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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想玉珂     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txt下载     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5

    接下来的几天倒算顺利,虽然天空昏沉一片,但雨水并未降下来。

    船只一路逶迤向北,沿路途径了清凉山、石头城、定淮门,最后如期驶进了嘉宁的码头。

    众人在此登岸,整理行装后驾车前往罗廷山,等步行登上罗廷寺,到达寺庙门口时,已是下午了。

    山门前正好站了位扫地的小僧,许是这几日来客众多,见过不少阵仗,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各位施主是来赏花的吧?这花明日便要开了,还请快随我来。”

    小僧笑眯眯地招呼着,放下扫帚就带众人进了寺庙。

    游光蒲紧紧跟在贺晏清身后,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感觉四周的景物逐渐与妹妹信里的描述重合了起来。

    罗廷寺外部看来虽并不起眼,但内部却暗藏玄机,所有大殿的屋顶都采用了黑色琉璃瓦,梁架结构精妙无比,彩画素美端方,既有寺庙的古朴也有皇家的威仪。

    这一路走下来,看的游光蒲是啧啧称奇,不过她也很清楚,这其中少不了东厂的手笔。

    宦官因为身体有缺陷,不能延续后代,所以乐于大方布施,修建庙宇,选择通过信佛来弥补内心的缺憾,延续香火,而这罗廷寺便是其中一座。

    临近晚课时间,不少僧人都已进入大雄宝殿准备诵经,屋外千年的银杏树静默地树立着,洒落一地明黄。

    小僧领他们走到寮房,说道:“诸位便在此处歇息吧,寮房止语,如觉烦闷可去后山游赏,告辞。”

    贺晏清对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众人便自觉散开,各自收拾安顿,游光蒲跟在贺晏清身后进了屋子,内心已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去找妹妹。

    她搁下行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大人,花开在明日,左右现下无事可做,不如去僧人所说的后山看看?”

    岂料贺晏清摆摆手,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本座乏了,要去你自己去。”

    贺阎王竟让她自己行动?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正合了她的意嘛!

    游光蒲大喜过望,连忙点了几个头,“好嘞,那您好好歇着,我帮您打探打探附近的情况!”

    说完她就蹦跳着出去了,丝毫没听到身后的人发出了一丝轻笑。

    ……

    拦住几个僧人询问了后山的方位之后,游光蒲便上了路,沿途停靠着几辆华贵的马车,像是某些前来求签的富家小姐所乘坐的。

    游光蒲又往上走了十几步,果真听到了一些女子的嬉戏声。

    借着树丛的遮挡,她瞧见不远处亭子里正坐着几名少女,随行的仆从就守在亭外。

    “此处荒郊野岭的,哪儿有他们说的半点趣味?”

    唤的最大声的是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赖于有在宫中当值的经验,游光蒲很快便认出,此人是户部侍郎丘祖学的女儿,丘瑾瑾。

    丘祖学因循守旧,不知变通,即便众人皆知太子不成气候,他依旧是个坚定的太子党。不过他最近为了陆芝华案内外交困,他的女儿还能出来游山玩水,这点游光蒲倒是没想到的。

    看来这位小姐心相当大呀……

    就听这位丘小姐说道:“闵洛姝,走之前四皇子可是要你好好招待我们的,你就把我们带这儿来?”

    闵洛姝……李洛姝……这不是她妹妹的名字吗?!

    这四皇子未免也太不靠谱了,竟只帮她换了姓,如果有心人去查,不就轻易发现她的身份了!

    游光蒲又气又急,将叶片拨开一些,极力想认清自家妹妹。

    而就在此时,一位单独坐在角落的少女发话了,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一双狡黠的美目也显露了出来。

    “哎呀……瞧我这脑子!几位姐姐们可是京中贵女,见过的美景数不胜数,这乡野之景哪儿能入得了各位的眼呀。”

    在座的贵女们被她这么一捧,因跋山涉水带来的烦躁顿时消退了不少,想起她毕竟是四皇子的远房表妹,还是要给台阶下的,于是几个人又改口道:

    “闵姑娘言重了,我们几个偶尔也识些野趣的,出出汗对皮肤好。”

    “对呀,我看这山上的银杏就不错。”

    ……

    闵洛姝瞧了眼还在一旁发大小姐脾气的丘瑾瑾,趁热打铁道:

    “不过诸位姐姐,此地虽比不上京中的美景,有一点却是顶好的,那就是这座山常年靠着罗廷寺的香火,许愿特别的灵!”

    她眨眨眼,勾得几位贵女凑过去,想听后续。

    “真的,这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喏,从这儿再往上走几步,能看见一个山洞,那里面有座石头雕的观音像,只要你们虔诚地去拜……”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游光蒲听不太到,不过看闵洛姝一脸机灵相,八成这些欺负她的贵女们,都得遭殃。

    最后也不知她对那些贵女说了什么,大家一个个红着脸,支开仆从只身上了山,而闵洛姝借口帮她们打掩护,提前溜走了。

    游光蒲一边想看看贵女去做什么,一边又不放心闵洛姝,便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但她却不知道,自家妹妹从小在外长大,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

    于是她走着走着就发现,周围的树越来越多了……刚开始她还能跟上妹妹的脚步,后面就逐渐吃力起来。

    直到一个眨眼之后,闵洛姝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游光蒲慌了,她也顾不得被发现,冲到对方消失的地方来回转了几次,跟无头苍蝇似的,就在她火急火燎之际,头顶冷不丁传来一声少女的娇笑声。

    “哈哈哈你是在找我吗?你跟了我一路,想要干嘛?”

    闵洛姝轻轻松松地从树上跳下来,朝游光蒲靠了过去,见对方眼含热泪地盯着自己,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你这人什么毛病?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走了!”

    十多年未见的亲人就在眼前,游光蒲哪能让对方就这么走了,她急忙挡在对方面前,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你别走……你好好看看我,还记得我吗?”

    闵洛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指着她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长春院里的那个美人!”

    游光蒲一愣:“什么长春院?”

    难道说……她猛然想起,曾在长春院遇到过一位叫闵洛书的小侠客,她当时还腹诽对方没有说真名,现在想来倒是她以己度人了。

    咳咳,这下难办了,竟让妹妹见了她那样的一面……本还想以知书达理的长姐身份出场的,似乎立不住了。

    “……我看我还是重新做个介绍吧。”

    游光蒲抖抖衣袍,目视对方的双眼说道:“洛姝,虽然有些误会,但我的确是这世间唯一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是你的姐姐,李舒游。”

第二百五十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6

    她的话宛如当头一棒,闵洛姝一时没反应过来,美目瞪地溜圆,话语也有些颠三倒四的,“可是,不是,这……这太突然了……我明明已没有家人在世了呀……”

    “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闵文卿派来试探我的吧?我跟你说,我才不会……”

    游光蒲一把抓住闵洛姝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

    “听我说——事情是有些突然,你不相信也很正常,但我能够证明自己。丁壬庚午辛卯丑时是你的生辰八字,你离家那天是十三年前八月初六,这些事情闵文卿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能知道的只有我,因为我是你亲人。”

    闵洛姝一瞬不瞬地望着游光蒲地眼睛,终是接受了事实。

    “好吧,我信,我信了……”

    她缓了缓神,小声嘟囔道:“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些亲切,你和那幅画像上的人长得太像了。”

    游光蒲不解问道:“什么画像?”

