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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过界者，一个都别想走
姬洪四下里寻找，但始终找不到西周王室又或者杨氏家族、西楚王室等人的下落。
中土宏平书院教习苗通这时徐徐开口问道：“会否是长安的手笔？”
李夜羽等人都沉吟着点头。
姬洪则脸色难看，双目中流露出绝望。
“请三位先生还有大师，为东疆主持公道。”周围西周王室硕果仅存的高手，声音艰涩，低头恳求。
李夜羽视线望向东方，沉吟不语。
苗通知他心中所想。
当前对东疆的状况，对长安城了解太少。
就这么贸贸然闯进去，可能会步廖平、法宁大师的后尘。
虽然他和智光禅师、李夜羽的修为实力都在廖平、法宁大师之上，但此刻心中仍然有些不托底。
“我们此行，本就是来探明长安虚实。”智光禅师这时开口说道。
一旁的钱浩峰想了想，提议道：“由我和他两人进去，你们三位，在外稍候，为我们压阵。”
他说话同时，指了指姬洪。
李夜羽言道：“如果这样，那还是由我去吧。”
钱浩峰说道：“师兄以见字如面，给我留一副字即可。”
“廖平和中行身上都有沈师的见字如面，然后他们失去音讯的时候，沈师那边也没有察觉。”李夜羽神情严肃。
钱浩峰则坚持由自己进去：“我并非要找长安麻烦，只是打探消息，我去半日，如果半日内我还未回来，李兄你便和苗先生、智光大师一起返回中土吧。”
李夜羽拗不过对方，唯有叮嘱：“万事小心。”
他说着，展开空白纸张，写下一副墨宝，交给钱浩峰：“时刻将我的见字如面展开，我会一直盯着你那边的动向。”
“好！”钱浩峰接过，然后对姬洪说道：“头前带路。”
姬洪虽然知道有危险，但对方没有一走了之仍肯留下，他便谢天谢地了，当即为钱浩峰带路。
李夜羽、智光禅师、苗通三人，悬停于大海之上，都神情凝重，目送钱浩峰二人离去。
钱浩峰头顶文华才气涌动，现出自己的文华宝卷。
文华宝卷纸张翻动间，有道道云气落下，将他和姬洪的身影一起遮挡。
他们的身形，竟仿佛在半空里消失。
于是，平安靠近海岸线，亦无人发觉。
钱浩峰带着姬洪，先小心翼翼，查探故周之地各处。
经过一座矿山，姬洪言道：“那原是我大周的宣霖石矿脉，现在应该都已经被长安城占据了。”
钱浩峰“嗯”了一声，但没有太过在意。
宣霖石对东疆来说，是非常稀贵的天材地宝。
但对中土来说，就不那么稀罕。
或许有些低层次的势力会比较在意，但至少难入九峰书院出身的钱浩峰法眼。
不过，正当钱浩峰准备带着姬洪离开之际，他忽然轻“咦”一声。
然后，他悄然带着姬洪下落，靠近下方矿场。
姬洪刚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但等到靠近之后，他比钱浩峰还要更加震惊。
因为他发现，矿场里负责采矿的苦力，竟然都是修行者。
姬洪再仔细观察，赫然发现其中更有他西周王室子弟在其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姬洪气得手脚发抖。
“居然如此作践修行者……”钱浩峰亦神情凝重。
苦力的修为实力，对于九境之上的他来说，自然微不足道。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远超芸芸众生，能踏上修行道路的人。
钱浩峰望向手中墨宝：“夜羽兄，你怎么看？”
手中墨宝，并未传递李夜羽的回答。
钱浩峰初时还以为对方在思考，或者在跟智光禅师、苗通商议。
但对面长时间始终没有回音，钱浩峰神情顿时为之一变。
“不好！”他惊疑不定望向四周。
但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与他相距万里之上，长安城大明宫中，张东云正饶有兴趣看着这两个入侵者。
无敌城的真实范围，向西去，足足覆盖了大半周地。
最西边的海岸，确实是没有覆盖到的。
但钱浩峰二人向内深入，顿时就踩过界了。
至于他们看见的宣霖石矿脉里，确实都是被长安压制，在这里服刑做苦力的囚犯。
而事实上，现在无敌城范围以外的一些场所，也已经投入了部分修行者囚徒，充当“人形工程机械”。
出了无敌城范围，自然无法强制他们做工。
但能被放出去的犯人，都是已经在无敌城范围内做工多时，把脾气傲气磨得差不多，经过张城主审核考量的人。
即便放出去后，也会老老实实干活儿。
当然，这类人被放到外面做工，距离他们彻底解脱，像唐地镜月楼、郑氏家族等地方一样都重获自由新生，也已经不远了。
同时，必要的守卫不会少。
很快，囚徒名单上，就要再多两个人了。
李夜羽的墨宝，从钱浩峰他们刚进入无敌城范围开始，就已经失去见字如面的效果。
不过，张东云也没有完全将画面传送掐断。
他虚构了画面，继续传给外面的李夜羽三人，以防将他们吓走。
而钱浩峰与姬洪，张东云没有亲自出手拿下。
他想考较一下自己的手下。
钱浩峰是第九境之上的儒家宗师，一般来说，其他人发现不了，可以理解。
但目前看来，手下还是有些可造之材。
“道家阵法吗？”
钱浩峰察觉自己和外面的李夜羽等人断了联系，当机立断：“我们走！”
他带了姬洪转身就走，但却忽然看见，后方有一人堵了上来。
“我就说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还当真是有人进来了。”
一个看起来神情略微散漫的男子，立在半空中，挡住钱浩峰二人西归的去路。
其周身上下，无形气势，竟直接冲散钱浩峰文华宝卷散布的灵气，使原本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近乎隐形的二人现身。
“武皇？”
钱浩峰目光微微一凝：“你是长安城主，还是长安城里什么人？”
不等对面那男子回答，和钱浩峰在一起的姬洪却大惊失声：
“你是……卓罪？”
对面看似散漫，但目光凌厉的男子笑笑：“姬洪啊，难怪先前没找到你，原来外出联络救兵去了，这位是中土来的吧？”
“本人钱浩峰，中土九峰书院第三峰门下。”
钱浩峰自报家门的同时，看向姬洪。
姬洪回过神来，但仍然满脸难以置信：
“他原是我大周王朝治下一个荒雷派的掌门，狼子野心，深藏不露。
先前所有人一直以为他是第八境的修为，哪知他其实已经达到第九境。
但是……”
姬洪注视卓罪：“他投靠长安应该还不到一年时间啊……”
长安城有九境之上的高手，这一点钱浩峰早有心理准备。
但此刻听了姬洪的话，他不禁面上同样微微变色。
“他不是长安城嫡系，还是后来投奔长安的人？”
钱浩峰喝问：“你是说，他前不久还是第九境？”
姬洪有些艰难的点点头。
钱浩峰深吸一口气。
短时间内，能将东疆当地第八境的武者培养到第九境，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从第九境到第十境，跨过天堑，成就武皇之身，就让钱浩峰都感到震惊。
更让他心情沉重的是，眼前虽然只有一个卓罪，但会不会还有更多？
一念至此，钱浩峰当即足踏青云，意图脱身。
卓罪身形一闪，拦在对方面前。
但就见钱浩峰头顶的文华宝卷打开，一重又一重光辉从天而降，向卓罪当头压下来。
卓罪一拳击出，上方一道光流顿时溃散。
光华四下散落之际，仿佛风云天地万千气象一起破碎。
乃是钱浩峰一重家国天下，当场被卓罪一拳击破。
不过，一重家国天下破碎，立马又有一重压了下来。
卓罪握拳的手掌，五指猛然张开。
然后，就仿佛有神雷在九天之上炸裂，直贯天地。
钱浩峰文华宝卷所生出的一重又一重家国天下，都被这九天神雷连环劈碎。
卓罪掌出连环，九霄雷掌的掌力连绵不绝。
天下万物，都仿佛帝皇所逐之鹿，尽在掌握。
钱浩峰的家国天下，亦无法阻挡。
不过，书生也无意要跟卓罪拼个高下。
他以自身的家国天下，阻挡卓罪的同时，其本人已经平步青云，向西一路飞走。
卓罪紧随其后，掌出连环，如此霸道的力量竟然仿佛无穷无尽，硬生生将对手数十上百的家国天下全部打爆！
钱浩峰的文华宝卷，光芒一时间竟都黯淡下去。
不过，只是瞬间之后，其文华宝卷又立马重新大放光彩。
一重重家国天下重新显化，继续阻挡卓罪。
卓罪目光一凝。
九峰书院的经典义理“才思泉涌”施展开来，叫钱浩峰的文华宝卷光华似是无穷。
卓罪虽然还有余力，但钱浩峰不跟他硬拼，一心想走的情况下，他也难以阻拦对方。
不过，他并不担心钱浩峰跑了。
就在钱浩峰以重重家国天下阻挡卓罪之际，他前方大地忽然破裂。
重重黑色的火焰，从地底喷薄而出，瞬间形成阻断钱浩峰去路的火焰围墙。
火墙中，一头背生双翼的巨蛇，探出身来。
293.朕，就是他们的底气
“螣蛇……”
看见前面拦路的黑火和巨蛇，钱浩峰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妖皇境界的螣蛇……”
巨蛇张开双持，头顶上方原本尚是白昼的天穹，顿时黯淡下来。
仿佛从白昼瞬间步入黑夜。
而夜空里，有星辰闪烁，星光落下，笼罩螣蛇陨星。
他一身妖力，顿时猛涨。
其阴森的竖瞳注视钱浩峰。
然后钱浩峰与姬洪就顿时感觉自身变得极为沉重。
“这螣蛇半年以前，也还只是第九境的妖王！”姬洪厉声大喝。
钱浩峰面对螣蛇的大地之力尚能勉强支撑。
而姬洪身形顿时就向下坠去，难以自控，摔在地上，仿佛烂泥一样难以动弹。
钱浩峰这时也顾不上姬洪如何。
他头顶文华宝卷翻涌之下，顿时一重家国天下置于自己脚下。
厚重大地承载之下，帮助他稳定身形，对抗螣蛇的大地之力。
对方的地心玄火包围上来，也被钱浩峰的家国天下阻挡。
螣蛇张口，发出无声厉啸。
但啸声仿佛凝结成了实质，更于透明间，像是在闪动淡淡星晖。
陨星彻底褪去龙族特征，纯化为真正的螣蛇血脉后，这惊神啸的威力也随之水涨船高。
近乎有形的音波，撕裂钱浩峰的家国天下。
钱浩峰头顶文华宝卷落下，书页不停翻动间，阻挡螣蛇的啸声。
同时，他本人大声颂唱诗文，用浩荡气息流转开来，抵挡螣蛇带来的惊怖。
可惜，就在这时，一只手掌，从后方伸来。
钱浩峰努力演化出了自己的如椽巨笔，足足超出百米长。
如椽巨笔书写锦绣文章，意图阻挡背后伸来的手掌。
但他一边对抗螣蛇陨星，一边还要防备卓罪的攻击，顿时再也支撑不住。
如椽巨笔，直接被卓罪仿佛九霄神罚一样的雷霆掌力打断。
卓罪下一掌，继续向钱浩峰拍来。
钱浩峰无奈，只能一边勉力抵挡，一边躲避。
然而，他还是被卓罪一掌拍碎了右肩。
挨了卓罪这一击，他另一边也难以再继续抵挡螣蛇的攻击，
恐怖的惊神啸，震得他头晕眼花。
不仅仅神魂受损，惊神啸更由虚幻影响现实，生生震破钱浩峰的心脏。
钱浩峰一口逆血喷出，当即先后仰天栽倒。
卓罪上前，一把将之抓住拿下。
“送回长安，交由乌云先生处置吧。”
螣蛇陨星开口言道。
卓罪点点头，带上重伤的钱浩峰与姬洪，前往长安。
他们身处无敌城内，对张东云来说无甚秘密。
很快，张东云便知道李夜羽等人的具体下落。
因为无敌城营造的假象，外面的李夜羽三人，现在还以为钱浩峰二人只是在四处查探。
“你同李杰、陨星，一起去将剩下三人，也全部抓回来。”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收下钱浩峰与姬洪后，向卓罪吩咐道。
“是，先生。”卓罪没有多问，当即汇合了李杰还有螣蛇陨星，便即向西方荒海上赶去。
李夜羽和灵光寺的智光禅师，以及宏平书院的苗通，原本还正在关注钱浩峰二人的进展。
但很快，他们三人都目光微微一闪，隐约感觉到，有人正在向他们靠近。
李夜羽定睛看去，之间两人一妖，从半空里飞来。
两个第十境的武者，还有一条第十境的螣蛇。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卷轴，见字如面明明正忠实反应钱浩峰巡查长安内外的景象。
钱浩峰没出事，敌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人位置的？
李夜羽不知道答案，但他很确定，如果他们三人被长安一网打尽，钱浩峰定然也落不了好。
不过，来者只有这三个第十境吗？
“可能有诈。”苗通沉声道：“可能另有高手。”
“不要跟他们纠缠，先摆脱了换个地方再说。”李夜羽同意对方判断。
智光禅师忧心法宁、法心等门人的安危，但这时也不打算冒险，转而和李夜羽、苗通一起离开。
只是，他们想走，李杰三个却不想放过。
螣蛇陨星当场便是一声惊神啸。
狂躁而又尖锐的啸声让李夜羽三人也为之皱眉。
智光禅师双掌合十，茫茫金光涌动，在半空里结成一具大约两丈八尺高的佛陀法身。
这佛陀法身也像智光禅师本人一样双掌合十，接着口喧佛号：
“我佛慈悲。”
佛号声响起，顿时究竟螣蛇的惊神啸硬生生压下去。
螣蛇陨星一惊，再定睛细看，就见半空中，以对方法身为中心，竟然有琉璃佛光凝聚，像是化为固体，凝结成一片数亩方圆的净土。
“自在境界的法身？”螣蛇陨星立马识得厉害。
自在，佛门法身第二境，又称佛门修行第十一境。
修成此境界的高僧，凝结法身的同时，更会形成一片奥妙无穷的净土。
“不见其他人。”智光禅师言道。
李夜羽和苗通也察觉这一点：“奇怪，当真没有。”
“擒下他们，有关长安城的很多事情，我们便都可以知道了。”
说话间，智光禅师出手，法身净土变化延伸，使得螣蛇陨星还有卓罪、李杰，都落在他的净土上。
李杰悍然出手，拳势霸道，如星河倒倾。
果然跟卓罪一样，都达到武皇境界，可以逐鹿天下。
但面对他霸道的拳势，智光禅师的法身竟然只是轻轻抬手，便将之化解。
李杰目光一闪，感觉对方似是将他出手的一切，完全洞悉，因此轻而易举，便将他的拳劲化解于无形。
“离开他的净土。”螣蛇陨星喝道。
李杰、卓罪都心中一动。
自在者，衍化净土，自身居于净土不受世俗所扰，此之谓净土自在。
同时智慧常在，对手如果居于其净土之上，则可洞悉对手动向思想，谓之曰智自在
李杰、卓罪、陨星全都避让，意图先脱离对方净土再想办法。
智光禅师的净土虽然精妙，但范围有限。
以他们两人一妖的修为境界，一跃之下便即脱离。
但就在他们刚要动身之前，各自身后却都出现一尊佛像。
三尊佛像出手攻击，李杰三个被迫招架，只得继续停留在对方的净土上。
他们再定睛一看，就见净土上除了智光禅师的法身，更多出十几尊佛像。
这些佛像忽聚忽散，仿佛无处不在。
净土之上，化一身为多身，此为身自在。
智光禅师自在境界的法身，不仅将三个第十境的对手陷在自己净土上，更要一步步将对手镇压。
“没有其他帮手，仅凭你们三个，为何有底气，敢来追逐我等？”智光禅师沉声问道。
李杰三个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半空里响起声音：
