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身外化身
除了李栋、李宕之外，还有少数昔日李家王族成员，跟随他们一起彻底放弃其他念头，诚心投降。
在李栋、李宕带领下，这些人都一起离开故唐之地，前往楚地。
虽然大家心中都非常留恋故土，但就像萧昆被迫离开梁地一样。
作为曾经的王族，继续留在唐地，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有害无利。
既然李穹已经在故楚之地站稳脚跟，他们李家不如追随而去，在楚地繁衍。
这样，将来或许还有重返唐地的机会，而不是现在面对其他诸多力量的针对和包围。
长安城，默许他们追随李穹，前往故楚之地。
除了李家之外，各地总管在当地，只要不耽误长安城吩咐的差事，都可以优待自家门下。
这也算是给各地总管的优待。
李宕、李栋等人，追随李穹而去。
李宏、李玄念、李宜等不肯低头的人，则继续被囚禁，充当苦力。
大明宫里，张东云对此不甚在意。
不过，处理了大部分囚徒之后，整个东疆，已经彻底归心，再无后患。
大量人才的投效和录取，也让长安治下，步入告诉发展时期。
从前，东疆七国之间，因为国土领域的问题，虽有贸易，但多少受到限制。
可现在，整个东疆全部纳入长安治下，便可以互通有无，高效发展。
唐地的山神岩、碧松石晶，齐地的息烽铁、海底玄玉，陈地的妙龙石、东海紫晶等等，原先大量禁运的物资，开始得到整合，聚集在一起，发挥巨大作用。
大明宫里的张城主，对此非常满意。
更让他满意的则是，整个无敌城范围内，甚至无敌城之外的东疆各地，在教育扫盲的问题上，飞速进步。
在沈和容成功重修突破到儒家文宗境界后，她重新接手相关事宜，于是教育这方面的问题，发展更加迅速。
有沈和容帮忙分担，张东云便可以将更多精力，分配到自己修练上。
某一日，张城主正背靠一大块海底玄玉吐纳调息。
他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城中居民文化素养提高，教学扫盲展开卓有成效，居民文盲率重新降至10%以下，城中成功完成建设任务8.2，获得升级历练奖励两千五百点】
张东云闻声，眼前一亮。
他站起身来，手掌一挥，背后巨大的漆黑玉石便即消失。
张城主一边活动四肢筋骨，一边刷着系统任务列表。
总算又完成一个建设任务。
这样一来，建设历练积累，便达到了六千六百点。
有了长足的进步，不过相较于升级所需的一千四百点来说，尚不足一半。
还需要继续努力啊……张东云心中感叹。
他看了看新任务：
【建设任务8.3——城池不断扩大，影响力已经成功覆盖整个东疆，但与东疆隔海相望的中土，尚缺乏落脚点与影响力，请城主成功先在中土建立登陆支点】
张东云一边看着任务说明，一边思索。
这跟他自己先前设想的差不多。
命令南海加紧造船，还有命令慧舫真人和陈玉揣摩建立可以移动的阵法，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东疆已经平定，是时候该向中土迈进了。
对曾经的邪皇，还有沈和容、敖空等人来说，或许，用“重返中土”来形容，会更准确一些。
张东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在教育扫盲普及的过程中，慧舫真人与孟深他们，同样成果斐然。
孟深带着陈朝颜，不断在东疆大地上，布置下一座又一座阵法。
这位玄一道掌教有预感。
当所有人大阵布置成功的那一刻，应该就是他成就元神的时候。
陈朝颜与他一起布阵，同样于修行道路上，获益匪浅。
不过，张东云其实更关注她，有否因为昔日纯阳宫的四九重阳剑阵，而触动前尘宿慧。
她和孟深眼下都还未出无敌城范围，对她的状况，张东云把握入微。
目前看来，这方面还缺乏成果。
张东云倒也不着急，只做闲棋处置。
另外一方面，慧舫真人和陈玉，同样哟了成果。
他们已经成功揣摩出借助大海作为地利的移动阵法。
眼下，正式步入提升改良，以及不断复制的过程。
一艘又一艘大船，在慧舫真人和陈玉改造下，承载强大的阵法。
船入远洋，面对往日可以将船体撕成碎片的惊涛骇浪，却如履平地。
以船只本身为阵眼，然后阵纹光辉闪动，将方圆近千米区域，全部笼罩在大阵中。
海水平静，风和日丽。
一艘船，当然远远不够。
慧舫真人同陈玉加班加点。
当前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艘加持了阵法的神舟巨舰下水。
一支庞大的远洋舰队，在渐渐成型。
在南海，经过一定的适应训练，培养出更多有远洋航行经验的水手船工之后，舰队便可以正是前往西海。
届时，中土和东疆之间的茫茫荒海，对普通凡人来说，也不再是阻隔。
慧舫真人和陈玉加持在大船上的阵法，不仅抗风浪，还能提升行船速度。
如此，方可跨越中土、东疆之间数万里之遥的大海。
眼见一切上了正轨，张东云满意的点点头。
他思索片刻后，召回了沈和容。
“大哥，何事？”
沈和容步入大殿。
她这一世，已经快要十二岁，身形渐渐开始拔高，不似早先那么娇小。
不过，对照她当前年纪，张东云估算了一下，她这一世成年后，个头恐怕还是比较玲珑。
“应笑我蜗居太清宫不出，八妹那边暂时难有收获，叫她先回来吧。”
张东云言道：“在我这里，更有助于她像你和十一弟一样修行提升，尽快恢复当年旧貌，至于太清宫那边，迟早跑不了。”
沈和容笑道：“大哥所言在理，只是八姐向来固执，你都劝不回她，小妹就更没把握了。”
“她如果执意不回，你陪陪她也好。”
张东云言道：“分开这么多年了，久别重逢，却又马上分离，得而复失更伤人。”
沈和容颔首：“好啊，小妹也很想念八姐。”
…………
张东云同沈和容说话的同时，两个不速之客，这时也来到东疆西海一带。
天空中，阳光明媚，白云朵朵。
但在白云中，两个人影渐渐凸显出来，却不为外人察觉。
“让道友见笑，贫道这还是第一次来东疆。”
青龙宗长老童凯望着远方的大陆，徐徐说道。
在他身旁，太清宫云洛真人微微一笑：“实不相瞒，贫道也是。”
“情况不明朗，我们……不如以身外身进去？”童凯提议道。
云洛真人颔首：“道兄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
说罢，两人的元神都微微闪动光辉。
童凯的元神中，光辉隐约分成六团。
其中一团光辉，脱离他的元神分出，落在旁边。
光辉闪动下，一个跟童凯一模一样的道袍老者出现。
这是童凯的身外身，乃是道家分神化念之产物。
道家元神第二境者，称之为分神，又称道家修行第十一境。
魔道修行虽然第九境便有分魂解体之能，但所得魔魂存续时间有限，且不可分散远离。
而道家分神，显化身外身，则仿佛独立个体，可以离开本体远行。
虽然所得身外身的修为层次，低了童凯本体一个境界，只得道家第十境的水平，但与本体相隔再远，实力也不会滑坡。
童凯修持青龙宗道法，上承青龙七宿，修成分神之境，理论上可分七团星光。
眼下一团化为身外身，五团星光还留在自身，另外一团，却是早早就化为身外身，留在中土。
道家修成元神第二境，有分神之能后，便很难再被同境界的敌人杀死。
当然，显化身外身，除了比本尊低一境外，也另有其他碍难，并非全无后顾之忧。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达到一人顶多人的效果，纵使宗门人丁单薄也不用担心寡不敌众，但终究不是真的能一人当多人来使。
童凯显化出一具身外身后，转头看向云洛真人。
云洛真人和他一样，也显化一具身外身出来。
不过，云洛真人这具身外身，和童凯本尊一样，都是道家第十一境的修为。
他本尊修为实力高过童凯，显化身外身后低了一境，但同样高过童凯的身外身。
只是，他的身外身施展其他法术神通，就像他本人在第十一境时一样，但无法再继续分化了。
云洛真人取出一个长条状的包袱，然后将包袱交给跟他外貌一模一样的身外身。
童凯在一旁，看着那包袱。
包袱以紫绫包裹，金绳捆绑，还有朱砂写下道道符印。
“这是贵宫掌教彭真人亲手所下的封印吧？”童凯徐徐问道。
“正是彭师伯的手笔。”
云洛真人颔首：“晚些时候进去，万一遇险，我以此物相抵，道兄不必管我，径自寻求脱身便罢。”
“你们，何必收藏这个？”童凯沉默半晌后问道。
云洛真人的身外身收起包袱，转身向东疆而去：“或许，正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吧。”
306.意料外的收获
两人的身外身，一起向前，飞入东疆。
因为身外身相较本尊来说，修为实力弱了一境，是以云洛真人和童凯都更加慎重，隐藏行迹。
两人一边飞遁，一边四下里悄悄观察。
“道友可曾发现十二阎罗的蛛丝马迹？”童凯轻声问道。
云洛真人摇头：“尚未发现确凿证据，不过，这东疆出了第九境之上的人，说不定是十二阎罗造就，如果试探一下他们的身手，或许可以发现十二阎罗传承的痕迹。”
童凯皱眉：“那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所以，我们姑且再向前一些寻找，如果没有收获，再作此打算如何？”云洛真人问道。
童凯颔首：“再好不过。”
两人当即继续向东。
而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这时心中忽然一动。
两个道士的身外身，已然进入无敌城范围内。
“又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张东云淡然一笑：“乌云去收拾一下。”
乌云先生的身姿，出现在大明宫内，向张东云和沈和容分别一礼：“是，陛下。”
沈和容言道：“小妹也一道去看看好了。”
张东云身体靠坐在椅背中：“随你。”
目送少女同乌云先生一起离开大殿后，张东云的注意力回到两个道士身上。
似是察觉了什么，他目光隐隐变得幽深起来，喃喃自语：“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啊……”
云洛真人和童凯的身外身，徐徐来到周地腹心之处。
对于是否继续向前，两人都暂时犹疑起来。
按照他们当前在周地了解的情况，周地和唐地交界边缘处，便是传说中长安城所在。
那城池极为巨大，覆盖十几郡地方，超出常人想象。
他们继续向前，就要渐渐靠近城池本身了。
究竟要不要进城一探呢？
“贵派古松失陷在长安，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童凯这时开口：“还是去寻这东疆因长安而突破到九境之上的人吧。”
云洛真人沉思半晌后，微微点头：“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忽然神情齐齐一变。
就见他们面前，一个黑衣老者拦路。
“不速之客的结局只有一个……”
乌云先生漠然道：“变阶下之囚。”
“贫道不欲如此，还是各不相犯的好。”童凯说罢，手中多了一杆拂尘。
他一手捏法诀，然后另外一只手持拂尘，向乌云先生一挥。
拂尘上，光辉涌动，炽而不烈，恍若一团星光晃动。
随着他手挥拂尘的动作，上方天穹竟似乎暗了下来，仿佛化作夜晚星空。
夜空中，有许多星耀，陡然明亮起来。
乌云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东方青龙七宿。
下一刻，果然就见青龙七宿中的角宿群星，一起闪亮，光辉全部汇聚在为首两星之上，仿佛青龙双角。
然后，如龙顶首，双星落地。
两道气象恢宏而势头凶悍的光辉，从天而降，目标正指向乌云先生。
乌云先生神情淡然，身体周围有道道黑色的烟雾涌动，化为黑云，护持在自己头顶。
霸道的星光轰落，但未能将乌云破开。
沈和容的身姿出现在另外一边，见状微微点头。
乌云道武双修，如今除了武道臻至第九境之上，成就武皇之身以外，连道家修行，居然也修成元神，确实有几分本事，难怪大哥信重他。
下一刻，乌云先生头顶黑云里，忽然有紫色的光辉闪动。
紧接着，恐怖的紫色雷霆，便从他头顶黑云里冲出，劈向云洛真人与童凯二人。
云洛真人展开黑白两色的太极伏魔图，将对手的紫雷挡下。
他眉毛轻轻耸动：“紫霄洞玄真雷符箓？《上清神霄宝录》记载的道术，你师承十二阎罗？”
有传闻《上清神霄宝录》落入十二阎罗之手，只是云洛真人不知其中究竟谁掌握了道法传承。
照常理来说，要么是第四，要么是第九……
云洛真人尚有闲暇思考，另外一边，童凯则极为艰难。
他右手挥动拂尘，左手法诀则再次发生变化。
于是，上方夜空青龙七宿中的角宿黯淡下去，房宿闪亮起来。
光辉凝聚之下，落在童凯身上，形成一座星光所化的宫殿，将他保护在中央。
房宿者，龙之胸房，护持青龙要害。
在青龙宗嫡传法术里，则是强大的守御之法。
童凯以星光宫殿护持自身，而下一瞬间，紫雷便劈到面前。
轰然巨响声中，紫雷悍然将星光宫殿，劈得坍塌一半。
虽然星光源源不断补充，立马修复宫殿，但紫雷也源源不断。
眼看着宫殿渐渐坍塌，而紫色的雷霆连环不绝，仍在陆续劈来。
童凯神情严肃至极。
他本尊未到，这具身外身只有道家第十境的修为。
对面的黑衣老者与他身外身同为第十境，可是其雷法之凶悍精妙，似乎更在青龙宗传承之上。
中土道家诸名门，青龙宗传承虽然不如太清宫、纯阳宫、正一派正三大教，但也堪称三派之下顶尖，远胜其他道门分支。
比起东疆这边青云观、扶鹿宫、三星宫、玉泉峰、紫城山等门派，更是不知要胜出多少。
然而此刻面对紫霄洞玄真雷符箓，青龙宗法术却又落了下乘。
此刻，在乌云先生的法术轰击下，童凯岌岌可危。
一旁的云洛真人见状，手中太极图一展，骤然变大，将童凯也挡住。
黑白交织的太极图不停旋转之下，将紫色的雷霆拒之于外。
童凯松了一口气，犹有余悸：“谢过道友，这便是传说中的《上清神霄宝录》记载雷法吗？”
“多半是了。”
云洛真人一边说着，一边运转太极图，护持二人越过乌云先生加以突围。
但乌云先生手捏法诀，凌空在轻轻一点。
于是有赤红色的雷霆忽然出现，在半空里密密麻麻交织，似是有形有质，将渐渐化为赤红色的牢笼，将太极图连同云洛真人、童凯二人锁在其中。
东疆齐地有玉泉峰道门传承，修持朱雷，所生雷霆也是赤红色。
但乌云先生此刻所施展的雷法，却远远超乎其上。
此乃《上清神霄宝录》记载诸雷法之一，与紫雷并称的赤霄洞玄雷府符箓。
电光化作雷府，将太极图连同两个道士，都锁在中间。
太极图伸展变化之际，赤红雷霆随之变化，始终不散，将太极图牢牢困住。
云洛真人见状，太极图当即一边。
黑白二气，凝结为一束剑光，悍然斩破赤红色的雷网。
不同于童凯的身外身只得元神第一境，云洛真人这具身外身，乃是元神第二境的修为实力。
除了不能再次分神以外，其他方面都和他本尊当初在元神第二境时的实力相同。
他太清宫传承根底又在青龙宗之上，眼下高乌云先生一境，便有办法化解对方的雷法。
不过，刚刚闯过乌云先生的雷法阻隔，他们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仿佛进入一片墨的世界。
云洛真人和童凯都是一惊，知道对方还有儒家高手。
二人当即各出神通，意图破开这方墨的世界。
然而，他们的法术虽然轰破了墨迹，却没能冲出这方独立天地。
墨迹散开，二人眼前只有一片白色。
仿佛面对一张白纸。
而他们的法术神通落在白纸上，则顿时变成平面图画般的存在，再难继续发挥作用。
“……似乎只是儒家第一境的文宗？”童凯涩声开口。
云洛真人神情严肃。
不论衍圣府还是九峰书院，都找不出这般儒家高手。
如果说这长安城当真跟昔年十二阎罗有关，那么此刻在他们面前的人，莫非是……
太清宫长老深吸一口气，然后法诀连续变化。
阴阳斩魔剑等各式法术，源源不断，落在眼前白纸上。
白纸上画面变幻，不断增添新的图像，承载容纳对方的攻击。
云洛真人却视若无睹，只是锲而不舍，不断攻击。
童凯在一旁见了，心中微动。
他仔细观察白纸，就见纸上的图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显然，对手的儒家神通，也有承载的极限。
意识到这一点，童凯当即也重新振作，和云洛真人一起，不断向那空白发动攻击。
直到诸般物象，渐渐将空白全部填满。
对手神通虽然高明，但毕竟当前修为境界有限。
只见眼前景象已经五彩斑斓，然后一起震动起来，像是随时要被画上图像，从内部撑破。
云洛真人和童凯二人，刚刚看见胜利的曙光，却忽然发现，眼前重新空白一片。
刚才诸般足以毁城灭国的强大道术，竟像是全不白费了一样。
“没有白费，我们逼她动用了儒家经典义理，只是这经典义理……”
云洛真人神情严肃：“……才思泉涌？你这是九峰书院的经典义理！你长安跟九峰书院勾结，还是说九峰书院当初跟你有关？”
周遭天地没有回音。
两个道人的法术攻击停止，周围浓墨顿时重新包围上来。