    “那个啊……是母亲寄给我的一幅画,我走之前托师傅帮我保管着。”

    闵洛姝新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心中也涌出些难言的喜悦,不禁兴奋地说道:“你还没见过吧,要不我现在带你看看?还有你曾经给我寄的一摞信,都在师傅哪儿呢。”

    游光蒲:“嗯!”

    ……

    在今日之前,游光蒲是万万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牵着小妹柔软的手,在阳光照射的土地上肆意奔跑,简直美好到不真实。

    毕竟在她选择踏上复仇之道的那刻起,她就亲手抹杀了李舒游的存在,存在的只能是孤身一人的游光蒲,没有亲人,没有伙伴,没有过去和未来。

    为了这个目标,她摆脱一切过往痕迹,就连女性的首饰和衣裙也舍弃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虚伪弄权的宦官。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终有一日会牺牲在前进的道路上,但只要妹妹能一切安好,她便无悔这个决定。

    “姐,在想什么呢?快跟上来。”

    闵洛姝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引她进到一处隐秘的房间内。

    游光蒲被她那声“姐”叫懵了,恍惚了一会儿才走上去,脸上笑意也增大了些,好奇地问道:“你师傅住这里?”

    “不是,这间客房能通到师傅的房间,比走外面更快,很少人知道的。”

    闵洛姝说着便推开了门,门内的陈设一样不少,只是没有居住过的痕迹。

    她走到书架边挪动了一下花瓶,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帝释梵天图》后的墙面便滑开了一条隧道,一阵薄灰迎面涌了上来。

    “噗……”闵洛姝捏着鼻子抱怨道:“这也太脏了,该叫师兄来打扫打扫的。”

    游光蒲没想道罗廷寺还有这样的密道,惊讶问道:“这密道是你师傅修建的?他可是那位一行禅师?”

    她记得对方曾在信里提过,说自己师父是位名声在外的禅师,但实际上却是个圆头圆脑,背地里偷吃鸡腿的胖和尚。

    闵洛姝没料到游光蒲还会记得,不禁回过头,会心一笑:“对,正是他!”

    无需说更多话,两人便已在不知不觉间越发亲密。

    走了没一会儿,前方便迎来了些光亮,游光蒲忍不住轻声叹息……要是这密道再长些就好了,她还能和妹妹多独处一会。

    “到了。”

    闵洛姝的手正要伸向透着光的石缝,将其推开,但她突然收回手臂,朝游光蒲做了个口型:有人。

    原来是屋内有了其他客人。

    游光蒲了然地点点头,学着妹妹的样子贴了过去,但她还未听见屋内的动静,一道奇怪的声音便响彻了脑海:

    “叮!主线任务降临:隔墙有耳。请宿主在三日内收集各方消息,掌控大局,故事实时进度值:40%。”

    “温馨提示:局势复杂,宿主切莫轻举妄动,探知消息后,请立即告知贺晏清请求支援呦~”

    游光蒲:……

    猪猪:光蒲啊,这是佛祖显灵在提点你呢~你只要按照它的说法一步步去做,很快久能复仇成功的!

    游光蒲半信半疑,正要质疑一句,就被屋内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一行长老,多年不见,小汶现在终于能来看您了。”

    女声轻柔中带着隐隐的期待,游光蒲顺着缝隙望去,竟然看到白衣的周汶跪在地上,脸上的面纱强烈地拂动着,如同它主人的情绪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茶褐色的僧袍出现,顺势挡住了游光蒲的视线。

    “什么小汶?我说你这个女娃,咋一进来就给跪下了,地上凉,还不快起来。”

    与游光蒲预想中的不一样,一行禅师的声音并不厚重,反而如顽童一般。

    周汶被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语气依旧恳切:“禅师,我是周汶啊,您真的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边说她边取下了头上的纱帽,出乎意料的,那纱帽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甚至不似她的嗓音吸引人。

    ……总感觉,哪里有些违和。

    还不待游光蒲细想,一行禅师再次发话了:“哎,你这女娃,咋不听劝呢,贫僧都说不认识你了。”

    见禅师并不买账,周汶也不勉强,只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那您看看这个,看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

    游光蒲一眼就认出来,她递过去的那个东西,正是她曾在船上掉过的那把扇子。

    那一行禅师接过扇子,展开一看,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女娃啊,你这把扇子,是从何而来的?”

    周汶认真答道:“不敢欺瞒大师,此扇从昭狱中来,出自故人之手。”

    一行禅师又问:“只此一把?”

    周汶又说:“不止,每月一把,皆在故人之子手中,但这把例外,是故人专门为禅师绘制的封笔之作。”

    见禅师面露回忆之色,她立即趁热打铁道:“其实我此次前来,就是受故人所托,请您去京城一趟。”

    一行禅师沉吟片刻,表情似笑似哭,将扇子捏在手中来回辗转,最终拢入了怀中。

    “这扇上的红梅果真不如当年鲜艳了啊,贫僧多年未出远门,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周汶含笑接道:“禅师说笑了,就算您身体虚弱,你也是大淳的禅师,就算远在天边,也是圣上仰仗的人物。”

    “不必多说,故人的要求,贫僧答应便是……”

    说罢,一行禅师站起身,似乎有了些逐客的意思,“圣上的寿辰还有几日,但这文殊兰只开一日,请容许贫僧赏完这株文殊,再随你们去吧。”

    周汶听了他的话,眼神陡然显出些喜色,忙不迭起身行礼。

    “都依禅师的,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嗯。”

    ……周汶离开了。

    而此时的密道内,听完他们对话的游光蒲和闵洛姝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闵洛姝在意的是一直未出过远门的师傅,竟打算去遥远的京城,而游光蒲在意的,却是那位周汶姑娘劝解一行禅师去京城的方式。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故人之女的请求之姿啊?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7

    “不行……我得进去问问师傅,他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还往京城那浑水里搅什么?!”

    闵洛姝秀眉一皱,就要从密道出去,游光蒲怕她冲动,连忙拉了她的胳膊。

    而就在此刻,密道外传来了一道“砰”的巨响,有人踹开一行禅师的房门,摇晃着走了进来。

    ……还有人来?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不成?

    游光蒲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肩头,凑到缝隙处一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是御用监苏童!

    不会错的,这张可憎的脸,她化成灰都认识!

    “哎哟……这,这原来就是一行禅师的住处?”

    苏童身材矮小,长着一张白惨的脸,眼白多瞳仁小,活像只阴冷的毒蛇。就见他眼睛提溜一圈,将那白拂尘往空中一挥,嫌弃地问了一句。

    闵洛姝见他如此冒犯师傅,忙用气音问道:“这白面鼠是谁?”