“朕，便是他们的底气。”
智光禅师、李夜羽、苗通三人都吓了一跳。
可是他们仍未发现，附近有其他更多的人。
然后三人再看对面，则愕然发现，李杰、卓罪、陨星三个额头，都有一模一样的印记闪动。
这印记闪烁之间，凝结光辉，笼罩两人一妖。
下一刻，他们身上气息，便骤然暴涨狂涌。
螣蛇陨星头顶上的夜空星辰消失，接应的星晖也中断。
可他一身妖力，反而比先前还要强出许多。
其浑身上下鳞片开阖之间，竟然便有星光从里面照出。
就仿佛这一身黑鳞之下，螣蛇自己就是一颗巨大的星辰。
狂暴的星辰之力从中传出。
螣蛇双翅一振，竟然直接摆脱智光禅师净土的束缚，瞬间扑到他面前。
老和尚面现震惊之色。
幸好他先前便有所提防，此刻虽然因为错愕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近乎下意识的动作，躲避螣蛇陨星。
陨星这时仿佛名副其实，从天而降的星辰，凶狠撞击大地。
智光禅师净土上的佛陀像乃佛身所化，不如法身本身的神通。
几尊佛像顿时被燃烧的“陨星”击毁。
“陨星”直接撞到了智光禅师的法身。
这时，智光禅师本人和保护他的法身，忽然像是变成透明虚影。
螣蛇陨星直接从对方的身影中穿了过去。
他回首看智光禅师：“空自在？”
佛门法身四大自在，即空自在、身自在、智自在和净土自在。
智光禅师以法身空自在，规避了螣蛇陨星凶猛的突袭。
但陨星回首之后，直接便是一记惊神啸，再次轰击对手法身。
原本无形的啸声，这一刻充盈星光，力量强悍，轰得智光禅师法身几乎无法维持空自在。
“……星宿！”
智光禅师脸上震惊之色犹未彻底散去：“你竟然直接从妖皇第一境，提升到了妖皇第二境？帮你提升的人，方才说话的人，就是长安城主？”
陨星一跃而成跟他同为第十一境的高手。
螣蛇种族天赋何等强悍，曾有中央大地之主的美誉，又司主惊惧。
这时惊神啸轰击之下，智光禅师的法身都抵挡不住，有崩解的征兆。
“我佛慈悲！”
最初震惊过后，老和尚定下神来，双手结法印。
顿时，天地仿佛齐齐震动一下。
寰宇万物似在共鸣。
一股勇猛果敢，克服诸般苦难的精神意志呈现。
佛陀模样的法身，散去空自在之象，重现世间，同时金光大作，抵挡螣蛇的惊神啸。
昔年雷音寺真传，如今灵光寺三印之一，外狮子印。
294.人不吓人法吓人
昔年雷音秘传九大法印，灵光寺有其中三印传承，外狮子印正是其中之一。
法印加持下，智光禅师施展大光明咒，顿时无尽佛光向外扩张，抵挡住螣蛇的惊神啸。
双方一时间相持不下。
但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智光禅师法身之后，然后一掌拍来。
正是卓罪再次出手。
他对于暗算偷袭，全无心理负担，只求胜敌。
“大师小心。”
李夜羽提醒道。
光是得人提醒，智光禅师也没有办法。
因为身后一掌向他打来的卓罪，一身气息凝聚间，手掌前方，竟像是凝结成一尊虚幻的巨鼎。
其中蕴含的力量，远胜卓罪先前出手。
此刻的他，分明和螣蛇陨星一样，修为实力相较原先，硬生生提升了一个境界。
武皇第二境，问鼎！
又称武道修行第十一境。
达到这个境界的武道高手，一身力量凝练到了极致，仿佛可以像传说九鼎一样，镇压四方世界。
卓罪此刻出手，力量凝聚，目标仅指向智光禅师，并不波及下方。
但众人下方海面居然下陷，海水仿佛完全凝固，似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
智光禅师法身净土上所显化的诸多佛像，难以阻挡卓罪这大巧不工，惊世骇俗的一拳，纷纷破碎。
卓罪一掌落在智光禅师法身的身后。
智光禅师大光明咒显化无尽光辉，抵挡卓罪的九霄雷掌。
光辉震动间，卓罪的手掌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向前。
与此同时，连螣蛇陨星的惊神啸，也同样占据上风，开始震碎佛门法身周围的光辉。
只是迎战螣蛇陨星，智光禅师尚可抵挡。
但现在被卓罪从后夹击，他顿时抵受不住，连正面螣蛇的攻势都趁机水涨船高。
不过，眼看螣蛇陨星和卓罪一妖一人的攻击就要落在智光禅师的法身上，那重重佛光却又忽然稳固起来。
咫尺之间，将螣蛇和卓罪的攻击，都抵挡住。
并非老和尚也忽然实力境界提升。
而是源自提醒他的人。
别人出言相助，没有实际用处。
但儒家文宗第二境的宗师开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儒家文宗第二境，名之曰“立言”，又称儒家修行第十一境。
其名动天下的神通，被誉为“微言大义”。
微言大义一出，举轻若重，以微小的消耗，便可以大幅度放大自身法术神通的威力，从而远远胜过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
同时，微言大义不仅可以作用于儒家宗师自身，更可以作用在其他人身上。
李夜羽乃是九峰书院第三峰最基础的学生之一。
他以立言境界的儒家文宗修为开口，顿时让智光禅师一身佛门神通的威力大大增进，抵挡住卓罪与螣蛇陨星的夹击。
与此同时，他头顶也有文华宝卷呈现，书页不停反动。
一重重家国天下展开，要摄拿卓罪他们。
这时，一条浩荡星河涌现，强行洞穿了李夜羽的一重重家国天下。
正是李杰出手。
李杰双拳一错，滔滔星河竟似乎化为一片映照星光的浩瀚大海。
不过，这时却有宏平书院的儒家宗师苗通挡在他面前，阻止他为卓罪、螣蛇解围。
“差点还以为是大妖。”
苗通目视李杰：“不过，你果然也从逐鹿，提升到问鼎境界了……”
说话同时，苗通以自己的文华宝卷，演化出同样浩瀚的沧海，抵挡李杰的拳势。
他同样是立言境界的儒家宗师，有微言大义的神通加持之下，沧海浩瀚无边，抵挡李杰沉重至极的铁拳。
那边苗通成功阻挡李杰，这边李夜羽则相助智光禅师。
智光禅师外狮子印加持下，大光明咒同样显化光辉，光照四方。
螣蛇陨星勃然大怒，惊神啸转而攻击李夜羽。
儒家第二境宗师的微言大义，同一时间只能作用于一个对象。
相助他人，便无法照应自己。
是以螣蛇陨星马上调转矛头，惊神啸直取李夜羽本人。
不过李夜羽作为九峰书院高足，天赋悟性和修为造诣都极为高明。
他立即以微言大义重新加持自己的文华宝卷。
虽然最初十几重家国天下，还是被螣蛇陨星势如破竹打穿，但越往后，那独立的天地便越强。
最后，螣蛇的惊神啸渐渐变成强弩之末，在打穿对方五十七重家国天下后，被后续的文华才气挡住，无法继续向前，双方一时间陷入僵持。
没有了李夜羽微言大义的加持，智光禅师的佛光，立马黯淡许多。
不过，他现在的对手，也只剩下卓罪一人。
老和尚的手印，马上为之一变。
外狮子印化为日轮印，无尽光芒顿时凝结于老和尚双掌外围，恍若一轮光明大日。
他五指张开如莲台，回身便是一招灵光寺嫡传的阿弥陀掌。
无量光华，像是聚集成一个闪光的莲台，瞬间便都卓罪面前。
卓罪面无惧色，回了对手一式九霄雷掌。
两人双掌对碰，立马便有无尽光雨，向四方扩散。
卓罪凝结如鼎的掌力这时破开，余威向四周震荡。
原本被镇压凹陷的海面，顿时海水激荡，巨浪滔天。
智光禅师一掌之后，猛然变招。
他手指向卓罪点去，顿时生出一根菩提树枝，瞬间刺到卓罪面前。
卓罪目睹对方的菩提指，心神不禁微微一迷。
菩提树枝上，有花朵将开未开。
卓罪的心神仿佛被凝聚到这花朵上，只关注花朵何时开放，会否开放。
但只是瞬间，他作为第二境武皇的强大心神，便从对方佛门神通中挣脱。
眼前菩提树枝消失，只见闪动光辉的莲台，再次到了面前。
卓罪临危不乱，当即便又是一掌，挡住对手的阿弥陀掌。
虽然因为失了先机，以至于被震退半步，但卓罪身形一转，快如闪电，瞬间就到了智光禅师侧面，然后招招抢攻，意图重新夺回上风。
智光禅师凭借法身四大自在，于是较量，不落下风。
但老和尚心神却隐隐震惊。
他原以为对方仓促提升境界，不可能将第二境武皇的问鼎之力有效发挥出来，同样亦没有这个境界下跟人交手的经验。
然而卓罪的面现，却没有半点不适应。
他仿佛已经是个在武皇第二境浸淫多年的老手，不论身手还是应变，都让智光禅师抓不到破绽。
这让老和尚越打越是心惊。
长安城主，想提升谁的境界实力，便可以随手做到吗？
这等神通，不仅震撼智光禅师，同样也叫李夜羽、苗通恶人心惊不已。
苗通接下了李杰的攻击，以微言大义加持自身神通的威力与实力。
但李杰拳出连环，并且一拳更比一拳沉重，一拳更比一拳凶悍。
一时间打得苗通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
苗通目光微微闪动一下。
下一刻，李杰一拳击出，却愕然发现，他这一拳的力量，在飞快流逝。
力量流逝，拳力变小。
甚至是自己越用力，力量消失便越快。
甚至他身形移动，也在渐渐变慢。
李杰初时以为对方有手段吞噬吸纳他的攻击和力量。
但仔细辨别后，又感觉并非如此。
更像是他自身的力量出现变化，自行衰落。
这让李杰大惊。
他险些以为是长安城主的法门是榨取他本身力量，短时间内集中爆发一阵虚火，这才让他看上去像是提升了境界。
然后现在副作用来了。
可是一旁的螣蛇陨星与卓罪，却没有类似的问题。
李杰经过最初的诧异后，很快冷静下来。
他留心观察，就见苗通的文华宝卷周围，像是漂浮一层薄雾。
是这儒家宗师搞的鬼？
李杰正思索间，便发现另一个现象。
他出手略微放慢一些后，方才的异象却消失了。
其拳劲不仅不减损，反而有提升的征兆。
“反着来？”
李杰目光闪动，轻飘飘一拳击出。
其拳力却猛增，直击苗通。
苗通神情不变，只是散去笼罩四方的轻雾。
于是李杰的拳势，顿时恢复正常，如先前一般轻缓。
李杰眼下是武皇问鼎的实力修为，也就是武道第十一境的境界。
拳力轻重快慢，哪里有不随心所欲的可能？
眼见对方散去轻雾，他看似轻缓的拳头，立马重新全力出手。
然而对方的神通，同样收发由心，一念即至。
似有若无的雾气出现，再次将李杰的重拳化于无形。
李杰从未去过中土，不知道中土宏平书院传承的经典义理名为“南辕北辙”。
他出拳，苗通便以雾气将之化解。
他利用雾气特性故意放轻自己出手，苗通则散去雾气。
如此一来，几次反复之下，苗通便抢占上风，使得李杰反而被他压着打。
李杰目光沉凝，全是忽然又一变。
奔腾的大海，彻底化为暗流涌动的静海。
静海不停压缩之下，竟像是真的凝结成一口巨鼎。
他置身于巨鼎中，巨鼎仿佛不再受对方的“南辕北辙”影响。
李杰以静制动，将苗通的攻击一一化解。
他的无懈可击，不受苗通“南辕北辙”影响，不曾出现疏漏，始终守得固若金汤。
295.该好好谈谈了
苗通眼见一时间无法奈何李杰，便索性以自己的家国天下将之摄拿。
然而，那“巨鼎”一进入他的家国天下里，顿时就将这一重独立天地洞穿，根本无法被镇压在里面。
李夜羽和螣蛇陨星交手的同时，开口说道：“不要继续纠缠了，我们先走。”
发生在面前两人一妖身上的诡异变化，他必须尽快告知九峰书院的长辈。
智光禅师和苗通显然也是相同看法。
他们一时间虽然难以战胜对手，但一心想走，还是有机会的。
于是三人各展奇招，暂时逼退三个对手，然后便立即继续向西撤离。
长安方面两人一妖不肯放弃，仍继续追赶。
李夜羽一边应对身后追兵的攻击，一边展开自己老师沈浩的见字如面书卷。
但他却发现，书卷上墨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压制。
笔墨不停在纸面上颤抖，可是却无法正常发挥作用。
李夜羽一惊，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苗通。
却见苗通手里拿着宏平书院院长晁云亲笔书写的墨宝，也正骇然转头望向他这边。
对方字画上的笔墨，同样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压制，难以正常发挥见字如面神通的作用。
“什么人？”
他们正感到震惊之际，忽然心中都微微一动。
包括智光禅师在内，众人抬眼，视线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云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
身材高挑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上下年纪，姿容清丽，眉宇英武。
她身旁则跟着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年纪的女童，模样粉雕玉琢。
看见这么一堆有些奇怪的组合，李夜羽三人都微微一怔。
后方跟上来的卓罪同样意外。
螣蛇陨星见过大明宫侍从明易雪，而他和李杰也都见过七厄渊底第七厄，林少君林姑娘。
此刻全都大喜：“是我们长安的人。”
李夜羽三人的心沉到谷底。
而卓罪则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三个都提升到第十一境的修为境界，不逊色于对面李夜羽三人。
但是三对三，且实力大致相若的情况下，想要擒杀对方三人，难度就比较高了。
李杰、卓罪和螣蛇陨星只是听张东云的命令，尽自己最大努力。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顾不上去多想。
但现在看来，陛下出手提升他们三个，果然还有更完全的准备。
从西边中土方向，有人来抄李夜羽他们三人的后路。
前后夹击之下，对面三个就不好跑了。
李杰、螣蛇陨星都彻底放松下来。
而卓罪则在心里嘀咕，不知道负责堵路的女子，修为实力如何？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也越到前面跟对方并肩作战，忽然就见那高挑女子抽刀出鞘，然后高高扬起。
卓罪并非她的目标。
但对方只是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在李夜羽三人之后的卓罪，都感到全身阵阵发寒。
下一刻，高挑女子的刀锋向下斩落。
然后仿佛可以斩破星辰的刀光，就到了李夜羽三人面前。
苗通连忙展开自己的文华宝卷，书页翻动之下，道道文字篇章的笔墨，仿佛活动起来，四下里飘飞，形成重重轻雾。
宏平书院“南辕北辙”的经典义理作用下，意图削弱对方的刀光。
可是，相较于之前李杰的拳势，这刀光实在凶悍太多。
几乎是瞬息之间，刀光便直接斩破道道轻雾。
雾气在刀光之下，直接碎灭。
苗通见状，神情大惊。