云洛真人见状，长长一口浊气吐出，然后取出一个长条状的包袱。
307.剑气动寰宇
云洛真人将长条状的包袱向上一抛。
包袱表面的金绳，还有朱砂写就的符纹，这时一起闪动光辉。
云洛真人朝这包袱拜了一拜。
然后包袱上的封印，便渐渐解开。
道道云气，在半空里波荡。
这些云气，便将四周包围上来的浓墨挡住。
这方家国天下以外，沈和容轻轻扬了扬眉梢。
不过，她的注意力，主要并不放在那些阻隔浓墨的云气上。
她关注的是，被那些云气包裹在中央的东西。
家国天下内，青龙宗长老童凯神情复杂，同样注视那团云气中央。
云气渐渐散开，缥缈高妙的道家意境里，忽然流露出极为凶恶，极为凌厉的气息。
这气息刚刚一出现，便将周围太清宫的云气，强行撕裂。
云气散开，一柄长剑，出现在童凯面前。
长剑本身看上去极为普通，光辉不显。
但其中蕴含的剑气，在撕裂云气之后，进一步将周围浓墨也扫荡一空。
剑气笼罩之下，云洛真人和童凯一样不好过。
云洛真人当即重新张开太极伏魔图，全力防守，护住他和童凯。
至于攻击的事情，他完全不必考虑。
那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已经开始不断割裂他们眼前的家国天下。
空白一片的白纸，无法承载收容剑气，当然便被剑气割裂。
沈和容的一方家国天下，当成被剑气斩破。
甚至她头顶的文华宝卷，此刻都在簌簌响动，像是被大风不停吹拂。
不过，少女此刻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柄长剑之上。
“天物……是七哥的天物剑！”
沈和容少见的面现惊容：“七哥的剑，怎么会在太清宫人手里？”
乌云先生在一旁定睛看去。
只见破灭的家国天下中，一口长剑徐徐飘起，升上半空。
半空里，无形的剑气涌动，却隐隐化作有形之象。
看上去，狮子身姿，头有一角，还生着山羊胡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传说中的白泽。
这白泽发出无声的长啸。
然后剑气便向四面八方扩展。
云洛真人带着童凯，头也不回，仓皇而逃。
沈和容同乌云先生，则被迫抵挡恐怖的剑气侵袭。
不论紫雷还是赤雷，面对这剑气，都被瞬间消灭于无形。
乌云先生身体周围笼罩的乌黑云雾，也被剑气斩破。
沈和容以重重家国天下，笼罩自己同乌云先生。
但这一重重独立的天地，也不断被剑气斩破摧毁。
不过，就在这时，天穹之上忽然风云变幻。
“当真是七弟的剑。”
一个缥缈而又威严的声音，响彻四方。
风云激荡间，下一刻，笼罩那长剑的白泽之象，便即消散。
长剑剧烈鸣动，然后却渐渐安静下来。
仿佛重新有了主人。
尚未来得及逃跑的云洛真人与童凯则心情沉重。
少女如果是昔日十二阎罗中的“千秋大孽”沈和容，那么现在这位呢？
他们正转着念头，忽然整个元神一起震荡。
下一刻，两个道人同时神色大变。
身体周围的虚空，似是忽然扭曲了一下。
然后，几个身影一起出现。
其中两个人，外貌同云洛真人一模一样。
而另外两人，则和童凯一模一样。
六个人面面相觑，脸色全部都黑成锅底。
不仅仅是他们等在东疆海外的本尊，被对方强行拖到这里，甚至连他们留在自己山门作为最后手段的身外身，竟然也全部被拖到这里！
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是身在长安的两人震惊。
中土，太清宫掌教彭子凌，还有青龙宗掌教郝宁，这一刻，全都沉着脸。
他们眼睁睁看着，似有无形之力，将云洛真人和童凯位于各自山门的身外身摄拿走。
彭子凌眼下虽然只是一具分身在此，但太清宫万古传承，守护禁制何等强大？
可是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洛真人留下的身外身消失。
在彭子凌对面，坐着应笑我的转世身古木真人。
师徒对视一眼，年轻道士徐徐说道：“看来，有人没有转生，并且已经恢复昔年修为实力。”
“即便如此，应该也不具备这般手段才是。”老道士摇头。
年轻道士叹息：“再加上当初仙迹中的神妙呢？不过，这看起来像是我道家手法……”
两人顿时相对默然。
而与此同时的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人在城外，张城主没法把人抓进无敌城范围内。
但不管你是本尊还是分身进来了，那我就能通过你这个进来的身躯，将你从外面牵引进来。
大明宫内，张东云坐着，伸出一根手指，凌空轻轻向下一点。
于是，云洛真人和童凯面前，那柄长剑，当即凌空斩落。
恐怖的剑气再现，排山倒海一般落下。
云洛真人和童凯无奈，只能各自全力抵挡。
听对方所言，不似“剑魔”苏破本人。
但如果不是苏破本人，眼下又是谁在御剑？
两个道人心中有无数疑惑，但此刻唯有将疑惑压下，先全力应对眼前对手。
童凯本尊到此，恢复道家第十一境的修为实力。
他索性将两具身外身，一起收回本尊体内。
于是其身躯中，似有七团星光，一起闪耀。
头顶上方天穹，隐隐可见夜空星光。
光辉加持下，童凯挥动自己的拂尘，青龙七宿中，角宿、亢宿、房宿、心宿一起震动。
角宿为龙角，乃卓绝之攻击。
亢宿为青龙咽喉脖颈，司主灵活多变。
房宿为青龙胸房，护持要害。
心宿为青龙心脏，司主无穷动力，源源不断为其他三宿供给力量。
此刻童凯四法齐出，攻守集合于一身。
面对上方滔天剑气，只凭房宿来单纯防守，断然不可能守住。
唯有指望供给削减对方剑气，才有一线希望。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足以同那么凶狠的剑气对抗。
童凯只是希望能博取一线生机。
利用这一线生机，他紧接着便施展青龙七宿中又一法，尾宿之法。
此乃青龙宗传承的最强遁法。
只要有一线机会，童凯便有希望，借助此法，谋求脱身逃遁之能。
然而，他所有想法，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凶狠的剑气，当即斩灭重重星光，屠杀青龙。
星光爆碎，在天地间流散的模样，竟仿佛无尽血雨从天而降。
不等童凯施展尾宿之法逃遁，剑气如雨落，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这位元神第二境的道家高人，无奈之下，只有将六重身外化身全部放出，寄希望于能有一个逃脱。
但最终剑气将他本尊，还有六具身外化身，全部斩杀，当然一起射落在地。
这位道家元神第二境的青龙宗长老，不论本尊还是身外化身，全部都被剑气绞碎。
他已经修成元神之身，脱离血肉之躯，是以不见血腥。
但七具身体一起破碎，全部化为零散星光，烟消云散。
另外一边的云洛真人，此刻面对从天而降的浩荡剑气，也无心再照顾一旁童凯。
他眼下，同样自身难保。
不过，其本尊至此，身为道家第十二境，或者说，道家元神第三境的高手，云洛真人也不会束手待毙。
他双手一起捏法诀，合于胸前。
然后整个人便仿佛忽然解体为黑白二气。
黑白二气汇聚，形成太极图模样，不停转动。
转动中，太极图又渐渐变了样子。
只见一道道清气，从太极图中涌出，取代了黑白二气。
太清宫嫡传绝学，太素氤氲。
太素者，质之始也。
云洛真人显化太素之象，顿时从那清气中，涌现水火风雷，乃是世间万物。
万象包罗其中，仿佛无所不容，可变化万千。
不过，漫天剑气如雨落下。
云洛真人太素氤氲所化的万象事物，便纷纷被剑气斩灭。
不论何物，都难当一剑。
不管是有形之大地山川，还是无形之水火风雷，尽数湮灭，无一幸存。
剑气斩灭万物，直接落入云洛真人所化的氤氲清气里。
氤氲不停溃灭散开。
不过，越来越被剑气打散的氤氲，虽然溃散，却不消失，只是渐渐散入天地中。
道家元神第三境者，名之曰“融神”。
臻至此境界的道家修行者，元神开始渐渐融入天地自然，仿佛同世界化归一体。
太清宫传承的太素氤氲，更是将融神境界道家高人的这一重神通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洛真人意图借此逃遁。
然而，他很快发现，剑雨无穷无尽，无所不至。
氤氲不停扩散，剑气就不停落下，将每一丝每一分清气，都不停继续斩灭。
斩到最后，云洛真人已经再无法继续维持太素氤氲，被生生打回原形。
他跌落在地，仰头勉强向天空望去。
就见自己一路从中土带来的天物剑，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劳陛下亲自出手，老奴惭愧。”
乌云先生这时向天穹上一礼，然后上前抓起重伤垂死的云洛真人，返回长安。
沈和容身形飞起，来到天穹上的长剑旁边。
下一刻，她和长剑一起飞回长安城大明宫中。
宫殿内，张东云伸手，长剑便落入他掌中。
308.物是人非
沈和容很快回到大明宫。
“大哥？”她望向张东云。
“是老七的剑没错。”张东云则徐徐颔首。
他手中长剑看似普通，实际上剑气排山倒海，无坚不摧。
正是昔年“剑魔”苏破随身，伴他一起纵横天下的天物剑。
沈和容深吸口气：“七哥的剑，居然落在了太清宫……”
“也不足为奇。”
张东云淡然道：“太清宫彭老道修为实力不俗，又坐拥守山的太清大阵地利，七弟一个人啃不下来，不奇怪。”
“大哥的意思是，当年仙迹那件事情后，七哥独自去找太清宫麻烦了？”沈和容眼睛肿有光芒在闪烁。
当年仙迹之中，除了应笑我、杨厉等内奸背叛之外，沈和容、敖空等人也遭受外敌偷袭。
这其中，便包括此前一贯低调的太清宫！
也正是十二阎罗毁灭纯阳宫，并且经过仙迹事变后，太清宫才高调起来，在中土道门独占鳌头。
如果在那之后，苏破上门找太清宫麻烦，那是否说明，他是为结义兄妹报仇去了？
“很快，我们便知道事情原委。”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点点头，在大殿里坐下。
少顷，乌云先生走进殿来：“陛下，十二姑娘。”
“审出什么了？”张东云问道。
“禀陛下，那口天物剑，确实是它的原主人攻击太清宫山门，然后失落在那里，被太清宫掌教彭子凌镇压封印。”
乌云先生答道：“事情是距今三十年前发生，对方虽然落下了天物剑，但彭子凌也因这一战重伤，养伤二十余年方才痊愈。”
张东云徐徐颔首。
说起来，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快两年时间了。
距离当初仙迹事变，则是接近三十二年的样子。
而苏破登太清宫的门，则是大约三十年前，距离仙迹事变已经是两年后。
但早在那以前，他便先重创了楚摇光……
沈和容听着，微微皱眉：“他有没有交待，这一战的结果，七哥哪里去了？”
乌云先生摇头：“此人也不知道具体结果，只说是太清宫掌教彭子凌将人击退了。”
沈和容闻言，沉吟不语。
张东云问道：“你觉得，不似七弟作风？”
“是啊……”
沈和容微微点头，一边思索一边答道：“七哥出手，向来是不死不休，小妹当然不希望他一定要死战到底，但按照七哥一贯作风，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找上太清宫，遇挫之后便即退走，着实有些反常。”
张东云言道：“找到人之后，真相自明。”
他看向乌云先生：“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乌云先生恭敬答道：“和上次九峰书院中人说法一样，太清宫当下仍然在同正一派争斗，掌教彭子凌亲自出马，太清宫占据了上风。”
沈和容眼睛一亮：“彭子凌不在太清宫山门？”
她转头看向张东云。
张东云则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眼前这位十二妹打什么主意，不用说他也明白。
沈和容自己同敖空、楚摇光当前，因为各自原因，都还不复昔年巅峰之时的实力修为。
但大哥没问题啊。
如果说之前还要考虑长安空虚，攻打太清宫费时的问题，那现在既然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不在，大哥简单打个来回，太清宫中的应笑我就手到擒来了。
张东云心中暗自苦笑。
无敌城没覆盖过去以前，以他自己当前势力水平，到中土别的地方走走也就罢了，去太清宫绝对是送菜。
自当年仙迹事变之后，包括十二阎罗在内，中土大多数高手凋零。
太清宫掌教彭子凌，是如今中土寥寥可数的最顶尖高手之一。
若非如此，太清宫当下也没法压着正一派打。
不过话也说回来，要不是苏破当初上门，导致彭子凌养伤多年，太清宫恐怕早就跟正一派开战了。
张东云心中胡思乱想的同时，面上神情八风不动。
乌云先生则开口说道：“十二姑娘，彭子凌眼下虽然不在太清宫，但是据那云洛道人所言，应笑我再将那把天物剑交给他之后，也有离宫计划，现在未必还在太清宫山门。”
沈和容闻言，顿时失了兴趣：“原来如此。”
她最在意者，同样是当初背叛大家的应笑我。
对于仙迹时偷袭他们的太清宫，她反而没那么急迫。
或者应该说，相较于张东云独自前去，她更乐意自己恢复修为实力后，大家同往。
“让八妹留神一下便是。”张东云淡然道。
这是实情，并不是他骗沈和容。
云洛真人后的结果，确实得到这么个消息。
至于应笑我有没有跟云洛说实话，当前便难以判断了。
不过张城主对此自然乐见其成，他不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太清宫的问题了。
沈和容思考后，则说道：“大哥，若不然，小妹再去中土一趟，和八姐一起寻找七哥同应笑我。”
“可以。”
张东云屈指轻轻一弹手中长剑的剑刃：“不过，稍晚些时日再出发，走时把这东西一并带上。”
沈和容颔首：“也好。”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张东云手指再次轻轻滑过剑刃。
苏破到底是什么情况，对眼下的他来说不重要。
只要能把对方弄进无敌城范围内，是忠是奸，一目了然。
届时要如何处置对方，也是全凭他心意。
当前要务，就是找到对方下落，然后设法带回城。
幸好和当初杨厉一样，苏破也留下了点跟其姓名休戚相关的东西。
要找到他，说不定也找落在这把剑上……张东云看着面前天物剑，心中思索。
云洛真人还有童凯二人这次上门，倒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当然，这哥俩送的礼物，不止这么一件。
【随机守护任务8.3——击杀或擒拿进入城中的太清宫长老云洛道人和青龙宗长老童凯】
【城主擒拿进入城中的云洛道人，击杀童凯，完成随机守护任务8.3，获得升级历练七千点】
守护任务的触发，比捍卫任务要艰难得多。
但是完成任务不用提升城里人，无需花费原有的守护历练点数。
奖励的七千点，完完整整，全是收获。
张东云对此，深感欣慰。
加上这新得七千点历练，守护历练点数已经积累达到足足三万零六百点。
相较于一万四千点的升级所需，超出一倍有余。
张东云徐徐呼出一口气，开始琢磨建设任务那边。
在中土立足，站稳脚跟，不意味着单单只凭杀戮就可以做到，同时还需要建设。
就像是在东疆这边一样……张东云心中思忖。
…………
在张城主惦记中土的同时，中土之上，不少人也在惦记他。
与太清宫山门远隔万里之外的一片青山碧水间，有身着白衣的年轻道士，正站在瀑布前。
他面前的瀑布水幕，呈现出一副景象。
白眉老道，像是同他面对面：“青龙宗已传来消息，童凯，也像云洛一样，留在山门的身外身，被人强行摄拿走。”
“师尊，那天物剑呢？”年轻道士问道。
“一样。”
白眉老道乃是太清宫掌教彭子凌留在山门的分身：“为师同此剑的感应，瞬间被人切断。”
“按理说，除了苏破本人以外，应该无人有此能耐。”
年轻道士沉吟：“难道说，他眼下也在长安？”
“以苏破的性情，即便他在长安，长安局面，应该另有人主持。”彭子凌言道。
年轻道士似在思索：“长安行事，稳扎稳打，不疾不徐，类似如此行事的人，楚摇光同沈和容倒是都在，但她们压不住苏破与敖空。”
“剩下的，便是叶李二人了？”彭子凌问道。
年轻道士颔首：“现在尚无法断定，说起来，苏破到底是否在长安，弟子心中其实也仍然有疑虑。”
“长安的事情，先放放。”
彭子凌言道：“正一派之事，已到关键时刻，不可功亏一篑。”
年轻道士低首：“弟子会命人密切关注长安动向。”
瀑布水幕上的老道士点点头：“楚摇光，没有发现你的行踪吧？”
“多亏师尊帮忙掩饰，弟子才能不惹人注意离开。”
年轻道士略微顿了顿后，徐徐说道：“只是有一事，不知是否弟子的错觉……”
“但讲无妨。”彭子凌言道。
年轻道士言道：“弟子感觉，她似是有点古怪。”
彭子凌一对白眉轻轻耸动：“你是指，她和敖空、沈和容等人，不是一条心？”