    声音并不大,谁知那苏童的双目竟直射过来,瞬间瞄向两人所在,游光蒲连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着苏童就要朝她们逼近,一行禅师终于出声了。

    “呵,小小陋室让苏大人见笑了,不如前往堂客,让贫道好好招待大人……”

    苏童收回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一行禅师,“……不必了,洒家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要谈。”

    他浮尘一转,身后随行的几人当即退了出去,仔细关上了房门。

    尘埃在空气中浮动,有几束光顺着窗户爬到苏童肩上,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刚好盖在一行禅师的脚面,静谧的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苏童揣着两只手,一齐拢在宽大的衣袖中,面无表情地宣布道:“传奉口谕,圣上寿辰在即,特地有请一行禅师同去京城庆贺。”

    一行禅师听后面色一凛,当即跪下行礼:“谢主隆恩。”

    “嗯……”

    苏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这是圣上赏赐的延年丹,禅师尽快服下,洒家才好交差。”

    等一行禅师服下丹药,苏童这才趾高气扬的离去了。

    人一走,闵洛姝急忙冲出密道,将禅师从地上搀扶起来,焦急地说:“师傅,他给你吃的是什么?赶快吐出来!”

    “害,吃进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一行禅师在闵洛姝的帮助下颤巍巍站起身,挺着大肚皮坐到椅子上,“你这丫头真是胡来,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连四皇子都保不住你。”

    他喝了口对方递来的茶水,一瞟眼便看到了从密道中缓慢走出来的游光蒲。

    “这位小施主又是谁呀?莫非又是你这丫头在山下结识的狐朋狗友?”禅师说罢就要去敲闵洛姝的脑壳。

    游光蒲立即上前行礼道:“禅师请不要责罚洛姝……初次见面,在下游光蒲,是洛姝的……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谁知闵洛姝已经一把挽住她行礼的胳膊,介绍道:“她是我的姐姐!”

    一行禅师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本就圆滚的脸鼓的更圆了。

    “……你,你就是李家那位……”

    “正是,”

    游光蒲又行了一礼,“家中遭逢巨变,本该早些接小姝回家的……晚辈李舒游,在此谢过禅师对小姝的养育之恩。”

    一行禅师感慨地放下茶杯,良久,长舒出一口气:“哎,到底是苍天有眼啊……你也无需多礼,小姝拜贫道为师时,贫道便把她当女儿疼爱了……”

    “小姝啊,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你这位姐姐单独聊会儿。”

    闵洛姝知道师傅有话要单独交代,便听话的关门出去了,游光蒲站在一行禅师的对面,挺直腰板任由对方打量自己。

    “……李家舒游,我记得你。”

    禅师的额上泛着皱纹,眼尾的鱼尾纹也柔和地荡开,显出一丝安详的老态,“年十一二,容貌出众,气质如兰,才华比仙,遂名动天下。”

    游光蒲急忙摆手:“您别这么说,谬赞了。”

    “哈哈哈,这些年难为你了……孩子,你过来些,”

    禅师拉着游光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缓慢拍打着,“上一辈的争斗不该波及到你们的……不过很快,这件事就会有一个交代了。”

    游光蒲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担忧地望着禅师,“您打算去京城,难道跟我父亲的事有关?”

    禅师点点头:“嗯,你就别担心了,好好和小姝团聚,剩下的就交给我这个老头子来办吧……记住,今后遇到事情找你身后的那位贺大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游光蒲顿时有些惊讶,她进房以来,似乎还未表明过现在的身份才是。

    “好了,回去吧,”禅师并未言明,笑着下了逐客令,“贫道也要准备收拾行李了。”

    ……

    游光蒲走后,房门再次紧闭,阳光只余一点,斜斜地打在墙壁,打在禅师坐着的老藤椅上。

    禅师闭眼静坐片刻,沉声道:“怎么,还不打算现身?”

    只听一道轻微的推门声响起,墙上的圣贤画被撩开一角,一人从画后款步走了出来。

    来者一身黑色常服,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头戴一顶藤编缠棕帽,抬眉堪堪露出一只下垂眼,轻微下三白。

    一行禅师故作惊讶:“原来是贺大人!为何不走正门?”

    贺晏清撩起衣袍,相当娴熟地坐在了禅师对面的椅子上:“因为不是来找你的。”

    禅师觉得好笑,又问:“哦?那为何现在却现身了?”

    贺晏清撑着下巴:“因为还是有问题要问你,便来了。”

    禅师了然:“大人是想问游光蒲的事吧?”

    “……她是李舒游吗?”

    贺晏清单刀直入地发问,如同他身侧那把刀一般。

    禅师干笑几声:“这……呵呵,这问题不该问我,恐怕要问贺大人自己。”

    贺晏清挑眉:“怎么说?”

    禅师停顿片刻,面露深意:“如果她只是一枚您和东厂争斗的棋子,那游光蒲的身份会带给您更多的便利,但如果她是李舒游的话,那她先前游光蒲的身份便是欺君之罪,”

    “贺大人,你是想她死,还是活呢?”

    “……”

    贺晏清缓慢地眨动了一下那幽暗漆黑的眸子,唇边溢出一丝冷意。

    “老和尚,本座可没空同你打机锋……管她是游光蒲还是李舒游,本座既能叫她死,便要能叫她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8

    出了一行禅师的住处,天色便有些不早了,游光蒲同妹妹嘱咐了几句,要她对下午的事情保密,然后便急忙回了寮房。

    寮房外站着几个锦衣卫的人,见游光蒲回来,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游光蒲毫不理会,毕竟自从她这个“小倌”摇身成为贺晏清的贴身书童之后,这些暗中窥探的目光就没断过……哎,看来只有贺晏清在场,他们才会知道收敛了。

    她径直走到贺晏清房门前,轻唤了几声,见无人回答,干脆推门钻了进去,将那些戏谑的眼光全堵在外面。

    眼不见为净。

    游光蒲舒了口气,关好门正要转过身,冷不丁发现房内正悄无声息坐着一人。

    “周……周姑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都快到辰时了,这位姑娘不去休息,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坐在指挥使大人房里,难不成……这是在金屋藏娇?!

    游光蒲一拍脑袋,连忙拱手退后。

    “冒犯冒犯!阿菩不知姑娘等候在此,这就出去,立马出去!”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结果没走两步正撞上了一人,抬眼一看,俨然是刚进门的指挥使本尊。

    “贺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游光蒲欠身退至一旁,引他往里看,“周小姐在此等候您多时了,你们好好聊,阿菩这便出去。”

    “……阿菩,站住。”

    贺晏清一个沉声,游光蒲刚要迈出去的膝盖软了半截,差点给他跪了。

    她有哪里惹到这位阎王了吗?

    怎么听这语气,像要把她剐了似的?

    游光蒲有些莫名地回过头,刚想着要不要说句做小伏低的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贺晏清那双烟波般的黑瞳正幽幽凝睇着自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到底是要杀,还是要剐啊?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给她憋个大招的时候,贺晏清却扭过头,摆出了一贯的傲慢矜持。

    “咳……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本座是要你过来伺候,至于吗……”

    “哦。”

    伺候就伺候,什么态度嘛……游光蒲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而此时的贺晏清终于记起周汶还在房里,这才大步走了过去,蹙眉问道:“……周姑娘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这……贺大人,”

    周汶撇了一眼他身后的游光蒲,意有所指,“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要屏退……”

    “无妨。”

    贺晏清无所谓地一摆手,“她下午就在禅师房间,你说的话她全听到了。”

    周汶人傻了,游光蒲人也傻了。

    游光蒲大惊:“啊你,你知道我去禅师房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她明明是走暗道去的啊,离了个大谱!

    而对面的周汶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谢罪,“是属下失职,因完成任务心切,一时大意未探查周围情况,还请主子责罚!”