而他身旁，李夜羽则连忙以自身微言大义，加持在苗通身上。
有他相助，苗通的“南辕北辙”，总算又上一个档次。
然而，斩破轻雾的刀光，仍然在继续向前。
虽然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但仍然不停斩破开雾气，斩向苗通。
唇亡齿寒之下，智光禅师当即也出手。
外狮子印加持之下，一式阿弥陀掌，演化无量光莲台，击打刀光侧面。
刀光微微震动，向前的势头终于暂时停顿。
李夜羽、智光禅师、苗通合三人之力，终于勉强接住这一刀。
刀光仍未破碎，只是暂时停顿。
智光禅师三人正想要努力将之击破，却看见让他们肝胆欲裂的一幕。
高挑女子神情平静，便立马又是一刀劈来。
一刀接一刀。
七刀连环之下，刀光汇聚在一起。
一片本就明亮的光之海洋中，竟仿佛现出更明亮的七点光辉，形若北斗勺柄。
七星破碎，斩灭万物的恐怖力量从中爆发出来。
摧毁了智光禅师的莲台，同时也将他双手双臂化为乌有。
湮灭了苗通“南辕北辙”经典义理形成的轻雾，然后将他整个斩成数段。
李夜羽虽然只是以自己的神通加持在苗通身上，这时也惨叫一声。
对方强悍的刀意，仿佛顺着无形文华才气逆斩而来，重创李夜羽的神魂。
李夜羽只感觉自己脑海中，仿佛也有七星破灭，将他的神魂炸得七零八落。
霎时间，中土三名第十一境的高手，全部身形失控，向下方大海坠落。
卓罪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完全失声。
螣蛇陨星其实也感到震惊。
他知道这位林姑娘实力强横至极，但此刻亲眼目睹对方出手，才真正体会到其中恐怖之处。
李杰倒是当下最正常的人。
他向下在海面上低空掠过，分别借助李夜羽、智光禅师和苗通三人。
其中苗通四肢皆断，连躯干都被斩成两段，眼见已经进气多出气少，马上便要一命呜呼。
李夜羽神魂遭受重创，智光禅师失去双臂，但两人都还有一些战斗力，勉强抵挡李杰。
可是他们两个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李杰一拳一个，就让他们全老实下来。
卓罪与螣蛇陨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一起处理俘虏。
楚摇光七刀之后，已然收刀入鞘，平静看着对方三人被李杰他们擒拿。
她转头对身旁的沈和容说道：“我去继续盯着中土那边，有消息通知我。”
当着李杰等人的面，沈和容注意自己措辞与态度：“是，前辈。”
她从自己帽子上取下一枚青天眼，交给对方。
东唐的两枚青天眼，现在都已经落入她手里，自己留一枚，另一枚则交给楚摇光。
楚摇光微微颔首，接过东西后，转身离开。
沈和容向李杰、卓罪、螣蛇陨星做了个道家稽首：“请三位关照。”
“不敢当，上我背上来吧。”陨星言道。
对方看着年幼，却是大明宫侍从。
那可是陛下眼前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不逊色于乌云先生、张先生他们。
所以螣蛇陨星不敢有丝毫无礼。
卓罪、李杰也都道不敢，然后一起向楚摇光辞行。
楚摇光转身，向西方荒海而去，重回中土。
沈和容则跟李杰他们一起带着俘虏回去。
她目光扫过九峰书院的李夜羽，没有多言。
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神情玩味，看着眼前两幅光影画面。
一个源自楚摇光那枚青天眼，视野同楚摇光本人差不多，当前只能看见茫茫碧海，看不见楚摇光本人神情。
另一个则源自李杰额头上的符印，呈现出沈和容的身姿。
张东云思索片刻后，调出系统任务列表刷新：
【随机捍卫任务8.6——擒拿或击杀与长安为敌的九峰书院学生李夜羽、宏平书院教习苗通、灵光寺长老智光】
【城主属下擒拿与长安为敌的李夜羽、智光和苗通，完成随机捍卫任务7.4，获得升级历练九千点】
幸好楚摇光没有当场砍死苗通。
重伤垂死的苗通被李杰等人抓了，在回来的路上挺不住才挂了。
否则算任务就只能算李夜羽、智光禅师两个人。
因为楚摇光一直没有进过城，所以不像沈和容、敖空被认证成长安客卿。
如果苗通被他当场砍死，系统是计算任务奖励的。
苗通被李杰擒拿后，是死是活，就不重要了。
张城主三千点历练点数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严格来说，这三个人留活口，只留李夜羽一个即可。
境界越高的敌人，系统计算任务奖励，果然越丰厚。
虽然张城主大出血，连续提升螣蛇陨星、李杰、卓罪三个为第十一境，消耗的历练点数也是海量，足足九千点。
但还是有必要的。
拿下李夜羽三人，就刚好全部赚回来。
如果不提升李杰他们三个，难免给李夜羽三人跑了。
张城主无法确定对方准确位置，自然也就无法指点楚摇光、沈和容准确拦截。
虽然在李夜羽三人身上不赔不赚，但他们一行五人，还是给张城主送了礼物：
【随机守护任务8.2——击杀或擒拿进入城中的九峰书院学生钱浩峰】
【城主属下擒拿进入城中的钱浩峰，完成随机守护任务8.2，获得升级历练两千点】
赚了两千点守护历练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赚了两个九峰书院学生。
尤其是两人当中的李夜羽。
年纪轻轻，便有儒家第十一境的修为实力，相信会比钱浩峰、廖平、张中行更靠近九峰书院中枢。
而更妙的是，沈和容终于回来了。
张东云预感，对方该找他这个大哥好好谈谈了。
296.当年情
沈和容一行人回到长安城。
乌云先生从李杰他们手上，接过俘虏，然后吩咐道：“陛下亲自指点的机会难得，你们需要好好把握。”
李杰、卓罪、陨星两人一妖齐声道：“先生教训的是。”
对他们三人而言，此番自然是立下功勋。
不过，乌云先生不会再奖励表彰他们，他们自己也不敢做此奢望。
因为，张东云提升他们三个的境界，让他体会更高境界的奥妙，对他们来说，便已经是最大的奖励。
虽然时间有限，但是已经足够他们受益无穷。
如果他们有机会更上一层楼，那今天便是最大的机缘。
两人一妖向乌云先生道别后，不敢浪费时间，当即便在长安城里静心潜修。
螣蛇陨星之前有过经验，知道时间有限。
身为周地总管的卓罪还有唐地副总管的李杰同样不敢立即返回当地，而是在长安城里争分夺秒。
好在以他们三个如今在长安的地位，在城中自然也不乏适合闭关静修的落脚点。
沈和容平静目送他们离开，一旁的乌云先生见没有其他人后，则低首道：“十二姑娘，您回来了。”
“嗯，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哥商量。”沈和容言道。
乌云先生颔首：“陛下在大明宫。”
沈和容看了李夜羽一眼，然后说道：“尽快审出结果，送往大明宫。”
“姑娘请放心。”乌云先生微微一笑。
“有劳了。”沈和容点点头，然后身形飞起，径自前往大明宫。
主殿内，张东云化作昔年邪皇外观模样，静静坐在大殿中，看着外表只有十一、二岁年纪的女童走进来。
“大哥。”
“回来了？”张东云语气平和。
沈和容则点点头：“虽然没有到九峰书院和太清宫去，相关消息还是打探到一些。”
“没能故地重游，有些遗憾吧？”张东云很直接的问道。
沈和容神情如常：“现在还不是小妹回去的时候，故而谈不上遗憾。”
不说廖平已经落在张东云手里，仅是她先前和廖平交手的时候，对方质问张中行何在，沈和容心中便了然。
早先那个四处挑战东疆大儒，过分狂傲的蓝衣书生，在东疆失踪，多半是落到自家大哥手里了。
对于她和九峰书院的关系，张东云就算没有掌握全部信息，也必然已经知情。
甚至可能知道的还不少。
但越是这样残缺不全，才越容易引人遐想。
是以这次就算没有李夜羽等人上门，她准备从中土回来，跟自家兄长谈谈了。
张东云平静审视对方：“那么，什么时候，时机成熟？”
“原本按照小妹的打算，大约重成大宗师之日，就差不多了。”
沈和容自嘲的笑笑：“祖父他们这些年，毕竟也没有白费时光，九峰书院如今好歹有三个大宗师了。”
她一边说着，面上笑容渐渐消失：“何况，小妹那块仙迹碎片，也在他们手上。”
系统加持下，张东云可以判定对方所言真假。
沈和容的回答，印证了他心中不少猜想。
“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处理了？”张东云问道。
儒家第九境之上，被誉为儒家文宗，也称儒学宗师。
而儒家文宗第三境之上，或者说儒家修行第十二境之上，则可称大宗师。
大宗师并非正式的境界名称，更多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尊称和美誉。
“小妹不是要跟大哥还有十一哥、八姐你们见外。”
沈和容轻叹：“着实是事情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叫你们见笑。”
张东云忽然抬手。
他指尖，有一线光辉延伸出去，落在沈和容额头。
沈和容微微错愕，不过没有躲闪：“是小妹隐瞒在先，让大哥失望了。”
“不仅仅是你，十一弟也有。”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闻言，不禁更加愕然。
“当日我对十一弟说，自三十余年前那件事后，我不容人再背叛我。”张东云徐徐说道：“但我更不容你们，再次失去音讯。”
沈和容轻轻摸了摸自己前额：“小妹又何尝希望再跟大哥你们失散？”
“我岂会阻碍你们行事？但若是相隔天涯海角，光有个标，又有什么用？”
张东云言道：“给你们这个，是希望必要时候，大哥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并肩向前。”
说罢，他抬了抬手。
沈和容顿时感觉自身文华才气聚涌提升。
头顶一卷闪动光辉的书册出现。
张东云竟然直接让她就此提升到儒家第十境，成就儒家宗师之身。
“纵使相隔天涯海角……”
张东云挥挥手：“我们同在。”
说话同时，沈和容一身修为，恢复自己原先第九境。
对她来说，儒家宗师当然算不得什么。
自家老大当初提升紫日老魔跟顾河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全看在眼里，当然知道张东云有这个本事。
但此刻，她还是思潮微微涌动，不过，最后到了嘴边，便只得一句话：
“谢谢大哥。”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长长呼出一口气：“是啊……”
她走到旁边椅子前，转身向后一蹦，坐到高高的椅子上。
“三十余年前仙迹之后，小妹因为重伤，被迫转生。”
沈和容目现追忆之色：“小妹先前预留的一些安排，便在沈家，于是小妹转世，不用苦心挑选，直接在沈家重新降生。”
“你想补偿沈家？”张东云问道。
沈和容轻轻点头：“虽然沈家没有因小妹遭逢灭门大祸，但那些年里，被各方孤立杯葛，以至于沈家发展步履维艰。
小妹重回沈家，隐姓埋名，希望能让父母还有祖父及其他族人，能有更好的发展与未来。”
张东云静静听着，没有插言。
沈和容则将昔年之事娓娓道来：
“后来祖父认为仅凭沈家子弟，缺乏源头活水，因此在镜湖九峰开办沈家书院，吸引天下英才。
大哥或许已经知道，小妹那一世名为沈倩，作为沈家晚辈，也入读九峰书院。”
“沈家典藏的整体提升，去芜存菁，还有九峰书院最早的教材，都是你负责吧？”
张东云问道：“九峰书院学子的文理，除了沈家自身的家学之外，还有衍圣府的影子。”
沈和容并不谦虚，点点头：“是小妹所为，不过现在看来，祖父他们有诸多保留，相较于小妹那时候，新入门的九峰学子，甚少接触沈家家学。”
张东云言道：“若非如此，沈天贤他们，不可能进步到当前的境界。”
沈和容言道：“小妹不敢居全部功劳，这当中也有那块仙迹碎片的关系，若非如此，小妹也无法在短短十数年时间里，便让九峰追赶衍圣府万古基业。”
张东云看着她：“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第二次转世，想必也是跟仙迹碎片有关。”
沈和容叹息：“让大哥见笑了。”
张东云双手合拢摆在身前，无名指、小指相扣，中指、食指、拇指六指指尖相对：
“虽说你是多年打鹰结果却被家雀啄了眼，但我并无嘲笑之意。”
他徐徐说道：“正相反，我很欣慰。”
沈和容闻言再叹息一声：“仙迹，是我们兄妹一起进去，机缘巧合下得了仙迹碎片，自然也是我们兄妹的，就算有人能独自做主，也该是大哥，而非小妹。”
张东云似是忽然换了话题：“令尊令堂呢？”
沈和容目光沉凝：“在小妹离开九峰书院的时候，家父家母过世了。”
“那就不必再多谈了。”
张东云言道：“你想自己亲自处理，我自然信得过，但如果对方不知好歹，那大哥就为你代劳。”
沈和容摇头：“小妹自然不会跟大哥见外，只是当年愚鲁，误信于人，实在惭愧。”
张东云看着对方，忽然笑笑：“你不是愚鲁，你只是对着个别人时心软，你能从沈家重新杀出来，准备好第二次转世的后手，与其说你愚钝，不如说你最后成全他们一次。”
沈和容闻言沉默一瞬，继而也摇头失笑：“可能，大哥你说得对。”
虽然她神情轻松，但张东云分明感觉，面前的人，心境中分明流露出冷酷。
仙迹里杨厉等人的背叛，然后又是沈氏家族和九峰书院的事情。
沈和容最后的几分牵挂，连续断开。
她重回大宗师之日，九峰书院和沈家，必然会成为历史。
嗯，如果九峰书院和沈家能坚持到那个时候的话……
“有件事情，要向大哥告罪一声。”
沈和容这时开口说道：“长时间离城，如今才回来，听闻长安内外有更大规模的文教普及，小妹本有心投身其中，不过在此之前，想要先闭关一段时日。”
“自无不可。”张东云摆摆手。
“谢大哥。”
对方娇小的身躯，从椅子上跳下，然后跟张东云告辞，出了大殿。
张东云目送其离开，视线则穿越建筑，朝西方中土方向望去。
此刻的中土九峰书院里，第三峰峰主沈浩，面沉如水，神情严肃至极。
不仅钱浩峰，来拿李夜羽这时也完全跟他断了音讯。
他们前往东疆，原本只是为了打探情报，查明长安城虚实。
现在，是被不慎被发现了吗？
但是，难道连个消息也传不回来？
297.一剑分南北
沈浩眉头紧锁。
钱浩峰随身携带的见字如面书画，像是忽然完全失灵。
而李夜羽的见字如面书画，则像是被干扰，不停波荡，难以发挥正常功效。
那干扰的手段，像是儒家修行者出手，而非其他修行道路的人。
只是，怎么感觉出手的人，修为实力并不强，却隐隐有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沈浩悚然一惊。