“弟子不敢肯定。”年轻道士摇头：“只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彭子凌徐徐颔首：“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大差不差，为师处理完正一派，会第一时间回山，寻机先将之拿下。”
年轻道士向瀑布水幕一礼：“祝师尊马到功成。”
水幕上呈现的光影中，老道士轻轻颔首：“你自己独自在外，多加小心。”
“弟子明白，请师尊放心。”
年轻道士行礼过后，水幕上投射的光影消失，重新恢复正常的瀑布模样。
他望着瀑布，沉思片刻后，转身离开。
309.长安城主，说一不二
太清宫像九峰书院一样，暂时偃旗息鼓。
但有关长安的风声，还是渐渐开始在中土大地上传开。
寻常人只当传说故事来听，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不会等闲视之。
很快，中土大地上，有不止一路人，向东跨海而行，前往东疆。
其中一路人马，正是来自名垂万古的衍圣府。
他们到了东疆海岸，一板一眼，正式递交书函，求见长安城主。
衍圣府的名号，对于各地读书人来说，目前仍然神圣。
即便位于东疆，曹然然等人闻名，顿时都郑重起来。
他们从周地，立马设法向长安禀报。
不过片刻功夫之后，便有回信，命他们令人前往长安城。
“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衍圣府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这里九境之上的修行者不少啊，其中更可能有具备见字如面神通的儒家文宗。
不过，若非如此，如何能让太清宫同九峰书院吃瘪？
在中土，那也是能跟他们衍圣府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
想到这里，众人便即释然，随曹然然一同前往长安。
不过，走在路上，为首青年男子目光忽然闪动一下：
“东疆从前就有这么多私塾学堂吗？”
曹然然摇头：“不，这都是长安带来的，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月时间。”
那名叫孔援的男子越发诧异：
“如果这里一贯文华物茂，良才众多，那这许多私塾学堂，自可发挥作用。
可如果向来没有类似传统，那几个月时间，难道能凭空变出亿万读书人？”
曹然然闻言，哑然失笑：“先生误会了，这些学堂，不论男女老少，有无文华才气，都可入学，学的也并非深奥经典文章，主要只是为了识文断字。”
孔援闻言，脸色反而沉下来：“那不是对牛弹琴？简直荒谬。”
曹然然面上笑容渐渐消失：“先生说笑了，圣人亦曾有云，有教无类，我辈又何必计较读书的是什么人呢，能让文华光彩遍布天下，岂不美哉？”
孔援冷冷说道：“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教无类，从来说的是我辈读书人，你莫要扭曲经典。”
曹然然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孔先生请了，老朽素来以为，圣人这句话断句应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教化天下才是圣人之道。”
“你东疆荒野村夫，读书读入了邪，懂什么圣人之道？”
孔援袍袖一甩，招呼同行者走人：“长安如此行径，什么水平可见一斑，竖子不足与谋，我们走！”
曹然然目瞪口呆：“你们衍圣府是这般解释圣人经典的？”
长安城内，大明宫中，张东云哂然一笑。
孔援他们，怕是故意如此解释，好方便自己行事。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张东云面前一个光影幻境中，响起沈和容的叹息。
“更可能变本加厉。”张东云淡然道：“若非如此，可不好弥补咱们当初给他们带去的损失。”
沈和容不语，只是再次叹息一声。
她人在长安城外，已经赶到孔援、曹然然等人附近。
衍圣府众人欲走，她直接以自家的家国天下，将所有人都一起装了。
曹然然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孔援等人便已经被带走。
众人处于无敌城范围内，有张东云相助，落在曹然然眼中，便是神秘的何先生出手。
对面的孔援，乃是第九境的大儒。
别管其品性如何，但作为衍圣府嫡传所处，其实力属实不同凡响。
曹然然只是跟对方站在一起，看着对方头顶直冲云霄的文华才气，都能感觉到，如果他和孔援相同境界，对方实力定然在他之上，叫他自愧不如。
眼下他虽然突破到第十境，已经成就儒家文宗之境界，但想要将孔援等人全部拿下，也要费些功夫，甚至可能有几个漏网之鱼。
可是何先生毫不客气，顷刻间将所有人一网成擒。
那位神秘的何先生，实力果然也超凡脱俗……
曹然然心中转着念头的同时，目睹何先生的家国天下，心中关于自己的学问文章，一时间也有所领悟，深觉受益匪浅。
化身为“何先生”的沈和容，看着被她装在家国天下里，还在不停叫嚣的孔援，不禁微微摇头。
返回长安之后，她直接将人交给乌云先生，便不再关注。
大明宫中的张城主，心里则美滋滋。
孔援等人虽然没有主动出手，只是拂袖而去，但他们眼下已经位于无敌城范围内了。
沈和容出手以家国天下装了他们，他们意图反抗挣脱，孔援这个第九境儒家修行者，就立马送了张城主一千点守护历练。
“小妹在那会儿，还不至于这么歪瓜裂枣。”
沈和容步入大殿：“一代不如一代。”
张东云淡淡一笑：“在他们眼里，你才是错误的人。”
沈和容摇头，到了椅子前，垫脚坐上去。
张东云这时则伸手凌空一抹。
于是大殿中，出现一片光影幻境，映照长安城外的景象。
其中，有卓罪作为向导，正领着一个道姑，前来长安城。
看见这个道姑，沈和容微微扬眉：“小妹如果没有认错，这是正一派的靳萧萧吧？”
“不错。”张东云颔首。
衍圣府跟九峰书院不对付，传闻九峰书院有人在长安吃亏，于是派人来探路。
与之相同，正一派眼下正跟太清宫大战，听说太清宫有弟子在长安碰壁后，也派人来联络。
不过，只看双方来的代表，便看得出各自心态。
孔援虽然是衍圣府孔家子孙，但一不是直系，而不是儒家宗师。
作为第一次初接触的使节，他当然也是够格的。
但跟正一派这边一比较，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深凤鸣”靳萧萧，正一派传功长老，道家元神第三境，即道家修行第十二境的修为，正一派自掌教澄阳真人之下，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
她亲身来此，基本上是仅次于澄阳真人亲至了。
当然，按照张东云之前掌握的消息，澄阳真人此刻也不可能分身来此。
正一派正被太清宫掌教彭子凌攻打山门，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澄阳真人就算有分神之能，这一刻也不敢分心，必须集中全力对抗太清宫。
他来不了便罢了，靳萧萧能出现在长安，其实都让张东云、沈和容感到意外。
毕竟，她作为澄阳真人之下有数高手，正一派眼下正危急之际，迫切需要每一分力量。
“靳长老此来何意？”
乌云先生见到对方之后，便首先开口问道。
靳萧萧冲对方打个道家稽首：“本派危急，贫道特来求助，请恕贫道无法久留，很快便要离开，恳请长安城主接见。”
乌云先生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长安自有步调，不会为了别人而打破，如果说什么合力对抗太清宫，则可不必，区区太清宫，挡不得我家陛下脚步。”
靳萧萧闻言，心沉下去一半。
对方是当真做此想法也好，意图坐地起价也罢，如此回答，对她此行都不是一个好信号。
只是不知，对方竟然敢不把太清宫、正一派都不放在眼里，是讲价的虚张声势，还是当真胸有成竹？
靳萧萧没有多纠结。
一方面她没时间耽搁，另一方面那也与她作风不符。
“长安城主驾临中土，本派愿在本地接应，方便长安行事。”
靳萧萧直截了当说道：“长安步调，贫道自不敢干涉，当由长安城主决断，本派只静候佳音。”
乌云先生闻言，又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然后点点头：“道友倒是快人快语，既如此，老夫可为你通秉陛下，但陛下是否召见，老夫却不敢做保证。”
“这个自然，有劳道友。”靳萧萧提起来的一颗心，总算略微放下。
大明宫中，沈和容笑笑：“我们如果当真重回中土，并且站稳脚跟，哪怕只是一兵一卒，太清宫也会在意，正一派只要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太清宫自然会退兵，她帮我们，也是帮正一派自己。”
张东云同样一笑：“还算懂事。”
靳萧萧心中微微忐忑，尚未完全放心，随乌云先生来到大明宫。
入了宫殿内，她首先看见有人高居座上，面孔仿佛笼罩在光辉下。
另有一个青年书生，坐在侧边一旁，微笑看着她。
“贫道正一派靳萧萧，见过长安城主。”
道姑静下心来，向上方张东云一礼。
“免礼。”
张东云看了对方一眼，淡然道：“一个月后，长安人踏足中土。”
说罢，他便不再多言。
靳萧萧还未来得及答话，一旁乌云先生便恭声道：“谨遵陛下圣谕。”
一旁，化作“何先生”模样的沈和容，也有样学样，起身行礼：“谨遵陛下圣谕。”
靳萧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眼看着乌云先生神情如常，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长安城主。”靳萧萧最终只得轻叹一声，随乌云先生离开。
出了大明宫之后，乌云先生平静看着对方：“一个月。”
310.重回中土的日子
面对乌云先生，靳萧萧此刻已经平静下来：“本派静候佳音。”
她取出一支玉笛，交给乌云先生：“长安登陆中土之际，请吹响此笛，本派会来人接应。”
“道友急着离开，老朽便不多留了。”乌云先生点点头，收好玉笛。
靳萧萧向乌云先生告辞，然后离开长安，从速返回中土。
正一派眼下面对太清宫落了下风，急需她这个第十二境高手返回。
大明宫内，沈和容同张东云一起目送对方离开，微笑说道：“正一派掌门澄阳虽然不是太清宫彭老道的对手，但他师门有祖传一元仙符，彭老道直接攻山，也不好拿下。”
“彭老道没点把握，也不会主动出手。”
张东云淡然道：“最坚固的壁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
沈和容以为自家大哥又想起当初仙迹之事，颇有同感的点头：“大哥所言不错，就是不知澄阳和靳萧萧他们，能否支撑住一个月了。”
“支撑不住，也无所谓。”张东云语气漫不经心。
沈和容笑着摇头：“大哥还是老样子。”
她站起身：“既然如此，不妨通知八姐一声，小妹也一个月后过去好了。”
张东云“嗯”了一声，目送对方离开。
而他自己的目光视线，转而落在一旁看似普通的长剑上……
中土方面，太清宫和九峰书院，似乎都遗忘了长安城的存在，也遗忘了李夜羽、云洛真人等人的存在。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各自在中土的对头身上。
太清宫压着正一派继续暴打，让正一派几乎喘不过气来。
靳萧萧回山助阵，也只是杯水车薪。
自掌门澄阳真人以下，正一派全体上下，眼下只能咬牙勉力支撑。
而另外一边，九峰书院同衍圣府之间的冲突，则忽然有和缓些许的征兆。
主要是，衍圣府作为先前主动来找麻烦的一方，忽然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不再步步紧逼。
中土其他各方势力，都对此啧啧称奇，不明所以。
反倒是正同衍圣府冲突的另一方，九峰书院里，院长沈天贤同沈浩等人，对养生福当前态度的变化，有些许猜测。
九峰书院同东疆长安城有少许冲突的消息，四下流传。
衍圣府接到消息后，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想法，很可能主动去跟长安城联络。
在其他人想来，长安城就算不接受，应该也不至于凭空树敌，开罪衍圣府。
但沈家众人却知道，长安断不可能和衍圣府联手。
并且，以沈和容还有十二阎罗其他人的性子，定然不会给衍圣府好果子吃。
毕竟，沈天贤、沈浩都知道沈和容当年反出衍圣府的事情，并且知道如今的衍圣府，同她依然冰炭不同炉。
衍圣府中人的作风，不会故意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所以他们现在放缓脚步的原因，如果不是爆发内乱，就一定是另有其他人牵扯他们的注意力。
九峰书院当前没收到其他地方同衍圣府开战的消息。
那最有可能者，便是声息不通，极为神秘的东疆了。
沈天贤等人，当即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也没有趁机反扑。
衍圣府顾虑长安。
他们九峰书院，更加担心那里……
一时间，中土道家两大圣地洞天还在继续激战，而儒家称绝天下的并立双峰，渐渐有停战的趋势。
与之相对，东疆迎来近年少有的太平时光。
只是，平静之下，暗潮涌动。
南海一带的船坞，越来越多适合远航的大船完工，已经开始陆续前往东疆西海，适应环境。
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城主，一边关注船队建设，一边自己用心修炼。
时光慢慢推移。
算算日子，他穿越来这个世界，已经超过两年时间。
融合了两块仙迹碎片之后，城池无敌时间提升到三年，如今还剩下大约一年左右。
张东云徐徐呼出一口气。
要是当初没有截下应笑我的那块仙迹碎片，现在无敌城时间就要耗尽了。
现在，还好……
不过接下来，就需要你们沈家，或者说九峰书院，给我做贡献了。
张东云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
之前和靳萧萧讲的一月之期将近，长安城是时候脚步迈出东疆，跨向中土了。
某种角度来说，他，还有沈和容、敖空等人，要重回昔年之地了。
天枢殿内，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向面前五个身影，发布命令：
“即日起，发兵中土，你们作为前驱。”
“谨遵先生吩咐！”
五个身影，便是如今长安城麾下，五个九境之上的高手。
荒雷派掌门，周地总管卓罪。
熇原书院院长，周地副总管曹然然。
大河龙门掌门，唐地副总管李杰。
以及，新近突破到第九境之上，成就武皇之身的齐地雾天峰掌门，林英。
最后一个身影，是个身材瘦高，脸孔狭长的男子。
却是化作人形的螣蛇陨星。
四人一妖齐齐向乌云先生行礼：“请陛下和先生静候佳音。”
然后，他们离开天枢殿。
在殿外长安内城中，这里汇聚了许多人。
他们分属荒雷派、熇原书院、大河龙门与雾天峰。
每个人看见自家掌舵者出来，都神情振奋。
中土。
对于东疆许多修行者来说，都是一个遥远而又神秘，令人神往的所在。
常有传言，那里远比东疆富饶，甚至有人间仙境，福地洞天。
儒家读书人，向往传说中的衍圣府。
道家修行者，向往传说中的三大圣地洞天。
武道修行者，向往传说中武皇建立的皇朝，向往剑道冠绝天下的蜀山……
有的修行者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因此不愿前往中土。
也有人向往中土的富饶和传说，因而为此费尽心机。
只是，修为不到一定程度的人，根本难以渡过茫茫荒海。
少有人能去往中土，也从此一去不回。
因而对于巨鳄岛读书人来说，那里始终是传说中般的存在。
如果说以前有机会前往中土，东疆众人难免兴奋不安。
那么现在，他们没有不安，只有更加兴奋！
因为，他们不是去中土朝圣，不是去那里闯荡，不是去那里寻仙问道。
他们，将要去征服中土！
中土强者如云，单凭他们自然做不到。
但只要有他们背后的长安城，那便无所不能。
仅仅一两年时间，长安如今在东疆中人心里，已经建立起无上崇高的地位。
并非因为长安城短时间内统一了东疆。
如果只是这样，东疆人会向长安臣服，可如果长安要他们与中土为敌，大家心中都会惴惴不安。
因为在中土，有不止一家可以横扫东疆的力量。
只不过东疆贫瘠，是以不为中土掌权者在意。
但恰恰正是出身于这些势力的孔援、云洛、李夜羽等人被长安连环拿下，才奠定了东疆人顶礼膜拜，言听计从的今天。
有机会跟随长安一起去中土，意味着富饶的中土，也可能成为他们的领土。
长安素来宽宏，不吝奖励。
至不济，他们攻打中土，也能在功劳簿上大大记下一笔。
因此东疆众多家门派、家族，争先恐后，希望能搭上前往中土的船。