    游光蒲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有些不好使,怎么前些天还柔若无骨的周汶,突然就跪下来喊贺晏清主子了?

    她忙不迭看了眼贺晏清,谁知对方也在看着她,眉眼间竟是带了些歉意,以及一些她读不懂的情愫……

    “来的路上急,故而没告诉你……不必多想,”

    贺晏清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此周汶非彼周汶,真正的周汶在那天客栈的夜里,就被我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转向了地上的“周汶”说道:“给她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周汶”听令,乖乖取下了面上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显出了真容……那竟是一张游光蒲熟悉的脸。

    “……阿容?!”

    游光蒲双目圆睁,她一直以为阿容只是贺府上的一名普通侍女,无非是比别的侍女更客气,话更少一些,竟没想到她私下竟还帮贺晏清执行秘密任务。

    贺晏清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啊……

    “起来吧,本座不怪你,”

    贺晏清挥手让她起身,“你自废武功,听不到隔墙有耳也是情有可原,禅师已答应去京城,你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先回去歇息吧。”

    “……谢,谢主子开恩!”

    阿容连连叩头谢恩,头都磕破皮了,才站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游光蒲便在憋不住心中的疑问,一股脑问了出来:

    “大人,奴婢还是不明白,阿容为何要自废武功?您为何要将周汶换走?这些跟一行禅师有关系吗?”

    听到这么多问题,贺晏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慢点,饶是本座愿为你解答,也得一个一个来吧?”

    他竟然愿意解答!

    游光蒲眼睛一亮,顾不得礼数直接上前哄问道:“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大人就先从阿容自废武功说起吧?”

    “……”

    贺晏清叹了口气,幽幽开了口:“阿容是我培养的暗卫,武功高强,如果不是为了假冒不会武功的周汶,还不叫杨万里怀疑,也不会这般费力。”

    游光蒲不禁咂舌。

    没想到阿容一届女流,竟能为完成任务,不惜自废武功,佩服佩服!

    “你不是还想知道,我为何换走真正的周汶吗?”

    贺晏清似有深意地望向游光蒲,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杨万里护送周汶来罗廷寺,是他父亲杨应平的安排,你可知?”

    游光蒲点点头,这个杨万里在船上就告诉她了,就是希望锦衣卫不要插手这件事。

    贺晏清接着说道:“杨应平和周生元有旧情,周汶又是周生元的女儿,所以当周汶求到面前时,杨应平必然会对她有所照拂,此番才会派出了自己的儿子,亲自护送,可谓是极其重视。”

    游光蒲不假思索地应道:“杨应平一向为人和善,肯派出自己的儿子护送,说明他也十分想让一行禅师来京,劝说圣上特设周生元无罪。”

    “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贺晏清突然打断她的话,反问道:“我们来寺都差点错过花期,杨万里却在这种时候,单单一匹快马出行,甚至连过江的船都未定?”

    “若是说杨万里情急之下未提前考虑……倒也说的过去,但年过半百,饱经沧桑的首辅杨应平……却不该预料不到吧?”

    游光蒲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你,你什么意思?”

    贺晏清坏心眼地将问题甩了回去:“阿菩,你好好想一想,杨应平是真的想一行禅师来京,还是只做做样子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9

    游光蒲的眉头逐渐拧紧,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她并不愿意接受……

    杨应平是父亲最为信赖的友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但贺晏清给出的证据,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经营多年的善颜之下,到底会是怎样一幅面孔呢?

    而他在当年的事情里,又扮演了何种角色?

    游光蒲不愿想,也不敢想。

    “……够了。”

    就在此刻,贺晏清出声止住了她纷飞的思绪,“你今天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明天还要赏花,现在去休息吧。”

    在对方深沉关切的目光里,游光蒲懵懵地点了点头,机械地出门洗漱去了。

    ……

    游光蒲的脑子一直嗡鸣个不停,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侧躺在寺院的床上了。

    寺内熄了灯,周围一片寂静,贺晏清背对着她好像睡着了,朦胧的月光投在他身上,映出一片轻柔的阴影,而她就隐藏在对方的影子里,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

    天气转凉,寺院的被褥还未更换,只有薄薄一层,屋内还总有凉风灌进来。

    游光蒲冷的睡不着,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裹紧身,但一不小心拉扯过多,将被褥从身前人宽大的肩头扯落,露出内里洁白里衣……

    啊这……苍天可见,这可不关她的事啊,都怪这被子太小了!

    游光蒲叹了口气,难堪地往贺晏清那边蹭了蹭,直到近的能闻见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冷香,才停下来,吝啬地将手伸出温热的被窝,帮对方把肩头给盖住。

    盖完她还忍不住感慨,这世道,哪儿还有书童会像她这般贴心的?

    啧,贺晏清真该付她双倍俸禄。

    游光蒲暗自啧嘴,正要缩回被窝,冷不丁感到面上袭来一阵微风,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被身前人抱了个满怀。

    诶……诶?!!

    清冽的气息瞬间扑满鼻尖,夹杂着衣服上的皂香和洗褪的淡淡血腥气,萦绕在她的四周,包裹出无尽的安全感。

    她的指尖依靠在他肩背,轻微相触,温热便顺着衣服沾染上她肌肤,轻微颤抖着,在夜色的掩护下,冷漠淡然全部缴械投降,剥离出隐藏的柔软。

    好像有些太……太近了。

    游光蒲呼吸都要快要静止了,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因为她一动,两人的鼻尖便要相撞。

    然而老天似乎还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不够尴尬,竟让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再次贴了过来。

    “嗯呜……”

    贺晏清如奶兽般轻哼几声,将头埋过来,贴着她的额头蹭了蹭,那系在眼上的手帕直接就地散开,露出一片鸦羽般的睫毛,扑簌着,在她的脸颊上挠痒。

    这次游光蒲的呼吸真的停止了。

    对方湿热的呼吸就打在她脸上,温热的气息沁满她鼻尖,更要命的是,他还凑在她耳边哼唧哼唧的说梦话!

    她就想问一句:您锦衣卫的威严呢?

    您高高在上的气势呢?

    您属下知道您这样吗?!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她真的不敢动不敢动不敢动啊!

    游光蒲在心里喊累了,无奈地看了眼面前熟睡的男子,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推开他。

    她知道,这是个不合时宜的拥抱,没有根据和道理,应该就此打住,但贺晏清就像知道她的意图似的,又将手缠了上来,嘴里还可怜兮兮地喃喃着:

    “唔唔……不……许……拆了你……”

    “……”

    这是在梦里还想着要拆了她吗?

    ……好,很好,她不动就是了啦!

    其实别说,这么抱着还挺暖和的,而且她也是真的,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游光蒲打了个哈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是夜,她又做起了噩梦。

    时间仿佛是无尽的,而她则被永远定格在那里。

    梦里的黑衣人举起屠刀挥向父母,她和哥哥躲在狭小的山洞间,目睹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无数次她回顾着这场面,但依旧和初次一样,浑身血液彻骨冰凉,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看见哥哥转过头,露出血红的眼睛朝她微笑,接着他封住了她的穴位,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诉说着永别。

    而这时,眼泪便会封住视线,任由那些血,染红漫山遍野,每一夜皆是如此,可怕到麻木……

    但是今夜似乎又有些不同。

    “嗷呜……”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呜鸣,游光蒲在梦中回过头,依稀看见黑暗的洞穴里有什么东西,直到那东西走出来,她才认出,这是一匹小狼。

    哪儿来的狼?