修为境界较低，却还能干扰儒家宗师的见字如面，这需要对方的才华还有学识都远远碾压其当前境界。
甚至碾压见字如面的主人。
这样的人……
沈浩徐徐转身。
在他身后桌案上，铺开一张白纸。
纸张上右边三分之一空白。
左边和中间，则分别画着不同模样的女子。
沈浩目光复杂，眼底深处竟仿佛流露出一丝恐惧。
虽然这情绪转瞬即逝，但沈浩明辨自己内心，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
他没有回避自己的情绪，默默站在原地静心沉思。
记忆中往日里一幕幕景象，都飞快从他脑海中闪过。
沈浩平静之后，当即离开九峰书院。
临行前，他吩咐山上师生：“这段日子，都在书院闭关读书，不得轻易外出，如有问题，速报我和院长。”
九峰书院当前正跟衍圣府较量，沈浩如此吩咐，让其他师生以为是要提防衍圣府，于是大家纷纷应诺，不敢马虎大意。
沈浩离开镜湖九峰，身形当即消失在半空里。
等他再现身时，人已经到了碧波万顷的大海上。
海面上，此刻倒没有刀光剑影，而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文会。
不过，其中暗流涌动，凶险之处，丝毫不亚于刀剑搏杀，甚至犹有过之。
方圆足足上千里的海面，这一刻不仅波澜不惊，更平滑如镜，像是被人为平整过的地面。
“地面”上，同样是由海水升起构成一个个高大的看台，形同真实建筑。
在看台上，有众多儒家子弟聚集，文华才气直冲霄汉，绚烂无比。
除此之外，更有、九峰、衍圣府之外的人，前来观礼。
看台包围下，并非校场一类存在，而是有海水升腾凝结，并不结冰，但形同固体组成的一件大殿。
殿内，两个读书人平静对坐，似乎只是在谈话。
但他们头顶，海水组成的大殿顶部，水中却有两团浓墨，似乎正在对抗，试图将对方吞噬。
看似都漆黑一片，但周围看台上的人见了，能清楚分辨出谁占上风，谁落下风。
对坐的两个读书人，口中所念诗文，在半空里化为一个个墨字，然后飘上半空，融入自己的浓墨内。
经过长时间的较量，双方渐渐分出胜负。
一人的浓墨将对方墨迹彻底吞噬后，独占大殿顶部，然后自动扩散开来，化为多首诗文，悬停于大殿顶部。
这时，看台上一个老者开口：“这一阵，衍圣府胜出。”
九峰书院方面的人，脸色都沉下来。
老院长沈天贤本人，神情平和，再派一名学生出阵。
接下来一轮交手，九峰书院学子渐渐上了上风。
然而沈天贤反倒忽然一皱眉。
下一刻，沈浩出现在他身旁。
周围九峰书院学子，纷纷向这位第三峰峰主行礼。
沈浩的到来，同样引起周围看台上其他人的注视。
“父亲。”沈浩神色沉凝，递上一封书简给父亲沈天贤：“请您过目。”
沈天贤接过书简，不用打开看，便已经知道里面内容。
他皱起的白眉，反而松弛下来。
其他人见状，都心中微动，不知九峰书院是否得到什么好消息。
衍圣府中人见状更是目光一凝，连忙吩咐门下弟子去查探，以防九峰书院有针对他们的诡计。
沈天贤面色轻松，实则一颗心直坠谷底。
他能清楚在面前沈浩的目光深处，看见一丝恐惧。
对方如此情绪比那话，沈天贤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那个人的才华天赋之高，震古烁今。
沈氏家族，乃至九峰书院的如今，都是那个人一手奠定根基。
如今，九峰书院乃至于沈氏家族每一个人，包括沈浩，也包括他沈天贤，一身所学，大部分都是对方所创。
那个人当年，真的死了吗？
沈家这多年来，知情者都在暗中担心。
有心理素质差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大家都不用再猜了。
那个人，当真回来了。
“通知明钧他们。”沈天贤轻叹一声，然后冲沈浩吩咐道。
他的儿子微微迟疑一下：“……明钧也要通知吗？”
沈天贤点头：“放心，不会有事。”
沈浩当即应诺：“是，父亲。”
稍微顿了顿后，他继续问道：“太清宫那边……”
“先不忙。”沈天贤语气平和。
沈浩点点头，告辞离去。
沈天贤则仿佛若无其事，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文会上。
虽然沈老院长没有吩咐沈浩通知太清宫。
但太清宫方面，并没有忘记他们。
一只白色的雀鸟，飞越万水千山，来到太清宫山门。
年轻的白衣道士抬手，轻轻一点落下的雀鸟。
雀鸟顿时由白变紫，然后化为紫烟，在年轻道士手指上盘旋。
“沈浩扔下九峰书院不管，急匆匆赶去见沈天贤……”
年轻道士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他们打探长安，有收获了。
可能，是知道了沈和容在长安，所以如此紧张？
年轻道士背负双手，在山间漫步。
他比九峰书院知道的消息，要多得多。
沈和容。
敖空。
楚摇光。
这三人，都跟长安有关。
甚至可能就守在太清宫外围，专门等着他。
年轻道士对此不甚在意。
他在意的是，除了这三人之外，长安还有没有别的人？
年轻道士一边思索，一边走到山脚下。
在这里，他见到同门师兄云洛真人，还有青龙宗长老童凯。
“师兄，童道兄。”年轻道士和他们见礼。
“阁下就是彭真人的关门弟子，古木道友吧？”
童凯回礼：“失敬，失敬。”
“不敢当道兄谬赞。”年轻道士言道。
他转而将一样东西，呈给云洛真人：“这是师尊命我交给师兄的东西，师兄前往长安探明敌情，可能用得上。”
云洛真人闻言，似是想起什么，脸色略微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他缓缓点头：“确实用得上，掌教师伯不提，我险些忘了。”
年轻道士打个道家稽首：“有劳师兄和童长老。”
云洛真人与童凯回礼之后，辞别年轻道士，然后离开太清宫山门。
两人结伴而行，童凯看了云洛真人一眼，欲言又止。
云洛真人见了，却故作不觉。
于是两人便继续默默赶路。
走着走着，二人忽然放慢了速度。
因为他们感觉到，似乎有一道极为凌厉肃杀的武道意志，在向他们靠近。
先前云洛真人便有感应，但大家只是交错而过。
此刻对方却有心赶了过来。
云洛真人体味对方武道意境，心中不由地一动。
就这么瞬息功夫，两个道家元神真人面前，虚空竟直接破开。
像是被无形的利刃残破。
一个看似平凡的中年男子从中迈步而出。
来者五官相貌看起来不起眼，但一身剑意冲霄，凌厉到令童凯隐隐感觉自己元神刺痛。
“蜀山南宗，褚朝文？”
童凯辨认出对方。
那中年男子笑笑，笑容却锋芒毕露：“青龙宗童真人是吧？在下褚朝文，确实是蜀山派弟子，不过所谓‘南宗’二字，还是不必提了。”
被对方如此不客气的抢白，童凯忍了忍没有发火。
浩瀚中土，如东疆大河龙门、青霞山庄、荒雷派一般的武道宗门，不知凡几。
有武道帝皇坐镇的宗门或者家族，也为数众多。
但一般而言，大家推崇中土武道高人，还是习惯上称之为“三宗六朝”。
六朝者，即六大皇朝。
自昔年玉皇陨落于十二阎罗之手，玉皇朝土崩瓦解，中土再无大一统皇朝，而是陷入群雄争霸的状态。
到了目前，是六朝僵持不下的局面。
而除了六朝之外，最顶尖的武道传承势力，还有三宗。
这其中，蜀山南宗与蜀山北宗并立，便占去两个名额。
昔年十二阎罗中排名第七的“剑魔”苏破，剑挑蜀山，重创蜀山掌门古朴，将整个蜀山一分为二。
这一战奠定了此后苏破中土第一剑的美誉，但也导致了整个蜀山派像他们的山门一样，分裂为南北二宗。
彼时蜀山派内部本就暗潮涌动，掌门古朴被苏破重创之后，难以再压制门内反对派，最终蜀山派一分为二。
古朴好好的蜀山掌门，变成了蜀山北宗宗主。
在他们内部，仍然自称蜀山派。
而分裂出去的南宗，则被视为叛逆邪道。
当然，反过来，南宗也是这么看待对面的北宗。
所以此刻蜀山南宗长老褚朝文，第一时间纠正青龙宗长老童凯。
“是贫道失礼了。”童凯不与对方多做纠缠。
见他致歉，褚朝文便也不再追究，转而看向云洛真人：
“在下拦路，才是失礼了，不过有一事请教，还请云洛真人见告。”
这位蜀山南宗长老徐徐说道：“请恕在下冒昧，道长似乎带了一柄剑同行？”
298.取长补短与强上加强
“褚先生慧眼如炬。”
云洛真人没有否认。
他虽然遮掩那把剑的锋芒，但对于褚朝文来说，还是太显眼了。
对方之所以会找过来，不是为了他这个太清宫长老，而是为了这把剑。
“不知道长可否借剑一观？”
褚朝文言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这剑，让在下感觉有几分熟悉。”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剑确实如褚先生所想，对你而言，并不陌生。”云洛真人似乎极为坦白。
褚朝文听了，却微微沉默。
半晌后，他才问道：“那这把剑，不知贵宫如何得到？”
“战利品。”云洛真人答道。
褚朝文默默点头：“贵宫道法高明，在下素来佩服，只是不知道长能否将这剑暂借本派一些时日？晚些时候，定当归还。”
云洛真人摇头：“贫道当下持此剑，有要务在身，褚先生如果当真有意，不如随贫道同行？”
褚朝文言道：“在下需要立即将消息，禀报本派掌门。”
云洛真人颔首：“那就等贫道回来后，再亲自登门拜访贵派。”
褚朝文微微沉默。
青龙宗如何，他不在意。
但太清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倒不畏惧对方，可如果对方偏帮北宗的话，他们南宗就难受了。
因此面对云洛真人，褚朝文只好抱拳一礼：“如此，欢迎道长光临。”
“代贫道问贵派韩掌门好。”云洛真人说罢，与青龙宗长老童凯一起离开。
褚朝文目送两个道士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没有耽搁，当即也返回蜀山南宗，紧急面见南宗宗主。
云洛真人这童凯，一起向东方而去。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东疆，又或者说，长安城。
而此刻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长安城中，张城主正投影乌云先生，在天罚殿提审犯人。
要说犯人，其实也不那么准确。
对方只是恰逢其会，挡了长安中人取海底玄玉的道儿。
其本身对长安并无敌意，以至于系统都没有触发城外捍卫任务。
不过，那蜃妖被捉回长安，难免忐忑不安。
乌云先生看着对方，感觉不到妖王一贯的凶戾气息。
“我无意同任何人为敌，只是想独自过自己的生活。”蜃妖无奈说道：“那海底玄玉，让给你们亦无妨。”
乌云先生看着对方，淡然道：“你要明白一件事，不管是海底玄玉还是别的什么，本就全属于我家陛下。”
蜃妖不禁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吗？”
“错。”
乌云先生摇头：“天上天下，都属于吾皇。”
蜃妖不禁眨眨眼。
这口气，就着实有些大了……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无奈低头：“先生说的是。”
“陛下素来宽宏，老夫向来有心效仿。”
乌云先生言道：“念你确实无心，老夫亦不会难为你，但你必须识得进退才行。”
蜃妖闻言，短暂沉默一下，然后问道：“意思是，我以后都不得自由了吗？”
“看你如何理解自由二字。”乌云先生语气不疾不徐。
蜃妖便再次沉默。
半晌之后，她开口说道：“我愿意为陛下效劳。”
“很好。”
乌云先生点点头：“想要为陛下办事，那便要先好好修练。”
说罢，他抬手一指。
顿时一道光线落在化为人形的蜃妖眉心。
蜃妖当即一呆。
在她呆滞的同时，乌云先生指尖那一线灵光收回。
光线收回的时候，仿佛一道血线。
血线在乌云先生指尖凝聚，像是化为一个血色的小球。
蜃妖回过神来，看见那小球，倒是不很意外：“要取我的精血，培养魔道修行者吗？”
乌云先生淡然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他声音虽平和，却叫蜃妖听了背后生出阵阵凉意。
“是我多嘴了，请先生见谅。”蜃妖忙低头致歉。
对方虽然取了她的血，但也传授了她一些修练法门。
这使得她有了冲击妖皇境界的希望。
蜃妖又惊又喜。
面前的乌云先生，也变得更加神秘起来。
看着明明是人，对方为何通晓如此精妙的妖族修行法门？
蜃妖不敢多问，连忙退下。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便是螣蛇陨星。
巨蛇一对竖瞳，冰冷注视蜃妖：“以后，规矩点，明白吗？”
“是。”蜃妖应诺。
她先前在北海能抵挡妖皇境界的螣蛇，主要是借助大量海底玄玉，增强了自己的神通，同时敌明我暗，占了便宜。
现在螣蛇陨星已经知道她是蜃妖，专门提防幻术，同时她又没了海底玄玉增强神通，此消彼长之下，她便完全不是螣蛇对手了。
螣蛇陨星当下，算得上长安城妖族里的扛把子。
这蜃妖，张东云自然便交给螣蛇陨星去管理。
而他本人在大明宫中摊开手掌，那红血红的小球，顿时就出现宫殿中。
下一刻，应他召唤而来的少女步入大殿。
“大伯。”
敖瑛向座上的张东云行了一礼。
张东云随手一挥，那血红色的小球，便漂浮到敖瑛面前。
敖瑛打量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东西：“妖血吗？”
“蜃的精血。”
张东云言道：“你父亲应该已经传授过你修练第二种妖血的法门吧？”
敖瑛颔首：“爹爹有传授过。”
敖空的修练法门，自然不会对自己女儿隐瞒。
只不过，自家宝贝女儿接下来修练哪种妖血作为第二条路，让敖空煞费苦心。
自家的搬山魔猿，固然是现成的，也让敖空引以为傲，可是如果要让自家女儿也变黑毛大猩猩，他就犹豫了。
幻天龙腾于天空云霄之上，螣蛇伏于大地之下。
两者也是好配合。
陨星自从突破到妖皇境界后，血脉变鹰彻底纯化为螣蛇。
要修行魔道螣蛇之变，这是现成的。
螣蛇本身也是最顶尖的大妖之一，甚至有大地之主的美誉。
除了螣蛇之外，长安城里眼下也保留了金翅大鹏鸟的精血，同样是一个不错的备选项目。
于是敖瑛自己眼下也有些犹豫。
“修练一种以上的妖血，要么像你父亲一样取长补短，要么便强上加强。”
张东云言道：“于你当前而言，取长补短，螣蛇、金翅大鹏都不如搬山魔猿，而要强上加强，最适合你的则是这个。”
敖瑛看着面前的蜃血，轻轻点头：“大伯言之有理。”
“这蜃，是十一弟闭关后才抓到，是以他尚不知晓，你想等他出关后再做决定亦无妨。”张东云言道。
