573.毁灭的象征
宗天璇刀剑齐出，同时两式“太微垣”一起斩向林中。
林中抵挡她的星罗灭世剑，已经竭尽全力。
这时再面对一刀，漆黑的剑气，顿时土崩瓦解。
高亮当初在炎黄界里跟宗天璇交过手，宗天璇只是动剑。
他回报灭剑派师门，也是描述“楚摇光”除了传闻中的刀法外，同样擅长剑法，请其他同门有朝一日如果对上，务必提防。
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宗天璇刀剑齐出的场面。
他对自家掌门云寿峰，还有第十五境的林中有信心。
但眼下事实证明，同样修成第十五境的宗天璇，实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林中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较于对手的强大，林中心灵上受到的冲击更大。
比眼下“楚摇光”还要强大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灭剑派剑意灭绝一切，不管云寿峰、林中还是高亮，都高傲自信，锐不可当。
但他们并非完全无知的狂徒。
这世上有他们毁灭不了的存在，这一点他们非常清楚。
但他们坚信，有朝一日，随着他们修为实力增强，剑锋所向，必能毁灭一切。
在那之前，被更强的对手杀死，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一朝不死，他们便要继续前进下去。
今天，被长安高手击败，林中不是不能接受。
但让他心神震撼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有人比他们灭剑派，更靠近“毁灭”的化身。
对方刀剑齐出，力量达到顶点极致时的那一刻，已经不单单只是两招独立的“太微垣”。
而是仿佛化为更深沉，更具备毁灭性的力量。
林中清楚感觉到，周遭宇宙，广阔虚空，仿佛在颤抖。
不是因为他的剑，而是因为他面前这个对手。
这是凌驾于他们这一脉灭剑之上，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如果是出现在一个境界比他更高的人身上，他会向往。
但出现在一个跟他相同境界的人身上，这意味着，他们的灭剑，彻底败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中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但只是一瞬。
武道神君心志坚定，一瞬间的动摇之后，林中马上重新稳住自己心境，告诉自己一定要后来居上，反过来超越面前这个对手。
漆黑的剑气四溢，勉强抵挡面前星光破碎的毁灭洪流。
林中身与剑合，斩破虚空，避让宗天璇这可怕的一招，谋求转机。
然而宗天璇神情平静，一刀一剑，式出连环。
如此暴虐的力量，却仿佛绵绵不绝。
林中身上，开始飙血。
但相比血肉伤势，他一颗心彻底沉落谷底。
对方如此狂猛的力量，并非勉强压榨后的一击之力，而是一浪高过一浪。
他避得过一招两招，三招四招，缺不可能一直避下去。
面前这个高挑女子，不是一个他临场应变，就可以寻找机会战胜的对手。
想要战胜对方，超越对方，他必须吸取这一战的经验教训，静心潜修钻研才行。
今日这一战，是他彻彻底底败了。
一贯冷硬漠然的灭剑派长老，这时仰天长叹。
漆黑剑气在半空里一转，开始尝试突破剑光刀光的阻拦，突围遁走。
宗天璇剑光这一刻由刚转柔，仿佛化为无数轻柔丝线，纠缠林中不放。
她另外一只手举刀扬起。
随着她这个动作，周围黑暗的宇宙虚空，猛然一亮。
众多星辰，似乎都被宗天璇这个动作引动，于是群星挪移。
道道星光流转之间，化作囚笼模样，封锁四方。
林中漆黑的剑气想要破开这些星光的阻隔。
他剑意狠辣，攻击力卓绝。
剑气所到之处，倒是当真斩破重重星光。
但被这么一阻，身后连便有道道如丝剑光，追赶上来。
林中面无表情，但心头沉重。
这个对手，属实强大，他此刻竟然连遁走，都难度颇大。
林中本人尚且如此。
灭剑派余下其他人，更不必多言。
虽然他们远远避开，以免被两大武道神君的交手波及。
但事实上，他们躲得还是不够远。
宗天璇招引星光封锁寰宇，堵截林中的同时，也把这些灭剑派高手一并包围。
林中便对恐怖的刀光、剑光，尚且负伤挂彩，又何况其他人？
丝丝剑光围剿林中，只是路过一闪，顿时便有两个灭剑派高手，身首异处。
林中有心救援，但可惜，他此刻已经是自顾不暇。
就在这时，宗天璇神情忽然微微一动。
下一刻，林中也感到另有强者靠近。
“我佛慈悲。”
禅唱梵音响遍寰宇之余，有澄澈佛光亮起。
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佛光手掌，从外部撕裂了宗天璇封锁这片宇宙的星光。
趁此机会，林中连忙化为一道黑色的剑气，从中冲出。
他定睛看去。
就见虚空里，一尊佛门金身罗汉，正双掌合十：“是灭剑派林施主吗？”
林中思索已死的高亮先前所言，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你是炎黄界的摩诃罗尼？”
来者正是已经修成佛门罗汉之身的摩诃罗尼。
唇亡齿寒之下，他及时伸出援手帮了林中一把：“贫僧受高施主联络而来，不知高施主眼下……”
“高师弟已经遇害。”林中言道。
摩诃罗尼双掌合十，长叹一声。
交谈的同时，他周身佛光大作，显化为一朵巨大的莲花，遮挡他和林中。
几乎在莲花刚刚出现的瞬间，便已经恐怖的刀光，斩在莲花之上。
莲花剧烈震动，并开始不停旋转，将对手毁灭性的力量，不断卸去。
可是，一刀之后，立马便又是一剑。
旋转的莲花，立马静止。
接着，庞大的莲花上，开始出现纵横贯穿整体的庞大“十”字，渐渐裂成四半。
不过，摩诃罗尼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要同林中一起遁走离开。
身为佛门罗汉，论攻击力、破坏力，他不如林中。
但同境界下，他的防守护御能力，强过林中太多。
虽然仍不敌宗天璇，不得不设法避让，但两人联手之下，平安退走的希望大增。
可是一武一僧二人心中同时一震，生出不祥预感。
就见宗天璇继续追赶他们的同时，向后招了招手。
于是，便有一道七彩光华，直接飞出炎黄界，穿越遥远的虚空，向他们这边飞来。
574.溃不成军
七彩光辉从炎黄界飞出，一路穿梭虚空，主动投奔身处宇宙里无尽远方的宗天璇。
光辉落到宗天璇身边，现出一件道家法袍。
法袍上绣有诸天星曜，其中尤其以七正曜最为光辉夺目，撼动诸天。
不论林中还是摩诃罗尼，见了这件法袍，心中都升起不详征兆。
这件道家法宝之强，几乎是他们生平仅见。
摩诃罗尼当初在炎黄界听闻雷祖剑、雷符真王剑、一元镜的传闻后，已经感叹道家炼宝确实技高一筹。
但此刻见到这件七曜华绫，便不得不慨叹，确实天外有天。
难办的地方则在于，这件法宝，现在是在他们的敌人手里。
以摩诃罗尼的见识，用膝盖想都知道，宗天璇虽然是武者，但其一身武道修为真意，同七曜华绫的诸天星辰之力，明面上对立，其实暗藏玄机。
如果处置妥当，双方甚至可能互补，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宗天璇实力本就极强，这时再加上这么一件法宝，结果可想而知。
林中与摩诃罗尼没有继续与之对抗的打算，而是全速撤离遁走。
宗天璇则似是不慌不忙，张开双臂，法袍加身。
下一刻，黑暗的宇宙间星光一闪。
难以计数的明亮星辰，在虚空里同时亮起，遍布四方。
黑暗的宇宙，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星光照亮。
宗天璇根本无需去追，她这一刻引动群星共鸣，星光散布开来，就已经将想要遁走的摩诃罗尼与林中全部笼罩。
星光范围之广，完全超乎林中、摩诃罗尼二人的预料。
这样的控制范围，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第十五境的修行者可以做到。
可是事实已然摆在他们眼前。
林中面无表情，黑色的剑气一剑斩去。
灭绝天地的剑气，第一时间，竟然都没能将封锁虚空的星光斩破。
林中面如赤铁，目光冰冷，握剑的手恒定有力，剑出连环。
就见宇宙间，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剑气落下。
灭剑派一脉传承，论攻击之卓绝凌厉，确实强悍至极。
林中连续几剑，都集中落在一点上，当真成功将面前的星光破开。
但星光破开后，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不是漆黑的宇宙虚空。
而是宗天璇破坏力十足，比他灭剑更强的恐怖刀光。
炎黄佛门世尊摩诃罗尼早有提防，连忙以佛法神通，再聚莲花。
可是这次，他的莲花，被宗天璇一刀便劈成两半，根本没有抵御卸力的机会。
宗天璇毫不留情，刀剑齐出。
她身上七曜华绫，星光闪烁。
七大正曜，悬于她头顶。
伴随着她出招，头顶上空七大正曜，便猛然一起寂灭，共同贡献出极为强大的爆炸性力量。
然后，七曜华绫上光辉闪耀，看似先前已经泯灭的七大正曜，又瞬息之间，重新出现，光耀四方。
实事求是的讲，宗天璇驾驭七曜华绫的方法，简单粗暴，一定程度上，埋没了七曜华绫自身部分妙用。
但是，她以自己的方法，将七曜华绫的另一部分神通功用，发挥到了极致。
乃至于，超越其原本的极限。
在七曜华绫相助下，宗天璇也成功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强悍至极的刀光与剑光，化作毁灭的洪流，瞬间就淹没林中同摩诃罗尼。
一佛一武，两大第十五境强者，一时间只能狼狈逃窜，不敢正面直撄其锋。
林中本就已经滑落谷底的心志，再次遭受打击。
因为有个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摆在面前。
他同自家掌门师伯云寿峰联手，略微强过他和摩诃罗尼联手。
一方面他们是同门，配合更默契。
另一方面，云寿峰修成第十五境比摩诃罗尼早不少年，虽然一个武道一个佛门，但很多经验方面，云寿峰都更在摩诃罗尼之上。
武者本就注重实战，灭剑派又更是杀戮起家，云寿峰手上人命，比很多人一辈子见过的活人还多。
但即便如此，他和林中联起手来，面对眼下七曜华绫加身的宗天璇，表现怕也不会比摩诃罗尼与林中的组合更好。
那么，一件事就显而易见了。
宗天璇一人一宝，可以挑他们整个灭剑派一脉传承！
对于素来骄傲的灭剑派传人来说，整个结果，实在让他们感到耻辱。
如果宗天璇是第十六境修为，林中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同为第十五境，这结果便像是在他心头割肉。
摩诃罗尼则想得更多。
“楚摇光”突破到第十五境，已经是坏消息。
再加上七曜华绫这件重宝，情况就更加恶劣。
毕竟，长安城不是只有一个“楚摇光”！
甚至，眼前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楚摇光”，摩诃罗尼都忍不住怀疑，对方可能仍不是长安城的第一高手。
曾经的十二阎罗之首邪皇，也就是如此的长安城主，眼下究竟是怎生实力？
摩诃罗尼不用细想，已经感觉到压力巨大。
“楚摇光”没亮出七曜华绫之前，摩诃罗尼自忖同林中联手，其实尚有跟对方一战之力。