    还来不及思考,小狼就已经靠了过来,蹭着她的小臂,用湿漉漉的舌头舔她的手,似乎是想让她摸摸自己。

    那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手上,竟让她的身体不再僵硬,血液也流通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刚要抬起手的时候,场景一转,那只狼爪竟化成了一只细瘦的人手,狠狠地掐在她的腕上。

    她微愣抬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在夜色中黑到发亮的眼睛……她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但是那其中的专注和决绝让她战栗。

    “……人是我们一起杀的,不许你撇下我。”

    男孩从夜色中显出脏乱的半张脸,禁锢着她不让走。

    游光蒲是吓得立马抽开了手,然而一个眨眼场景再次变换,男孩抽条,瞬间长成了贺晏清的脸。

    绣春刀“啪”地一下架在她的脖颈上,对方靠了过来,眼里透着冷色。

    “还想去哪里?……看来非得把你拆了,才知道错。”

    那画面太真实,游光蒲一下就醒了。

    ……呼……还好,还好是梦。

    浅浅的暖阳顺着窗户打进来,安抚着她混乱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又闭上眼睛浅息了一会儿。

    直到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阿菩,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还有什么比起床就听到阎王低语还吓人的事吗?

    游光蒲彻底没了睡意,猛一睁眼,顺势就望见头顶立着张俊美无涛的臭脸。

    而那臭脸的主人撑着脑袋,也在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游光蒲这才良心发现,自己的头正嚣张地枕在对方的手臂上。

    嗷,这糟糕的姿势……

    游光蒲连忙挪开她那只够砍一次的,唯一的头,颠倒不清地解释道:“没,奴,奴婢没……真的……”

    “没事的,阿菩。”

    贺晏清打断了她的话,大度地笑了笑。

    然而她还没放松了多久,对方的下句话直接让她血液冲上天灵盖。

    贺晏清:“本座知道自身魅力难挡,但是时机不对,等到回京你再献身也不迟。”

    说完他还当着她的面,系上了昨晚被弄乱的衣带,顺带揉了揉她混沌的脑袋,噙着笑翻身下了床。

    徒留游光蒲满脸爆红地坐在床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0

    今儿便是文殊兰开花之日,不少达官显贵都陆陆续续到了场。

    寺院比平日热闹了几倍,小和尚们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几乎是开一壶送一壶。

    而庭院正中就摆着那盆传说二到三年才盛开一次的文殊兰。佛焰苞状的外形,乳白色的花蕊微微张开,叶片宽大肥厚,长势喜人。

    周围的草坪上站着不少看客,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言笑晏晏,等候花开。

    此时此刻,游光蒲就混在这群人里。

    经过了一晚上的突发事件,她打定主意要绕着贺晏清走,所以今早便先行一步,独身前往了赏花处。

    而在去之前,她特意找阿容替自己易容,配上一身简单的青麻衫,在人群中就如同普通商贾一般,并不起眼。

    “欸,不好意思,让一让。”

    见自家妹妹就站在不远处,游光蒲拨开众人,径直朝那边钻去,几个暗中保护闵洛姝的侍卫见她过来,立即神情紧绷打算动手。

    闵洛姝也很快注意到了她,连忙朝旁人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上前招呼道:

    “姐……阿菩,你来了!”

    虽然她很想挽住姐姐的手,亲近一番,但毕竟游光蒲在人前是个男子,两人做出亲密的举动,于情于理都不太妥当。

    游光蒲自是知晓她的顾虑,于是很配合的跟着小妹往偏僻的草地走。

    “怎么就你一个人,四皇子没跟你一起来吗?”

    “别提了,”闵洛姝吐吐舌头,抱怨道:“那位大爷天天都说有要事处理,我才懒得等他。”

    说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有些纠结地开口问道:“对了,姐,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那天救你的人,是哪家的公子呀?”

    游光蒲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天?”

    “……就是长春院,我们初见的那天呀!”

    闵洛姝有些急,咬着下唇不自在地提醒了一句。

    在长春院救过她的男子……

    “你说贺晏清?”

    游光蒲很是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问题一出,闵洛姝淡粉的面颊不可抑制地化成了桃红色。

    “我,我就随口问问。”

    虽然嘴上说着随意,但闵洛姝的眼睛确可疑地飘向了一边,“……他上次救你,那种舍己为人的气概和武功让我很是佩服,所以我想找他请教请教。”

    “……嗯?就这么简单?你可不要骗我哦?”

    游光蒲狐疑地审视着她。

    闵洛姝不擅长说谎,被她一逼,直接就全部招了,“哎呀呀,我说实话行了吧!”

    “我……我西湖上他了!”

    “啥?”

    “哎呀,我喜欢上他了,这次总听清了吧!”

    “啊?!”

    游光蒲没料到自家小妹如此直率,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实在不怪她反应迟钝,主要是这两人平日并未有过交集,闵洛姝会看上贺晏清,就如同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眼瞎了!

    游光蒲哭笑不得地问道:“小姝,你给姐说说,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就是凭感觉啊,凭心的感觉。”

    闵洛姝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说的是相当理所当然:

    “我看到他奋不顾身跳下去,就为了救你的时候,心脏夸嚓一下,砰砰砰砰直跳!我当时就想,那应该就是师兄话本上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游光蒲:“……”

    ……奶奶个腿的一见钟情,你看别人跳楼心脏能不快吗?!

    游光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干笑了一声,“呵呵,没想到你还挺有说书天赋。”

    闵洛姝惊讶中带着一丝娇羞:“你真这么觉得?其实,师兄也这么说过我……”

    ……谢谢,没有在夸你的意思。

    游光蒲面色僵硬了几分,她实在没有带孩子的经历,也没有恋爱的经历,但是直觉告诉她,闵洛姝的喜欢不太对劲,很不靠谱!

    必须,就此,打住!

    猪猪立即冒出来阻止:光蒲不可,不可啊!你还记得我曾对你预言过什么?

    游光蒲:……记得,你说我妹妹某日会情窦初开,喜欢贺晏清。

    猪猪:你记得就好,天命不可违,切不可出手阻挠哇!

    游光蒲:贺晏清并非良人,为何不可阻挠?

    父亲生前为官清正,最不喜厂卫,是断不会同意让妹妹嫁给贺晏清的,今日她要是任其发展,岂不是愧对天上的列祖列宗?

    猪猪:求你了祖宗,你要是插手这件事,会修改女主……你妹妹的气运,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啊!

    游光蒲心意已决,不再理会猪猪的话,而是换上一幅和颜悦色的脸,旁敲侧击地劝解道:

    “小姝啊,咱先别心动,你知道那男人是谁吗?他可是贺晏清啊!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个名字,那家伙,绝对是让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望风而逃的存在!”

    此话本是想让闵洛姝打退堂鼓的,谁知对方竟在旁边拍起了巴掌。

    “好哦好哦!他的名号居然如此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

    游光蒲面色又垮了几分,继续恐吓道:“你可知昭狱的十八般刑罚,剥皮、拔骨、抽经他样样精通?我可曾亲眼看到他眼眨都不眨的,把人眼珠子抠出来过!”