敖瑛摇头：“我爹知道了，也定然同意大伯您的判断。”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遵照敖空传授的法门，从那个血球里，抽取一丝血线，然后融入自己体内，凝练第二血种。
有张东云看护，这自然不成问题。
“修行第二重变化，不过是刚刚上路，什么时候像十一弟一样，可以将两重变化结合，自成机杼，才算登堂入室。”
张东云看着敖瑛，微微赞许的点头：“天资果然出众。”
敖瑛稳定自己体内第二血种，并滋养对方飞速壮大，追赶第一血种的境界。
良久之后，她宣告收功，向张东云拜谢：“谢大伯指点。”
“自己下去好好修行吧。”
张东云摆摆手。
目送对方离去，他暗自点头。
敖瑛修练第二重魔道变化有所成就，相信便可以更快冲击魔道第九境了。
敖空确实不愧古往今来罕见的魔道天才，其所创法门，确实有独到之处。
他正思索间，神情忽然微微一动。
闭关多日的血影老魔，出关了。
天空之城中，一个身着血红衣衫的老者，忽然从自己的住处推门走出。
他神情沉静，无悲无喜。
正是血影老魔。
老魔头取出一支金玲，轻轻摇动一下。
很快，一个年轻道士出现在他面前。
道士神情平静，不见波澜，显然已经习惯了在一个老魔头门下听差。
往日的辉煌和荣耀，对年轻道士来说，似乎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重要的是当下，以及未来……
“恭喜先生出关。”昔日的忘真观高足谢昭，向血影老魔一礼。
老魔头徐徐点头：“老夫闭关这段日子里，长安内外，可有大事发生？”
谢昭当即将近来大大小小事情，都尽数禀报给老魔头。
老魔头静静听着，并不插言。
谢昭正说着，忽然心头微微一动。
长安城里，乃至于高空上天空之城中，许多人都心有所感。
下方内城，忽然有紫光冲天而起。
紫光闪烁间，像是紫金色的巨龙，飞上半空，发出浩荡龙吟。
只是龙吟声中，除了无尽威严之外，还充满了邪厉凶恶之象。
紫金龙影一闪即逝，接着在半空里一分为二。
两条一模一样的紫金长龙，于空中盘旋，最后化为两轮紫金色的太阳。
二日争辉，一时间竟仿佛让天穹上真正的太阳也黯淡下来。
两轮紫金色的大日里，同时传出一个狂笑的声音：
“血影先生，老夫袁双，再向您请教一二。”
笑声中，两轮紫金色的大日一起上升，靠近天空之城。
299.质疑陛下安排者，死！
“紫日老魔”袁双的声音，依旧不加掩饰，传遍四方，叫附近不论什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见他模样，懂行的人心中都微微一动。
紫日老魔，这是已经修练成魔道第九境，魔魂可以解体分身的地步。
整个长安来说，如今第九境修行者并不少。
甚至有人突破到九境之上。
但魔道修行者，数量终究还是偏少。
除了那位神秘的龙先生之外，似乎便再没有魔道第八境以上的人了。
如今紫日老魔突破到第九境，于魔道而言，如今在长安城里，怕是仅在龙先生一人之下。
难怪他这次又挑战血影老魔。
这是要明确长安魔道第二人的归属啊。
虽然先前同为第八境的时候，紫日老魔败北，但现在他重新以境界压人，胜负就不好讲了。
血影老魔虽然近来闭关苦修，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一年多以前才刚刚从第七境突破到第八境。
魔道修行不比佛家、儒家可能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血影老魔一年多以前刚刚达到第八境，想要短时间内突破到第九境，基本没有可能。
长安城，除了宝物之外，还会奖励大家修行法门。
因此所有人都奋勇争先，于是不少人都突破自己先前瓶颈，成功更上一层楼。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短时间内，大家也便都只有“一层楼”的机会。
继续向上，不是没可能，机会更比之前大得多。
但一层楼之后，大家便需要重新认真苦修了，想要连续大跨步，除了佛、儒两家外，难度太高。
血影老魔那“一层楼”的机会，等于是用在了从第七境到第八境。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紫日老魔才有底气挑战他。
同时，落在长安城其他部分人眼里，也对血影老魔略微看轻。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这老魔头主要是因为跟随陛下早，陛下念旧，所以血影老魔才有如今的地位。
但要论实力和能力，哪怕不算其他四位先生，能胜过那老魔头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不过，紫日老魔这么挑衅血影老魔，在一些人想来，也不是没有隐忧。
乌云先生与血影老魔不和，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但陛下如何看待紫日老魔的挑战，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紫日老魔不考虑，自有其他人考虑。
但这妨碍大家望着靠近天空之城的两轮紫色大日，等着看热闹。
天空之城里，谢昭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老魔头。
却发现，血影老魔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淡然开口：“来了。”
他声音不大，却同样远远传开。
老魔头若无其事，吩咐身旁谢昭：“待老夫回来后，你继续禀报。”
“……是，先生。”
对方太过平静，叫谢昭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年轻道士心中，生出些许猜想，但又感觉荒诞。
而血影老魔，已经在他面前消失。
下一刻，天空之城外，半空中出现红衣老者的身影。
血影老魔平静看着升上天来的两轮紫金大日：
“开始吧。”
两轮紫金色的太阳中，同时传出紫日老魔的声音：“那真是太感谢血影先生了！”
说话同时，一轮紫金色的大日中，冲出一条凶悍的火龙，周身上下紫焰缭绕。
火龙冲到血影老魔面前，直接将他整个人一口吞下。
不过，下一刻，这条紫焰金龙身体就开始扭曲颤抖。
颤抖中，一条条血线，从他体内刺出。
霎时间，万千血线出现在紫焰金龙身上，仿佛他全身上下都生出浓密的红毛。
紧接着，紫焰金龙的身躯被撕碎，化为一片血海。
血海中，重现血影老魔的身姿，神情平静，无喜无怒：
“仅此而已吗，紫日？”
天空之城里，观战的谢昭等人都大惊。
能如此轻易击溃第九境魔头紫日老魔的魔功，显然血影老魔也定然同样达到第九境。
并且，实力更胜紫日老魔一筹。
观战者心惊肉跳，直面对手锋芒的紫日老魔感触则更加明显。
他目瞪口呆看着对面血海中的对手：“……怎么可能？”
“对于陛下来说，没什么不可能。”血影老魔漠然道。
余下一条紫焰金龙，僵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他猛然向天空之上更上方的苍穹飞去：“老奴知罪，陛下饶命！”
然而，他身形刚刚一动，血影老魔的身形便也动了。
遮蔽半边天空的茫茫血海，忽然四分五裂。
下一刻，分裂的血海便化为五只一模一样的血凤凰，冲上半空，将紫焰金龙在正中间剿杀。
紫日老魔哀声求饶。
血影老魔则不为所动：“你要找老夫麻烦，罪不至死，但你质疑陛下的安排，死有余辜！”
五头血凤凰，在半空里重新汇聚在一起，形成血海，将那条孤零零的紫焰金龙吞没。
紫焰金光偶尔透出血海之外，不停挣扎。
但很快，海面便重新恢复平静。
接下来，血海消失，只剩下血影老魔的身形出现。
他击杀紫日老魔时的言语，不仅在天空之城回响，更传到下方长安城内。
城里众人闻言，心头凛然。
血影老魔没有即刻返回天空之城，而是身形继续向上，前往大明宫。
张东云准了他的求见。
老魔头出现在宫殿内，向张东云一礼：“若非陛下指点，老奴断不可能诛杀此獠，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张东云言道。
血影老魔起身：“一个第九境，对陛下的霸业多少有几分用处，却被老奴杀死，这是老奴的罪过，恳请陛下允许老奴戴罪立功，以一人之力，效两人之命。”
“不懂规矩的人，死便死了。”
张东云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倒是你，不可因此懈怠。”
血影老魔连忙谢恩：“老奴不敢，老奴一定用心练功，以期突破更高境界，修成魔道真身，为陛下效命。”
张东云“嗯”了一声：“退下吧。”
血影老魔再叩首，然后告退。
接下来，他重新出现在天空之城里，不过，迎面便看见一个黑衣老者。
“你要替紫日出头？”老魔头冷冷问道。
对方正是乌云先生。
闻言，他哂然一笑：“忤逆陛下之人，死不足惜。”
血影老魔点点头，并不多言，径自从对方身边经过。
“老夫是要提醒你，还要继续努力。”乌云先生言道：“周地刚刚回报，熇原书院曹然然，修成儒家宗师之境。”
血影老魔闻言，淡然道：“知道了。”
魔道修为更上一层楼，也意味着更容易为妖血所扰，陷入失控。
身处长安城里，血影老魔自然没有这方面担心。
但他的心境，渐渐朝另外一个方向转变。
愈发沉静，但也愈发冷酷。
谢昭眼见血影老魔回来，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也有其他人到来。
那是陈地道家第一名门，扶鹿宫掌教慧舫真人。
他奉召前来，结果当场目击了血影老魔与紫日老魔的战斗。
对于血影老魔在长安城的地位，慧舫真人心底也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今日见了血影老魔突破到第九境，并剿杀同境界的紫日老魔，慧舫真人心中不禁凛然。
一方面，血影老魔搏杀同境界对手，让慧舫真人自愧不如的同时，心中警惕。
另一方面，则是血影老魔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破到第九境，同样让慧舫真人分震惊。
没有什么是陛下做不到的……
他能有今日这番造化，都是长安城主手笔？
那紫日老魔当真死得不怨。
说来也是，陛下念旧，既然将血影放在那个位置，其他人就不能再妄想。
大家只能努力争取和血影老魔一样，而不能惦记着取而代之。
什么时候陛下不再理他，他的地位才会真正被动摇。
在那以前，他就算一身修为全废了，也是这长安城里一人之下的五位先生之一，权位稳如泰山。
何况，就凭他眼下击杀紫日老魔的实力，整个长安城里，能胜过他的人也有限。
作此想法者，不是一人两人。
有关血影先生的质疑，到今天，全部烟消云散。
慧舫真人不再关注别人，将心思放在自身此行。
他到了天空之城，然后求见乌云先生。
在乌云先生身旁，他见到另一个道士。
唐地道家名门玄一道掌教，孟深。
对方没有刻意隐藏修为实力。
慧舫真人此刻仔细观察，隐隐感觉眼前的孟深已经脱胎换骨。
“孟道友，如今也已经修成真人之体。”
乌云先生语气随意，印证了慧舫真人的猜想。
慧舫真人点点头：“恭喜孟道友。”
“一时侥幸，谢过道兄。”
孟深本人也略有些感慨：“都是有赖长安城，有赖陛下和乌云先生指点。”
他能从第八境突破到第九境，和紫日老魔、血影老魔一样，都是拜长安指点所赐。
慧舫真人闻言，更是心热。
李杰、卓罪还有当前的曹然然，能突破到九境之上，同样是长安之功。
那么，他也不是没有希望。
只要能立下足够的功勋……
想到这一点，慧舫真人深吸口气，朝乌云先生一礼：“不知长安召贫道前来，有何吩咐？”
300.苦差与美差
“你们随老夫前往大明宫，一切便都知晓。”乌云先生扫了慧舫真人一眼。
这次不仅慧舫真人，连玄一道掌教孟深呼吸都微微急促。
前往大明宫……
那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事情，是陛下亲自吩咐，而非乌云先生等人代理？
这样的机会，对慧舫真人和孟深这样的第九境高手来说，也极为少见。
两位道家真人这时反而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他们定了定神，跟在乌云先生身后，毕恭毕敬前往大明宫。
到了宫殿中，高高在上的人影，仿佛笼罩在一团光辉之下，让两个道家高人看不清其相貌，只能凭大致轮廓猜测，那应该是个男性。
他们连忙低垂目光，不敢再看。
耳边则听到乌云先生恭声道：“参见陛下。”
慧舫真人同孟深连忙有样学样：“参见陛下。”
“免礼。”
上方传来一个缥缈而又威严的声音。
两个道士恭敬起身。
张东云的视线，首先落在孟深身上：“你初成第九境，做些体力活好了，下去后跟乌云取阵图，在东疆各地布阵。”
孟深闻言，连忙应诺：“谨遵陛下圣谕。”
虽然说是体力活，但他此刻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心中大喜。
阵法，乃道家独有。
想要布置大阵，则至少需要第九境的道家真人，方可为之。
长安的道家第九境真人，或者说唐地的第九境道家真人，并不止他一个，还有忘真观观主执尘真人。
当前在长安，执尘真人与忘真观，处处走在他孟深和玄一道前面。
长此以往，自家很难动摇他们的位置。
但现在，陛下亲自颁布的旨意，如果他能妥善完成，那在陛下心目中，乃至于乌云先生等人看来，玄一道的地位都将水涨船高。
届时超过忘真观，指日可待。
他立下大功，长安庇佑重赏。
到时候，突破到九境之上，成就元神之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机会忽然到了眼前，孟深镇定心神，决心一定要将之把握住。
乌云先生或许还会搞搞平衡之策，让唐地两家道门不至于一家独大。
但孟深相信，陛下思虑深远，应该不至于去注意这些微末细节。
这次的机会落在他头上，可能单纯是因为执尘真人已经担任唐地副总管，有差事在身的缘故。
毕竟按照陛下所言，这个差事，不局限于唐地，而是整个东疆。
想到这里，孟深心中激动平静许多，开始深思。
这确实是个体力活苦差事啊……
第九境的道家真人布阵，也不是一挥而就。
仅仅一个阵法，就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孟深刚刚突破到第九境，自家玄一道山门都还没来得及布置。