他主守，林中主攻。
林中没有防御压力后，肆无忌惮的攻击，对“楚摇光”而言，也是巨大的威胁。
灭剑派一脉传承的攻击力，无需怀疑。
“楚摇光”以一敌二，没那么容易获胜。
但是，正因为考虑到长安城不止一个“楚摇光”，所以摩诃罗尼还是第一时间叫上林中，一起撤离，不要恋战。
只是那时候的摩诃罗尼，也没有想到，“楚摇光”竟然还有七曜华绫如此重宝。
这件法袍一披上身，局面就完全不同。
“楚摇光”眼下不需要担心自身防御了，放开手脚进攻，攻击还比先前更加可怕。
于是摩诃罗尼、林中二人瞬间被打得溃不成军，连想要拼命都找不到机会。
眼见面前已经被毁灭的洪流完全占据宇宙六合，摩诃罗尼面现无奈之色，双掌合十。
他罗汉金身上空，忽然现出一幅道家八卦图。
八卦图旋转之间，暂时挡住恐怖的星光洪流。
摩诃罗尼连忙拉着林中，一起远遁。
575.慈航静土
宗天璇暂时被八卦图挡住去路，双眉不禁微微挑起。
她刀剑齐出，势成连环。
七曜华绫加持下，她攻击破坏力属实卓绝，顿时将那八卦图斩破。
宗天璇身形向前，继续追向摩诃罗尼与林中。
她收了左手剑，手一伸，接住了那已经破损，飘零跌落的八卦图。
“李书楼的东西……”
宗天璇一边在宇宙里穿梭，一边开口说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告诉旁人。
她额头上符印亮起，从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晚些时候，带回长安。”
这宝物，应该是李书楼借给摩诃罗尼的。
从这一点来看，双方仍有联系，甚至合作比以往更加深入。
倒是也印证了张东云从恕性罗汉、舍音和尚等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李书楼，曾经提到过，想要去拜访慈航大菩萨。
他究竟想做什么，恕性罗汉等人当时也不得而知。
通过摩诃罗尼手头这幅八卦图来看，双方眼下很可能仍有合作。
有了这八卦图，接下来想要寻找李书楼，便多了些线索。
虽说八卦图已经残破，但对张东云、沈和容等人来说，仍有大用。
当然，如果李书楼从摩诃罗尼口中得到相关消息，肯定也会预防这一点。
届时，便看双方博弈，谁手段更加高明了。
现在如果宗天璇能砍死摩诃罗尼，那当然最好不过。
但相对于比较莽的灭剑派长老林中来说，炎黄佛门世尊摩诃罗尼，显然谨慎一些，未虑胜先防败。
好不容易从宗天璇刀剑之下逃出生天，这个机会，摩诃罗尼一定全力把握住。
依靠八卦图抵挡，短时间内没了宗天璇的刀光、剑光威胁，摩诃罗尼的金身头顶，顿时有一树菩提生出。
这树菩提在宇宙里茁壮向上成长，很快便破开虚空，仿佛打通一条道路。
摩诃罗尼连忙带着林中，通过这条虚空之路，前往更遥远的宇域。
宗天璇追上来，右手一刀便砍在菩提树上。
菩提树摇晃，树叶如雨下，树干上添了一道巨大的伤痕。
但硬是坚持着没倒。
树干表面，更有水光盈溢。
宗天璇目光微微闪动：“慈航静土吗？”
她也循着那条虚空道路，去往虚空彼端。
穿过虚空道路后，宗天璇就感觉自己眼前一亮。
面前的虚空世界，并非寻常宇宙那般漆黑静谧。
而是一片佛光笼罩下，光明宁静。
佛光中，禅唱梵音不绝于耳，菩提莲花遍地，可见甘霖不停落下。
宗天璇昔日在炎黄界，也曾见过西牛贺洲佛国净土的模样。
但同眼前这片祥和净土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虽然在当前这个角度距离下，没能一睹净土全貌。
但宗天璇的感知中，已经可以确定，这净土的范围，远比整个炎黄界还要大得多。
并且，这是对她这等高手而言。
如果换了修为较低的人来，那移动一辈子，也别想看到净土全景，只会感觉这净土无限大。
并非相对于他们的移动速度而言这净土当真太大，而是他们的心神会被净土折服，所以无法一窥真容。
宗天璇虽然不被镇压精神，但此刻站在这慈航静土外，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高妙佛法。
七曜华绫的光辉，在这净土佛光面前，都显得不再那么明亮了。
“难怪都说慈航是大菩萨，果然名不虚传。”
宗天璇微微颔首：“大哥，接下来我们如何处理？”
“不急。”
张东云言道：“既如此，眼下先把李书楼的东西带回来，我们先找这厮。”
“好。”宗天璇大约记下慈航静土所在，然后回返炎黄界。
方才，是因为菩提树法仪接引，所以瞬息即至。
眼下要自己回去，以宗天璇的修为，也要连续穿越多次虚空，耗费一些时间。
另外一边，靠近炎黄界的宇域中，敖空望着静谧深邃的宇宙，沉默不语，似在出神。
自宗天璇现身以来，他便不再动手，只是默默看着对方。
此刻，他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说到底，当初终究还是楚摇光本人的选择，牺牲自己，救了宗天璇。
只是，敖空眼下想来，心中仍有颇多遗憾。
他虽自傲，但也承认，宗天璇实力属实超群。
同境界下，他没把握一定能胜过对方。
宗天璇要是带上七曜华绫，他恐怕也只有跑的份儿。
但对方表现得越是强大，敖空便越是忍不住设想：
如果楚摇光还在，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雷瀚的银河心玉，墨璃的七曜华绫，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每每想到这里，敖空心中无限怅惘。
不管是冯奇还是傅玉婷，不明内情的状况下，都难以理解敖空当前的反应。
不过，傅玉婷能感觉到对方心绪浮动，以她对敖空的了解，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对方，所以她止住了预备上前见礼的冯奇。
良久之后，直到宗天璇的身姿，重新在这片宇域中显现，敖空方才收敛心思，彻底回过神来。
“给他们逃掉了？”敖空淡淡问道。
“惭愧。”宗天璇点头：“慈航静土非同小可，我没有把握，至少要大哥亲自出马才可能有机会。”
敖空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八卦图，是他的？”
宗天璇言道：“不错。”
“希望是条有用的线索。”
敖空同宗天璇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看向傅玉婷和冯奇。
“感谢二位出手相助。”
傅玉婷向敖空抱拳：“谢谢。”
冯奇也是相同动作：“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
虽然不了解敖空方才为什么发呆，但冯奇倒是知道，自家门人同敖空先前虽然是夫妻，但眼下其实相互之间有些尴尬。
是以他也不多说什么，权当做正常两派来往，受人恩惠，表达谢意与将来报答之情。
“你伤势这么重，还是先回长安再说吧。”
敖空神情平静，语气淡然：“倒是有一事，你们自己仔细想想，拿个主意，要不要回毋明界去看看。”
傅玉婷同冯奇都徐徐点头：“言之有理。”
576.谁说了算
灭剑派中人大多骄傲强横。
但他们本身对实力自有清晰判断，亦不会当真认为自家天下无敌。
五五开的较量，他们一定会打。
甚至，自家略微偏下风的情况下，他们仍然信奉决死一战，杀出血路。
但如果明摆着以卵击石希望渺茫，那如果不是被逼到退无可退的程度，云寿峰、林中等人也不会定要主动死拼到底。
潜心修炼，进一步提升自己，然后再与对方决一雌雄，才是正确选择。
他们只是嗜杀好战，并非完全疯狂到失去理智和判断力。
今日一战，长安城已经证明，“楚摇光”一人，有七曜华绫加身的情况下，便可力压整个灭剑派。
考虑到长安城其他高手，考虑到那个神通见首不见尾，深不可测的长安城主，显然长安当下的实力，已经超出灭剑派承受极限。
那么，灭剑派就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
如果长安相助森罗剑宫，反攻毋明界的话，他们怎么办？
长安当然也可能只是在炎黄保森罗剑宫一次，不会横跨遥远虚空帮对方反攻老家。
但长安帮忙的可能性，灭剑派不得不提防。
真要是等到长安帮着森罗剑宫打回来了，灭剑派再做决断，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定有伤亡。
完全之策，无疑是林中赶紧联络了云寿峰等其他人，带领灭剑派门下，索性抢先一步，从毋明界撤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是，如此一来，对自家人心威望以及凝聚力，定然是一重打击。
灭剑派中人好行险，要不要赌这一次，尚不好讲。
但对森罗剑宫而言，他们有了重返毋明界的机会。
要是讲心里话，森罗剑宫里大部分人，自然还是希望能重返毋明界的。
倒不全然是待在炎黄有寄人篱下之感。
更多是因为乡土之情。
凡森罗剑宫弟子，皆是毋明界中人。
到炎黄来背井离乡，并非几千、几万里距离，而是横跨星空。
对于很多中低修为的森罗剑宫弟子而言，只靠自身修为，完全无法返回毋明界。
如此空间距离，对于很多修行者而言，也很难不生出思乡感。
不过，冯奇、傅玉婷等森罗剑宫高层领袖，在这件事上，都没有忙着做决定。
时至今日，回不回毋明界，他们必须考虑长安城的看法。
如果长安有意向毋明界扩张，那他们眼下显然也没有阻止的立场和实力。
怎样调整自身定位，是他们必须先有预见的事情。
这一点，傅玉婷在带人去炎黄界的时候，便已经有心理准备。
冯奇虽然刚刚知道此事，但无需傅玉婷提醒，他也很快想到。
灭剑派需要拎得清，如今谁才是决定毋明界命运的人。
森罗剑宫同样必须认识到这一点。
“先联络本派其他弟子，大家一起共聚炎黄。”
冯奇跟傅玉婷吩咐道：“然后，安排人前往毋明界打探情况，晚些时候我们再做决定。”
傅玉婷颔首：“您也养好伤势要紧。”
森罗剑宫弟子先前分散逃离。
随傅玉婷前往炎黄界的人只是少数。
相当一部分人，恐怕已经遇难。
傅玉婷等人眼下当务之急，无疑是先收拢其他幸存者，为森罗剑宫尽可能保存元气。
届时，挑选得力之人前往毋明界打探消息，显然也是希望能在幸存者中还有森罗剑宫高层高手。
冯奇眼下养伤为重，而傅玉婷，不管她跟敖空相处是否尴尬，她接下来都需要长留长安城，作为双方沟通联系的纽带。
这对于森罗剑宫的未来而言，至关重要。
从傅玉婷自己私心来讲，能跟敖空、敖瑛父女团聚，自然是好。
只不过，她眼下需要先加紧收罗本派其他幸存者。
傅玉婷、冯奇不提，宗天璇、敖空同样不提长安是否相助森罗剑宫打回毋明界的问题。
他们带着傅玉婷二人，返回炎黄，面见张东云。
“朕这里的规矩，你知道了？”
张东云看着冯奇，淡然问道。
冯奇抱拳：“老朽托庇于长安，得长安救命，余生都将谨遵长安规条，报效城主，以偿还今日之恩。”
张东云微微颔首：“守长安规矩的人，长安便容得下他，对任何人都一样。”
“是。”冯奇欲言又止。
张东云扫了对方一眼：“灭剑派对长安动剑，已是长安敌人，即便他们来降，至少要有两份见面礼。”
两份……
冯奇心中大定，长呼一口气：“城主说的是。”
所谓至少两份见面礼，毫无疑问，便是云寿峰、林中两个武道神君的人头。
灭剑派刚刚折损了高亮等众多顶尖高手，可以算得上是元气大伤。
他们如今的底蕴，主要便着落在云寿峰、林中正两大领头羊身上。
不把冯奇、云寿峰、林中这三个第十五境的高手算上，如今森罗剑宫虽惨，还真不用再担心灭剑派。
张东云看着下方的冯奇，嘴角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