    闵洛姝这下捂着双唇,显然有些被吓到了,但很快她就又凑过来小声问道:“……有这么刺激的吗?那,那我能在旁边旁观吗?”

    “……”

    没救了,这孩子没救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贺晏清在闵洛姝眼里有层光环,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会把贺晏清当个香饽饽。

    看来要想让她醒悟,恐怕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去直面阎王的残暴了。

    对不住了小妹……为了你未来的幸福,千万不要怪姐姐啊!

    游光蒲正琢磨着要怎么实施计划,眼角一瞥,就见肉自己送上了门来……

    今儿贺晏清穿了件御赐的香色麻飞鱼袍,走路间衣袍飞扬,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他本就长相清俊,只是平日端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接近,而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是眉宇舒展,喜色难掩,整个人在阳光下的照射下神采俊逸,恍若天神下凡。

    “嗷……”

    身后的闵洛姝没骨气地嚎了一声。

    游光蒲听在心里,叹了口气,施礼向那人迎了上去,“奴婢不守规矩,撇下大人擅自来赏花,还请大人责罚!”

    快责罚她吧,怎么责罚都行,最好把指挥使的手段全亮出来!

    可贺晏清只是含笑着撇了她一眼,并未接话,然后便将视线转到了她身后的闵洛姝身上。

    “这位可是闵小姐?”

    冷不丁听对方叫自己,闵洛姝的脑袋空白了一瞬,“是,是我。”

    “闵小姐果真如传言一般,有闭月羞花之姿。”

    说罢,贺晏清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讨好地看向游光蒲。

    怎么样,他刚才是不是表现的特别平易近人?

    他这么爱屋及乌,不惜拉下身段来讨好未来小姨子,她可是品出来了?

    殊不知游光蒲看了眼身后难以自拔的妹妹,默默地在心里给他记了一大笔。

第二百五十五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1

    这该死的贺晏清,八百年没见他这么和颜悦色的跟人说过话,怎么今天倒是改姓了?

    游光蒲看着男人脸上耀眼的笑容,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小声提醒道:“大人,外面人多眼杂,说话还请三思,闵小姐是四皇子的远房表妹,被人听见不好。”

    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的贺晏清还没被人这么劝告过,眉毛一挑正要发作,但忽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了一副了然神情。

    “……阿菩,你现下可是在吃本座的醋?”

    哈啊,吃醋?

    她,她吃哪门子的醋啊?!

    游光蒲被对方亮晶晶的眼睛盯的脸热,急忙撇开头否认,“大人别开奴婢的玩笑了,奴婢说正经的呢……”

    “本座也是在说正经的,”

    贺晏清见她臊的往旁边躲,一把制住她的手肘,忍着笑凑过去逗她,“小阿菩,难道你在本座身边呆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游光蒲面色迷茫地抬头看他。

    贺晏清轻笑一声,那嗓音带着股低沉的喜悦,慵懒地像黑猫在阳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捶打着尾巴。

    “本座不喜欢女人,偏喜欢小公公这种唇红齿白的,可明白了?”

    说罢,他伸出食指轻点了点面前小人儿的额头,透着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然与宠溺。

    “……!”

    游光蒲被他这么一点浑身就跟过了电似的,从后脖子直接延伸到脊椎骨,瞬间涌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等等下……他这话信息量未免有点太大了,她得好好捋捋!

    他刚才说自己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她这个男人?

    可,可是她是个实打实的女人啊……

    那他不喜欢女人的话,怎么能够喜欢自己啊?!

    这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喂!

    游光蒲几乎是下意识地,“啪”地就推开了面前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大人。

    眼看着对方要冷下脸来,她又凭借着残存的理智补充了一句:“……大人你,你太高贵了,是小的,小的不配。”

    贺晏清果然因为这句话脸色缓和了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得意翘起,但又被他努力绷了回去。

    “瞧你那怂样……哼,倒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阵嘈杂地脚步声,十几个人快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躲在这儿呢,快来!啊——嚏!”

    来人边说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游光蒲闻声一看,打头的正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丘瑾瑾,后面还跟着昨天一齐的几位贵女。

    她们一边由着侍女扶着,一边用手帕捂着口鼻,脸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貌似得了很严重都风寒。

    不过即便生病,也掩盖不了她们趾高气扬的气息。

    “闵洛姝,你可真叫我们好找!差点以为你连夜躲回京城去了呢!”丘瑾瑾翘着指头指向闵洛姝。

    见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游光蒲瞬间蹙起眉头,将妹妹揽在了身后。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眼前降下一片阴影,抬眸一看,竟是贺晏清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今日赏花宴,几位姑娘放着花不赏,是要急匆匆的去哪里?”

    最头前的丘瑾瑾被拦了路,正怒气冲冲的要发作,但一见对面人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倒是勉强止住怒意,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去哪儿……关你什么事阿……嚏!你是哪家的公子?可知自己冲撞的是谁?”

    贺晏清今日并未佩戴绣春刀,但着装瞧着却是贵不可言,不似普通家里的公子。

    贵女们都是初次见他,一时间皆被此人的样貌身量所吸引,是又惊又喜,停下步子暗搓搓地整理起了仪容。

    而见这一群人花痴的模样,被护在后面的闵洛姝倒是不乐意了。

    “各位姐姐就别为难这位公子了,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吗?”

    闵洛姝在游光蒲警告的眼神下,挺直腰板站到贺晏清身旁,侧头轻声道了声歉:“对不住了贺公子,都是我的错,连累你了。”

    她以为贺晏清会有些反应,谁知对方只是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闵洛姝不禁垂下眼眸,掩饰心中的失意。

    见此情形,丘瑾瑾顿时掩帕讥笑,咄咄逼人道:“哟,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呀?那不如就当着这位公子的面,好好跟大家说说,你错哪儿了?”

    对一个少女来说,在喜欢的人面前揭露自己做过的错事,无疑是极其羞愧难当的。

    闵洛姝面色一白,盯着丘瑾瑾攥紧拳头,半晌缓慢地说了句:“……我没错。”

    丘瑾瑾当即就气的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指着她的鼻子跳了脚:“你还在这狡辩!要不是你,本小姐会去那劳什子的观音洞?会感染风寒?”

    闵洛姝不服气地回嘴道:“是那里的观音灵,我才好心好意让你去拜的,你自己感染了风寒,关我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说!”

    提起这个丘瑾瑾就来气,“那里面黑黢黢的全是水坑和泥沙,踩进去就出不来了,泡在里面可不得得风寒吗!”

    听到这里,一旁的游光蒲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闵洛姝那天要她们去观音洞,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天啊……她原先还担心自家妹妹出门在外会被人欺负呢,看来是白操心了。

    让这些大小姐浑身黑泥,污手垢面,应该是对她们目中无人最大的惩罚了吧……

    “你,你说的是不错……”

    闵洛姝心虚地觑了眼旁边的贺晏清,红着脸辩解道:“但是拜观音就是要虔诚啊,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抱怨呢,难道你先前说,能为了我表哥做任何事都是骗人的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互相交换了个不可言说的眼神。

    谁都知道闵洛姝的身份,她口中的表哥就只有闵文卿一人,丘瑾瑾说出此话,岂不是表明自己想做四皇子妃?

    “你!你这个小妮子满口胡言!”