覆盖整个东疆的庞大阵法，孟深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自然相信陛下与乌云先生有这能耐。
但他作为具体执行者，还是感觉到了负担。
孟深在一旁琢磨的同时，慧舫真人深吸一口气。
这位孟道友刚刚突破到第九境，便有如此重任落下。
那交给他的任务，恐怕会更加艰巨。
慧舫真人正想着，便听上方张东云说道：“你的任务，则是雕琢可移动的阵法。”
慧舫真人闻言，顿时大惊。
连一旁的孟深听了，都暗自心惊。
道家阵法，都是依托地利优势，借法天地，从而具备强大的威力。
阵法作用大小，除了跟布阵者的造诣有关外，也和其地利根基，息息相关。
现在陛下居然说，要准备可移动的阵法？
慧舫真人和孟深听过一些传说，讲述道家第九境之上，成就元神，更修为高深的高人，可以随手成阵，不拘于地利环境。
但即便如此，在大家印象中，那也是一道阵法形成，便也意味着落地生根。
能移动的阵法，真的可能吗？
道家炼器，倒是能在法器、法宝中加持符印符阵，但那和天地大阵是完全两个概念。
慧舫真人震惊过后，努力定了定神。
陛下既然有此一说，应该会有指点。
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学习增进道法的好机会。
“谨遵陛下圣谕。”老道士心中略有几分不安，但面上毕恭毕敬，连忙应诺。
座上的张东云点点头：“乌云会给你大概方略，你一边领会，一边前往南海即可。”
慧舫真人闻言，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果然，陛下胸有成竹，命令乌云先生点拨他。
不过，南海的话……
“以船作为阵眼，以大海为阵，船行之处，所处海域便是地利。”
乌云先生这时在一旁淡然说道：“考验你的其实是速度，要保证品质的前提下，尽量快尽量多完工，明白吗？”
“请先生指点。”
慧舫真人当即行了一礼：“贫道定当竭力以赴。”
乌云先生点点头，也冲一旁的孟深说道：“你们，都随老朽来吧。”
说罢，他先向上方张东云一礼：“老奴告退。”
慧舫真人与孟深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
他们二人追随乌云先生离开大明宫，返回天空之城。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复杂之色。
以船为阵眼，以大海为地利。
道家第九境真人出手布置大阵，可未必是用来帮船家打渔呢。
当然，陛下爱民，以后说不定真会如此。
不过，在转为民用之前，当下恐怕另有用处吧？
慧舫真人与孟深，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中土。
这等以大海为阵的船只，所针对者，首先便是深海远洋中，那让第七、第八境修行者都提心吊胆的风暴巨浪。
关于中土，孟深二人了解有限，但也都有所耳闻。
那里，比东疆更富饶兴盛。
同时，也有更多强者高人。
长安，要将那里也征服吗？
想到这一点，两位道家第九境高人，同时感到气血翻涌。
不成功，则成仁，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要是成功了呢？
届时中土也成为长安治下，说对东疆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正如先前长安初创，寒山派、霹雳宗等小门小派，都可以在长安占据一席之地。
但当长安飞速扩张之后，孟深、慧舫真人等高手，还有他们背后的名门大派，自然便冲击霹雳宗、寒山派等小门小派的地位。
长安念旧，不会亏待追随自己的人，但有些时候，掉队，是客观事实。
某一天，我们也会掉队吗？
两位道家真人对视一眼，都能在对方眼底，看见相同的担忧。
会否就是长安征服中土的那一天？
两人正忧心忡忡之际，前方乌云先生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这时忽然开口：“忠于长安者，长安永远有他一席之地，但地位高低，便要靠自己争取。”
慧舫真人和孟深都呼出一口气，然后答道：“谢先生指点。”
眼下，便是立功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才行！
两个道士同时暗下决心。
他们跟随乌云先生回到天空之城，乌云先生先将一副卷轴交给孟深。
孟深谢过之后，将之打开，画卷中仿佛有勾魂摄魄之力，要将他神魂吸入其中。
以孟深第九境的修为，一时间都险些难以自持。
他心中一动，索性不再抗拒。
然后整个人的心神，都沉入其中。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似是置身一片完全由剑组成的世界。
一柄柄飞剑从他身旁划过，成千上万，仿佛数之不尽。
而更让他震撼的则是，仿佛其中任意一柄飞剑，都能取他性命。
孟深经过最初的心境动摇后，重新稳固心神，开始尝试揣摩这些飞剑。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魂忽然从卷轴之中退出。
其肉身，已经满身大汗。
孟深呼吸变粗，连喘几口大气后，方才回过神来。
这时他再看乌云先生，却见乌云先生正给慧舫真人讲解道法。
慧舫真人此刻仿佛重回自己初入道门的少年时刻，完全沉浸在深奥的道理之中。
在他自己无意识下，身边竟然凭空生出一根根藤蔓，然后交缠，隐约组成巨大的阵法。
阵纹不停扩张，越来越大。
而三人所处的静室空间，却仿佛无限，容纳阵纹从几米方圆，渐渐扩张到十几米方圆，甚至更大。
孟深留心注视阵纹，也感觉奥妙无穷，一时间甚至略微失神。
忽然，他神魂微微刺痛，回过神来，就发现是手中卷轴里，有道家剑意勃发。
乌云先生这时留下慧舫真人自己慢慢参悟，然后转头看向孟深这边，淡然道：“贪多嚼不烂。”
孟深警醒：“谢先生指点。”
乌云先生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拢共六千五百六十一座大阵。”孟深沉声答道。
乌云先生点点头：“所以，有信心接下这个差事吗？”
“贫道必竭尽所能。”
孟深略微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感谢陛下和乌云先生，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体力活确实是体力活。
布置一座大阵，便已经要费心费力，何况六千有余？
孟深甚至不确定，自己余下一生，能否将之全部布置完成。
但他能确定一点。
这固然是苦差，可是却给了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乌云先生看着孟深，淡然道：“感谢陛下即可，这是陛下的手笔，老夫岂敢分功？”
301.道家阵法
“自然要叩谢陛下隆恩。”
慧舫真人和孟深同时说道。
乌云先生微微点头：“这二人，将和你们一同完成陛下吩咐的差事。”
他摆摆手，于是有一高一矮两人出现。
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和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
“陈姑娘还有……陈管事？”
慧舫真人与孟深的目光同时一闪。
面前两个年轻人，他们都认识。
年轻男子，乃是大河龙门弟子陈玉。
他另一个身份，是长安天工殿管事。
虽说是管事，但天工殿上下大小事宜，基本全部都由这个年轻人负责。
乌云先生名义上执掌天工殿，多数时候只是挂个名，或者大方向上掌掌舵。
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面前这个大河龙门年轻弟子负责。
真要说地位，这区区年轻人未必就比他本派掌门，担任唐地副总管的李杰来得低。
当然，这年轻人也确实不负众望。
天工殿上下事宜打理妥当的同时，近来传闻他竟然得到陛下亲自指点，要开创一门与释道儒魔武并列的修行道路。
消息传出，当真让所有人感到难以置信。
毕竟，人族固有五种修行法门，再加上妖族，一共六道，已经流传多年。
悠悠万古，人才辈出。
历史上也有其他人，想凭天纵之才，试着自创开辟一条全新的修行道路。
但最终，都无以为继，以失败告终。
是以有关陈玉的消息刚刚传出时，大家都不以为然的观望。
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而墨家入门者越来越多后，大家难以再等闲视之。
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想要看这条名为“墨家”的道路，能否真的走通，后继者源源不绝。
是以对陈玉这个修为有限的年轻人，即便道家第九境的高手慧舫真人与孟深，此刻都不敢怠慢。
至于旁边另一人，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大明宫里的御前侍从，拢共就那么几个，慧舫真人与孟深又怎么会不认得出身唐地陈家的陈朝颜呢？
作为陛下御前的人，他们再怎么郑重对待，也不为过。
何况，他们二人作为道家修行第九境的前辈，对陈朝颜的天赋才情，感触与理解，要比其他人更深。
实事求是的讲，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一个人从初入门，一路结成元婴，突破到第七境，这样的速度，整个东疆道门修行历史上，从未有过。
当然，听说她学道，有陛下亲自指点。
身处长安城中，外部环境也算优越。
但慧舫真人同孟深扪心自问，给他们相同的条件，他们也很难有陈朝颜当前的修为速度。
如此突飞猛进，难怪有资格到大明宫做陛下的侍从。
“慧舫真人，孟真人。”
陈朝颜同陈玉二人，也一同与孟深二人见礼。
“朝颜同孟深一起布阵。”乌云先生吩咐道：“陈玉和慧舫一起前往南海。”
四人齐声应诺：“是。”
孟深与陈朝颜一起离开长安内城。
不过，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就在这唐地龙北郡秦州府。
对于当先的长安来说，这里已经可以算是腹心之地。
没人敢轻易在这里撒野。
如果真有人敢这么做，那孟深自问，也不是他布置的一个法阵，便能将对方挡住。
但陛下和乌云先生如此指点，孟深便不折不扣照做。
因为他已经能意识到，那六千多座法阵布下之后，整体力量更加完成整合，形成一个近乎笼罩整个东疆的巨型法阵。
那时法阵的威力，就非寻常可比了。
孟深接下这个“苦差”后，不忧反喜。
一方面，固然是他本人可以从布阵之中获益。
另一方面，则是陛下如此举动，流露出了更多予以东疆众人更大空间和自由的意思。
这对孟深等人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
当然了孟真人不会知道，某城主甩下大阵的意思，是为了在无敌城范围笼罩外，也设立自己的据点。
超出无敌城范围，他当然不好行事。
但他可以在无敌城中，推演出合适的阵法或法门，然后交给手下人去布置。
这样一来，即便出了无敌城范围，那也是一颗钉子一颗钉子结结实实安插下去，照样能忠实发挥效用。
孟深不再多想，专心致志开始布阵。
他食中二指并立如剑，剑诀一引，自身飞剑便脱鞘而出。
剑光在半空中不停勾勒，凝而不散。
很快，一道极为庞大的阵纹，便笼罩天地四方。
孟深剑诀引导的同时，另外一只手，袍袖一挥。
于是有大量息烽铁、碧松石晶之类的天材地宝，投入阵纹内。
阵纹运转起来，仿佛磨盘一样，不断炼化众多宝物。
以这些宝物为引，渐渐聚集天地戾气，化为恐怖剑锋，源源不断灌入阵纹内。
陈朝颜在旁边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孟真人，可否容晚辈献丑，您指点一二？”
“自无不可。”孟深不动神色。
一个第七境的修行者，如何能参与第九境真人方可驾驭的布阵呢？
孟深倒不是质疑张东云的安排。
长安城主乃至于乌云先生，已经一次又一次证明，他们超乎许多人想象之外，却仿佛无所不能。
安排这个第七境的小姑娘来和他一起布阵，定有深意。
只是孟深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究竟，于是静心旁观。
却见陈朝颜闭目，头顶光华大作，竟然直接让自己的元婴出窍。
孟深更加疑惑。
他小心翼翼控制尚不稳定的阵纹，以免忽然意外发生，伤及陈朝颜的元婴。
然后就见陈朝颜五、六岁女童模样，白白胖胖的元婴，腾空飞起，来到阵纹下方。
她抬手伸指，然后也在半空里勾勒个不停。
孟深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阵纹，似乎在被人改动。
他本就想看看陈朝颜的本事，所以并不介意对方改动自己的阵纹，只是担心如此一来阵纹不稳失控，会伤及陈朝颜。
不过，仔细观察片刻后，孟深一颗心放下来。
他发现，自己的阵纹不仅没有失控，而且在飞速稳定下来。
越来越完善。
眼看就要很快完工。
这让孟深心中再是一惊。
怎么这小姑娘，竟然对剑阵如此熟稔，游刃有余？
事实上，陈朝颜此刻也有些奇怪。
她此前没怎么接触过这剑阵，但现在一切都仿佛轻车熟路。
张东云，或者说乌云先生，都没有告诉他们，这剑阵其实源自纯阳宫当年的四九重阳剑阵改编而成。
是以陈朝颜的纯阳仙魂作用下，让她游刃有余，感到似曾相识。
她本人修为实力不够，但辅助孟深布阵，速度顿时提升太多。
当巨大的阵纹蕴含重重剑气，落在大地上，然后与大地融为一体，消失不见后，孟深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比他先前预想，可要轻松太多，却又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这少女在大明宫行走，果然有独到之处。
陛下同乌云先生的安排，更不是无的放矢。
“陈姑娘，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孟深客气说道。
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别说完成六千多座法阵，就算数量更多，也无需担心了。