这是个拎得清的人。
冯奇很多想法，当前还压在自己心头没有言表，连傅玉婷都没有沟通过。
但他在想什么，对张东云来讲，一览无余。
冯奇身为森罗剑宫宫主，曾经的毋明界第一高手，论武道天赋，修为实力，自然是不差的。
但作为一个领袖来说，他才能相对平庸。
其性情相对平和，又有怜才之心，以至于养虎为患，使得灭剑派云寿峰崛起。
当然，换个角度来讲，也可以说冯奇这是有自信气量，迎接下位者的挑战。
但在张东云看来，冯奇容忍别人崛起都可以说是气度，容忍灭剑派崛起，就未免有失考虑。
这门剑术，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正好克制森罗剑宫的剑道传承。
即便想要借此砥砺自己的剑道，仍应该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毕竟灭剑派的崛起，伴随着太多杀戮。
哪怕是再不体恤民力的君王看来，也是十足十的生灵涂炭了。
冯奇醉心剑术，怜才心起，对灭剑派一念之仁，是对更多人的不仁。
如果说一个云寿峰他还能应对，那林中的意外崛起，就让他本人也翻车了。
577.认怂
冯奇这次翻车，带给他本人前所未有的巨大挫折，也给整个森罗剑宫造成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最终森罗剑宫被迫退出毋明界，虚空里四方流浪逃亡。
先前林中与人争斗，结果重伤。
上天似乎给了冯奇弥补错误的机会。
但可惜，他与森罗剑宫虽然成功夺回大半毋明界，但灭剑派还是成功抗住了他们的压力。
结果林中伤势痊愈，森罗剑宫便再次悲剧。
云寿峰和林中这一次更誓要置冯奇于死地。
连续遭逢两次大败，叫冯奇比当年清醒许多。
还没回到炎黄界，尚在宇外虚空里的时候，他其实便已经做出决定。
余生，他都将留在长安城渡过。
森罗剑宫宫主的位置，他将卸任。
接下来搜罗接应门下弟子回来后，便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接任。
未来，森罗剑宫即便返回毋明界，也是在新宫主的带领下。
哪怕新宫主修为暂时无法突破至第十四境以上也无妨。
他冯奇作为卸任后的太上长老，会在背后支持。
更重要的是，赢取长安的支持。
如非万不得已，傅玉婷不会是新任宫主的人选。
并非不看重她，恰恰相反，是要她也占据一个超然的位置，才方便充当长安与森罗剑宫之间的纽带。
她将是和冯奇一样的太上长老。
于冯奇而言，他知道如此留在长安城，意味着什么。
“楚摇光”、敖空等人同长安城主的关系特殊，乃是真正超然的客卿。
而他冯奇，就有些属下的意味了。
对一位第十五境的武道神君来说，不做牛首而居凤尾，要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并不容易。
至少在几年前第一次面对灭剑派大败被迫退出毋明界时，冯奇都绝没有向任何人臣服的心思。
但现在，他没有多少犹豫，便迈出这一步。
他的剑心确实受失败挫折磨去了不少棱角，但还远远不止于如此。
只是思及自己过往愧对森罗剑宫同毋明界，冯奇有心亡羊补牢。
些许个人荣辱，便索性置之于度外。
张东云将对方这些想法念头，尽收眼底。
关于毋明界，他确实有心占了。
虽说眼下尚不足以真正开启卫星城功能，但他完全可以先行做一些基础准备工作。
毋明界同炎黄界之间的距离，他现在尚没有一个准数。
但如果对方在无敌城第十六次正式扩张范围之内，那就有建立卫星城的潜力，在那里先打下一些底子，等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便可以节省时间精力了。
就算不作为卫星城，也可以接纳人口与物资资源。
已经到了嘴边的肉，张城主自然是笑纳了。
这些事情，便交给森罗剑宫的人先去操心好了。
他们不可能绕过长安做决定。
冯奇下去养伤，傅玉婷离开炎黄去寻找失散的其他同门。
大明宫正殿内，很快便只剩下张东云结义兄妹几个。
宗天璇取出那块已经破损的八卦图，交给张东云。
张东云看了片刻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是李书楼的东西不假，不过，可供我们利用的线索不多。”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李书楼独来独往，行踪隐秘，虽然将这八卦图借给佛门，但他同佛门不是亲密无间，又岂会不提防佛门掌握他的底细？
八卦图更多是护身之宝，想要借此法力气息追溯李书楼下落，却是千难万难。
不过，张东云通过无敌城，还是看出一点端倪。
他将破损的八卦图，递向身旁。
旁边一个少女，伸手接过。
赫然正是沈和容。
“恭喜八姐成就武神之位，恭喜十一哥修成荒神。”
沈和容现身后，首先向宗天璇与敖空道贺。
宗天璇、敖空几乎异口同声：“也要恭喜你，修成贤哲大宗师境界。”
沈和容这次闭关出关，修为境界成功更上一层楼，达到儒家宗师巅峰，修成儒家第十四境。
于她而言，这也是在境界上真正超越当年的自己。
因为“海纳百川”、“见贤思齐”的缘故，她对儒家第十四境并不陌生。
但那毕竟是取巧临时为之，现在才是真正踏足儒家宗师第五境，贤哲的境界。
于她这般天才人物而言，自然又有许多从前未曾有过的收获。
张东云指点下，沈和容很快在那破损的八卦图上挥毫泼墨，留下一个个墨字。
这些墨字，全部沉浸到八卦图里，消失不见。
残缺破损的八卦图上，渐渐流露出光辉，光辉填补了残缺破损的地方，使得八卦图看上去似乎重新恢复完好。
“他会不会有所感应，察觉到我们通过此物找他？”宗天璇问道。
沈和容摇头：“八姐放心，大哥的法门颇为精妙，他感知能力虽强，但也要近到一定距离，方可察觉，到了那个距离，我们也差不多能找到他了。”
宗天璇颔首：“那就好。”
她抬头看向张东云：“大哥，我去吗？”
“八妹观察慈航净土那边，十二妹去寻七弟，十一弟盯着毋明界。”张东云言道。
宗天璇、沈和容都点头：“好。”
敖空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沈和容带了经过修复的八卦盘，当即动身出了炎黄界，先去跟苏破汇合。
炎黄，安宁如故。
傅玉婷收罗森罗剑宫同门，并安排人手，悄悄潜回毋明界，打探消息。
从毋明界传回来的消息表明，灭剑派没有头铁，他们正在从毋明界不断撤离。
云寿峰、林中两大高手，暂时不见踪影。
灭剑派上下当然不想认这个怂，但严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告诉他们不认不行。
好不容易接到消息，从那片星云中出来的灭剑派掌门云寿峰，刚刚重现人世，就不得不面临一场绝不能打，打了必败的仗。
奉林中命令来传讯的人，几乎要磕头磕死在老掌门面前，希望老掌门千万不要冲动。
云寿峰最终脸色铁青，径自前往慈航净土。
在这里，他见到林中、摩诃罗尼，还有部分佛门高手。
大家的脸色，全都严肃至极。
578.儒家文圣
“师伯，我为您介绍。”
林中迎接云寿峰：“这位是慈航净土的空山罗汉，这位是炎黄界的摩诃罗尼罗汉。”
听到“炎黄界”三字，云寿峰目光微微闪动。
“早闻云施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属有缘。”摩诃罗尼言道。
“我也久闻大师名号。”
云寿峰点点头，然后看向摩诃罗尼身旁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僧：“空山大师，请代我向慈航大菩萨问好。”
面容枯瘦的空山罗汉双掌合十：“一定，一定。”
云寿峰接着问道：“不知，云某可有幸，得以面见慈航大菩萨？”
空山罗汉言道：“不巧得很，菩萨近年来一直在坐关，眼下不仅不见外客，便是贫僧等弟子求见，也是一样见不到的，只能在门外禀报。”
云寿峰闻言，一对雪白的眉毛，顿时耸起，双目环视周围林中、摩诃罗尼二人。
摩诃罗尼神色平和，林中则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云寿峰问道：“听闻慈航净土有高僧恕性罗汉，陨落在长安中人手下，慈航大菩萨竟不过问吗？”
空山罗汉双掌合十：“恕性师弟圆寂之事，菩萨已经知晓，但她老人家如何决断，非我等所可知。”
云寿峰视线环顾慈航净土：“恕我愚直，想到什么便问什么，除了空山大师你以外，慈航净土其他高僧，对恕性大师陨落之事，都是什么看法？”
空山罗汉如实答道：“有些师兄弟愤慨不已，有些师兄弟佛法精妙，已看破生死。”
云寿峰的语气开始变得直白：“那恕我直言，慈航大菩萨是不是也已经看破生死，不拿自己弟子的死当一回事了？”
“这一点，贫僧不知。”空山罗汉答道。
云寿峰沉默下去。
林中站在一旁，知道自家掌门师伯作何想法。
他对慈航净土这边，也有些失望。
宗天璇表现出来的实力，在第十五境几乎已经可称无敌。
想要压倒她，最大的希望，便是慈航菩萨亲自出马。
就这，还不一定有个准数。
因为宗天璇如此强横的姿态，都很可能还不是长安第一高手。
长安城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城主。
“姑且先假设，慈航大菩萨坐关，无暇出手。”
林中徐徐开口问道：“仅凭李书楼的阵法，恐怕无法同时压下长安城主和楚摇光二人吧？”
听到李书楼的名字，云寿峰目光又是一闪。
对方和苏破、楚摇光等人一样，昔年都是那炎黄界里所谓“十二阎罗”中人。
如今他们决裂，自然是好事。
对方修为实力如何，云寿峰、林中都没有亲眼见过。
但一位道门天君郑重其事拿出来的阵法，想必不会弱了。
至少，抵消宗天璇七曜华绫，应该问题不大吧？
如此说来，己方阵容倒也不弱。
照空山罗汉所言，慈航净土虽然有僧人不欲参与，但应该不止他一个佛门罗汉，有心为恕性罗汉讨回公道。
保守计算，他们这边的第十五境高手，至少也有五人以上。
这样的阵容，除非苏破、敖空、沈和容他们突然都突破到第十四境之上，否则完全可以无视苏破等人。
冯奇如果能养好伤恢复昔年巅峰状态，份量都还要更重一些。
武皇到武神的差距，是真正境界上的天堑，非天资才情所能弥补。
长安城方面，目前已知的棘手者，只是长安城主和“楚摇光”两人。
但问题就在于，这两人属实太强悍了。
云寿峰虽然没有亲身接触过，但他了解林中。
能把林中暂时打服，被迫求助联手旁人，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姑且相信李书楼和他阵法，那也只能顶掉长安城主或“楚摇光”其中之一。
余下其他人联手，能确保抗衡另外一个吗？
就算当真可以抗衡，那也远远不够。
他们需要的是胜利，而非平手。
现在是他们被迫退出毋明界，想要重新夺回毋明界，乃至于反攻炎黄为高亮等人报仇，必须要赢才行，仅仅抗衡对方，并没有意义。
更何况，万一对面苏破等人有谁也突破到了第十五境呢？
参考“楚摇光”的情况，跟现在第十四境的他们，完全是两码事。
“一来，李真人的阵法能否布成，眼下尚属未知，二来，即便阵法能成，也确实未必有把握将明施主、楚施主全部降服，林施主的担忧，非常有道理。”
摩诃罗尼这时在旁说道：“万幸，空山师兄，另有发现。”
林中、云寿峰都神情一凝：“怎么讲？”
空山罗汉言道：“贫僧无意中结识了一位儒家文圣，他跟长安之间，也有恩怨。”
云寿峰目光微微一亮：“亚圣，还是……圣人？”
空山罗汉答道：“是一位半圣，不过，其所学源远流长。”