    被点破心事的丘瑾瑾彻底急了,不管不顾地要去掌闵洛姝的嘴。

    眼看着妹妹要受欺负,游光蒲抢先一步上前抓住了丘瑾瑾的手,护短道:“我看谁敢碰她!”

    丘瑾瑾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平日被人捧惯了,哪儿受过这种气,当即大骂道:“你又是哪根葱,敢教育本小姐……额?!”

    但她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脖颈处附上了一双冰凉的手,那手逐渐收紧,竟是要将她掐死。

    就见那手的主人慢吞吞地俯下身,如同看死物一般说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本座的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2

    丘瑾瑾的脸被憋的通红,手慌乱地抓向脖子,试图将贺宴清的手拉下来。

    “放开我家小姐!”

    “不许动!”

    ……

    侍卫一拥上前想将贺宴清包围,但锦衣卫已经更快地挡在了前面,两对人马相互对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游光蒲当即倒吸一口气,她离得最近,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贺宴清身上那股杀气与暴戾……他竟真想让丘瑾瑾死!

    在佛门重地杀生,杀的还是朝廷官员的女儿,就算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命也不是拿来这般造的啊?!

    游光蒲顿时慌了神,不顾身份,伸手就上去扯贺宴清的衣袖,急唤道:“快住手!”

    她那点力气贺宴清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但架不住他扭头对上的那双蕴着水光的眼眸。

    那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写满了忧心忡忡,脸庞也因急切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添上眼尾那点泪痣更显无助,宛若一支风中的芦苇,独为他的吹拂而弯折。

    骤然,贺宴清心某处像被烙铁给烫了一下,出其不意地疼。

    ……那个跟在哥哥身后,天真无邪的女孩何时也学会这种表情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是如何面对那起惨痛的杀戮,这些年又是如何靠自己走过来的……当她走在红墙深处,提灯驻足眺望,却发觉自己举目无亲之时,是否也露出了这幅表情?

    想到此,贺宴清手一松,丘瑾瑾摔在了地上,这才侥幸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几个贵女想上去扶,但又被贺宴清的气场所威慑,一时无人敢上前。

    古朴的屋檐下,佛像冷眼旁观,浓郁的花香积淀在空气中,压抑着,暗潮涌动。

    就在此刻,一抹白色拂尘自空中划过,一个瘦小的身影趟了过来,阴沉地语调仿若身后跟着一片化不开的乌云。

    “……是何人在此闹事啊?”

    此人正是游光蒲避之不及的那位御用监苏童。

    见了他,游光蒲眸光一闪,条件反射就想往旁躲,但她立即想起今日易了容,此时躲避说不准会招来苏童怀疑,便又堪堪止住了脚步。

    虽然她遮掩地极好,但那面上划过的刹那慌乱,还是被贺宴清给捕捉到了。

    贺宴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包住她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自然地握在身后,这才缓缓转过身,迎向苏童。

    “……苏大人?好巧,你也是来罗廷寺赏花的?”

    这是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了。

    苏童用灰白的眼仁扫了他一眼,裂开嘴巴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

    “是说为何这般热闹,原来是贺指挥使在此……怎么?指挥使这不信神佛之人,倒也会来罗廷寺?”

    面对苏童的质疑,贺晏清回应得相当坦然。

    “是屋里的小书童闹着要来赏花,惹公公笑话了。”

    说罢,他侧眼看着挨在自己身后的人儿,无意识显露出几分柔和。

    那眼神,任谁看了都清楚,这二人绝不是表面的主仆这般简单,看来京中那些关于贺晏清断袖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苏童见状,似笑非笑地抚了抚手上的拂尘。

    他早就查过贺晏清的身世,知晓他出身青楼极度厌恶女人,所以见他如今爱慕上了男子,稀奇之余倒也并不意外。

    不过他到底是贺晏清……这种冷血的脏东西,能为了爱的人突然转性?

    苏童不信。

    他撇了眼地上瘫坐一团的丘瑾瑾,尖酸的语调顿时有了落处,“丘祖学家的女郎……怎么这般无礼地倒在地上?”

    这时几个贵女才敢上前,将丘瑾瑾从地上给扶起来。

    丘瑾瑾顺好了气,看着贺晏清的方向,一时憋屈到不行,她知道厂卫一直不和,当即就哑着嗓子求道:“苏公公,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她扯开阻挡领口的衣物,露出脖颈上五个红色的指印,伸给众人看。

    “锦衣卫仗着人多势众,为非作歹!在佛堂都敢出手伤人,险些要我性命,我一个朝廷命官的女儿都当且如此,更不敢想象其他人该当如何!”

    她此言一出,那些平日里对锦衣卫行事不满的人顿时唤起了些不好的记忆,也感同身受起来,一个个暗含怨恨地盯着场中的贺晏清,但都碍于锦衣卫不敢上前。

    苏童扫了眼众人的反应,噙着笑阴阳怪气地问道:“即是如此……贺指挥使,你还有何话要说?”

    高坡上,冷风将贺晏清的衣袖吹的猎猎作响,像要将那衣料里的骨头扯碎一般。

    虽未读过多少史书,但众怒难犯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贺晏清额角的青筋一跳,下意识就想去摸腰间的绣春刀,但他今日未带刀,何况现下还牵着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

    揉搓着指尖那只细腻的手,贺晏清的心无端平静了下来,忽地展颜一笑道:

    “看来本座今儿不把这事说清楚,倒还走不了了……罢了,苏公公,这位小姐你可认识?”

    说罢,他就侧身露出了不远处傻站着的闵洛姝。

    苏童随着他的所指望去,神情极轻微地一僵,在朝堂上当差,他自是识得这位小姐的身份。

    而见对方认出了闵洛姝,贺晏清心中便有了些计较,张口胡诌道:

    “这位小姐便是四皇子的表妹,四皇子今日繁忙,特请本座照看闵小姐一二,谁知丘小姐半路冒出来,言语无礼,行为倨傲,仗着自己是朝廷命官的女儿,竟敢出手伤害皇子表妹……”

    他顿了一下,看向苏童:

    “公公是御用监的红人,自是公正明理,您倒说说,本座该不该出手呢?”

    闵洛姝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即上前替他辩白:“苏公公,贺公子所言不虚,丘小姐确实挑衅在前,表哥也确实托他顾我周全,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询问!”

    “不必去寻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无奈的男声,人群之中突然破开了一条大道,苏童回头一看,一甩拂尘,当即跪下行礼。

    “苏童拜见四皇子!”

    “公公请起……咳咳。”

    闵文卿款步上前,温润一笑,将人虚扶了起来,接着便朝闵洛姝投去了一个责备的眼神。

    虽说是责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暗含的宠溺之态。

    “姝儿,可是又捣了什么乱?竟把贺大人也连累了?”

    来时暗卫已向闵文卿禀明了实情,他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贺晏清,轻微点头示意,算是给了他个薄面,并未拆穿他先前妄言。

第二百五十七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3

    贺晏清听出了四皇子的言外之意,这才虚虚抱之以礼,“参见四皇子,还请四皇子责罚,都是贺某……”

    “咳咳……贺大人不必自责,”

    闵文卿握拳放在嘴边轻嗽,打断了他的客套话,“要怪,就怪闵丫头不知晓事理,该罚!”