不过，最终还是有第十境高手坐镇的荒雷派、熇原书院、大河龙门与雾天峰四家，拔得头筹。
这让四家弟子个个大喜过望，也让其他人无奈。
螣蛇陨星平静看着四大派集结，然后同卓罪、李杰、曹然然还有林英四人，带领众人一起离开长安城，赶赴周地。
他们一路到了周地最西端的海滨。
在这里，一支庞大的船队，已然整装待发。
和船队在一起的人，有慧舫真人和陈玉。
他们将随船队一起出发，沿途检查乃至于更进一步改良大船上镌刻的阵法。
作为特殊的优待，陈地扶鹿宫，成了唯一一家追随第九境修行者前往中土的门派，惹得其他家势力，羡慕不已。
“我们走吧。”螣蛇陨星说道。
他本能对周围全是水的大海，感到厌恶与排斥。
当年还是第八境的他拼死渡海过来，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来第二遍。
但既然长安有令，他自然无法抗拒，眼下只希望尽快结束。
万幸的是，慧舫真人同陈玉，没有让他失望。
大船上的树藤，延伸到周围大海中，然后阵纹的光辉，顿时闪烁起来。
船与船彼此之间，相距甚远，各自的阵法，都笼罩一片海域，然后齐头并进。
从高空中往下看，就见一个个巨大的湛蓝光圈，分开海水，一起在碧海中挺进。
船行速度飞快，甚至超过李杰、林英等人的预料。
很快，船队就离开平静海域，渐渐驶入风暴交汇的远海。
足以将正常行船撕成碎片的风浪，却被阵纹消弭一空。
船队所经之处，阵法光辉联合在一起，竟隐隐将一整片广阔海域，全都变得风平浪静。
当他们越过重重远海，出现在中土东海之滨时，中土上的人，第一时间只当做是从中土其他地方而来的船队。
全然没有意识到，这船队，是来自遥远大洋彼岸的东疆。
311.长安所向披靡
“道长和陈管事，属实高明。”
长安城船队居首的一条大船上，荒雷派掌门卓罪赞道。
他这一路上，还在提心吊胆，唯恐船上法阵失灵。
届时他本人虽然不用担心，但船上这么多年轻弟子，全都要遭殃，卓罪等人少不得要准备救人。
不过这一路来，船队不仅稳当当扛过惊涛骇浪，同时几天功夫时间，便跨越足有数万里之遥的荒海，着实让卓罪、曹然然等人也感觉大开眼界。
路上出了偶尔有一两艘船速度忽然变慢以外，再无其他问题。
便是那忽然失速的两艘船，慧舫真人同陈玉，也很快将之处理妥当，重新跟上大部队。
中土众人固然没想到东疆能有远涉重洋的船队，便是东疆自家人，虽然对船上阵法有信心，但最终成果也超出他们预期。
“这都要多亏陛下与乌云先生指点。”
慧舫真人言道：“若只是贫道自己揣摩，恐怕此生都无法有现在的成果。”
他旁边，陈玉也点点头。
两人倒不是过分谦虚，而是对张东云由衷敬佩。
便是中土高手强者如云，结果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成功造出这般大船。
长安城主之神通广大，让二人深深感到震撼。
卓罪等人，亦是相同想法。
大家对长安城的信心，不禁更足了。
“我们上岸。”
螣蛇陨星这时在一旁说道。
开口同时，他身形已经从大船甲板上飞起。
在半空里，这大妖褪去自己人形，重现螣蛇真身。
身长超过百米开外，背生双翼的巨蛇，在浓烟烈火笼罩下，飞向中土海岸。
卓罪等人，也是相同动作，纷纷跟上。
荒雷派、熇原书院等地方门下的修行者，紧随其后。
几个顶尖强者飞掠大地，很快发现合适的港口。
于是，来自东方的庞大船队，便正式登陆，踏足中土。
港口海滨一带，有中土宗门势力活动与经营。
但他们很快就被清扫一空。
中土高手云集不假，但低修为境界的修行者，只会比东疆更多。
同样的人口基数下，中土可以培养更多的修行者。
何况，中土疆域之广袤，人口之繁多，本就更在东疆之上。
但这些低修为境界的人，此刻面对螣蛇陨星、卓罪他们带头的东疆高手，自然便抵挡不住。
港口海滨，很快被横扫一空，纳入长安掌控。
船队靠岸，源源不断的东疆人，踏上中土。
其中并不单纯只是修为实力强的人。
还有很多，精通政务民生的人员，都是长安几次选才大典的成果。
现在，大家一起远渡重洋，在中土发光发热。
港口及周边小城，乃至于山野乡间，被快速纳入长安的掌控。
“务必悉心，不要有遗漏。”
徐行之对众人发号施令。
他此前在天枢殿内协助乌云先生办差，表现优异。
于是，这次得到独当一面的机会。
中土强者众多，第一批长安先遣军，并非没有风险。
但和卓罪等人一样，徐行之毫不犹豫，接下差事，赶来中土。
这对他来说，既是考验，也是机遇。
如果能把握住，那以后便当真可以独当一面。
他对乌云先生并无不敬之意，但能够独立在外，对每个想要施展抱负的人来说，都无比盼望。
徐行之带人稳定地方，加以消化。
卓罪、林英、李杰等人，则依托这个最初的支点，开始步步向外，不停为长安开疆拓土。
相对较弱的地方势力，在他们面前，完全无法抵挡。
不过，随着他们脚步不断前进，渐渐便开始接触到越来越强的敌人。
在先后擒杀几个第九境，甚至是两个第十境的高手之后，长安前进的脚步，渐渐离开海边，开始深入中土内陆。
然后，他们遇上第一块硬骨头。
中土东方赵家皇朝境内，有实力不俗的道家名门大派，名为青莲派。
青莲派当代掌门青蓬真人，乃是早就修成道家元神的高手。
不仅如此，传闻中，他在近年来更上一层楼，已经修成分神之境，达到元神第二重的境界。
换言之，也就是道家修行第十一境。
修为境界，更在卓罪、曹然然等人当前之上。
赵家皇朝东部海滨，本就是青莲派固有势力。
听闻长安城登陆，青莲派上下还有过一些争论。
能同时开罪太清宫与九峰书院的地方，必然非同凡响。
对青莲派来说，有些压力。
但对方不去找太清宫和九峰书院麻烦，却惹到他们青莲派地头上来，也未免有些欺负人。
掌门青蓬真人正思索之际，忽然就听说长安城的人，一路从海边横推过来，居然已经靠近他们青莲派的山门。
全派上下，顿时大怒。
再听说来者虽然有第九境之上的高手，但基本都只是第十境，青莲派众人不禁被气乐了。
“传信去太清宫。”
青蓬真人淡然道。
同为道家势力，面对远胜过自己的庞然大物太清宫，青莲派对其观感很复杂。
他们抗拒对方一统道门的气势。
同在中土东部，同在赵家皇朝境内，青莲派反而和儒家圣地九峰书院交情不错。
长安登陆的消息，他们早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九峰书院。
不过，对太清宫来说，长安也是敌人，所以青莲派当即也知会太清宫一声。
当即有弟子领命离山，而青蓬真人则一摆拂尘：“开阵，迎敌。”
青莲派山门上空，顿时有重重青光冲天而起。
远远望去，仿佛有一朵偌大的青莲，笼罩整个山峰，占地方圆数公里之大。
远方的卓罪等人，望着那硕大的青莲，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道家第九境真人，可以布置阵法。
东疆各大道家名门，基本上都有各自的守山大阵。
但看着远方那朵青莲，大家这一刻才感觉到，什么是法通天地。
这般强悍的阵法，他们此前在东疆，可从未见过。
那是道家修行第十一境的元神高人所布法阵。
大阵落下，青蓬真人亲自主持，长安现场众人再多一倍，能不能将之打破，恐怕都要挂个问号。
“孟道友依陛下指点布置的阵法，功成之日，相信会比此阵更加震撼人心。”
慧舫真人回过神来，徐徐呼出一口气。
旁边李杰微笑：“道长以船为阵眼，以大海为地利，可以再海上移动的阵法，已经让人大开眼界。”
几人看着远方青莲，神情都轻松起来：
“陛下和乌云先生指点我们几人出阵，必然有充足安排，但首先必须我等尽心才是。”
螣蛇陨星张开双翅，一马当先，飞向青莲派山门。
他双瞳中的黑炎闪动。
青莲派山门所在的山脉群峰，顿时一起震动起来。
妖皇境界螣蛇的大地之力作用下，当场让整个山脉一起地震。
上方天穹，隐约有夜空呈现，星晖闪烁，加持再螣蛇身上。
庞大的力量撼动下，那朵笼罩山峰的庞大青莲，青光涌动的莲瓣，似乎都轻微抖动几下，仿佛被风吹拂。
不过，青蓬真人见状，面不改色。
他拂尘轻轻一摆，庞大青莲顿时重新稳定下来，不再颤抖。
李杰、卓罪、曹然然、林英四位人族高手，这时也齐齐上阵，一起攻打青莲派的守山大阵。
五个第十境的高手展开围攻，青蓬真人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身上青光闪动，似有朵朵莲花盛放。
每一朵莲台落地，花瓣打开，都有一个外貌同青蓬真人一模一样的老道士现身。
青蓬真人直接显化五具身外化身，依托阵法帮助，将外面长安四人一妖，全部挡住。
他本人则仍然不动声色，捏着拂尘，戒备是否有其他长安高手增援突袭。
李杰等人得长安指点，修为实力不凡，即便面对中土高手，也可争锋。
真要是单打独斗，青蓬真人一个身外化身，未必能挡住他们当中任意一个。
但对方依托守山大阵相助，实力顿时水涨船高。
李杰等人也难以越雷池一步。
他们个个出尽手段，倒也让青蓬真人神情认真几分，不敢大意。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长安城大明宫里，李杰、卓罪几人身上的符印呈现出画面，让张东云可以静静目睹中土的战况。
张东云微笑看着他们，然后抬手，虚虚向上做了个托起的动作。
于是，正跟青蓬真人大战的曹然然与林英二人，忽然全身一震。
他们额头上，都有符印闪动光辉。
下一刻，二人文华才气和武道肉身气血，便一起暴涨。
曹然然头顶的文华宝卷，闪动光辉更加明亮，同时从中似有道道雾气流转。
而林英的剑气凝聚之下，则仿佛形成一尊若隐若现的大殿。
其剑尖顶端，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但不影响他剑法本身灵动。
只是，那剑尖一点的力量，像是可以砸垮山川，压塌大地。
青莲派山门中，一群人目瞪口呆。
身在中土，又是不俗门派，他们的眼界没有问题。
但众人此刻却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儒家立言境界宗师的微言大义？！
武道问鼎境界帝皇的鼎定乾坤？！
312.感情牌
包括掌门青蓬真人在内，青莲派上下此刻都大吃一惊。
他们实在搞不清，眼前曹然然、林英二人，是先前隐藏了实力到此刻方才展现，还是当真有什么特殊手段，竟然提升了自身境界。
但眼下，青莲派众人，顾不上吃惊，因为林英一剑已经当头劈落。
青莲派山门上方，青莲盛放，全力阻挡林英这一剑。
青蓬真人神情也变得郑重。
只是交手一个回合，他已经可以确定，面前林英，先前定是隐藏了自身修为。
其额头上那个符印，应该是起封印遮掩的效果。
不管嗑药也好，用别的办法也罢，假如是临时提升了修为境界，对方不可能如此顺当，立马对问鼎境界武皇的强大力量驾驭自如。
此刻在他面前的林英，就仿佛是一个已经在问鼎境界浸润多年的老牌高手。
临时提升的手段，可能赋予对方相应的力量层次和神通变化，但无法给予对方丰富的经验以及贴合自身的应变技巧。
这么看来，旁边那个儒家老者，应该也是相同情况。
青蓬真人依仗山门大阵地利，应对林英的攻势，游刃有余。
但他一颗心却渐渐沉入谷底。
“长安高义，陛下宽宏，降者不杀。”曹然然在远方开口说道。
而随着他这句话一出口，青莲派上下如何反应且不提，长安这边主攻的林英，修为实力顿时像是再上一个台阶。
青蓬真人即便依仗大阵，招架起来也开始感到吃力。
正是儒家立言境界宗师的微言大义。
曹然然将神通加持在林英身上，林英剑气之凌厉多变，顿时更上一层楼。
青蓬真人目睹此景，神情肃穆。
如果面前两人都是靠药物或其他手段临时提升，那他只要慢慢拖延，拖到对方药效或时间过去后，自然可以轻松取胜。
但现在面前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是实打实的第十一境高手。
同他们继续僵持下去，无疑对青莲派不利。
对方如果有更多强者支援过来，青莲派怕是连跑都没地方跑了。
还是趁现在，抓紧时间突围吧……青蓬真人心中暗叹。
放弃自家经营多年的山门福地，身为青莲派掌教，青蓬真人自然不甘不舍。
但如果落得全派上下一起覆没的境地，他更对不起历代祖师。
想到这里，青蓬真人不再保留，一边通知门人弟子准备突围，一边将几具身外身，全部收回本尊。
然后，他本尊双手齐齐向上一扬。
顿时，有十二点青光，凌空飞起。
这些青光飞到半空里，迅速扩散开来，化为十二朵莲台。
这是青莲派历代传承的法宝十二青莲，同时也是青蓬真人压箱底的底牌。
十二青莲一同飞起，顿时将林英的剑气抵挡于外。
如果依托守山大阵一起迎敌，则青蓬真人有把握击败林英。
哪怕对方有曹然然微言大义的加持，也是一样。
但现在，青蓬真人动了突围之心，守山大阵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一起撤离。
他一手捏法诀，一手朝脚下山门戳指一点。
顿时，笼罩山门的巨大青莲，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化为海洋一样的青光浪潮，向四周扩散，几乎淹没方圆数百里地界。
林英一剑劈出，形同分海，顿时将青色的海洋斩破。
但他剑气，很快被青蓬真人驾驭十二青莲至宝挡住。
曹然然则展开自己的家国天下，把在场其他长安人全部装了，从而避过余下青光海洋大潮的席卷。
而青蓬真人则趁此机会，带着一众青莲派门人遁走。
可惜，林英坚决不给他这个机会。
有曹然然的微言大义加持，他剑出连环。
茫茫剑气，竟似乎也化为笼罩四方的云雾，包围青莲派众人。
青蓬真人以十二青莲把云雾稳稳隔绝于外，并试图向前闯。
可是这稍微耽搁一下，曹然然等其他长安高手避过青光海洋后，便一起追上来。
林英和曹然然二人联手围堵青蓬真人，不给对方脱身的机会。
而是螣蛇陨星、卓罪、李杰等人，则迅速将青莲派其他人拿下。
青莲派除了掌门青蓬真人外，没有其他第九境之上的道家修行者。
这时面对螣蛇陨星、卓罪还有李杰这一妖二人的围攻，哪里还能招架得住？
很快便全军覆没。
他们处理完青莲派其他人之后，更开始协助林英、曹然然二人。
先前他们这些第十境修行者的攻击，青蓬真人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只要分出几具身外化身便可以应付。
但现在，他必须全心全意面对曹然然、林英两个同为第十一境高手的夹击。
这时再碰上卓罪、李杰他们在旁边突然抽冷子来一下，青蓬真人就感觉左支右绌。
眼见门人弟子大都被长安所擒，虽然受伤者众，但少有死亡，青蓬真人暗叹一声：“贫道愿降，还请不要难为我门下弟子。”
“先前不降，现在因屈成降，就未必有那么好待遇了。”
卓罪言道：“道长戴罪之身，需被押往长安，如何处置，由陛下和乌云先生定夺。”
青蓬真人闻言，有些恼羞成怒：“贫道若是拼死一击，你们在场的人，至少一半要给贫道陪葬！”
螣蛇陨星冷冷说道：“那你就去死吧，我受长安大恩，舍命相陪便是。”
青蓬真人与之对视，就见这螣蛇两只竖瞳中满是阴冷之色，全无动摇。
他目光扫过林英、曹然然等人。
虽然其他几人目光不像螣蛇陨星那般冰冷，但都安然如故。
青蓬真人见状，再看看自家被俘的门下，不禁仰天长叹：“罢了，罢了。”
他挥挥手，十二朵青莲合在一起，但没收回自己手里，而是飘到曹然然面前。
曹然然颔首，以自己的一座家国天下将青莲尽数收了。
林英则来到青蓬真人面前，然后一剑点在对方身上。
青蓬真人并未受伤。
但是元神变化顿时滞涩，被无形剑气封住。
“我送他返回长安，这里有劳曹老。”林英言道。
“林掌门无需客气。”
曹然然摊手，取出已经变化为普通青莲的十二朵莲花，交给一旁慧舫真人。
慧舫真人点点头：“贫道同林掌门一起返回长安。”
他这趟回去，同时也要负责更多海船的建造。
林英同慧舫真人还有陈玉，辞别众人后，便即押送青莲派上下，返回长安城。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则微微一笑。
拿下青莲派，至少登陆港口方圆千百里内的地界，不会再有人胆敢违抗长安。
长安可以拿这片区域，作为最初的落脚点来经营。
至于青蓬真人他们，且先在长安做一段时间苦力再说吧。
通过留在中土的曹然然等人身上的符印，张城主可以看到，一切都正在按计划进行。
长安登陆后不久，正一派的人也来了。
在他们的帮助下，长城中人初临中土，更快站稳脚跟。
而对于正一派的人来说，长安有李杰、曹然然等高手，不足为奇。
甚至，准确来说，如果只有这点人，正一派难以想象长安如何达成先前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成就。
但在另一方面，他们似乎找到答案。
看见那么多中低修为境界的东疆各派弟子，甚至看到众多凡人工匠一起同行来到中土，正一派众人才真的惊讶。
长安，怎么把这些人带过来的？
全凭顶尖强者费力吗？