只听前半句话，林中、云寿峰二人心中都不可抑制生出失望之情。
儒家修行，在宗师之上，乃是文圣。
其中半圣是跟他们一样的第十五境修为。
不是他们妄自菲薄，但同为第十五境，想要对抗长安城主与“楚摇光”，不说绝无可能，但难度确实太高了。
如果跟长安有仇的人只是一个第十五境的儒家半圣，那对眼前的局面来讲，有当然比没有强得多，但不可能是决定性的作用。
除非这个儒家半圣和“楚摇光”、李书楼等人一样的水平。
但从目前掌握的讯息来看，反倒是长安自家的沈和容如果到了第十五境，才更有这个希望。
不过，听到空山罗汉后半句话，林中、云寿峰二人又来了精神。
师承源远流长……
这话从空山罗汉嘴里说出来，可不寻常。
毕竟他本人师承慈航大菩萨。
空山罗汉眼里的师承源远流长，相当够分量。
那儒家半圣的师承，至少是亚圣打底。
甚至，有可能是真正的圣人。
“眼下，岳施主应该已经联系好帮手了。”
空山罗汉双掌合十：“贫僧同他约定，晚些时候再碰面，云施主、林施主如果有兴趣，可以和贫僧一同前往。”
579.不服
“多谢大师。”
云寿峰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林中。
林中当即说道：“师伯在星云中多时，太过辛苦，且休养一段时日，弟子随空山大师走一趟。”
他之前曾被宗天璇打伤，所幸伤势尚不重。
有慈航净土的高僧出手，甘霖普降，伤势很快便无大碍。
“你也辛苦了。”云寿峰点点头，宽勉林中几句，然后又转头看向空山罗汉：“不知这位儒家文宗，怎么称呼？”
空山罗汉答道：“岳施主号‘方寸先生’，其实有关他的师承，贫僧也不是完全清楚，只是能看得出，古风盎然，绝不简单。”
云寿峰言道：“能被大师你称赞，自然非寻常人。”
空山罗汉言道：“二位施主暂且在净土歇息，贵派弟子，亦可来此，净土随时欢迎。”
云寿峰同林中谢过之后，自有其他慈航净土僧人，带他们下去歇息。
只剩下空山罗汉与摩诃罗尼二僧之后，摩诃罗尼说道：“难为师兄了，摩诃罗尼愧对师兄，愧对慈航菩萨。”
不管林中还是云寿峰，灭剑派一道，剑意冷酷，杀意充盈，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屠戮苍生。
这等武道意境，同佛门大相迥异。
虽然林中、云寿峰做客，都有心收敛，但所过之处，还是在佛门弟子眼中，留下一道道乌黑的痕迹，冒犯净土慈悲。
这等事情，也就是慈航大菩萨诸事皆无挂碍。
换个佛门怒目明王，怕是先就将这两个杀人如麻的灭剑派神君镇压拿下了。
“希望将来可以感化他们放下屠刀。”
空山罗汉双掌合十：“长安亦如是。”
摩诃罗尼苦笑：“若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灭剑派这二位的可能性，怕是还比长安城那边大一些。”
空山罗汉看着他，摩诃罗尼叹息：“最近的消息，炎黄那边我佛门弟子，已然十不存一了。”
“罪过，罪过。”空山罗汉合十颂佛。
摩诃罗尼也是相同动作。
真要说的话，他巴不得慈航菩萨脾气暴躁，现怒目金刚之相，化身忿火明王，降服长安邪佞。
可惜……
“岳施主来时，请师兄通知我一声，我也随师兄一道去见岳施主。”
摩诃罗尼言道。
空山罗汉点头：“这个是当然，毕竟你们最熟悉炎黄和长安城的情况。”
“我先告退了，不打扰师兄清修。”摩诃罗尼合十告辞。
净土之中，自有他的住处。
在那里，有人正等候他回来。
“都等久了吧？”摩诃罗尼入了禅院，摆摆手，示意诸人免礼。
净华、智远上人、龙舍陀等炎黄僧众，纷纷看着摩诃罗尼：“情况如何？”
“两个都是修为霸道，剑意凌厉的武道神君，身经百战。”
摩诃罗尼言道：“如果没有那件法袍在，他们二人合力，当可对抗楚施主。”
净华轻轻点头。
智远上人则苦笑：“照这么看的话，要对抗长安城，恐怕还有些不够啊，恕性师伯出事的时候，辰皇应该还没有到第十五境，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她与长安城主联手方才拿下恕性师伯，而是长安城主独力为之。”
摩诃罗尼点点头：“所以，晚些时候且看看那位儒家的方寸先生，能否给我们一些惊喜。”
众人全都默默点头。
摩诃罗尼看向净华：“李真人所需的宝物，找的如何了？”
净华言道：“找到了一件。”
她背后五色光华流转，然后反手从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自己的恩师。
摩诃罗尼打开看过一眼，微微颔首：“总算有些进展。”
龙舍陀言道：“只是不知李真人什么时候来净土取此宝？他的行踪，当真称得上一句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摩诃罗尼神情平静：“应该快了，我失了那幅八卦图，有些对不住李真人，但想来他也通过此事知道，如今情况紧急。”
净华等人闻言，都神情凝重起来。
确实紧急。
李书楼的阵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布阵之宝。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楚摇光”已经抢先一步突破到第十五境，险些叫摩诃罗尼和林中吃了大亏。
随着时间继续推移，苏破呢？
敖空呢？
沈和容呢？
他们这里辛苦积攒对抗当前长安城的力量，可长安城的实力却也在飞速增长。
甚至，可能比他们增长更快。
这如何能不叫人焦虑？
“慈航菩萨，真的不肯出手吗？”龙舍陀轻声问道。
摩诃罗尼徐徐点头：“菩萨已经勘破诸法皆空，是我们没有勘破。”
龙舍陀不服：“是长安意在侵占我西牛贺洲，看他们做派，就算没有净华师妹，他们也是一定要占据整个炎黄界的，而且他们野心甚大，炎黄界都装不下，这因果是他们种下，不是我们啊！”
摩诃罗尼言道：“谁是谁非，如今再说，已经没有意义，我们如果留在慈航净土不出世，菩萨会护我们周全，但出了慈航净土，诸般纷纷扰扰，菩萨都不会涉足，只是……”
他视线环顾周围净华几人，笑着叹息一声：“……只是，你们不服，我也确实不甘心，我们心中都有执拗放不下。”
龙舍陀哼了一声：“弟子确实不服，凭什么不是长安放下他们四方吞并的野心？”
摩诃罗尼莞尔：“世间本就是苦海，我等也不过擦拭心灯，照亮身前三尺罢了。”
龙舍陀神情略微晦暗：“菩萨守着慈航净土不出，这里确实一片安宁，但要是有朝一日，长安城连这里也要占了呢？菩萨这简直是养虎……”
“噤声。”
摩诃罗尼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平静目视龙舍陀：“你方才的话，过了。”
龙舍陀面现愧色，双掌合十：“弟子知罪。”
“菩萨宽宏，不计较你所言，但你也该知道，有些事情不只是不能宣之于口，连心中想起，也是错的。”摩诃罗尼静静说道。
龙舍陀低首：“是。”
摩诃罗尼言道：“如今同长安之间的因果了断，于你们而言，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便安心留在净土修行，不要再参与了。”
净华这时出声说道：“师尊，弟子随您一起去。”
摩诃罗尼的视线看过来。
净华平静答道：“诚如师兄所说，眼下已经不仅仅只是弟子同长安的因果，但因果仍在，终须了结，弟子也更熟悉情况，不敢置身事外。”
摩诃罗尼言道：“你安心修练，将来方有了断因果的可能。”
净华双掌合十：“有关修行，弟子正有一些想法，想请师尊和菩萨指点。”
说话同时，她身周五彩光芒再次涌现，并且越来越盛。
在五彩光芒中，有一头尾羽鲜艳夺目的孔雀，渐渐出现，立在净华身后。
580.祸福自招
“我欲舍了此身，想请师尊和菩萨做主。”净华平静说道。
摩诃罗尼言道：“你如今，已经成功将魔道修为，尽数化入我佛门修行中了？”
净华颔首：“是的，这尊孔雀身，便留在净土，寄托一些香火吧。”
摩诃罗尼言道：“也好，此事当请菩萨代为主持，你随为师来，我们正好去一起面见菩萨。”
净华应声道：“是，师尊。”
师徒二人一同前往面见慈航菩萨。
很快，净土内，千佛殿里，多出一处香火供奉。
一头浑身闪动五彩光辉的金色孔雀，在千佛殿内落座，并收敛自身羽翼。
很快，孔雀面前有灯火闪动。
孔雀面上表情，也从略带几分狰狞的麻木僵硬，变得渐渐平和淡然。
片刻后，净华随同摩诃罗尼一起出来。
她本人外观看上去，似与从前相同。
但从内里来讲，她成功将从前的魔道修为尽数化入佛法中，却又斩去了自己的魔道化身。
这时如果再碰上雷瀚想要抓她破绽，她便绝不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其自身在佛法修行上，已然更上一层楼。
第十四境的修为稳固，开始为攀登新的目标，进行又一轮积累。
“距离修成罗汉金身，还有相当的距离。”净华轻声道。
摩诃罗尼言道：“所以，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便留在净土静心潜修。”
净华想要说什么，摩诃罗尼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岳施主那边，为师过去就好，你不必再多过问，我等没有把握之前，也不会轻易跟长安城起冲突，倒是你留在净土，等李真人上门，到时候可居中协调一二。”
净华闻言，默默点头：“弟子明白了，请师尊放心。”
摩诃罗尼言道：“如今我们同长安之间，早已不再是因为你个人的恩怨了，你莫要因此有所执，心境大可以更平和些。”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净华应了一声，当即自行下去修练。
摩诃罗尼立在原地，良久不语。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忽然多了一人。
摩诃罗尼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如果我圆寂在长安，还请师兄多多看护净华，她是我佛门不可多得之人才。”
站在他身后的老僧，正是空山罗汉。
听了摩诃罗尼的话，老僧轻轻点头。
哪怕不考虑原先的魔道修为，只是单纯修行佛法，净华同境界下的实力，也在昔年“五色神魔”路雪园之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当年入魔道，虽然不能说是明珠暗投，但也确实没能尽展所长。
佛门，才是最适合她的修行法门。
在这条道路上，她不仅同境界下战斗力更高，修行进步境界提升的速度同样更快。
“此子慧根深重，就算没有我照拂，一样可以修成果位，未来成就，更可能在你我之上。”
空山罗汉看着摩诃罗尼，静静说道：“师兄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毕竟身属慈航净土。”
摩诃罗尼言道：“文殊舍利，有九成可能，是落在长安城手里，以我们双方当前的关系，就算我们肯讲和，设法换回舍利，长安城也是不会答应的。”
听对方提起文殊舍利，空山罗汉顿时沉默。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菩萨既然不出面，或许其中另有缘法？”
摩诃罗尼面上少见地流露出苦笑：“我只怕有朝一日，长安城扩张进逼的脚步，连这里都不放过。”
空山罗汉沉默片刻后，终于重新开口：“罢了，我去阿难净土，问问阿难菩萨的意思。”