“……哦，好！”
少女元婴回归肉身，拍了拍自己脑门，目光中同样满是疑惑。
不过她也很快便将这疑惑重新压下，然后同孟深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
他们在东疆行走之际，陈玉也跟慧舫真人一同南下，前往南海之滨。
走在路上，慧舫真人不禁问道：“陈管事离开天工殿，那天工殿如今岂不是少了领军人物？”
“真人叫我陈玉便好。”年轻人答道：“如今天工殿那边，有人负责，各项不输晚辈，真人可以放心。”
慧舫真人若有所思：“听闻，天工殿多了个道家弟子，名叫马坤？”
马坤师门，也在故陈之地，是以慧舫真人略有耳闻。
陈玉笑着点头：“正是马道长。”
他多少还是谦虚了一些。
马坤在墨家修行道路上，确实是远胜芸芸众生，亿万里挑一的天才。
不过相较于陈玉而言，至少当下仍然略逊一筹。
但有他在天工殿主持，陈玉离开确实不用担心。
“海船是当前重中之重，陛下和乌云先生有命，晚辈自然是先来协助真人。”陈玉言道。
“不敢当，我们一起合作。”慧舫真人言道。
两人一起到了南海，慧舫真人传达完命令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先交给陈玉。
于是陈玉一边跟慧舫真人交流，一边改良当前已经造好的大船。
在他的手，船只渐渐符合慧舫真人改造的需求。
老道士检查过后，满意的点点头。
他神情变得郑重，双手一起捏法诀。
然后，便有众多树木枝干与藤条，像是凭空而生，攀附包围海船。
很快，偌大的舟船，表面近乎完全被树干枝叶与藤条覆盖。
就仿佛一株参天古树，被诡异的力量直接扭曲改造成一艘船。
慧舫真人命令，众人乘坐此船出海。
到了大海上，慧舫真人开始依照乌云先生的指导，小心翼翼，再次改造船只。
302.不得不低头
仿佛树藤扭曲而形成的大船表面，再次有藤条树枝，向四面八方的大海中延伸。
每一根藤条的尖端，都有一个符印，在隐隐闪动光辉。
光辉流转间，大船周围的海面上，仿佛也有莹莹波光涌动。
接着，无风起巨浪，海水不停涌动。
水流响动声中，就见一道道水幕，从海面升起，然后聚拢，将大船保护在中央。
这时，岸边忽然有一道凌厉剑光飞起，朝着大海中的船只斩来。
剑光凌厉雄浑，竟生出如山般沉重的力量。
尚未彻底落下，只是靠近海面，便引得海水震动，隐隐四散下陷。
但那些保护大船的重重水幕，硬生生抵挡住了雄浑凌厉的剑光。
剑光散去，现出第九境武道高手，梁地南山派掌门付静波的身影。
付静波同慧舫真人隔着水幕相望，同时点头。
这阵法的防御力，属实不弱，基本已经可以承受深海远洋上的绝大多数风浪。
付静波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在一旁静静观察。
慧舫真人则一边变幻自己法诀，一边命令船工开船。
大船在海浪中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但慧舫真人与付静波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他们能很清楚感受到，笼罩大船的水幕，或者说以大船为中心为阵眼的法阵，运转之间生出波动。
阵法不稳，渐渐变得徒有其表。
笼罩大船的水幕，薄弱了许多。
付静波有信心自己无需全力，便可以一剑将之斩开。
慧舫真人同样神情严肃。
和他一起在船上的陈玉开口说道：“一切只是刚开始，现在水幕不散，就说明我们已经先成功一半了，余下只需慢慢调整便是。”
“陈小友所言不错。”慧舫真人微微点头：“确实心急不得。”
要不怎么说孟深干的是体力活，主要是费时费力，而他这边还需要许多技巧呢。
慧舫真人心境平复，当即开始在陈玉配合下，重新揣摩阵法。
孟深同慧舫真人两个方向，都纷纷上了正轨，长安城里大明宫中的张东云，便不再继续关注。
他此刻投影乌云先生到了天罚殿中。
天罚殿里，此刻一排牢房中，分别关押数量不等的人。
乌云先生挨个走过去。
第一间牢房里，只有一个相貌儒雅的老者。
见到乌云先生进来，这老者深吸一口气，然后躬身一礼。
“免礼。”
乌云先生神情平淡，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这些日子来，你表现不错，做工用心认真，陛下素来宽宏，你可以重获自由。”
老者轻声道：“谢陛下恩典，谢先生关照。”
“关照什么的，无须再提。”乌云先生言道：“不过，你应该已经知晓，朔风书院成为历史的事情。”
面前儒雅老者，正是昔日北齐王朝朔风书院副院长严盛。
他早早就跟齐王第二子高铮等人，一起被长安擒拿。
之后，成为囚徒的严盛老老实实做工，表现良好，如今终于可以重获自由。
不过，昔日北齐王朝儒家第一学府朔风书院，如今也确实已经成为历史。
书院被拆除，院中大部分师生被擒拿到长安。
听到乌云先生所言，严盛微微一叹：“恳请先生允许老朽重建朔风书院，当然，是长安的朔风，而非北齐的朔风。”
“规矩，你都懂，老夫就不再多言了。”乌云先生淡然道：“即便是北齐的朔风，也没什么。”
严盛闻言，后背隐隐生出一阵寒意。
对于长安城来说，再来一座昔日北齐的朔风书院，确实算不得什么。
无非是将之再毁灭一次罢了。
“不敢，不敢。”
严盛连忙说道：“先前是老朽等人不识天恩，冒犯长安，违逆大势，从今往后，再不敢犯同样错误。”
和他一起结束囚徒生涯，重获自由的人，还有其他朔风书院学子。
这些人，都将是严盛重建朔风的根基。
不过，也都跟他一样，不敢再对长安起违逆之心。
而那些执意不肯归顺的朔风学子，毫无疑问，自然还是继续慢慢劳动改造去。
“看你们表现了。”乌云先生淡然道。
“不敢有负陛下和先生厚望。”严盛恭声答道。
乌云先生带着他，一起出了这件囚室，然后随意的挥挥手，严盛当即退下。
而黑衣老者自己，则走入第二间囚室内。
在里面的人，则是个气度森严，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自其身上，仿佛流露出一股极为锐利，如同钢枪般的气息。
修练昔日南梁王室嫡传绝学伏龙枪的萧昆，一身武道意境，已经完全融入自身血脉。
不过此刻，这笔直锋锐的长枪，似乎渐渐弯曲，以至于锐气没有先前那么强盛。
“见过乌云先生。”萧昆低首，徐徐说道。
乌云先生来到他面前：“多余的话，老夫就不提了，机会难得，你自己要慎重把握。”
萧昆言道：“请先生放心，在下明白。”
当初长安城主亲自出手，只有他和林英两人得以保命。
彼时同行的唐王李玄心等人，尽皆死无葬身之地。
那场面，永恒镌刻在萧昆心头，片刻不敢有忘。
这段日子以来，甚至成为梦魇般的存在，让他生不出半点反叛的心思。
“你打算回故梁之地？”乌云先生问道。
萧昆轻轻摇头：“请先生允许在下，到其他地方定居，并为长安效力。”
乌云先生不在意的说道：“可以。”
萧昆倒是跟先前萧照原的儿子萧晖做出相同的选择。
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萧柯野时代的人，他返回梁地，会比萧晖还要更加惹眼。
毕竟，他是第八境的武道高手。
而且故梁宗室传承伏龙枪精妙强悍。
同境界下，梁地其他人还真未必能敌得过他。
届时，众人肯定会一同联起手来针对他，使得他寸步难行。
与其这样，倒不如去别的地方打拼。
如果有机会突破到第九境，那时再回梁地无妨。
萧昆自然没有复辟南梁王朝的心思，但如果他修成第九境，便可以不用担心故梁之地其他人的联手打压针对了。
张东云自然对此不甚在意，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当即允许了萧昆的请求。
萧昆早已考虑好去处，只等乌云先生点头。
现在乌云先生既然允许，他便第一时间前往晋地，投奔卫氏家族家主魏冲。
早年间，他离开南梁王朝游历时，曾经同魏氏家族家主魏冲有不错交情。
魏家因为投靠长安最早，眼下在晋地风生水起。
有魏冲和魏家照应，萧昆也不用担心自己一个外来者突然跑到晋地，以至于惹来当地其他人的不满。
如果真是那样，萧昆便和留在梁地一样了。
而现在，他可以高枕无忧。
萧昆离开，乌云先生接着来到第三间囚室。
这次囚室内，有两个人。
一个老年，一个中年，二者都一身大儒气息。
前者是昔日东唐王朝程氏家族族老程静远，后者则是同为程氏一族的程洛。
乌云先生进来后，两人一起行礼：“见过乌云先生。”
“你们二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老夫都看在眼里，不过……”
乌云先生的视线落在程洛身上：“你，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他视线再转到程静远身上：“但你不行。”
程洛为难的看向自家族叔。
程静远本人苍老的面孔上，神情倒是平静许多，似乎有所预料。
程洛，自当初在长安被俘之后，便一直被囚禁，做苦力赎罪。
而他程静远，中途曾经被东唐王朝赎回去。
他向东唐王朝禀报了一些长安城相关事宜，结果后来东唐王朝覆灭之际，程家也跟着遭殃。
程静远二进宫，重新成了长安俘虏。
如此一来，他相当于是两次三番同长安作对，罪加一等。
现在程洛等人赎清罪过，受过惩罚，蒙长安开恩，可以重获自由之身，他程静远却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老朽愿意继续作为囚徒赎罪，只希望长安能宽恕其他程家子弟，他们只是听从老朽等人之命。”程静远再行一礼。
“一切自有安排，无需你多操心。”
乌云先生语气不咸不淡：“对于你来说，还是专注于自身，诚心悔过吧。”
程静远恭声道：“老朽明白，一定谨记先生教诲。”
程氏家族，曾经跟东唐王室李家走得很近，于是东唐王朝破灭之际，自然遭到清算。
包括家主程清在内的不少人，更是陨落长安屠刀之下。
要说程家人刚一开始一点恨意都没有，显然不可能。
但被囚禁之后的苦力生涯，不断消磨他们的愤恨与傲气。
有些人兀自不肯屈服。
可是有些人，渐渐开始低下自己的头颅。
他们不得不考虑家族存续的问题。
因此，包括程静远、程洛在内，不少程家族人，开始诚心向长安城低头。
即便现在自身仍然被卡住不得自由，程静远也心无怨言，安然承受。
程洛则向乌云先生请示道：“先生，晚辈如果能争取立下些许功勋，可否换得叔父早日自由？”
“既要看你的表现……”乌云先生淡然道：“也要看他自己的。”
303.历史还人清白
“谢先生恩典！”
程静远、程洛叔侄二人，连忙向乌云先生齐齐一礼。
乌云先生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程洛同自家叔父对视一眼，程静远微微点头。
“叔父，保重。”程洛起身，跟在乌云先生身后，一起出了囚室。
程静远则安然留在其中。
程洛辞别乌云先生后，带了部分被释放的程家子弟，一起离开天罚殿。
“七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有程家子弟犹豫着问道。
他们程家祖地已经毁了，并且多半被青霞山庄等势力占据。
他们想要回老家重新开始，也要考虑会不会被如今傲啸唐地的几家势力打压。
老家主程清已经不在，他们现在修为最高者，不过程洛儒家第七境的修为实力，很难应对其他人的打压与针对。
如果不尽快找到落脚点，那程家想要重新振兴，便缺乏根基。
“稍安勿躁。”
程洛言道：“我们且先不忙返回祖地。”
一众程家子弟都好奇：“七叔，那我们怎么办？”
“大家静下心，耐下性子，不要急躁，不要气馁。”程洛徐徐说道：“我们，分散开来，到各个地方去教书。”
“教书？”
程家众人全都愣住。
“七叔，您刚才说，是教书，而不是读书？”很多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洛却神情郑重：“不错，教书。”
一群程家人大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有少数人，则若有所思。
程洛继续说道：“我打听到，长安城如今正在全天下普及识文断字，不论男女老少，都要入私塾读书，学会最基本的读写。
天下人何其多？要让所有人都识文断字，那要多少教书先生才够用？
眼下这方面人才肯定急缺，我们正好可以填补这空缺。”
“七叔，不仅仅是城里，连乡间山村都要算上吗？”有年轻人好奇问道：“长安，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陛下究竟如何想，但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程洛言道：“如果我们能藉此立下功勋，那我们就有机会得到长安城的奖赏，有机会得到我们重建程家的落脚点，不用担心被人趁虚而入！”
众人闻言，都神情振奋：“是啊！而且有足够的功勋，我们说不定能换其他其人也自由。”
程洛心道，那首先必须是诚心归顺长安的人，如果执意不肯低头，恐怕我们立再大的功劳都没用。
他没有给大家泼冷水，只是简单说道：“大家静下心来，不要跟其他人主动冲突，都去田间低头办学教书，如此一来是为长安办事，即便分散开来，也不怕被人找麻烦。”
“是！”程家众人全都轰然应诺。
然后，在程洛的分派下，大家便分散前往各地。
高空之上，大明宫中，张东云微笑看着这一幕。
对方如果当真这么上道，那他接下来确实不介意给程家一个落脚点，让他们重新振兴。
当然，程洛所想也是对的。
只有被长安当真搓扁揉圆的人，才能重获自由。
仍然怀有敌意，那就老老实实继续当苦力吧。
张城主投影而成的乌云先生，继续前往下一间囚室。
在这件囚室里，则待着两个道士。
见到乌云先生出现，两个道士齐齐上前同他见礼：“见过道兄。”
乌云先生淡然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庆福宫成为历史了。”
在场的两个道士，正是昔日东唐道家四大名门之一庆福宫的长老，景通道人和玄枫道人。
庆福宫的顶尖高手，除了掌教天炎道人之外，便是他们二人。
他们早早被长安城擒拿，一直在这里做苦力。
因此天炎道人身死后，庆福宫就再无高手坐镇。
东唐王室彻底覆灭，庆福宫也遭到清洗，被玄一道所灭。
景通道人同玄枫道人，不仅知道庆福宫灭亡，也知道天炎道人身死。
不过，他们二人眼下只得无奈低头：“还请先生，允许我们为庆福宫留一线香火传承。”
除了他们俩以外，长安倒是还有部分被擒拿的庆福宫弟子。
经过长期苦力劳作，眼下同样允许他们重获自由。