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正一派惊讶，中土其他势力，更加惊讶。
消息传出，一时间大半个中土的人，注意力全都转向东方。
东疆这一刻对他们来说，前所未有的陌生。
太清宫、九峰书院、衍圣府首当其冲。
果然，在长安城登陆中土的消息传出后，太清宫便被迫退兵。
掌教真人彭子凌，返回太清宫自家山门。
正一派面临的危机，成功缓解。
为了防止太清宫忽然杀个回马枪，正一派上下没有趁势反击。
他们除了努力收复失地，稳定自身内部之外，便是进一步同长安加强联系。
长安的神秘与强大，同样让正一派众人心中忐忑。
与之相对，并称中土儒家两大圣地名门的衍圣府同九峰书院，同样休战。
双方本就都和长安有冲突，这时听闻长安登陆，当即顺势偃旗息鼓。
同为中土势力，面对忽然从中土以外而来的神秘敌人，双方都近乎下意识，先彼此停战。
至于是否要先联手对付长安城，眼下倒不至于。
大家需要彼此打探，掌握更多的信息。
衍圣府小心翼翼，而知道长安一些根底的九峰书院，内部高层真实态度，其实有少许暧昧。
“当年我们相当于亲手杀了她一次。”
沈浩叹息：“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当年我等受人蛊惑，以至于行差踏错，事实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沈天贤言道：“我们该争取迎她回沈家。”
沈浩与周围几人闻言，都沉吟起来。
半晌后，一人打破沉默：“她，会答应吗？”
沈天贤言道：“心诚则灵。”
另一人开口：“父亲，那件东西，她，或者说他们，是一定要拿回去的。”
313.打肿脸充胖子的某城主
“如果他们有要求，那就物归原主好了。”沈天贤静静说道。
面前众人，全都面上变色。
大家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最终却都没有发出声音。
沈天贤平静扫视面前众人：“那只是一块碎片，既然是碎片，便说明还有其他部分。”
沈浩等人闻言，神情都齐齐一动：“您是说？”
“通过这块仙迹碎片，我们获得很多。”
沈天贤言道：“如果能有其他，当然更好，哪怕只是一时，也能有更多收获。”
有人苦笑：“就怕对面拿了我们的碎片，却不肯分享其他啊。”
沈天贤言道：“无妨，来日方长，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您的意思是，驱虎吞狼？”
“不妨一试。”
沈天贤站起身来：“如果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未必没有超过如今衍圣府的可能，只是可惜，他们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长安如今也登陆中土了。”
“孩儿愿前往长安一试。”
这时，有人站出来，乃是沈天贤幼子，沈萍。
沈天贤看着他，微微点头：“此行要点，你当明确。”
沈萍躬身一礼：“此一去，孩儿虽然可能步其他人后尘，为长安所擒杀，但不论对方什么态度，孩儿一定谨言慎行，将姿态放到最低，以期打动和容。”
沈天贤颔首：“那就辛苦你了。”
“孩儿不敢当，父亲请保重，勿以孩儿为念。”沈萍同沈天贤众人告辞后，便离开九峰，前往中土东部沿海。
他到了长安在中土的第一个桥头堡，赵家皇朝治下江东道望海城。
沈萍表明自己九峰书院教习的身份之后，顿时让长安众人拉响警报。
他们踏足中土，虽然因为背后有长安城在，所以信心十足。
但是，曹然然、卓罪等人并没有盲目自大。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在不停打探中土各方面的消息。
因此他们清楚，九峰书院乃是如今中土可以跟衍圣府相提并论的儒家有数名门圣地。
中土最顶尖的儒家圣地，有“一府四院”之称。
所谓“一府”，自然便是名垂万古的衍圣府。
而成立不足三十年的九峰书院，便是“四院”之首，短短时间内，超越其他诸多顶尖书院学府之上，可以挑战衍圣府的地位。
相传书院有九峰，随便一峰拿出来，都更胜青莲派。
整个中土东部赵家皇朝境内，九峰书院是最强盛的力量，让高手如云的赵家皇朝，都感觉压力山大。
九峰书院，乃是沈家创办。
沈萍作为院长沈天贤嫡子，虽然修为实力不如沈浩等人，但仍分量十足，更在李夜羽、廖平之上，远胜张中行。
“我为和谈而来，望诸位禀报长安城主。”沈萍语气彬彬有礼，不疾不徐。
曹然然、李杰等人闻言，不敢擅专，连忙通禀长安。
很快，长安便有特使前来，吩咐全权处理此事。
同行者，还有押送俘虏去长安后重返中土的林英。
“阁下直接面见特使即可。”林英言道。
“有劳。”
沈萍若有所思，然后进入特使待客的偏殿内。
进殿以后，沈萍便见到一个看上去十二岁左右的少女坐在椅中，正平静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他。
沈萍见状，便即长长呼出一口气：“是……和容吗？”
少女笑笑：“十九叔为何不唤我另一个名字？你应该对沈倩这个名字更熟悉才对吧？”
对方虽然面带笑容，但目光冷漠，语气不善。
沈萍闻言心中一沉。
不过，听到少女对他的称呼，他心中又生出几分指望。
“当年之事，是我们受人蛊惑，伤害了你。”
沈萍毕恭毕敬，向少女一揖到地：“不仅是我，父亲还有其他人，都追悔莫及，希望能对你有所补偿。”
沈和容神情平和，波澜不惊：“何必？”
“昔日蛊惑我们的衍圣府中人，更造成令尊令堂遇难，在当年便被父亲亲手惩处。”
沈萍言道：“但衍圣府如今仍在，我等愿意追随长安，一起再次打上衍圣府，这次将他们连根拔起，彻底诛除！”
长安城大明宫里，通过沈和容青天眼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张东云，不禁摇头失笑。
别管上一世的沈倩如何暴露了身份，被衍圣府中人得知，但沈天贤杀了对方，可未必是给沈和容报仇。
更可能是为了杀人灭口。
既防止沈和容相助沈家、九峰书院崛起的消息走露，可能也为了防止仙迹碎片的消息走露。
沈萍这时则继续说道：“那枚仙迹碎片，我们一直有好好保存，只等你重新回来。”
沈和容饶有兴趣看着对方：“如果我说，请十九叔这就回去，将碎片带来这里给我，十九叔以为如何？”
“和容这是考较我来了。”
沈萍苦笑：“碎片是你当初亲手埋在九峰之下，便是父亲也无法取出来，更何况是我？这只能请你亲自回去取了。”
沈和容闻言，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我会去的，不过，我约束不了其他人。”
沈萍深吸一口气：“当年我们罪孽深重，为此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事情，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和容看了他半晌后，站起身来，走到沈萍面前：“骗了碎片回来，这等事情，我无心为之。”
“和容……”沈萍闻言，神情顿时微微一变。
沈和容看着他，忽然再次微笑起来：“能不让大哥他们动手，我是尽量不希望麻烦他们的，我更愿意亲自动手。”
说话同时，沈萍便在她面前消失，已经被她的家国天下摄拿。
沈和容静静站在原地不动。
她头顶风帽里，藏着青天眼，其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这是第一个？”
沈和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过了片刻后，她开口说道：“是啊，第一个。”
偏殿内的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一下。
接着，一颗头颅出现，在地面上滚落。
露出正脸后，正是沈萍目眦欲裂的表情。
少女取出一柄连鞘长剑，轻轻一敲剑鞘表面。
很快，林英来到殿内。
他看看地面上沈萍的首级，再看怀抱长剑的少女。
少女则仿佛心有余悸看着已经在剑鞘中的长剑：“此人对陛下不敬，被陛下所赐剑器斩杀，陛下吩咐，将其首级送回九峰书院。”
整个雾天峰都传承剑道。
林英作为已经修成武皇之身的雾天峰掌门，几乎可以说是目前整个东疆对剑最为敏感的人。
此刻长剑虽然处于剑鞘中，看似平平无奇，半点剑气剑意都不曾流露。
但林英还是感觉打心底起，有恐惧和向往两种情绪交织升起，让他灵魂几乎为之颤栗。
他几乎下意识想要请求少女拔剑出鞘让他看看。
但这位雾天峰掌门最终还是稳住了自己心神：“是，谨遵陛下圣谕。”
林英当即去了沈萍的首级离开。
目送对方身影消失，沈和容的神情便恢复平静。
她转头看了看手中连鞘长剑：“小妹那枚仙迹碎片，看来还在九峰，大哥如有兴趣，不妨去取了来，小妹眼下先去寻找七哥。”
“既然你要亲自对付沈家，那便不急。”
青天眼传出张东云无所谓的声音。
但其实，大明宫里张城主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能看见沈和容所见。
但沈和容看不见他。
于是这位十二妹不知道，大明宫里，自家大哥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当张东云闻听沈和容“无心先骗碎片回来”之言，顿时双眼一黑，险些有口血喷出来。
隔着荒海，他只能大致估算距离。
接下来第八次扩张，无敌城范围很可能将中土、东疆之间的荒海都扩进来。
并且，触及中土。
但问题在于，九峰书院虽然地处中土东部，算是最靠近这个方向海边的中土顶尖大势力。
可是下一次扩张能否把整个九峰书院扩进来，张东云却有点没把握。
如果让张城主来拿主意，那他肯定希望沈和容先跟对方虚与委蛇，将仙迹碎片搞回来再说。
之后想把沈家揉圆搓扁就全随意了。
现在，正好继续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了。
张城主真切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但在十二妹面前，却只好仍是一副大气的模样。
沈和容全然不知方才给自家大哥造成何等精神污染。
她以明易雪的身份跟李杰、卓罪等人交待一番后，便带着那把连鞘长剑离开。
“自从三十年前去太清宫闹过一场后，七哥便再次销声匿迹，这么多年都没消息。”
沈和容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他会不会重回先前闭关之地去了？”
长安城大明宫中，仍有些闷闷不乐，但重新调整好心态的张东云轻哼一声：“去看过便知。”
听着青天眼里传出的张东云声音，少女点点头：“是啊……”
她一路收敛藏匿自身行踪，然后赶到中土西北一带。
连续奔波后，一片巨大的盆地，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内，也出现在张东云面前的光影图像中。
尚未当真靠近，沈和容便感觉到浓烈的庚金之气，从中传出，令她遍体生疼。
314.蜀山（第三更求月票）
中土西北疆域，金邪谷。
这里是庚金之气最浓郁最富饶的地面。
浓郁到了对普通人，乃至于对无数修行者来说，都是一片不可踏足的死地。
东疆那边七厄渊中，尚且第八、第九境的修行者还可下去。
而这座金邪谷，莫说九境修行者，便是第十境甚至第十一境的修行者，都不敢贸然靠近。
一般来说，这等奇异之地，往往会衍生出依附其修炼发展的宗门势力。
但金邪谷因为庚金之气太过霸道，完全不容人靠近，是以全然成为一片生命禁区。
不过，这里对于中土修行武道兵刃最顶尖的高手而言，则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曾经，也有顶尖高手占据这里修炼。
只是结果嘛，反正这里后来成为“剑魔”苏破一个人的修行之地。
先前沈和容等人前往仙迹之前，苏破便在这里闭关修行，因而错过了仙迹之事。
如今沈和容重回旧地，因为当前修为境界实力尚有不足的缘故，她现在只是刚刚靠近金邪谷边缘，便感到庚金之气锐不可当。
不过，她也没打算自己直接进去。
被封在剑鞘的长剑，这一刻终于得以出鞘。
看似平凡的长剑，化为白虹，飞上半空。
形似雄狮，却生有一角，且颌下有山羊胡子的神兽白泽，于剑气白虹映照下，重新出现在天际。
下一刻，忽然有海量庚金之气涌动，然后向天空中的长剑聚拢。
庚金之气，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凝结成实体。
一头闪动金属光泽的巨大白泽，出现在天空中，并且体型继续不停扩大。
浓郁的庚金之气作用下，青天眼几乎要破碎。
其作用也受到影响，身处十数万里之外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难以再通过青天眼看见遥远的景象。
便是沈和容自己的见字如面，在这个环境里都不好使。
但张东云留在她额头上的印记，并不受影响。
于是张城主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当前金邪谷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他和身处金邪谷的沈和容一样，眼中都流露出失望的色彩。
金邪谷当前异象，是因为昔日苏破在此地修行留下的痕迹。
虽然已有多年时间过去，但影响仍在。
是以海量庚金之气，受天物剑影响聚集，显化白泽之相。
但苏破本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是他有心避而不见，还是说，人当真不在金邪谷？
沈和容一边思索，一边挥挥剑鞘。
剑鞘看着不起眼，实则跟天物剑一样，神物自晦。
这是她在张东云指点下亲手制作的宝物。
张东云亲手做的东西，带出无敌城范围后，虽然会渐渐失效，但不影响他指点别人。
随着沈和容挥动剑鞘，半空里庞大的白泽像顿时瓦解。
然后白虹重新落地，天物剑收回剑鞘内。
沈和容带着天物剑，先撤离金邪谷。
待远离浓郁的庚金之气后，青天眼可以重新发挥作用。
“大哥怎么看？”
沈和容问道。
青天眼传出张东云的声音：“不在的可能更大。”
“小妹亦有同感。”少女点点头。
大明宫中，张东云言道：“但能藏得住老七的地方，不多。”
“剑魔”苏破一身剑气极为凌厉，本人亦素来不加收敛。
他在哪里隐居，与其说隐藏行踪，倒不如说是划定一片范围，警告所有人不得靠近。
如果他自己执意不收敛，难能藏得住他气息的地方，属实稀有。
没有长安城的东疆便不用提了。
七厄渊一类的地方，会直接被他剑气割裂。
即便是中土，类似地方也屈指可数。
“除了金邪谷这个谁也不会靠近的地方以外……”
沈和容沉吟：“便是蜀山了吧？”
“如果他还在中土的话。”张东云言道。
蜀山昔年为苏破一剑所斩。
严格来说，蜀山派之所以分裂为南北二宗，根本原因在于自身，但苏破当年上山，是直接导火索。
现在，难道说，苏破竟然藏在蜀山？
“大哥觉得是南宗还是北宗？”沈和容问道。
“都不要放过，随便先试一个好了。”张东云言道。
眼下，姑且先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一遍再说。
少女颔首，然后径自飞越中土大地上的千山万水。
她自中土西北一带，一路南下，前往中土西南。
走在路上，沈和容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如此肆意张扬的剑气，应该是蜀山弟子，只是不知道是南宗还是北宗的。”
不过，不管是哪个，对她和张东云来说，都可以。
于是沈和容当即将天物剑再次拔出剑鞘，然后直接掷于地上。
接下来，她当即远远退走，在一旁隐藏。
很快，一个年轻男子从远方半空中飞来。
男子头戴斗笠，身着布衣，腰间悬剑。
看起来衣着简朴不起眼，但整个人有内而发散发的凌冽剑气，叫山川草木都为之心惊。
他警惕观察四周之后，没有察觉沈和容，也没发现有其他任何人的踪迹。
这青年男子面现狐疑之色，以为是陷阱，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上千拾起天物剑。
剑一入手，他就感觉自己手掌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斩断切碎。
男子没有畏惧，面上反而大喜，流露出沉迷向往之色。
他连忙设法将天物剑收起，然后离开此地。
沈和容从暗处重新现身，接着紧随其后跟上。
走了片刻后，她分辨对方路径，不禁失笑：“原来是蜀山南宗的弟子。”
她从中土西北一路南下，正常来说，会先到蜀山北宗。
蜀山北宗继续向南，才是蜀山南宗。