摩诃罗尼言道：“无需师兄亲自动身，只需修书一封，指点我阿难净土所在，还是由我跑这一趟吧，师兄晚些时候还要联络岳施主。”
空山罗汉轻轻摇头：“既然要惊动阿难菩萨，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只是这下因果慎重，牵连更广，实在罪过罪过。”
他看向摩诃罗尼：“岳施主那边，师兄你代我去一趟就好，届时有关炎黄界的信息，你了解更清楚，可以介绍给岳施主他们。”
摩诃罗尼双掌合十：“如此，有劳师兄了。”
空山罗汉点点头：“我这就动身前往阿难净土，岳施主这边有什么消息，师兄传讯回慈航净土，由这里中转联络我。”
“希望能有好消息。”摩诃罗尼言道。
空山罗汉徐徐点头：“是啊……”
他辞别摩诃罗尼，然后又去禀报慈航菩萨。
“我叫你不要去，你也是不会听的了？”菩萨问道。
空山罗汉双掌合十：“弟子不敢，只是文殊舍利落在长安人手中，实在不能不管，还请菩萨三思。”
菩萨言道：“祸福自招，每个人皆有缘法，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不干涉，但你去了阿难净土，需与阿难师兄讲明长安事我不插手。”
“是。”空山罗汉应了一声，心头略有几分沉重。
他同慈航菩萨告别，出来后默立良久，终于还是出了慈航净土，直奔遥远宇宙天外而去。
空山罗汉一去，多日未归。
摩诃罗尼等佛门中人渐渐心生焦虑之际，空山罗汉的讯息传回，言明阿难菩萨正坐关，是以他先留在阿难净土等候。
另外一方面，他也需要跟阿难净土其他高僧商议。
摩诃罗尼等人，唯有静静等待结果。
等候，没有等回空山罗汉，倒是先等回了另外一边的消息。
“方寸先生”岳凤岭，联络空山罗汉。
摩诃罗尼当即联系灭剑派的人。
“掌门师伯先前劳顿多时，眼下且先让他休养，林某随大师走一趟，有结果了再通知师伯他们。”林中言道。
摩诃罗尼点头：“自无不可，林施主请随贫僧来。”
对方终究没有应空山罗汉相邀，直接前来慈航净土，而是另约了个地方。
摩诃罗尼、林中一僧一武，当即离了慈航净土，前往约定的方位。
到了地方，便看见一个手持白玉折扇的中年文士，已经先到一步。
叫摩诃罗尼、林中略微意外的是，中年文士身旁，并非同为儒家的高人，而是一个道士。
581.计划赶不上变化
手持白玉折扇的中年文士，正是曾经同长安争夺七曜华绫的“方寸先生”岳凤岭。
他此刻平静的站在虚空中，看着摩诃罗尼与林中到来。
在他身旁的那个道人，神情恬淡，面上微微带着几分笑容。
道人一身气息平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
但站在儒家半圣岳凤岭身旁，他存在感丝毫不曾弱了。
无需交手，只是这么一看，摩诃罗尼、林中便知道，这是一位第十五境的道家天君。
“不知空山大师，现在何处？”岳凤岭问道。
摩诃罗尼如实答道：“空山师兄，前往阿难净土了，他临行前，特意嘱托贫僧，接待岳施主与友人。”
“方寸先生”岳凤岭点点头：“原来如此，照这么看来，慈航菩萨是不打算出手的意思了？”
摩诃罗尼言道：“菩萨正在坐关，我们确实不方便惊动她。”
岳凤岭神情平和，不见喜悦或失望之色：“这位大师，不知怎么称呼？”
“贫僧摩诃罗尼，来自炎黄界。”摩诃罗尼双掌合十。
岳凤岭目光微微一亮：“哦？大师来自炎黄？”
“贫僧来自炎黄，眼下在慈航净土听讲。”摩诃罗尼言道：“说来惭愧，在炎黄的寺庙，已经被长安所毁。”
岳凤岭言道：“长安横行霸道，实力却又不可小觑，大师不必介怀。”
他先给摩诃罗尼二人介绍身旁的道人：“这位是岳某朋友，太乙门的督清真人。”
摩诃罗尼同林中，心中同时微微一动。
太乙门的名号，可是不小，半点不弱于慈航净土。
慈航净土，阿难净土，包括炎黄界所在宇域，都位于宇宙九天之一的东方苍天，太乙门则几乎可以说是东方苍天境内的第一道门。
摩诃罗尼在慈航净土这段日子里，关于各方消息的收集，从来没有放松过。
“方寸先生”岳凤岭出身不凡，东方苍天的最顶尖儒家名门都有名有号。
摩诃罗尼与空山罗汉都没有少猜测他的来历。
只是没有想到，方寸先生的来历尚成谜，眼下反倒是道家太乙门的顶尖强者，先出现在面前。
林中出身的毋明界，同样在东方苍天。
对于他们灭剑派来说，实力在自家之上的名门，他们大都心中有数。
某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他们心中的假想敌。
代表了他们未来要超越乃至摧毁的目标。
反过来讲，也就是现阶段他们尚敌不过的对手。
太乙门，在这份名单上，名列前茅。
“这位是林中林施主。”摩诃罗尼也为岳凤岭、督清真人介绍林中：“灭剑派掌门云施主，眼下也正在净土做客。”
督清真人看着林中，微微一笑：“久仰大名。”
林中面无表情：“不敢当。”
督清真人同摩诃罗尼、林中见礼之后，便不再多言，默默站在一旁，只是微笑旁听，似乎一切都以“方寸先生”岳凤岭为首。
岳凤岭也没有多客套：“有关炎黄和长安，我也有过一些了解，但如今回首看，一切变化很快。”
摩诃罗尼颔首：“超乎预料得快。”
他看了林中一眼后，便将先前同林中一起与“楚摇光”交手的经历，告知岳凤岭同督清真人。
末了，他最后说道：“另有一位月阳真人，正筹备阵法，与我们一起联手对抗长安，只是眼下阵法尚未成，而长安，尚有长安城主，并且长安可能也有强大的阵法。”
“月阳真人李书楼……贫道略有耳闻呢。”
督清真人这时终于微笑着插话：“倒是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他请教一番。”
摩诃罗尼言道：“贫僧会将话带给李真人。”
他目光在“方寸先生”岳凤岭同太乙门的督清真人之间来回挪移：“不知……太乙门除了真人外，可还有其他道家高人，一起来此？”
岳凤岭师承来历不同凡响，空山罗汉应该不至于看走眼。
可是他搬靠山不找自己师门，却联络太乙门的道人来帮忙，这是为何缘故？
“贫道这次是跟岳居士一起过来熟悉情况，打个前站。”
督清真人微笑道：“知己知彼嘛，根据炎黄界和长安的真实状况，禀明师门，然后再做具体筹谋。”
“方寸先生”岳凤岭则神情如常，似是没哟丝毫尴尬的地方，亦不打算解释自己师门是什么状况。
他静静问道：“我也想领教一下那位李真人的高明，不过听大师方才话里意思，他眼下阵法尚未能布成？”
摩诃罗尼言道：“不错，眼下仍缺布阵所需的宝物。”
以太乙门的实力，如果门主和门中几个老怪物亲临，那不亚于慈航净土或者阿难净土全面参战。
李书楼的阵法能否布成，便不再是同长安一战的决定性因素了。
从求稳的角度讲，自然是各方面力量多多益善。
但出于净华对李书楼的了解，佛门众人对这个如今行事诡秘的道门天才，心底深处始终藏着几分忌惮。
能不给对方壮大的机会，最好还是不要给。
不过，太乙门作为道家圣地，同样也让摩诃罗尼心中有隐忧。
长安城手里的文殊舍利，绝不能再落入太乙门手中。
如果是儒家半圣岳凤岭的师承，佛门众人便少几分顾忌。
可是如今太乙门横插一手，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不过相较而言，双方尚有转圜余地，不似跟长安已经彻底撕破脸。
眼下，首要的敌人，始终还是炎黄界长安城。
“我们再去炎黄界探一探究竟吧。”
“方寸先生”岳凤岭说道：“以免那里再出了什么新的变化，我们却掌握不到。”
摩诃罗尼言道：“长安阵法之大，可能已经笼罩整个炎黄界。”
“方寸先生”岳凤岭轻轻挑了挑眉梢：“不瞒大师，我前阵子，也曾到过那炎黄界。”
“距离岳施主上次去，毕竟已经过了些时间，也发生了许多事。”
摩诃罗尼言道：“这便是炎黄界的新变化之一吧。”
岳凤岭沉思：“大师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督清真人在旁微笑：“我们谨慎些靠近，到炎黄界外围宇域观察一下好了，贫道也很想见识一下长安的阵法，还是那句话，知己知彼嘛。”
摩诃罗尼转头看向一旁林中。
林中没有言语，但微微点头。
“那贫僧和林施主，陪岳施主、督清真人一起去看看好了。”摩诃罗尼言道。
一僧、一道、一儒、一武，四位第十五境的顶尖强者，一起结伴向炎黄而去。
与此近乎同一时间，慈航净土也来了新访客。
“这家伙，该不会是知道世尊外出，卡着点来的吧？”龙舍陀感到难以置信。
“他的目标不是师尊，而是菩萨。”
净华摇摇头，向来访的年轻道人迎上去。
对方一袭白色道袍，披散开头发。
正是月阳真人李书楼。
582.另开门户
“李真人。”
净华上前，同李书楼见礼。
李书楼打了个道家稽首：“特来拜候慈航菩萨。”
“贫尼为真人通禀，请真人稍候。”净华双掌合十。
“有劳师太。”
李书楼耐心等候。
过了片刻后，净华重新现身：“真人这边请。”
李书楼点点头，随同对方到了慈航净土中央。
这里一片广阔海洋，海中心上一座小岛。
岛屿不大，但居于瀚海中央，仿佛苦海中的明灯，令人一见灯火，便心中明亮。
净华在海外等候，李书楼径自穿越大海，登上小岛。
岛上成片竹林，林中隐约可见池塘，池塘上漂浮一座莲台。
一尊令人难辨男女形象的菩萨，安坐莲上，平静看着李书楼到来。
“贫道月阳，见过慈航菩萨。”李书楼打了个道家稽首。
菩萨言道：“道友客气了，无须多礼。”
“谢菩萨。”李书楼言道：“贫道此来，实是有一事相求，万望菩萨成全。”
菩萨言道：“道友言重了，你们的事情，还是要你们自行解决，我帮不上忙。”
李书楼问道：“不知菩萨是法眼如炬预先知晓贫道想问的事情，还是见过其他人了？”
“道友来了我这慈航净土，我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菩萨言道：“你们的事，我无心参与，要怎么做，道友自己拿主意便是。”
李书楼微微颔首：“听闻，道尊昔年有一宝，名为混元一气如意，最终辗转到了菩萨手里？”
菩萨言道：“确实曾经在我手中，不过，距今大约四百年前，已经到了太乙门东泰道友那里，东西眼下属于太乙门所有。”
李书楼神情平和，面上不见失望之色：“原来如此，多谢菩萨指点，贫道晚些时候，寻时机往太乙门一行。”
菩萨言道：“道友无需客气。”
“不敢再打扰菩萨清修，贫道告退。”李书楼向慈航菩萨一礼，然后离开。
他到了海外，净华正在等候：“真人，情况如何？”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蒙菩萨指点，已经帮了贫道大忙。”李书楼答道。
净华颔首：“正好真人今日前来，我们也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真人。”
她领着李书楼离开净土中央这片大海，然后将那只锦盒交给对方。
李书楼打开锦盒，就见其中收藏的东西，不是固体也不是液体，反而似云雾一般缥缈，随时可能从锦盒内流出。
他重新关拢锦盒：“帮了大忙了，如此，距离大阵布成，便更近一步。”
“灭剑派掌门云施主，当下正在净土，真人可要一见？”
净华言道：“他的剑道，同真人的阵法，或有可参考之处。”
李书楼轻轻摇头：“灭剑派的名头，贫道亦有耳闻，不过，他们是武，似是而非，反不需接触，对于阵法，贫道已有完整考量，眼下缺的是布阵之物。”
净华言道：“既如此，预祝真人早日集齐布阵宝物，我们接下来，也会尽力寻找。”
“有劳了。”李书楼言道。
他说着，取出一柄形似青萍的碧玉如意，交给净华：“之前无意中，有了些特殊的发现。”
净华接过如意，暗自揣摩，神情郑重起来：“真人，这是……”
李书楼微微点头：“听闻师太在炎黄时，曾经重新寻到仙迹门户，更险些再次前往仙迹遗址？”