但跟程氏家族面对的问题一样。
景通道人、玄枫道人等庆福宫门徒出去后，首先就要面对玄一道带来的压力。
碍于长安城的存在，玄一道明面上或许不敢有太大动作，但私底下一些手段，就够庆福宫众人喝一壶了。
尤其是，玄枫道人听说玄一道掌教孟深，不久之前刚刚成就第九境真人之身。
“忠于长安者，便可在长安立足。”
乌云先生漫不经心言道：“但未来能有多大发展，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景通道人和玄枫道人齐声应道：“谢陛下宽宏，谢道兄指点。”
乌云先生点点头，转身出了囚室。
景通、玄枫二人跟在他身后出去。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都面现苦笑。
他们向乌云先生告辞，然后出了天罚殿，同样在心中思索，如何立功获奖，方可重建庆福宫基业。
乌云先生不理会他们二人心中适合想法，径自来到第五间囚室。
在这里，一个中年男子，正盘膝而坐。
见到乌云先生现身，他连忙起立，抱拳一礼：“白虹峰黄智，见过乌云先生。”
黑衣老者上下打量他几眼后，语气波澜不惊：“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白虹峰了。”
昔日东唐王朝武道名门白虹峰的长老黄智略微沉默一下，然后开口答道：“在黄某心中，白虹峰尚在，恳请先生原谅。”
“对老夫而言，无关紧要。”乌云先生言道。
黄智从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却听出肃杀之意。
他连忙说道：“昔日各为其主，黄某和白虹峰都没有同长安为敌的心思，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虽有死伤，但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因而并没有什么好怨的。
如今东唐李家王朝已经成为历史，黄某与本派绝无继续同长安为敌之意。
相反，长安但有所命，黄某都一定全力以赴。”
乌云先生看着他，微微颔首：“很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一定，一定。”黄智连忙答道。
“去吧。”乌云先生吩咐道。
黄智当即跟着他，离开囚室。
出了天罚殿之后，黄智心中也在盘算。
白虹峰被灭，如今想要东山再起，难度同样很大。
唯一能让他稍微欣慰一些的是，他不用像庆福宫担心玄一道又或者程家担心青霞山庄一样，去担心大河龙门。
虽然大家此前是敌非友，虽然他听到的消息，正是大河龙门攻破白虹峰。
但对大河龙门一贯的行事作风来说，反而不会趁白虹峰当下弱小之际，出手斩草除根。
所以黄智哪怕返回白虹峰故地，短时间内也可立足。
不过，这位黄长老没有急着立马返回白虹峰。
他先试着联络长安军中的白虹峰故旧。
昔年白虹峰和东唐王室，关系密切。
门下许多弟子，都投身东唐军旅。
甚至当时的东唐太尉向君明，便是白虹峰出身。
如今长安十六卫，由昔日东疆七国各自大军降卒改编而成。
其中最早的框架，大都是唐军降卒率先搭起来。
这其中，不乏白虹峰再传弟子，甚至嫡系传人。
只不过，大家现在都在努力撕去身上原先的标签。
不管是白虹峰，还是唐军。
黄智打算先联络一下，试试看。
他当然不是想要借此在长安军中搞串联，意图颠覆长安统治。
黄智的打算，只是尽可能多的团结原先白虹峰传人。
长安军中如果白虹峰人多，必定形成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如此一来，故唐之地，除了大河龙门之外的其他势力，如果想要动新兴的白虹峰，必然多一重顾虑。
大明宫里，张东云看着黄智匆匆离开长安内城的身影，失笑着摇头。
而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则进入第六间囚室。
囚室内，一个中年儒生见状，起身一礼：“见过乌云先生。”
“松阳书院的消息，你听说了？”乌云先生问道。
对方点头：“学生已经知道。”
这中年书生，正是昔日松阳书院的监院，方武。
“昔日不识时务，冒犯长安，实乃我等罪恶。”
方武言道：“学生痛改前非，悔不当初，书院同长安作对，有今日下场，也在所难免，就算书院今天还在，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学生愿意亲手将之捣毁，以报效长安。”
乌云先生看着对方，忽然笑起来：
“言不由衷不说，还要将自己扮做小人模样，值得吗？”
方武嘴唇动了动：“先生，学生不明白……”
“你很明白。”
乌云先生淡然道：“你心中所想，不正是一时忍辱负重，先谋求自由之身，然后设法从内部颠覆长安，以报昔年松阳书院教导之情和东唐王室知遇之恩吗？”
方武面上神情，微微变了。
乌云先生则继续说道：“即便世人一时不理解你，即便书院其他师生同窗一时误会你是叛徒小人，你也甘之如饴，将来历史会还你清白，让无数后来者明悟你的苦心，是吧？”
304.尽数臣服
闻听乌云先生所言，方武神情顿时大变。
对方不仅洞悉他的意图，更像是连他心中所想每一个念头每一个细节，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他刚想要开口，却听乌云先生继续说道：“卢蒙，早已落网，同时身首异处。”
方武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卢蒙，便是曾经松阳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昔日东唐王朝的丞相。
他此前奉唐王之命，前往西周王朝游说。
之后，东唐和松阳书院都很快覆灭，卢蒙便唯有继续留在西周王朝。
可惜，西周王朝很快也被长安攻破。
卢蒙终究没能成功脱逃，被长安高手擒拿。
不过，他没有像方武等人一样成为囚徒，充当苦力。
第一时间，他就被转交到了亭山书院院长万荔手里。
万荔和亭山书院众人在长安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求任何回报。
他们跟陈氏家族一样，只求一个机会。
报仇的机会。
昔年攻破亭山，逼死李志斌的人当中，始作俑者唐王李玄心，已经伏诛。
亲自出手的人，则是松阳书院院长卢蒙，还有教习冯文辉。
万荔等人攻破松阳书院的同时，也诛除冯文辉。
自那之后，便只剩下卢蒙一人。
在长安攻破西周王朝，并拿下卢蒙后，亭山书院众人的愿望，终于可以达成。
方武听说卢蒙死讯之后，呆立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他惨笑看着乌云先生：“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方某不妨明言，你们能压服其他软骨头，却不可能让方某就范！”
“嗯，知道了。”
乌云先生并不在意，只淡然应了一声。
方武还想再说什么，但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继续发出声音。
他身体徐徐软倒，神魂念头渐渐空洞，直到一片空白，再无所觉。
无声无息间，这位松阳书院的昔日监院，已经一命呜呼。
乌云先生平静转身，离开这间囚室，前往隔壁。
而在他离开之后，囚室中方武的尸身便消失不见，仿佛烟消云散般不复存在。
黑衣老者不紧不慢，身形出现在另一间囚室里。
这间囚室中，有三个人在。
昔日齐王第二子，高铮。
齐王第五子，高铿。
齐王第六子，高钧。
三人都已不复先前傲气，这时见乌云先生出现，连忙行礼请安：“见过先生。”
“你们三个，想清楚了？”乌云先生漫不经心问道。
高家三兄弟齐声道：“我等不敢违逆长安，昔日大齐王朝，已是历史。”
“你们心中有数便好。”
乌云先生随口说道：“至于高钊同高钟，他们还要继续赎罪。”
“我等明白。”
高家三兄弟齐声答道。
他们当下，是真心希望老三高钊和老四高钟也能跟他们一起重获自由。
先前，大家为北齐世子之位，明争暗斗，争得头破血流。
但现在，他们如果想要重新在东疆大地上立足，便需要尽可能团结更多的人。
不过可惜，高钊、高钟二人还需要先等等。
“先生，我们能否暂时留居长安三重外城以内？”老二高铮这时开口问道。
乌云先生并不介意：“守长安规矩的人，便可以在城中立足。”
高家三兄弟齐声谢恩，然后跟着乌云先生一道离开囚室。
辞别乌云先生后，三人一起出了天罚殿，接下来果然没有着急离城，而是谋求在长安城内先有落脚之处。
大明宫里张东云见了，不用特意查探，也能猜到高家兄弟的打算。
无非是想等高钊、高钟也一起放出来，力量集中起来，然后再重新杀回故齐之地。
还真别说，这也就是老大高钜死了，否则高家几兄弟真要是团结一心，在如今长安治下，并非没有杀出自己一片天地的可能。
即便现在没有第九境的高钜，剩下几人全部团结起来，实力也不可小觑。
其本上除了有九境之上高手主持的势力外，面对其他名门大派，他们都有些许抗拒之力。
不过，这对于张东云而言，无关紧要。
他不再关注高家兄弟，而是继续投影乌云先生，步入下一间囚室。
这第八间囚室内，只有一个人。
他见了乌云先生后，连忙迎上来，头一句话是：“先生，恳请您千万不要将我交给雾天峰！”
乌云先生平静打量面前雾天峰叛徒，木宏源。
“念你这些日子以来，还算尽心，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乌云先生言道：“但能否逃过雾天峰追杀，便要看你自己了。”
木宏源面色发苦，可是又无可奈何。
雾天峰人多势众，为长安办起事来，自然也远胜过他一个人势单力孤。
更别说，雾天峰掌门林英是最早投效长安城的第九境高手。
门中长老陈星文也是第八境的修为，同样胜过他木宏源。
他想要跟整个雾天峰竞争，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诚如乌云先生所言，没有将他直接当奖品赏赐给雾天峰，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谢陛下开恩，谢先生开恩。”木宏源苦涩答道。
乌云先生招招手，对方连忙跟他一起出了囚室。
拜别乌云先生，木宏源离开天罚殿，然后就连忙设法隐藏自身行迹。
与此同时，第九间，也是最后一间囚室内，眼下则有六个人。
五个囚徒。
余下一个却是如今在长安治下，权位不轻的楚地总管，李穹。
“三叔，大哥，二哥，你们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李穹徐徐说道。
在他身旁两人默不作声。
一个是昔日李家王室辈分最高的老叔祖李栋。
另一个则是昔日唐王第四子，李宕。
他们同李穹并排而座，一起面对剩下三人。
这三人除了昔日唐王胞弟李玄念，还有探望第二子李宜之外，最后一人，却是曾经的东唐世子，李宏。
他原本奉唐王李玄心之命，出使北齐王朝。
一方面是希望说服北齐出兵，相助东唐。
另一方面，也算是东唐王室李家，想方设法留下最后一脉血裔。
只是可惜，北齐王朝跟西周王朝一样，都在东唐覆灭后不到一年以内，便也相继成为历史。
结果东唐世子李宏，就和丞相卢蒙落了个相同下场，被长安拿下。
二人都目瞪口呆，看着长安虎踞鲸吞，短短一两年时间里，已经统一整个东疆。
而他们，也都成了历史的尘埃。
李宏比卢蒙运气好的地方在于，他眼下至少还有命在。
不过，昔日王室贵胄，如今沦为阶下囚，被迫充当苦力，对包括李宏在内的李家众人来说，很多时候是比死更可怕的经历。
不过，李宏仍然拒绝了自己弟弟李穹的提议：“九弟，你降长安，我不怪你，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无需再劝我们。”
唐王第四子李宕素来和长兄李宏相交莫逆，这时也忍不住劝说道：“大哥，长安城是远超我们想象的存在，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敢与之对抗，如果像南陈那边一样，父……父亲还有其他人都不止于有事。”
“够了！”
李宏尚未开口，一旁唐王第二子李宜喝道：“你们要向长安卑躬屈膝，是你们的事，少在这里废话了。”
他看了旁边的李宏一眼：“我跟你不对付了几十年，但今天，你我是一路。”
李宏轻轻点头，看向自己四弟李宕：“四弟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你自己多保重。”
李穹注视李宏半晌后，缓缓问道：“大哥是要证明，父亲当年立你为世子，是正确的选择吗？”
李宏同这个已经让他感到陌生的九弟对视：
“九弟深藏不露，我此前虽隐约有所察觉，却也着实不曾想到，你隐藏如此之深。
不过，在大唐之内，仍然是我赢，只是在大堂之外，你赢了，而整个大唐输了，所以如今你飞黄腾达，我困守牢笼。
这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我并不会后悔。”
唐王第二子李宜则在旁冷笑：“数典忘祖，你枉为李家子孙！”
李穹面不改色：“既然二位兄长已经做出选择，我也不好多言，只是三叔……”
他视线看向李玄念。
李玄念则淡然道：“恕我无法向杀了王兄的人低头。”
闻听此言，李穹身旁老王爷李栋叹息一声。
另一边的李宕则微微低首，面露愧色。
李穹神情平和，徐徐点头：“三叔既然下定决心，侄儿不好再劝，还望三叔接下来多多保重身体。”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老者，忽然在囚室内现身。
李穹见状，连忙行礼：“见过乌云先生。”
他身旁李栋与李宕愣了一下后，也同样赶上前，同乌云先生见礼。
另外一半，李宏、李宜、李玄念三人，则没有动作，默默看着乌云先生出现。
“你们两个考虑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乌云先生淡然道：“陛下虽然素来宽宏，但从来都不容忍背叛。”
李栋、李宕齐声道：“我等不敢，只望为长安效力，赎自己以往罪过。”
“很好。”
乌云先生眼角都不扫默不作声的李宏三人，径自带了李穹、李宕、李栋一起离开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