沈和容在蜀山以北遇见对方，本以为这时蜀山北宗的弟子。
结果这青年男子带着天物剑，没有直接南下，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明摆着绕过蜀山北宗地界。
天物剑剑气太过猛烈，这青年不得不尽量绕远路，还要小心翼翼，免得被人发现。
不过，他运气看来不错。
不仅捡到神剑，一路上更没遇到蜀山北宗的人。
最终给他有惊无险，绕回南宗。
沈和容暗中跟着对方，然后便看着天物剑，进入蜀山南宗势力范围。
刚一靠近，蜀山上顿时有无形剑气直冲云霄，笼罩四方。
这里情况特殊，乃是蜀山独有之奇景。
虽然不像道家高人为山门布置阵法，但蜀山内外因为剑气经年累月侵蚀，于是自然而然形成类似守山剑阵般的存在。
剑气之猛烈，让当前修为境界的沈和容，不得不停步。
不过，在她视野所及之处，就见那个身携天物剑的蜀山弟子，一路向前。
蜀山上直冲云霄的剑气，竟然直接被破开。
那并非蜀山弟子自己的修为实力。
护山剑气之所以激发，是因为天物剑的到来。
而现在，它们也被天物剑生生劈开！
天物剑落入蜀山南宗之手，张东云同沈和容都极为淡定，全然不担心万一苏破在北宗怎么办。
不管落入北宗之手，还是南宗之手，他们一定会带天物剑去对方那里。
这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北宗如果想要攻打南宗，消灭分裂，就要面临南宗借助当地护山剑气作为依仗。
南宗掌握地势之利，北宗便无可奈何。
反之亦然。
但是，整个蜀山，当年都被苏破以天物剑斩断。
虽然物是人非，但天物剑仍然是蜀山护山剑气的克星。
南宗得到天物剑，便可能破解北宗的地利，甚至战而胜之。
当初隔着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亲自下的封印，褚朝文并不确定云洛真人随身携带的正是天物剑。
但他还是心中隐约生出感应，觉得此剑至关重要。
只是可惜，当时未能如愿。
如今这天物剑忽然被带回蜀山南宗，南宗上下自然大喜过望。
他们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好奇天物剑为何会突然出现，因此迟疑不定。
但张东云和沈和容自然不会让他们磨蹭。
沈和容当即暗中放风给了蜀山北宗，告知对方天物剑在蜀山一带重新现世。
蜀山北宗立马有人暗中前来寻找。
北宗也想隐藏消息，但架不住沈和容两边放风。
于是南宗当即下定决心出击。
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能争取一战功成。
否则蜀山北宗那边一旦有了防备，便可能生出变数。
他们弃山而走，南宗固然能独霸蜀山一带，可是留着北宗主力在外，终究是心腹之患。
昔日的蜀山派长老，如今的蜀山南宗宗主韩飞羽，最终下了决心，一锤定音。
蜀山南宗高手，倾巢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杀向北宗。
蜀山北宗，多少也在提防，万一南宗比他们先找到天物剑的情况。
不过对方这么短时间就动手，还是让北宗弟子多少有些意外。
大家只得先仓促退回山门。
但很快，南方飞来一道凶悍剑光，绵延十数万米之上。
剑光所过之处，蜀山北峰上的护山剑气，当即被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相隔遥远的地方，沈和容远远望着蜀山，以防被蜀山高手察觉。
通过她身上的符印还有青天眼，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同样注视蜀山北峰的动向。
315.十二阎罗，排行第七（第四更求月票求订阅）
蜀山北峰的护山剑气，被凌厉的剑光斩开。
剑光直达峰顶。
这时峰顶之上，忽然有另一道剑光亮起。
双方对碰，剑光四射。
一瞬间，天地仿佛从白昼步入黑夜。
蜀山北峰四方光线全部暗下去。
只有峰顶交汇的剑光，不停闪烁。
待剑光散去之后，峰顶现出一个人影。
随之而来，还有阵阵轻咳。
一个外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掩住自己口鼻，仍在不停咳嗽。
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在随着咳嗽而颤抖。
唯有握剑的右手，稳定如恒，连带剑锋，都纹丝不动。
滔滔剑气自他全身上下涌动，直冲云霄，使得天空中的云层散开。
“古师兄，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何必还要继续强撑？”
男子咳嗽的同时，南方天际，有个声音传来。
一个外貌看上去同样在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现身，手持一剑，正是天物。
两人相对而立，系出同宗同源的剑气，交相辉映，使得方圆千百里世界，都一片肃杀。
沈和容小心翼翼，以笔墨掩藏自己的身形，以防被那两个大剑修发现。
不用靠近去看，她便知道那两人身份。
手持天物剑之人，自然便是当年背离蜀山，一手创建蜀山南宗，并时刻准备反攻吞并北宗的南宗宗主韩飞羽。
而立在峰顶，不停咳嗽的人，则是昔日蜀山平掌门，如今的北宗宗主，古朴。
昔年，古朴有天下第一剑的美誉。
只可惜，自从当初苏破剑挑蜀山之后，古朴就不得不退居第二。
对他来说更糟糕的则是，当年伤在苏破剑下，时至今日，伤势都尚未痊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实力无法再盖压蜀山。
韩飞羽带领部分人背门而去，蜀山派自此分裂。
这些年来，双方谁都奈何不得谁，南北二宗并立。
结果今天，却是韩飞羽先一步打上门来。
古朴望着渐渐靠肩的韩飞羽众人，一边轻咳，一边说道：“你拿了他的剑，也不过只能斩开山上剑气而已。”
韩飞羽平静颔首：“没错，不得不承认，古师兄你即便败在苏破剑下，也是当今天下第二剑客，我先前也自愧不如，但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徐徐举起天物剑：“……今日不同往日。”
说罢，便是一剑劈出。
剑气涌动之下，竟然显化出白泽之相。
古朴见状，顿时一怔，下意识出剑还击。
然而，韩飞羽竟然像是洞悉了古朴剑势中的一切奥妙。
看似平凡一剑，却儒庖丁解牛一样，将古朴剑势破去。
古朴震惊的同时，沈和容也目光一闪。
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看着这一幕，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韩飞羽眼下的剑法，已经不再是蜀山传承。
反倒更像是“剑魔”苏破昔年斩破蜀山之剑！
天物剑中确实蕴含苏破的剑意。
但苏破的剑法，可不是单纯的武道。
“剑魔”者，既蕴含剑道，也蕴含魔道。
“魔”字在这个世界，原本并非用来指摘人行事作风正邪之分，而是专指魔道修行者。
绰号称呼里带有“魔”字，便意味着修行魔道。
“剑魔”苏破，便是一个典型例子。
他是武道、魔道兼修的人。
昔年机缘巧合之下，苏破误得白泽之血入体，其后以自身剑道强行斩杀妖血魔性，不至于神智失控。
他修行之下，以武道剑术为主，魔道变化为辅，将白泽之能，融入自己剑术之中，无需像其他魔道修行者一样变化妖身，仍然可以驾驭白泽神通。
武道、魔道融汇为一炉之后，苏破成功走出自己的道路，创出普天之下，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剑术。
于是，“剑魔”横空出世，斩断蜀山，孤身单剑压服中土第一剑道圣地，奠定自己天下第一剑客的地位。
韩飞羽能够重现苏破的剑道，光凭他自己剑道天赋出众还不够。
他能重现苏破的剑道，意味着他定然也以魔道法门，炼化了白泽之血！
古朴险之又险避过对方一剑。
他神情前所未有严肃，望向韩飞羽。
就见韩飞羽身体周围，似有团团白气，也凝聚成了白泽的模样，同天物剑剑气所化的白泽，隐隐相对。
“你转学苏破的剑法？”
古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你要彻底背弃蜀山吗？”
“古师兄你这话，我可当不起？”
韩飞羽面若平湖：“蜀山列祖列宗在上，弟子韩飞羽毕生唯一心愿，便是光大蜀山。”
“你现在这模样，还有脸说这话？”古朴脸色几乎黑成锅底。
韩飞羽淡然道：“蜀山的剑法，为何不可推陈出新？剑魔的剑法，同样可以成为我蜀山的传承。”
古朴深吸一口气：“你这是笃定，我蜀山之剑，定然胜不过苏破的魔剑？”
韩飞羽摇头：“将来如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当前，既然剑魔的剑法确实有其高明之处，我们又为何不能修习？
故步自封，只沉醉在自家蜀山剑法的小圈子中，我们只会是守家之犬，又如何能走出蜀山，与中土其他强者争锋？”
他看着手中天物剑：“剑魔的剑法，我这几十年来，一直在不停揣摩，虽有几分收获，但仍欠缺章法。
如今是天赐良机，成全我蜀山，送来此剑，给我揣摩其中剑意，顿时融会贯通。”
古朴沉声道：“我辈练剑，乃是为了探寻剑道之极限与奥妙，从来不是为了去跟人争霸天下！”
“那是你的看法。”
韩飞羽视线从天物剑上移开，重新落在对面的古朴身上：
“我辈学剑，也是武道，你我都是武皇之身，逐鹿问鼎，拓六合扫八荒，直至威镇寰宇，如何不是争霸天下的道路？
学剑者诚于剑，不必诚于一家之剑，剑魔的剑法也是剑，我们为何不能修习？
个个都像你一样迂腐守旧，结果就是像当年一样被人打上门来。”
韩飞羽说话同时，便又是一剑，斩向古朴：“也像现在一样，只有败亡一个下场！”
白泽之相发出无声咆哮，韩飞羽的剑气，瞬间便到了古朴面前。
古朴此刻静下心来，出剑还击。
他剑法仍是蜀山剑道的路子。
但这一次，韩飞羽的剑气，却无法攻入古朴的圈子里。
张东云同沈和容见状，目光又是微微一闪。
古朴的剑道，固然还是蜀山之剑没错，但相较于过往的蜀山剑道，却又有全新变化。
“古师兄，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韩飞羽也发现这一点：“你没有以前那么顽固了，看来你这些年，也在不断揣摩剑魔的剑法啊！”
古朴沉声道：“我是为了破解他的剑法，而非像你一样去模仿他。”
韩飞羽一笑：“破解？”
世人皆以“剑魔”之名，称呼苏破。
但少有人知，“苏破”其实也不是其真名。
“苏破”者，一剑破万剑，一剑破万法的“破”！
韩飞羽眼下虽然仅仅只是得了几分神似，但剑势已经于平凡中蕴含无尽奥妙。
洞悉世间万物，并将之破解毁灭。
他一剑快过一剑。
古朴的剑术虽然明显为了针对剑魔之剑，但此刻面对这剑法，仍然显得狼狈。
蜀山北峰上空，剑气纵横。
除了主峰之外，不断有山峰被凌厉凶悍的剑气削断。
一剑之下，绵延数十里的多座山峰，都齐齐垮塌，山崩地陷。
沈和容小心翼翼躲避，神情严肃。
不过，她神情严肃，并非为了眼前蜀山惊天动地的内战。
“盯仔细。”
长安城中，大明宫里，张东云神情同样认真几分，对沈和容吩咐道。
旁人只见韩飞羽剑气纵横。
张东云、沈和容却对韩飞羽修行苏破剑道，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两人的注意力，这时全都落在另一边落下风的古朴身上。
韩飞羽辨别不出来，张东云和沈和容却可以看出，古朴的剑道，同样不是单靠自己琢磨，就能有当前成果……
忽然，韩飞羽一剑斩落，古朴难以招架，唯有闪身避让。
蜀山北峰主峰，顿时被韩飞羽这一剑斩裂。
但就在这一瞬间，韩飞羽动作忽然停顿。
不少蜀山高手，顺着他的视线，向北峰望去。
就见裂开的山崖表面，岩石忽然不停脱落。
岩壁碎裂开之后，露出山腹内居然有一大块中空。
山腹里，一个外貌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盘膝而坐，双目闭合，像是在入定。
随着山岩破开，他眼皮动了动，像是刚刚苏醒。
然后，徐徐睁开双眼。
其双目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出奇，也不像一个个蜀山剑修，目光如电。
男子目光如常人，只是双瞳极为澄澈，不含半点情绪。
但就在他睁眼的这一刹那，蜀山北峰内外，所有人心中都一凉。
刺耳的“铿锵”之声响起。
不论南宗、北宗，所有在场的蜀山剑修，除了古朴、韩飞羽二人之外，手中佩剑，全部齐齐从中折断。
仿佛有无形无声的利刃，横扫四面八方。
不管是修为境界较低的蜀山弟子，还是已经成就武皇之身的蜀山长老，曾经仗之转战天下，剑试群雄，性命交修的佩剑，全部折断。
千百神兵利器断裂于同一瞬间。
于是刺耳的“铿锵”声也完全重合，响亮至极，刺得在场所有人心脏揪紧，神魂震颤。
蜀山南宗所有人，怔怔看着那个山腹中的男子，终于明白北宗宗主古朴的剑道为何精进。
远方沈和容，还有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眼睛齐齐亮起来。
那男子睁开双眼后，徐徐站起身。
除了韩飞羽之外，蜀山南宗众人，齐齐在半空里向后飘退，心中寒意丛生。
对方相貌，一如从前。
昔年，正是这个人，向蜀山劈成现在的模样。
十二阎罗中，排行第七的“剑魔”苏破。
316.一剑破万剑
蜀山北宗许多人，也对山腹内的情况不知情。
这时大家都跟南宗的人一样震惊。
年纪较轻的弟子倒还罢了。
但年岁较长的蜀山武者，这时看清山腹中青年的长相，顿时心生惊恐之意。
他们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当年苏破一剑斩断蜀山的景象。
不过，远方的张东云同沈和容，则注意到，北宗宗主古朴等少数部分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此刻也都神情微微复杂。
南宗宗主韩飞羽注视苏破，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双目中顿时爆发出狂热的色彩。
“我必须向古师兄你道歉，你当真深藏不露，先前我真的小看你了。”
韩飞羽大笑：“原来你早跟剑魔勾结在一起。”
古朴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而山腹中的青年，面色默然，看了韩飞羽一眼。
不过，准确说来，他看的是韩飞羽手中的天物剑。
曾经一人一剑转战天下的搭档，今日终于重逢。
但苏破神情，波澜不惊，不见半点波动。
他轻描淡写抬手，朝韩飞羽一挥。
韩飞羽目光闪动。
当年，蜀山之上，苏破的魔剑，给他巨大的震撼。
同时，古朴被重创，让韩飞羽在震撼之后，心中惊喜。
他虽然没能成功推翻古朴取而代之，成为蜀山派掌门，但最终也成功分家，率领多人，成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新蜀山派”。
在那之后，韩飞羽便废寝忘食，揣摩苏破的剑法。
三十余年前对方失踪，让他深感遗憾。
但没有让他放弃。
他全心全意揣摩对方剑法，并且终于找到了白泽之血。
只是可惜，多年下来，仍然进展有限。
想不到这几日忽然得到天物剑，一下子让他豁然开朗。
眼下，如果能和苏破本人交手一番，那他定然可以再次突飞猛进，彻底勘破对方魔剑的奥秘。
虽然，有极大风险。
但韩飞羽并非打无把握之仗的人，他自忖另有准备。
如果与苏破一战能增进自己的剑术，那冒险便值得。
他心念电转，当即不闪不避，手中天物剑挥出。
但是下一刻，天物剑从中折断。
韩飞羽骤然大惊。
他有提防苏破回夺天物剑。
可是想不到，对方竟然直接将先前的佩剑斩断。
他既想不到苏破会这么做，也料不到对方竟然无形一剑，就将昔日天下第一神剑天物斩断！
无声无息的剑锋无形无相，却又锐不可当，无坚不摧。
韩飞羽猝不及防之下，一招失手，当然便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要将他吞噬。
这位蜀山南宗宗主几乎是下意识闪避，才躲过这凌空一剑。
他背后冷汗直冒。
自己竟然险些第一招间，就被苏破斩杀！
无形无相的剑锋一转，针对韩飞羽，紧追不放。
韩飞羽想要再施展魔剑，却发现没有天物剑在手，他出招一时间竟有些似是而非，反倒滞涩艰难，破绽重重。
这第二招再失手，韩飞羽便发现，自己再次处于生死边缘。
高手争锋，一线之差，便可能天壤之别。