净华答道：“不错，可惜最终功亏一篑，那里被长安捷足先登。”
“眼下炎黄界里可能有长安的阵法笼罩，再要前往那处仙迹门户，便有了风险，师太不妨试试这个。”李书楼言道。
净华默默颔首：“真人有心了。”
李书楼摇头：“此法容不得第十四境之上的人通过，辛苦师太了才对。”
“分工合作，理当如此。”净华言道：“还有一事要叫真人知道，长安另有敌手，只是细节尚不明了，家师同灭剑派林施主，眼下正去见他们，可能要晚些时候，方才有消息传回。”
“无妨，贫道晚些时候，再来净土拜访。”
李书楼言道：“如果有旁人代劳胜得长安，那也没什么不好。”
净华言道：“届时如果关于文殊舍利有新纠纷，还邀请真人相助，主持公道。”
“一定。”李书楼点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净华目送他离去，沉吟不语。
龙舍陀、智远上人现身，都神情严肃。
“他莫非故意要我们去替他探路？”龙舍陀怀疑地问道。
智远上人亦皱眉：“他原先便是如此为人吗？”
“可能性不大，真要是抱了叫我们当探路炮灰的想法，应该不会限定于第十四境之上的人去不得，何况不管是不是要我们去做探路的炮灰，这一趟，我都不得不走。”
净华叹息：“只可惜，无法请净土的前辈相助，只得我们几个第十四境的一起走一遭。”
她静静看着龙舍陀同智远上人：“阵法素来是道家专长，明施主修武道，何以能有那般强大的阵法笼罩炎黄？我一直心有怀疑，长安城许多隐秘，可能跟昔年的仙迹有关。”
龙舍陀默默点头，视线落在净华手里碧玉如意上：
“李书楼，可能也是相同怀疑，所以才有心探索。”
智远上人言道：“如果这一趟过去，真能探明究竟，那冒险也算值得。”
净华言道：“风险很大，我怀疑那里已经被长安占了，过去可能会被发现。”
龙舍陀言道：“或许可联络世尊，请他们在炎黄界外，给长安一些压力，吸引器注意。”
净华想了想后说道：“师尊他们那边情况不明，还是他们自行决断为妙，莫要干扰他们，不过，相关消息还是要禀明师尊。”
她看着龙舍陀：“有劳您走一趟。”
龙舍陀颔首：“好，我这就动身出发。”
净华转身看向智远上人：“我们也出发吧。”
智远上人神情肃穆，点了点头。
净华便即伸手一甩那支碧玉如意。
碧玉如意仿佛一叶青萍，在慈航净土内浮动，却又仿佛一缕剑气，割裂虚空。
慈航净土内充盈的佛光，都受这剑气扰动，仿佛被暂时割裂。
裂开的虚空里，现出一道门户。
门户扭曲波荡，片刻之后，方才渐渐趋于稳定。
净华仔细感受门户里虚空流转，神情愈发严肃：“当真是仙迹……李真人是如何有办法另开门户？”
583.送上门来的
“恐怕，也不全是靠他自己……”龙舍陀推测道。
净华、智远上人都轻轻颔首。
早先时候，他们便跟摩诃罗尼讨论过，仙迹如此不同凡响，就算先前不被更高明的强者发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情况应该也发生一些变化了。
虽然除了净华跟佛门通气外，当年参与者不论立场，大多默契地一起保守相关秘密，但多少应该都有些风声流出。
李书楼除了他自己的仙迹碎片外，还得到了雷瀚的仙迹碎片。
这可能也是他可以从外界重新开辟另一座仙迹门户的原因。
但这其中，难保没有其他人插手。
龙舍陀看着面前的仙迹门户，徐徐开口：“相较于这座门户本身，倒是这个消息，需要尽早告知世尊。”
“有劳。”净华言道。
龙舍陀摇头：“你们才是辛苦了，还请多加小心。”
“明白。”净华同智远上人二人点头，然后一起步入这座仙迹门户内。
龙舍陀在外等候，眼见门户稳定，并没有因为净华二人进入而生出更多变化，方才略微放下一点心，转身离开净土，赶往寻找摩诃罗尼等人。
步入门户的净华二人，眼前景象变化，仿佛无数光辉闪耀。
良久之后，这些光辉方才散去，视野内景观恢复。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漆黑但并不昏暗的世界。
极遥远处，似有一点光辉，隐约闪烁。
“真的是这里……”
重游故地，净华面上神情流露一瞬间的复杂。
“没事吧？”智远上人在一旁出声问道。
净华神情已经恢复如常：“没事，修行不到家，方才好像走马灯一样，将过往种种，又看了一遍。”
智远上人问道：“那现在呢？”
“已无大碍。”
净华答道：“过去种种，如过眼云烟，即便闪过，也只一瞬，不会再动摇我的心神，一切看过来，倒有些像是在看别人的过去，而非我自己的。”
智远上人言道：“你能勘破这一切，实在再好不过。”
他看了看左右，都是如宇宙虚空般的一片昏暗：“我们眼下，已经在那仙迹中了吗？”
“仙迹已经彻底崩毁，眼下还存在的，充其量是一片遗址。”
净华抬手，指向远方那一点光辉：“我们现在身处位置，应该仍是仙迹遗址的外围，遗址本身，该在那里。”
智远上人点头：“能感觉到长安中人的方位吗？”
净华凝神细查：“暂时没有发现，但不可掉以轻心，我也是第一次当真进来这里，如果长安中人做了手脚令此地生出变化，我亦无法察觉，只能行一步看一步。”
“已经进来了，便没有放弃的道理。”智远上人言道：“既如此，我们便前往那遗址吧。”
净华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门户。
在混沌难明的光辉笼罩下，那支碧玉如意仿佛青萍一样，在其中起起伏伏，不离门户左右。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谨慎起见，这里需要有人守住。”净华言道。
智远上人略微思量：“你一个人，未免有些不安全。”
净华言道：“我们进来，便已经是冒险，真要有什么万一，能有一个人平安撤回去，已是万幸。”
智远上人闻声默然。
几十年前，十二阎罗在炎黄界大闹东胜神州。
西牛贺洲佛陀净土这边虽然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怎么亲身接触过。
其后不久，十二阎罗便因为仙迹之事而一起销声匿迹。
智远上人等西牛贺洲众僧，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知道净华天资卓越外，对十二阎罗其他人的实力，还是缺乏认识。
偏偏三、四十年后十二阎罗卷土重来，个个都比曾经还要更加优秀。
他们虽然因为仙迹事变大多耽搁了修行，但也不能算是真正蹉跎时光。
这三、四十年时间，对他们而言，便仿佛淬火一样，让他们在同境界下更胜往昔。
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八大神僧，修为实力在同境界高手中，已经可以称得上出众。
不管是智远上人、龙舍陀，还是之前的嘉树上人、妙昆罗等高僧，实力都更在东胜神州显空、怀永等第十四境高僧之上。
但即便以他们的水平，面对雷瀚、苏破、“楚摇光”、敖空、沈和容等人，都被打得大败亏输。
事实上，即便不跟对面比，跟眼前同样突破到第十四境的净华相比，智远上人、龙舍陀都自愧不如。
并且，双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已经第十五境的“楚摇光”抛开不算，能跟第十四境的苏破、敖空当中一人对抗者，也只有净华方可办到。
余下的人，便是当初还是第十四境时的摩诃罗尼，又或者曾经强横无比的俞天权，恐怕都要逊色一筹。
眼下这处仙迹遗址中，长安没有埋伏便罢了，如果有埋伏，净华都可能交代进去。
智远上人同行，结果基本也是毫无悬念。
反倒不如在此守住仙迹门户，如果净华能撤来此地，大家有希望一起退回慈航净土。
“我明白了，你多小心。”智远上人言道。
“是。”
净华与之道别，然后身形向前飘飞，朝那一点光辉所在行去。
到了近处，渐渐可以看清，那是一座近乎半透明，仿佛由光线勾勒而成的虚幻宫殿。
正跟净华记忆中，早先的仙迹类似。
看见这宫殿的模样，净华心生不妙的感觉。
仙迹遗址这样子，看起来很可能已经被长安整理过。
净华略微思索片刻后，终于还是心下一横，进了宫殿。
既然决定进来，她就再无迟疑，一路直奔记忆中仙迹核心所在而去。
步入那最核心的大殿里，净华脚步未稳，心中猛然一震。
殿内宝座上，分明已经坐了一人。
似乎正在等她！
净华深吸一口气，不敢有半分迟疑，无量境界的法身展现。
她本人身躯同法身结合，在无量光辉下瞬间挪移，向后闪身出了大殿，往仙迹遗址外逃去。
背后，无人追赶。
但净华脚步不敢有半点放慢，瞬间挪移横渡虚空，返回入口门户所在。
然而，她循着来时路去找，门户却已经消失不见。
正常情况下，这不可能。
虽然这片虚空看起来不辨方向，但对已经第十四境修为的净华来说，方向路径明明白白。
门户不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真消失了……
净华再找智远上人，发现连智远上人的佛法气息，也同样找不到了。
那支碧玉如意，有她的法力在，智远上人虽然同属佛门无量法身，但就算摘了碧玉如意独自返回慈航净土，至少她会有所感应，不至于毫无所觉。
换言之，有更高明的人，摘走了如意。
而智远上人……
净华渐渐冷静下来。
摘走如意的人，应该不是李书楼或相关人等。
她进来时确认过，这支碧玉如意打开的门户，确实只容第十四境及以下的人进入。
第十四境之上的天君、罗汉、半圣、神君等等，都是进不来的，也自然无法摘走碧玉如意。
那么，也就是说……
此情此景，净华反而比先前更加冷静。
她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默立片刻，然后索性放开手脚，四下里再次寻找，看有没有其他通路，可以离开此地。
搜寻之下没有收获，净华神情依旧泰然。
她定了定神，重新前往仙迹遗址。
再次来到虚幻的宫殿里，净华这次不疾不徐，重回宫殿核心。
大殿内，仍然是那个人高居其上。
对方外貌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俊朗非凡。
净华记忆中，不曾有见过对方。
但现在四目相对，她隐隐有熟悉感觉。
青年神情淡然看着她：“你在找这些？”
一柄碧玉如意，出现在他手里。
同时，台阶下出现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昔日西牛贺洲神僧，智远上人。
584.第十三境
“是你！你是……明施主？”
净华心头灵台，忽然有一线灵光闪过。
那个宝座上的年轻男子，面容看上去，叫她越来越感到熟悉。
但这年轻男子的面孔，同记忆中的“邪皇”明同辉迥异。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一面？
等等……
净华心中这一刻更加震惊。
她忽然醒悟，这是对方身上另有奥妙，玄而又玄，仿佛生成一重迷雾，在混淆她的认知。
哪怕是现在她渐渐有认出对方的感觉，却还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直觉感到自己的记忆或者感知，在被人干扰。
这等手段，一般是魔道、道家或者佛门，以心灵影响心灵。
可是，邪皇应该是武道称尊。
不对，李书楼判断长安城有超乎想象的强大阵法，笼罩炎黄界，那分明是道家的手段。
长安城这些年来扩张，种种传闻中的神异之象，听起来也像是道家手法。
莫非，邪皇转世重修，除了武道之外，更兼修了道家，并且臻至极为高明的境界？
是因为他手头仙迹碎片的缘故吗？
净华一时间脑海纷乱。
她强迫自己不再关注上方的张东云，心神收拢，谨守自身灵台，定住纷乱心猿意马。
张东云安居座上，静静看着下方恢复镇定的女尼。
净华视线划过碧玉如意同智远上人，危急关头，心神更加冷静。
眼见智远上人已经圆寂，她叹息一声：“看来，我们刚进来，施主便知道了，这里终究是给施主经营得铁桶一般，我们还抱着万一的幻想，实属不智。”
张东云淡然道：“贪嗔痴三毒依然在，你投了佛门又如何？”
“惭愧，贫尼修行不到家，种前日因，方有今日恶果。”
净华双掌合十：“贫尼同智远师叔刚刚分开后，施主便下毒手杀了他，并取走如意吧？”
张东云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诚如净华所言，对面刚一进来，他便已经知晓。
因为仙迹核心与无敌城的缘故，他对这片仙迹遗址的掌控力度，超出常人预料。
不过，在这片仙迹遗址所在的异域虚空中，终究和在无敌城范围内，还是有些差距。
是以张东云一来，就先断对方后路，击毙智远上人，并摘了碧玉如意，封闭了这里通往慈航净土的退路。
然后，他方才回到这座虚幻的宫殿内，静候净华主动上门。
双方刚一碰面，净华方才察觉情况不妙，连忙退走，但其实已经晚了。
张东云追都不追，待在宫殿里不动。
净华无路可逃，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做个了断。
至于说对净华心灵精神造成的影响，一方面是因为张城主夜以继日待在无敌城中修练，神魂不断被无敌城灵气滋养灌溉，不动强韧程度还是灵动程度，都远非寻常武者可比。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如今的武学造诣，超出曾经的邪皇之上。
就在前不久，差不多傅玉婷找到冯奇的时候，张东云成功突破境界，从第十二境，晋升至第十三境。
武道第十三境，又称武皇第四境，名之曰拓六合。
到了这个境界，武者不仅肉身气血壮大，同时对于虚空的奥妙领悟更深。
而对张东云来说，他进步一境，实力增长程度，比其他人更加夸张。
眼下他距离昔年邪皇，境界上虽然还低一境，但实际战斗力，已经高出不止一筹。
他人端坐不动，天帝指、风皇身、泽皇炼体、水皇掌四大绝学的奥妙已经同时彰显，更融为一炉。
肉身气血，强悍无比又奥妙无方，反过来开始影响精神世界。
第十二境时，张东云熔炼诸般绝学，一时间只得三法合一，但已经可以正面硬碰，斩杀第十三境的搬山魔猿和霹雳龙。
如今他本人到了第十三境，肉身基础大进的同时，开始能将三种以上绝学融会贯通。
“天”、“风”、“泽”、“水”四大绝学化为一体，已经不单只是“武”之一道登峰造极，更呈现法武合一之势。
佛门修行本就重精神，净华更是佛门法身巅峰的实力，但此刻面对张东云法武合一的势，仍然被影响到精神。
也就是她修为实力精湛，方能及时回过神来。
先前智远上人，直接被张东云镇住精神，近乎无知无觉中，就被一掌拍碎脑袋。
只是，净华虽然警醒，但此刻仍然感觉，大殿里上下四方，仿佛全都被张东云占据笼罩，令她无路可逃。
“我佛慈悲。”
净华双掌合十，口喧佛号：“请明施主赐教。”
身处绝境，几乎不可能有援兵的情况下，净华心神反而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现出自己的法身，无量光辉向四方铺展，抵抗源自张东云那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
其法身呈现菩萨相，生就五面十臂。
五张面孔上，分别呈现喜、怒、哀、乐、愁五相。
十条手臂，则一起结法印。
分别呈现说法印、与愿印、触地印、施无畏印与禅定印。
于是，她法身净土上，便也一起现了金刚、甘露、忿火、菩提和净土之相。
诸般法相合一，形同形成一方佛国，看似渺小，却内藏乾坤，仿佛纳须弥于芥子。
张东云打量对方，略微点头：“原来你把孔雀身斩去了。”
随口点评一句的同时，他已经抬起自己的手。
一只右手手掌向前伸出，同时五指一齐张开。
随着他这个五指张开的动作，净华精神便是猛地一恍惚。
她仿佛看到天帝指的力量意境。
不过，此刻是剑意。
天帝剑。
一剑之下，乾坤分裂，万物俯首。
食指如剑，拇指则如锤。
地皇捶沉雄无俦，不可撼动的力量感，令人心悸。
中指暴烈如火，刚猛至极，仿佛星辰天火炸裂，从中一杆大枪刺出。
炎帝拳的拳意，净华认识，不过现在就如同天帝指变作天帝剑一样，炎帝拳似也变作炎帝枪。
精妙高深的武道意境，这一刻在张东云手里，信手拈来，变化自如。
他无名指与小指也一起弹出。
前者刚猛如雷，霸道如刀。
后者迅疾如风，凌厉如戟。
张东云只是伸出手掌，张开五指，便仿佛五大神兵齐出，斩天裂地。
《邪帝经》所载五大绝学，在他手里，与其说是出招，倒不如说是……玩。
天地乾坤，仿佛尽在掌握，随意玩弄。
出手之势毁天灭地，恐怖至极。
但在他手里施展出来，却闲庭信步，举重若轻。
只是，他的轻松，落在净华头上，便是不可承受之重。
净土被地皇捶打碎。
金刚被雷帝刀斩裂。
菩提被风皇戟伐倒。
甘露被炎帝枪蒸干。
忿火被天帝剑熄灭。
转眼之间，净华的五大法相，便被张东云破得干干净净。
她深吸一口气，心思臻至前所未有的空明。
其身躯，与自己的法身合一。
菩萨法身的身体表面呈现淡淡光辉，渐渐凝结成为实体。
其五张面孔之上，喜、怒、哀、乐、愁齐齐消失，全都变作一片清净平和。
十条手臂，一起伸掌，向张东云推去。
金刚、菩提、甘露、忿火、净土五大法相，重新出现，与菩萨相的掌势相结合。
甚至连周围扩张的无量佛光，这一刻也全部收归自身，在法身表面凝结成一层琉璃色的澄澈佛光。
这一刻，净华也呈现法武合一之势，将佛门法术神通与肉身神通，结合在一起，达到她本人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但净华心头并未安定，反而猛地揪紧！
因为在她的视野中，张东云平静做了一个动作。
伸出的手掌，张开的五指，这时向掌心收拢。
手掌，握成拳。
585.第十一次扩张
随着张东云这一个握拳的动作，《邪帝经》五大神功，融汇合一。
三阳二阴，皆是攻击破坏力卓绝，此刻合一，更彰显出难以估量的恐怖爆发力。
天、地、火、风、雷诸般物象，已经都消失不见。
此刻在净华视线中，有且仅有强烈光辉。
光辉耀眼到以她的修为实力，也无法直视。
无穷无尽的光辉充斥四方，横扫摧毁一切。
五面十臂的菩萨相，当场被打得十臂齐断！
净华的法身，这一刻千疮百孔，近乎支离破碎。
万幸体表那一层琉璃色光辉凝聚防护，否则法身怕是要被当场打爆。
饶是如此，净华本身，也被震得从法身里飞出。
她嘴角溢血，骇然抬头看向张东云。
如此恐怖的力量，已经直追当日雷瀚了。
雷瀚是因为身兼辉耀不死身和原暗不灭体，攻防兼备能够克制瓦解对手各方面防御，以至于对手面对他的攻击几乎等于不设防，所以战果显著。
而此刻张东云的攻击，就是实打实的强悍破坏力。
真要纯粹比攻击，雷瀚横行天下的玄天宇宙开，恐怕还未必能胜过张东云方才这一击。
但问题是，雷瀚乃成就第十四境多年的盖世高手。
而眼前的张东云，才不过第十三境……
“邪皇”明同辉昔年，如何有这本事？
不管李书楼、雷瀚，还是苏破、敖空、沈和容，包括她净华自己，这些年来都没有浪费时间，哪怕相同境界，实力也比昔日巅峰时更强。
但不管谁的进步幅度，都难以跟眼前的张东云相提并论。
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净华心头震撼，面上罕见变色。
张东云一拳之后，没有半点停顿，立马便又是一拳。
丝毫不比方才第一拳逊色的一拳。
他完全不存在过度压榨爆发只有三板斧，然后就后力不济的问题。
石破天惊的一拳，于他而言，似乎只是等闲随手一击。
拳出连环，乾坤震荡。
净华已经没有时间再震惊诧异，她唯有鼓足全力，拼命抵挡。
转瞬之间，她发现自身已经麻木，渐渐失去一切知觉。
甚至，连思想也渐渐呆滞。
她不知道自己接了张东云多少拳。
可能两拳？三拳？
二十拳？
三十拳？
不，应该没那么多……
总之，她仿佛身处惊涛骇浪中，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感官中，只有张东云那可怕的拳头。
到了最后，便是完全的麻木。
眼前一片明亮光辉，照耀得看不见其他任何事物。
当她面前光辉渐渐散去，视野重新恢复正常后，面前依旧是张东云的身影。
所不同的，是她自己。
净华静静站在原地，一身袈裟不染纤尘，依旧宝相庄严。
但她已经无法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
张东云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净华面前，神情平和。
当初他诛杀应笑我的时候，还费了些手脚，担了点风险。
现如今同净华交锋，只要他自己全力出手不划水，结局便是注定的，比当初跟应笑我交手时还更轻松。
并非净华不如应笑我。
而是彼此实力增长，修为境界越高，张东云的优势越明显。
每提升一重境界，大家都有进步，但他的进步幅度更大。
“去吧，应笑我、杨厉在前面等你。”
张东云目视净华，平静说道。
净华轻声一叹：“如是我闻，一切如梦幻泡影……”
一句话到了后半，声音已然渐渐低微，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其宝相庄严的面庞上，现出丝丝裂痕，裂痕飞快变多并扩大，直至遍布她全身。
然后，第一块碎片，从她面上剥落，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直到数不尽的碎片尘埃，从她身上散落，她整个人就此瓦解，灰飞烟灭。
张东云平静看着对方的身躯崩解。
接着，他转身看向身后。
在那里，如一叶青萍般的碧玉如玉，在半空里沉沉浮浮。
张东云没有动作，而是仿佛再跟一个人对视似的，同那碧玉如意对立良久。
片刻后，他伸手抓住碧玉如意，将之收起。
碧玉如意微微一震，接着便恢复平静，不再有任何动作。
张东云收了如意，接着随意地挥挥手，智远上人的尸身，便跟净华一样，灰飞烟灭，就此消失不见。
之前炎黄界西牛贺洲净土佛国的顶尖高手，到现如今，纷纷凋零，便只剩下为首的摩诃罗尼和八大神僧中硕果仅存的龙舍陀。
不过，马上就只剩一个了……
张东云身形回转，人回到炎黄界里长安城大明宫内。
他刷新系统任务列表：
【无敌城当前范围内，普通米中平均寿命达到五十岁以上，城主成功完成建设任务11.5，获得升级历练奖励八千点】
张东云微微颔首。
自己积累的建设任务历练，已经达到三万六千六百点，超出系统扩张升级所需的三万两千点，可以进行第十一次正式升级扩张了。
“扩张。”
张东云淡定地给系统下达命令。
第十一次正式扩张，无敌城的覆盖范围，向西，将达到西牛贺洲近半的程度，正卡在西牛贺洲东西两大陆之间。
而向东，将直接突破炎黄界东海最东端，直达界外虚空。
因为中心点偏东的缘故，这一次扩张，不能覆盖整个炎黄界，但炎黄界大半都已经被囊括其中。
张东云坐在大明宫里，伸手往半空中一抹，半空里顿时出现一幅光影画面。
画面里，呈现出茫茫宇宙虚空。
而此刻，虚空中有强烈的气息涌动，弥漫四方，仿佛可以涵盖宇宙。
一僧、一道、一儒、一武，四大顶尖高手齐至。
佛门的罗汉，道家的天君，儒家的半圣，武道的神君，随便哪个，入了凡间，都是毁天灭地的角色。
眼下，他们都到了靠近炎黄界的天外宇域中，凝神注视远方炎黄界，以及挡在他们面前的人。
张东云所看的光影画面，便通过这个人额头上的符印传回。
“可惜啊可惜，你们要是从东边过来就好了。”