韩飞羽连续两招失手，便再难转圜，无形无相之剑，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眉心阵阵刺痛，仿佛已经中剑。
就在这时，韩飞羽身上忽然有道道乌黑的光流冲天而起。
暗黑大幕在半空里骤然扭曲，然后被洞穿。
不过，趁着乌黑光流帮忙争取的刹那时间，韩飞羽便得以重振旗鼓。
他身上剑气暴涨，重现蜀山之剑。
虽然仍旧不敌苏破的剑气，但至少不像先前那么狼狈。
“古师兄，你与剑魔联手，我确实不是对手，后会有期了。”韩飞羽勉强接下一招后，便立即向远方退走。
古朴并没有趁势夹击，只是神情复杂，看着韩飞羽离开。
而苏破，一招毁了天物剑之后，便也不再理会韩飞羽同面前的蜀山南宗。
他视线骤然一转，便落在远处藏身的沈和容身上。
不等沈和容开口，其额头符印亮起，从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留神！”
几乎同一瞬间，苏破便冲着沈和容，又是一挥手！
以双方当前境界实力差距，看他出手了沈和容再反应，完全来不及。
万幸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看出不对劲，及时出言提醒。
而沈和容也对自家大哥极为信任。
在张东云提醒的第一时间，她便将手一扬。
一支剑鞘向前飞出。
然后，剑鞘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骤然分解为一团浓墨。
浓墨动荡间，同样被无形的剑气击碎。
但其表现，甚至更胜天物剑。
借着这个机会，沈和容当即开溜。
苏破平静看着对方离开，目光依旧淡漠。
不过，将那剑鞘击碎后，他立马又再次停手，像先前对待韩飞羽一样，也不再追击沈和容。
蜀山北峰上，南宗弟子落荒而逃。
北宗弟子有心追击，但今日发生之事让他们太过震撼，此刻也难以击中心神。
原本惊天动地的蜀山内战，就这样戛然而止，落得一地鸡毛。
因为苏破，沈和容暴露了行藏。
蜀山北宗弟子追击南宗的同时，也分出少量人马来找她。
巧合的出现，诡异的剑鞘，让沈和容显得极为可疑。
蜀山北宗众人心情平复之后，顿时感觉她是重要人物，当即四下寻找。
不过，北宗高层人物注意力的中心，始终还是先放在南宗那边。
因此来找沈和容的人，大多是年轻一辈弟子。
他们想搜捕沈和容，就完全是做梦了。
少女布下几重疑阵，同时抹除自己留下痕迹，轻松甩脱追兵。
离开高手遍地，剑气盈野的蜀山后，青天眼便重新恢复作用。
不过，当下有了张东云在她额头上留的符印，沈和容本人渐渐也开始不在意青天眼。
“大哥怎么看？”
她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额头上符印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神智如常，和十一弟当初不同。”
沈和容微微点头。
苏破第一剑攻击她，还可以说是没认出来。
但击碎剑鞘后，那位曾经的七哥，便应该知道她身份了。
可是对方没有任何表示。
“八姐说，七哥当年袭击过她。”
沈和容沉吟着说道：“今日，他也攻击了小妹，但只是一剑，并非下死手的样子，倒更像是……”
“更像是冲着剑鞘去，而不是冲着你。”
大明宫里，张东云接着对方话头，平静说道。
沈和容轻轻点头：“就像他先前斩韩飞羽那一剑，也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天物剑，他更像是在下意识斩灭和自己过去剑道有关的东西。”
张东云“嗯”了一声。
他同意沈和容的判断。
苏破的剑道，变了。
或者说，进一步提升了。
如今他的剑道，已经完全凌驾于韩飞羽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昔日剑法之上。
“不过，仍未完满。”张东云淡然道。
沈和容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哥言之有理，若非如此，他不必在意天物剑，还有剑鞘。”
她先前用来收纳天物剑的剑鞘，乃是张东云指点下，专为克制天物剑，或者说克制苏破昔日魔剑而制成。
韩飞羽醉心于苏破的魔剑。
古朴则立志破解苏破的剑法。
而沈和容的剑鞘，便是古朴想要达到的目标。
韩飞羽借天物剑修成几分魔剑剑意，确实在张东云二人预料之外。
但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当初敢把天物剑随意丢给蜀山试探，事后就自然有机会把剑重新收回来。
只不过，现在剑与剑鞘，全都被苏破所毁。
张东云观察对方动向，更像是下意识随手为之。
但苏破并不似当初敖空一般迷失神智的模样。
“倒更像是……失忆？”
沈和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除了他的剑以外，他不记得从前其他人与事，这是否也是他精进剑道尚不完满的表现之一？”
大明宫中，张东云神情有些玩味：
“不如说，他之前‘斩杀’了自己过往的剑，可能也连带‘斩杀’了自己的过往。”
沈和容神情有些沉郁：“他剑道完满之日，会是返璞归真，记忆复苏之时吗？”
张东云言道：“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少女默默点头：“想不到七哥竟然当真藏在蜀山，看样子，是为了便于他修炼。
但现在蜀山北峰剑气已破，他应该不会继续留在那里了。
有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去蜀山南峰的希望也很小，接下来不知会前往何方？”
“既然知道他会‘斩杀’过往之剑，那便不是没有机会找到他。”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一路向东，返回长安：“再制剑鞘，需要长安丰富的灵气，小妹这就回去。”
她稍微顿了顿之后，重新开口：“大哥，另有一件事，小妹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老五。”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徐徐开口。
他知道沈和容所指何事。
韩飞羽先前抵挡苏破剑气的时候，连续两招失误，以至于险死还生。
能逃过一劫，全靠他当时身上忽然涌现的乌黑光幕。
失忆的苏破对此没有反应。
但张东云同沈和容，再次感到看着眼熟。
317.互相惦记，都没好心
“眼下尚不可确定。”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言道：“魔道玄甲龙之变，并非只有老五一人修行。”
沈和容微微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忽然目睹，难免敏感。
“是啊，那光幕的手笔脉络，也与五哥惯常修行不同。”
沈和容言道：“不过，他如果也转世重修了，倒也不好急着下定论。”
只看她现在的修行，也与当年法门不同。
“接下来，关注一下那个所谓的蜀山南宗好了。”张东云淡然道。
沈和容点点头，一路不停向东而去，越过已经被长安势力占据的中土东部海滨，更横跨荒海，返回东疆，返回长安城。
在她赶路的同时，另有好消息传来。
雄踞中土东方的赵家皇朝，来了专人，造访望海城。
望海城，乃至于周边的江东道，原本都是赵家皇朝治下。
现在，却被长安占据。
长安城掌控这里，是连同人口民生一起纳入掌握。
对于君临当地的赵家皇朝，理应是最忌惮的心腹大患。
但现在，对方却主动示好。
消息禀报回长安，张东云不用想都知道，皇室示好长安，是冲着九峰书院去的。
九峰书院地处中土东部，和青莲派等势力一样，正位于赵家皇朝境内。
想当初九峰书院刚刚建立时，还得到过皇室优待。
那时赵家皇朝的考量，无非是为了抵制权倾整个中土，影响所有儒家修行者的衍圣府。
但可惜，九峰书院崛起太快，很快就尾大不掉。
赵家皇朝后悔已迟，对方短短十几年时间，便成长到能跟衍圣府分庭抗礼的地步。
同时，严重威胁赵家皇朝的统治，已经成为比衍圣府更严重的大患。
而在这时，对九峰书院来说，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
东疆，长安城。
赵家皇朝，顿时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至于说会不会重蹈覆辙，像当初以九峰书院对付衍圣府结果却养虎为患？
皇室同样有过考虑。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的九峰书院，只有衍圣府一个强敌。
九峰书院之所以能在衍圣府和赵家皇朝的夹缝中仍然崛起壮大，少不得中土大地上其他顶尖势力暗中相助。
而现在的长安城，是一个纯粹的外来户。
同时，在他们踏足中土之前，便已经同时开罪了太清宫、衍圣府和九峰书院。
他们将来的环境，要比九峰书院当年更加艰难。
赵家皇族心里打什么算盘，张东云心中有数。
对此，他不在乎。
眼下，有了赵家皇朝的默许甚至支持，他长安在中土立足，立马比先前更加顺利，更加省心。
很快，某位姓张的城主而便就响起系统提示音：
【长安成功在中土立足，站稳落脚点，并收拢当地民心，迎来当地各路修行者日渐归附，城主成功完成建设任务8.3，获得升级历练奖励三千点】
张东云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完成这个任务，拿到三千点建设历练奖励，建设历练这边总数便积累达到九千六百点。
距离一万四千点的目标，成功达成大半。
这让张城主充满了动力。
他迫不及待，刷新任务列表：
【建设任务8.4——长安成功在中土立足，接下来请城主进一步扩大长安影响力，君临天下，则四方来朝，请降服中土一大皇朝归顺长安】
张东云见状，不禁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但内里却可能藏着一些猫腻。
降服中土一大皇朝归顺。
先不论能不能做到，但是从字面上来说，肯定不是直接屠城灭国就能完成任务。
所谓降服归顺，简单说，就是要一大皇朝，臣服长安。
但是以东疆为例，东唐覆灭是朝堂上下几乎被长安杀干净了。
李穹当时一不是唐王而不是世子，恐怕很难代表东唐王室。
西楚、西周与之类似。
南梁、北齐、东晋倒是在各自国主君王陨落后，不少王室成员主动投降，免了被灭族的下场。
而南陈王朝，则是陈王眼见大势已去，亲自带领整个南陈王室归顺长安。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是把对方杀得受不了了，最终不得不投降？
还是说，必须要这皇朝的帝皇亲自低头归顺，才算数？
张东云感觉，以系统过往那德行，恐怕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那么怎样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就需要他仔细思索一番了。
眼下最近在眼前者，无疑正是赵家皇朝。
能否打打它的主意呢？
某城主惦记赵家皇朝的同时，赵家皇族，同样也在惦记他。
赵家皇朝，正式的称呼是大景皇朝。
当今景皇赵硕，寿命已三百开外，大景皇朝是他亲手开创。
严格来说，大景皇朝的历史，不比九峰书院长太多。
但要是说大景王朝，那就历史悠远了。
历代帝皇，不乏武皇境界的高手。
但是大景只能称王朝，不得称皇朝。
因为昔日整个中土，只有一个皇朝，便是玉皇朝。
直到三十多年前，玉皇陨落于邪皇之手，玉皇朝分崩离析之后，大景王朝才成为大景皇朝。
中土人间，也陷入群雄争霸的格局，直到如今现存的六大皇朝。
大景皇朝京城封明，皇宫内，景皇赵硕在御花园内漫步。
群臣默默跟在他身后。
良久，赵硕忽然开口：“江东道那边，现在情形如何了？”
“回禀陛下，长安狼子野心，远甚于九峰沈家又或者衍圣府孔家。”
一个老臣答道：“长安人，眼下正在不断清点江东道丁口，根据清点结果造册，他们并非书院门派之流，而是志在逐鹿问鼎。”
赵硕神色不变：“暂时先由他们去，不禁绝交易同民间往来，让九峰书院和他们慢慢纠缠。”
“谨遵陛下旨意。”
众臣齐声答道。
先前答话的老臣，面带忧色。
赵硕没有回头，一边赏花，一边开口：“有什么话，讲。”
“是，陛下。”那老者言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是老臣担心，他们两家，或许有和谈的可能。”
至于说像当初九峰书院和衍圣府一样，驱虎吞狼结果反而被虎坐大的事情，是整个赵家皇朝的伤疤。
当初做决定者，便是眼前景皇赵硕本人。
“沈天贤幼子沈萍，前不久刚刚死在长安手上。”
赵硕这时淡淡言道：“沈萍首级，被长安公开送往九峰书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看来九峰书院想要讲和，长安城却完全不买对方的帐呢。
双方联手的可能，如今看来微乎其微。
“九峰书院即便获胜，定然元气大伤，可趁机铲除。”
赵硕并没有避讳当年九峰书院壮大的失误：“如果是长安占据上风，则联络太清宫、衍圣府等力量一起击之，至于九峰书院，削弱到一定程度即可。”
如此，则可继续制约衍圣府等力量，方便赵家皇朝居中平衡。
“谨遵陛下旨意。”众人齐声答道。
赵硕问道：“同太清宫、衍圣府等地方，要时刻密切联系。”
当即便有人领命离去。
这时，忽然有侍卫前来禀报：“蜀山南宗长老褚朝文进入我大景疆域，沿途四下打听，似乎有针对长安之意。”
赵硕闻言，目光一闪。
如果再有蜀山南宗加入进来，神情就更加万无一失。
景皇赵硕闻讯欣喜，消息的主人公褚长老心情则正相反。
他奉宗主韩飞羽之命，专门出来寻找沈和容。
韩飞羽当日被苏破一剑逼退，早早撤离，没有看见之后苏破再一剑斩向沈和容的场面。
不过当时蜀山南宗还有包括褚朝文的多人在场。
目睹事情经过后，大家都惊疑不定。
韩飞羽事后闻讯，立即命令南宗像北宗一样，加紧寻找沈和容的下落。
天物剑面对苏破，几乎是瞬息之间，便被一剑斩断。
那古怪的剑鞘，支撑时间，竟然比天物剑还要更久。
褚朝文也意识到其中关键，因此一路寻访打听。
蜀山南宗上下，渐渐回过味来。
当初天物剑神秘出现在蜀山一带，会不会就是这少女所为？
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天物剑？
褚朝文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现，想到当初和太清宫云洛真人相遇时的经过。
他当即前往太清宫，诚心求教，终于知道云洛真人当初所带之剑，正是天物剑。
同时，连人带剑，一起失陷在长安城。
这么看来，那个带着剑鞘的少女，十有九成，也来自长安。
云洛真人和他褚朝文一样，都是第十二境的修行者。
蜀山中人虽然高傲，但太清宫传承，他们还是放在眼里的。
褚朝文没有轻举妄动，一边联系宗主韩飞羽，一边来到赵家皇朝地界内，继续打探消息。
听闻赵家皇朝当前似乎跟长安交好，让蜀山南宗褚长老心情更加不美妙。
正当他烦心之际，忽然有赵家皇族子弟前来拜访。
“父皇请褚先生，往封明城一聚。”
对方后半句话，引起了褚朝文的注意：“衍圣府鸾山先生也正好到访我大景。”
衍圣府的人？
褚朝文心中微动，点点头：“好啊，那就叨扰了。”
318.一走再走
鸾山先生鲁闲，并非孔家人，但也是衍圣府重要人物。
他学问修为高明，昔年娶了孔家女，乃是衍圣府下力气招揽培养的杰出人物。
鲁闲在外行走，和孔家人一样，可以代表衍圣府。
他拜访赵家皇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褚朝文一边随人前往封明城，心中一边思索。
放在平时，这肯定是衍圣府同赵家皇朝一起，联手打压九峰书院。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就不一定了。
衍圣府同九峰书院，刚刚停战，双方有了共同的敌人，长安城。
当然，明面上停战，衍圣府也可能暗地里同赵家皇朝合作，继续针对九峰书院。
可是，会不会有另一个可能？
他们，有没有可能，都是冲着长安城而来？
褚朝文心中禁不住生出猜想。
对方可能得到了消息，知道蜀山南宗也要找长安城麻烦，于是邀请他一起谋划。
到了封明城，褚朝文的猜测，得到验证。
“鸾山先生”鲁闲此来，除了同赵家皇朝一起商议，联手打压九峰书院外，当前更紧迫的事情，则是针对突如其来，咄咄逼人的长安城。
现在指望着长安城先跟九峰书院冲突，所以大家倒是不忙着立即动手。
但至少，先查明长安内外虚实。