张东云微微摇头。
然后给系统下令：
临时扩张，启动。
586. 东方苍天道门魁首
张东云一声令下，顿时刚刚扩展过一次的无形光辉，再次向外扩张。
各方面尺寸，皆扩大四倍。
从炎黄界的方向来说，本就已经冲出界域范围的无敌城进一步向外扩张，覆盖更广范围的界外虚空。
而炎黄界向西的方向，无敌城的疆域范围成功囊括西牛贺州西部，并将更西方的荒海远洋一起吞没。
并且也超越最极限的界域边缘，深入虚空里。
炎黄界如今，整个被无敌城覆盖范围所囊括。
偌大的一方世界，被一个无形无质的巨大四方体包围在中央，周边还有大片界外虚空被空了出来。
炎黄界外成百上千万公里的宇宙虚空，此刻也成为无敌城的一部分。
张东云身为城主，可以清晰察知自己的各方面感官，都延伸到炎黄之外，深入各个方向的虚空中。
一方完整世界，全部被包围在无敌城中，于张东云而言，跟从前相比，似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炎黄界在他的感知里，似也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仿佛能摸清对方脉搏。
这方世界内，容纳无数其他个体。
而在这方世界外，无垠虚空中，于张东云而言，似也一目了然。
包括，这片范围内的不速之客。
只不过，这些人眼下意识不到，几人都到了张东云眼皮底下。
他们眼下注意力都在别的方面。
当然，就算他们全神贯注，也无法察觉这片宇域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不过，他们当前确实只能先关注自己看得见的强敌。
宗天璇身披七曜华绫，一刀在手，面无表情注视着摩诃罗尼、方寸先生、林中、督清真人四个人。
张东云嘱托她留心慈航净土方面，她一直没有放松。
虽然净土神妙，难以监视，但宗天璇一直保持警惕。
摩诃罗尼等人刚刚靠近炎黄界，便被她发现并拦下。
方寸先生看着宗天璇身上的七曜华绫，神情难看。
督清真人神色则显得饶有兴趣：“星罗破灭之意境的武道吗？贫道倒是有所耳闻，有个身手极为高明的武道神君，是修行如此武学，但听说是个男子。”
宗天璇目光微微一闪：“道长所说的人，眼下在哪里？”
“看来你们有关系，这倒是条线索，只是不知道能派上多大用场。”督清真人微笑：“他在哪里，贫道并不清楚，要靠你自己去找了。”
宗天璇持刀的手腕活动了一下：“看来必须动手撬开你的嘴。”
督清真人失笑：“贫道入太乙门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威胁。”
“有一便有二，你还是习惯一下吧。”宗天璇在虚空中迈步，走向督清真人，手中长刀开始向上举起。
方寸先生岳凤岭冷哼一声：“你还是先把七曜晶髓还给老夫再说。”
他当先出手，提笔挥毫泼墨，笔墨到处，眼看要将茫茫宇宙压成扁平的平面，仿佛藏世界于笔墨文章里。
但宗天璇头顶七大正曜高悬。
随着她一刀劈落，七大正曜立即便齐齐一暗。
一片星河出现，然后又一起破灭，化作不明亮但沉重至极的毁灭洪流，狂奔而出。
原本已经被方寸先生岳凤岭笔墨压成扁平的宇宙虚空，这一刻重新恢复原状。
奔腾的洪流，当场粉碎锦绣文章，去势不停，继续朝岳凤岭本人冲来。
岳凤岭面色微变，比先前更加严肃，连忙避让。
来此之前的路上，摩诃罗尼同林中其实已经跟岳凤岭二人大致描述过“楚摇光”当下有七曜华绫加持后是何等实力，岳凤岭心中已有概念，是以方才一上手便全力施为。
但听人描述和自己亲身领教，始终是两个概念。
很多时候，必须自己亲身经历，方才能真正有准确判断。
“楚摇光”当下这一刀，严格说来，并未彻底出乎方寸先生岳凤岭的预料。
但岳凤岭可是还记得摩诃罗尼他们说过，眼前这女子不仅仅擅长刀法，更是刀剑双绝。
对方刀剑齐出时，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眼下一刀已经如此霸道，再加上剑呢？
岳凤岭视野内，已经有剑光闪过。
宗天璇出刀的同时，长剑也龙吟出鞘。
七曜黯淡，群星碎灭，共同化作恐怖的剑光，也向督清真人斩去。
“好剑法！”督清真人赞叹声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他右手食中二指并立如剑，朝宗天璇一指。
剑气白茫茫一片，至刚至阳，气势恢宏，刚猛无俦。
宗天璇头顶七大正曜中的太阳星曜，猛然大放光彩，接着黯灭。
她这一道剑气，比先前更盛，当场将督清真人的纯阳剑气斩断。
督清真人神情宁定，不见慌乱。
其左手食中二指也并立如剑，剑诀一引，当即有一道纯黑的剑气出现在宇宙虚空中，斩向宗天璇。
这道纯黑的剑气，同林中的灭剑不同，不似灭剑一般凶戾冷寂，而是至阴至纯，于纯阴之中，孕育万象。
宗天璇手中长剑横挥而过，星罗灭世剑的凶悍剑意，顿时将那道黑色的剑气也一起斩断。
但散碎的黑白两道剑气，于半空中阴阳化生，竟然又一起重新变得雄浑起来。
阴阳剑气凝聚，在半空里重新显化一道似是灰色，混沌难明的剑气。
这剑气玄妙而又霸道，一时间竟然跟宗天璇的星罗灭世剑斗个不相上下。
宗天璇目光微微一凝。
她有楚摇光的记忆，了解炎黄界里纯阳宫传承御剑术的精妙之处。
而这个督清真人的御剑术，更在纯阳宫传承之上。
太乙门不愧是东方苍天的道门魁首，相较于炎黄一地，传承果然更上一层楼。
宗天璇心中念头转头，剑锋当即便是一摆，同时刀光也横了过来。
那道灰色的剑气顿时经受不住，被当场斩断。
督清真人摇头：“果然霸道，看来必须再找个同门，一人一剑联合起来，方才能破你的武道。”
宗天璇不与之多做口舌争论，身形移动间，避过加入战团的林中一剑，然后便立即反攻，同时击溃方寸先生和摩诃罗尼。
587.遗言一样
“三位道友帮贫道争取一点时间。”
督清真人眼见宗天璇强横，反倒借着其他三人作掩护，先跳出战团。
他倒不是畏惧避战，而是到外围后，双手一起捏个法诀。
法诀变化之下，他身后黑白二气交织，渐渐凝聚成一幅太极图。
太极图转动，其中似是传出真正强劲的吸力。
宗天璇本人感受不到吸力，但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身上的七曜华绫，竟似乎蠢蠢欲动，仿佛要被督清真人那幅太极图吸走。
对方这个神通，看来是专门应对道家法宝，将之摄拿的法门。
没了督清真人，余下三人合力，仍然被宗天璇打得东躲西藏，不敢正面直撄其锋。
但督清真人这个法门施展开来后，虽然没有立马将七曜华绫吸走，但也干扰了七曜华绫。
宗天璇头顶黯灭下去的七大正曜，这次没有重新显现凝聚，仿佛一消失便是永远。
她一身强盛的势头，顿时开始低落。
其刀剑依旧霸道，但方寸先生岳凤岭、摩诃罗尼与林中三人联手，渐渐已经可以应对。
等到七曜华绫彻底被督清真人吸走，然后他再加入战团四对一，战局便可能更进一步向不利于宗天璇的方向发展。
宗天璇看着督清真人背后的太极图，一时间不禁想起当初在炎黄界，同雷瀚第一次交手的时候。
彼时，也是长安一方的澄阳真人，借助雷符真王剑和一元镜两大法宝，傲视四方。
结果被雷瀚破了法宝，澄阳真人也被季青文所伤。
法宝与人配合得再好，看似浑然一体，也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个体，不可能当真如同一人一样。
督清真人乃道门高手，对这个道理，显然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一次长安城，却不会重蹈覆辙了。
宗天璇看着身上有些不稳定的七曜华绫，猛地先吸一口气，然后向七曜华绫一吹。
她身上的法宝，顿时重新稳定下来，七彩光辉大盛。
其头顶的七大正曜，重新亮起，整个人的气势，再度高涨。
督清真人见状，不禁意外。
他背后的太极图虽然仍在转动，但已经无法再吸引七曜华绫。
宝物和人，依旧还是两个个体，不可能当真合二为一。
但他干扰对方法宝的办法，却被对方给破解了。
这法门虽然是借助武者气血之力，但看起来不像是武者所创，其中深层道理，怎么看怎么像是道家法门。
不管是不是长安城主本人，但长安城看来当真有极为高明的道家大能。
督清真人神情比先前凝重许多。
见微知著。
对方法门精妙，想来道统高明，眼下不用去炎黄界，说炎黄界有个极为高明的阵法，也是颇为可信的。
督清真人当即剑诀一引，御剑术显化剑气，朝宗天璇斩落。
“先撤，今天收获已经很多了。”他出声提醒方寸先生等人。
摩诃罗尼、林中一言不发，当即在督清真人的接应下后撤。
方寸先生岳凤岭，看着宗天璇身上的七曜华绫，眼中不甘，几乎凝结成实质。
但他知道，督清真人的判断是正确的。
长安城，不止眼前这个“楚摇光”一人，还有其他高手。
他们眼下想走，都要四人相互掩护扶持，说不定还要付出些代价，才能平安撤离，摆脱宗天璇追杀。
如果长安城再有其他人支援过来，他们四个今天想走就难了。
现在想要夺回七曜华绫，摆明了不可能。
唯有先离开，再多找援兵。
就算他不找自己师门的，也需要督清真人从太乙门多请托几个高手支援。
只是如此人情，他恐怕就还不起了……
方寸先生岳凤岭心下无奈又愤恨，但只能同意督清真人提议，赶紧设法撤退。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人声音，在他们四个耳边响起：
“还是都留下吧。”
四人如遭雷击，全都怔在当场。
他们此前完全没有察觉，这片宇域中，还有另外的人存在。
然后，他们就见宗天璇刀剑入鞘，平静站在原地不再有所动作。
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宗天璇身旁：“八妹辛苦了。”
“只恨修为仍不足，以至于惊动大哥。”宗天璇言道。
摩诃罗尼定睛细看，就见宗天璇身旁那个男子，看上去四十岁许模样，容颜威仪，面无表情，双目之中光彩闪动，如同魔幻，使人心神受制，身不由己。
联想先前听净华提供的信息，这位炎黄界曾经的佛门第一高手，深吸一口气：“邪皇当面，贫僧摩诃罗尼有礼了。”
督清真人、方寸先生、林中三人全都瞳孔微微收缩：“……长安城主！”
张东云的视线，首先落在摩诃罗尼身上：“净华在下面等你。”
摩诃罗尼仰天长叹，面现悲色：“龙舍陀来告诉贫僧，贫僧立即命他回去阻止净华与智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张东云神情无所谓地说道：“区别也不大，无非早点晚点。”
摩诃罗尼叹息：“故如是我闻，一切如梦幻泡影……”
“确实是师徒。”
张东云言道：“遗言一样。”
说罢，他凌空抬手。
一瞬间，林中等人全部下意识瞪大眼睛。
因为在他们的视野里，张东云这一刻的手掌仿佛变得无限巨大，充满整个宇宙。
而对摩诃罗尼来讲，张东云手掌向他抓来，就仿佛整个宇宙从所有方向，一起向他挤压，以他为中心塌缩。
这位第十五境的佛门罗汉虽然心知不妙，但仍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双掌合十，全身上下佛光涌动。
他体表肌肤全部化作金色，显化佛门罗汉金身，坚固不朽，不坏不灭。
然而如此坚固的金身，被张东云拿手一抓，顿时碎成齑粉。
张东云手掌一收之后，便即放开，掌心只剩一堆金粉。
金粉在宇宙间飘散，飞落无踪。
曾经雄踞炎黄界西方，镇压一方净土佛国的摩诃罗尼，再无声息，就此陨落。
方寸先生岳凤岭、督清真人和林中三人亲眼目睹这一切，尽皆神情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