对于中土绝大多数人来说，如今面对长安城最大的问题是，那里太过神秘。
当前大家只知道长安来自东疆，内有不少九境之上的高手。
但长安城主是谁，长安城里到底有什么人，他们来中土九境想要做什么……
这一切，现在都是谜团。
换了以前，贫瘠的东疆如果有哪个势力敢这么嚣张踏足中土，不论赵家皇朝还是衍圣府亦或者蜀山南宗，早就把它横推下海，一路揍回东疆，然后在东疆灭它满门。
但眼下种种迹象表明，长安城，不同寻常。
于是所有人便都慎重起来。
大家都先琢磨着，探明长安虚实，知己知彼，方可决定下一步动向。
只是，该从何处着手，让众人一时间陷入沉思……
被中土各方势力惦记的长安城里，如今进军中土的行动，正如火如荼展开。
除了当初第一批西渡的荒雷派、熇原书院等势力的门人弟子外，长安城之下其他越来越多的人，都纷纷请缨，前往中土。
张东云大手一挥，一概允许。
别管赵家皇朝上下当前真实想法如何，至少表面上，长安城同赵家皇朝当年正处于蜜月期。
除了江东道被长安占据作为登陆后第一块根据地外，这里渐渐开始，不断通过商贸，从赵家皇朝获取大量物资。
其中部分珍稀宝物，则通过海路，源源不断运回东疆长安城。
此刻的大明宫里，某位姓张的城主，手里便正把玩着一段酷似竹节的植物根茎。
外形看着像竹枝，但通体血红，表面更有一道道血丝，闪动诡异的流光，仿佛动物的血管。
此宝名曰竹麒麟，乃中土特产之灵丹妙药，东疆从未有过。
武者将之炼化吞服，可以大幅度锻炼自身气血。
对张东云本人的修为境界来说，正是当下最需要的灵丹妙药。
他并没有急着将之炼丹或者直接吞服，而是先把手一甩。
于是血红的一截竹枝，便从天而降，自大明宫落入下方长安城的药田里。
在无敌城系统的作用下，这根竹节，顿时重新焕发生机，化为一片血红的竹林。
待着竹麒麟被重新大量培育起来之后，张城主才慢条斯理，随意采摘加以享用。
他慢慢感觉，自身气血更进一步凝练。
武皇逐鹿天下的大门，正渐渐在他面前显现，并徐徐打开。
这时，忽然有人求见。
张东云允许后，慧明小和尚出现在大明宫内。
“贫僧离开师门多时，想要返回中土探望一下恩师与同门，望陛下恩准。”慧明双掌合十，向座上的张东云躬身一礼。
“去吧。”
张东云淡然道。
一旁有个年轻书生，则微笑着将一封书信，递给慧明：“顺道将这封信，转交你师父空如大师。”
“是。”慧明应了一声，上前接过信件。
长安城神通广大，他早有耳闻。
虽然小和尚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他师承来历，但长安城洞悉真相，他倒不很吃惊。
目送慧明的身影离开之后，“何先生”模样的沈和容微微一笑：“这小和尚倒确实有几分他师父的模样。”
张东云同样一笑，没有多言。
邪皇留下的记忆中，同样有相关信息。
空如大师，昔年雷音寺长老之一，只是早年同雷音寺不和，早早便离寺远游。
之后雷音寺破灭，流散的僧人分别建立中岳、灵光、菩提三寺。
空如大师便是中岳寺创始人之一。
“后来还是老样子，空如同中岳寺方丈空缘意见不和，最终空如再次离寺。”
沈和容轻轻摇头：“自那之后，他不知所踪，不过后来听说他有传人，行走江湖。”
张东云微微颔首。
沈和容上一世转世身沈倩，此前一直在中土，伴随沈家和九峰书院崛起。
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彼时慧明小和尚还穿开裆裤呢。
所谓空如有弟子重新入世，行走天下，应该是慧明的师兄。
他自己也曾说过，除了恩师空如之外，尚有两个师兄。
“由他去吧。”张东云淡然道。
沈和容亦点点头。
张城主的视野，覆盖整个无敌城范围。
这时，长安的慧明小和尚，尚未离开无敌城范围内。
“永色师弟，你要跟我一起回中土看看吗？”
慧明看着眼前年纪更小的永色问道。
永色摇摇头：“我留在这里陪师父他老人家，希望有朝一日能一起回去。”
他抬头看着慧明，语气有些迟疑：“师兄，你还回来吗？”
慧明哑然失笑：“当然，我只是回去探望师父师兄，很快便回来。”
“哦，那师兄你快点回来。”永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安其他挺好，就是跟咱们一样的佛门弟子有些少。”
“那我们后会有期。”慧明笑着摆摆手，同永色告别，然后出城。
他一路穿越重重城墙，跨过东疆大地，来到东疆西海海边。
昔日从中土渡海来东疆时，慧明第七境的修为险象环生。
若非他修习的佛法极为精妙，怕是有可能直接死在海上。
如今少年僧人修为实力比昔日有所增进，渡海安全性大大提高。
但他反而不再只身横渡荒海，而是顺路搭乘长安由东疆前往中土的大船。
站在甲板上，看着那随船一起在海面移动，让荒海风暴停息的阵法，慧明小和尚心中感慨万分。
哪怕事先有所耳闻，但此刻亲眼目睹，还是让他感到震撼。
慧明虽然自幼跟随空如大师常伴青灯古佛，但见识眼界并不浅。
可以移动的道家阵法，即便中土太清宫和正一派，甚至再加上昔年纯阳宫，都不曾有过。
长安，当真神奇。
能称雄东疆，在中土出身的人眼中，算不得什么。
可是能凌驾于中土各大圣地之上，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
慧明小和尚这时不得不连续默诵佛经，方才让自己心头灵台，重新澄净。
法阵不禁保护海船不受恐怖风浪侵袭，更让船速大大提升。
按照慧明的估算，这速度竟似乎完全不逊色第七、第八境高手飞遁，日行万里完全不在话下。
他听船工交谈，慧舫真人同陈玉等人正在不断尝试，很快将有新成果。
届时，法阵作用将比现在还要更高。
慧明听了，心中也不禁一阵阵神往。
船只靠岸之后，他下船先前往望海城，见过长安在此地经营的李杰、卓罪等人，然后一路离开赵家皇朝江东道。
慧明一路向北而去，倒是不用奔波太远。
他师父空如大师隐居之地，正在赵家皇朝境内。
幽静山间，藏着一座看上去古老，但整洁完备的古刹。
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年纪的年轻僧人，正在古刹门外扫地。
他似乎心有所感，抬起头来。
很快，山路上便出现慧明小和尚的身影。
慧明这时看见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二师兄！”
“小师弟回来了。”
那僧人也面露喜色：“这趟出去，都走了些什么地方，收获如何？”
“一言难尽，晚些时候容我详谈。”慧明赶到庙外：“师父和大师兄呢？”
“师父在会客。”
那僧人面上笑容淡了一些：“师兄他……离开了。”
慧明敏锐注意到对方似有难言之隐。
他心中顿时升起不祥预感。
看二师兄的意思，大师兄并非像往常一样出外历练，增长见闻。
“究竟出了什么事？”慧明连忙问道。
那青年僧人欲言又止：“待师父见完客人后，你先去见过师父，晚些时候，我再和你详细聊，总之……也是一言难尽。”
慧明默默点头。
对方这时则转头看向庙里。
门内，走出一个同样年轻的和尚。
同时，庙里传出一个平和的声音：“慧净，代为师送客。”
扫地的慧净将笤帚放下，双掌合十：“慧觉师兄，请。”
319.放下屠刀与拿起屠刀
闻听“慧觉”二字，慧明小和尚心中微微一动。
空如大师隐居于此，并非与外界彻底断了声息。
外面中土人间各方面的消息，空如、慧明师徒常有耳闻。
其中自然也能听到有关他们出身之地中岳寺的消息。
慧觉和尚这些年来声名鹊起，已经成为中岳寺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人物。
空如师徒亦对其有过谈论。
对慧明来说，今天还是第一次当面见到对方真人。
慧觉双掌合十，同慧净、慧明师兄弟二人见礼。
慧明小和尚连忙还礼。
“这位是慧明师弟吧？”慧觉微笑：“师弟是刚刚游历归来？”
“只是入世行走，体会民情。”慧明小和尚答道。
“师弟慧根深种，将来必有成就。”慧觉点点头，同慧明告辞。
慧净则送他下山。
慧明小和尚心中奇怪对方为何忽然到访。
他一边想着，一边步入寺庙中。
庙宇内，一个老僧正打坐，闭幕诵经。
“师父，弟子回来了。”
慧明到了对方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诵经声终止，老和尚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回来就好。”
他招呼慧明坐下，但并不多过问慧明之前经历，只是说道：“金刚界法下半部，你可以去抄阅了，先默三万遍即可。”
“是，师父。”
慧明面上未露喜色，而是先将自己之前经历，不分详略，全都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自家恩师。
末了，他将“何先生”的信，递给空如大师。
空如大师接过信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而是就慧明先前的汇报，挑几处细节又问了问。
慧明一一作答后，空如大师没有再开口，转而陷入沉默中。
“师父……”慧明轻声唤道。
空如大师抬眼，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慧明试着问道：“师父是不是知道，主持长安的人真实身份是谁？”
“不。”
空如大师摇了摇头：“为师当前也猜不出长安城主的身份，不过既然‘猿龙王’敖空在长安落脚，那么长安城主，可能也是十二阎罗中人。”
“师父，听说十二阎罗昔年一起遭逢大劫，猿龙王幸免于难已是难得，莫非其他人全都没事？”慧明忍不住问道。
空如大师摇头：“为师没有亲历，仅仅是耳闻，但是据说当时人就没有死干净，十二阎罗中有逃出生天者。
更何况除了修行武道之人以外，到了他们那个境界，便是死在当场，也未必就是真的死了。
每个人都可能暗中留了替死重生，转世重修的法门。”
老和尚停下脚步：“更何况，有消息称，当时十二阎罗只有十一人，缺了排行第七的‘剑魔’苏破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长安城忽然出现，确实可能是十二阎罗卷土重来，之后更寻回猿龙王，结义兄弟团聚。”
慧明点点头：“听说十二阎罗当年横行无忌，视人命如草芥，残暴不仁。
但是弟子在长安城所见所闻，长安城主虽然威严深重，可是常施仁政，当真称得上一句爱民如子。
看得出来，猿龙王性情暴躁，但被长安城主规诫，收敛昔日许多杀性。
弟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甘愿相助长安统一东疆，令东疆所有百姓，能过上比从前更好的日子。”
即便现在长安主动掀起战事，踏足中土，慧明亦不抗拒。
中土六大皇朝治下的百姓，日子比东疆百姓过得要好一些。
但那是因为中土远比东疆富饶的缘故。
真要说当权者施政，甚至比从前东疆七大王朝还要更加严苛。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多修行者或者统治者修为越高，距离世俗百姓民众越远，便越不拿普通人性命当回事。
双方在心理上的距离，恐怕比身体上更远。
“虽然不知道是否跟当年之事有关，但毕竟三十多年过去了，人都有可能改变。”
空如大师微笑看着自己的弟子：“有人可能由正入邪，但也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慧明闻言颔首：“师父说的是。”
空如大师沉吟道：“说起来，你所言的那位何先生，让为师不由自主想起昔年的千秋大孽。”
说着，他目光落在手里信件上。
昔年十二阎罗威名盖压整个中土，多年之后的现在，慧明小和尚也感到紧张。
他注视自家师父展开信封。
里面的信纸上没有文字，而是一副画面。
画上是个女子，看上去大约双十年华，容颜秀美，栩栩如生。
尤其是其双目中，仿佛有光，冲出纸面。
只是其中视线看似柔和，但暗藏凌厉与孤寂。
“师父，这是……”慧明小和尚看向自己的恩师。
他在长安，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女子。
“昔年十二阎罗中排行第十二的‘千秋大孽’，沈和容。”空如大师轻叹：“一转眼，几十年了……”
画上女子，这时竟仿佛活过来，忽然开口：“准确说来，是三十九年，大师，久违了。”
空如大师知道是对方的见字如面：“恭喜沈施主得脱苦难，转世重修，也请代贫僧向敖施主和长安城主问好。”
“这是一定，谢大师关心。”
画中女子继续说道：“这次之所以由慧明带信给大师，是有一事相商。”
空如大师颔首：“施主请讲……”
慧净和尚送了中岳寺的慧觉下山，然后返回庙里，就见小师弟慧明等在外面。
“师父在跟长安的人谈话。”慧明言道。
慧净略微有些意外：“长安？”
慧明点点头，然后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告诉二师兄。
末了，他说道：“师父说，方才中岳寺来人，也同长安有关。”
慧净和尚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二师兄，你刚才大师兄，他怎么了？”慧明这时问道。
慧净和尚略微沉默一下后，开口说道：“大师兄，同邪道中人为伍，脱离了师门，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慧明如遭雷击，冷在当场。
他脑海中飞快划过大师兄慧行的面容。
同时，恩师空如先前那句“有人可能由正入邪，但也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再次在慧明脑海中响起。
他此刻方才明白，师父当时为何神情会显得略有几分复杂。
令空如大师感慨的人，可能不是长安城主与十二阎罗，而是背离自己的徒弟。
“大师兄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慧明涩声问道：“他眼下在哪里？”
“他跟北海六凶走了，现在下落不明。”慧净和尚神情同样黯然。
慧明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相较于在他出生之前便已经销声匿迹的十二阎罗来说，北海六凶还更熟悉一点。
那是十二阎罗失去踪影后，最近这二十年涌现出来的邪派人物。
比起昔年横行天下的十二阎罗，这些后辈没有那么风光，但也都是叱咤一时的凶星。
这些年来，引得太清宫、中岳寺、衍圣府等名门圣地还有六大皇朝一起围剿他们。
如此环境下，北海六凶聚义，既有效仿昔年十二阎罗之意，也有抱团取暖的客观需要。
中土容不下他们，他们被迫退往中土北方荒海。
因为大海环境复杂又广阔无边，他们总能在哪里摆脱围剿。
于是渐渐被中土势力称为北海六凶。
这些年来，他们时不时也会上岸活动，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避居海上。
可是慧明着实没有料到，这一次会是如此结果。
“师父，怎么说？”少年僧人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青年僧人再次沉默，然后才开口说道：“师父愿受大师兄一掌，大师兄……真的打得下手。”
慧明痛苦地闭上眼睛。
好半晌后，他重新睁开眼：“有朝一日，我要找到他！”
慧净默默点头。
这时，庙里传出空如大师平静的声音：“慧净、慧明，进来。”
师兄弟二人依言入内，空如大师这时已经收了沈和容传来的信件，他转身取出一根禅杖，递给面前两个徒弟。
慧净小心翼翼接过：“师父，您的八叶禅杖，已经多年不用……”
空如大师点点头：“该用的时候，自然便要派上用场，慧净你接下来便随慧明一同前往长安城吧。”
慧明、慧净都惊讶：“那师父您身边没人侍奉了。”
“没收下你们入门的时候，贫僧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空如大师微笑：“为师过些日子，也要离开这里了。”
“师父，长安那里，是昔年十二阎罗盘踞……”慧净已经听慧明大致讲过。
“慧净，你不妨亲自去那里看看。”空如大师言道。
“是，师父。”慧净收了八叶禅杖，同慧明一起拜别空如大师，离开这荒山。
走在路上，慧明忍不住问道：“师父是要去找大师兄吗？”
“不无可能，不过那还是不是咱们的大师兄，却不一定了。”
慧净叹息：“师父先前伤势已经痊愈，恐怕当真要去寻他清理门户了。”
慧明神情黯然。
师兄弟二人一路南下，前往赵家皇朝江东道。
不过，走在半路上，忽然有人挡在他们面前。
来者他们熟悉。
之前刚刚才分别。
“还请二位留步。”正是中岳寺的慧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