    闵洛姝知道闵文卿是在当众给她台阶下,便吐了吐小舌头,积极地认了个错。

    “哥,我这回真知错了……”

    “那好,回京后给我闭门思过,把《女则》罚抄十遍,”闵文卿笑眯眯地朝她下了通牒,“现在,去给丘小姐道歉。”

    皇子都发话了,闵洛姝只得拖着步子到丘瑾瑾面前,不太情愿地给她赔礼道歉。

    “丘小姐……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教唆你去那观音洞的……”

    丘瑾瑾明显不想原谅她,坐在地上没吭声。

    见状,闵文卿叹了口气,也上前一步劝解道:“咳咳……文卿承诺,回京后必携洛姝登门道歉,今日赏花盛宴,不宜将事闹大,不知丘小姐可否卖文卿一个薄面?”

    闵文卿气质如兰,眉目如画,如果不是疾病缠身,不知会是多少京闺女子想嫁的贵公子。

    被这样的人温柔以待,丘瑾瑾又怎能不动心?

    她不自在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故作大方地说道:“好吧,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原谅她。”

    可这个“她”字刚一落地,就被一孩童的大喊声给撞散了。

    “快来看啊,花开了,花花开了!”

    “哦哦,去看花喽。”

    ……

    人群顿时散了个精光,都朝那处拢了去。

    苏童也着手下开了条道,请闵文卿二人去跟前观赏,而吃了个哑巴亏的丘瑾瑾,气的在原地跺脚。

    见风波已然过去,游光蒲这才松了口气,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

    然后她便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贺晏清之间……有些不妥。

    贺晏清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放,那力道强到她甚至怀疑,对方是山野里半年没闻过肉味的饿狼。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没成功,只得红着耳朵尖,轻微摇着他们相握的手,提示道: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

    她想说,他们是不是该把手松开了?

    但贺晏清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这是在跟自己撒娇。

    于是贺晏清点了点头:“好,我们也去看花。”

    被牵着往前走的游光蒲:诶?她刚才有说要去看花嘛!

    此时碧空如洗,在众人的注目下,文殊兰逐渐展开卷曲的花叶,在暖融的空气中盛开,开出一片花团锦簇,素雅清贞。

    不远处,游光蒲看着这一幕,多日的紧绷终是松懈了片刻。

    她转头看了眼并肩的贺晏清,忽然来了兴致,问道:

    “大人,世人皆道文殊兰是文殊菩萨智慧的化身,但你可知,它的另一个寓意?”

    贺晏清偏头看她,眼下卧蚕微弯成一个柔美的弧度。

    “是什么?”

    “与君,同行。”

    微风习习撩过游光蒲耳边的长发,将那清冽的笑容酝酿成酒,只是这人还不知酒能醉人,继续得寸进尺地问:“大人可有喜欢的花?”

    在她兴致盎然的目光中,贺晏清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花,我喜欢草。”

    出乎意料的答案。

    游光蒲睁大双目,眼角的泪痣随之微动,“诶,那是为何?”

    “因为……蒲苇韧如丝,”

    贺晏清意有所指地望向她,“我喜欢这种坚韧又柔软的东西,好养活。”

    “……”

    游光蒲略微有些无语……果然是贺阎王,眼光确实和常人不同。

    而此刻被拥簇在人群中的闵洛姝,正想找姐姐分享这花开的喜悦之情,一扭头,笑容就逐渐淡了下去。

    她看见那两个人并肩立在高处,与人群分离,自成一座独立岛屿。

    她怅然若失地转过头,正巧撞上闵文卿温和的目光,“怎么,累了?”

    “……有一点,”

    闵洛姝笑着揉了揉眼睛,“今儿风好像有点大,吹的眼睛干。”

    ……

    等赏花的人群陆续离去,游光蒲紧着身上的单衣,感到了一股迟来的凉意。

    贺晏清随手将下属递来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说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办点事,等我回来。”

    游光蒲回了房,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他回来。

    “大人……怎么样了?”

    “我刚去找了四皇子,”贺晏清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情况有变,我们今晚就得出发。”

    游光蒲一愣:“这么急?”

    贺晏清:“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奔着四皇子,还是奔着禅师来的……”

    听完他的话,游光蒲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放心,四皇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贺晏清安抚地说道:“他已经秘密动身,并承诺会带人在前方开路,我们只管保证禅师平安到达京城……”

    几队人收拾好东西下山时,天色还将晚未晚。

    道路旁停着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跟车的人员也都穿着一样的黑色上衣。

    “你跟我一辆。”贺晏清不容置辩地说道。

    游光蒲迟疑地向四周张望片刻,还是问出了口:“大人……那位闵小姐,她可是同四皇子在一处?”

    提到这个,贺晏清也略微有些无语。

    “……四皇子倒是想带着她,奈何闵小姐非要闹着和禅师一道走。”

    “啊?!”

    游光蒲崩溃了……她的个傻妹妹啊,跟着皇子走可比跟着他们走安全多了啊!

    见她满脸担忧的模样,贺晏清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回道:

    “呵,不操心自己的小命,倒有时间操心别人……闵小姐有四皇子留下的精锐保护,不必你操心,何况杨万里也主动请示,要求随行护送了。”

    这下游光蒲倒真感到意外了。

    “……杨万里,他怎么会牵扯进来的?”

    “是啊,本座也纳闷呢。”

    贺晏清淡淡撇了她一眼,似乎带着些责备的意味,“那杨万里只是在赏花之时与闵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谁知竟做出了这种决定。”

    游光蒲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糟糕……杨万里与她一同长大,对她的长相极其熟悉,而闵洛姝的长相与她有八分相似,杨万里提出随行,难道是对妹妹的身份有所怀疑?

    更不妙的是,如果妹妹无意间说出她就是李舒游的话,那她之前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

    “……别瞎想。”

    贺晏清趁其不备敲打了下游光蒲的脑袋,一撩衣袍上了马车,“阿容是本座的人,杨万里那厮什么都做不了。”

    对哦!游光蒲一拍大腿,她怎么给忘了!

    周汶是阿容假扮的,她肯定得跟着杨万里上闵洛姝那辆马车。

    “还是大人英明啊!”

    她立即在后面大喊一声,狗腿一样跟着爬上马车。

第二百五十八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4

    马蹄在夜间的大道上飞扬,直至夜幕西沉,才由颠簸趋于平缓。

    车内,游光蒲迷迷糊糊坐起了身子,“怎么慢下来了?”

    “要进林子了……”

    一旁的贺晏清正环抱双臂,闭眼浅息,“等下出现任何状况都不得擅自行动,须得听我的命令。”

    游光蒲轻声应下,她知道,在荒郊野岭走夜路凶险万分,贺晏清行此险棋也是没法了。

    圣上的生辰在即,暗处的敌人已蠢蠢欲动,最好在回京前找到破绽,将其一网打尽。

    今夜,便是下饵的最佳时机。

    明亮的月光给车帘镀上了一层白边,帘外格外静谧,只能听见人马的行走声,和车轱辘压在泥上的吱呀声。

    就在游光蒲再次陷入昏睡之际,马车一个急停,害她直接栽到了贺晏清身上。

    “别动。”

    贺晏清揽住她要抬起的身子,做了个“嘘”的手势。

    依稀能听见前去查看的脚步声,不多时就有人喊道:“前面有巨石,多来几个人,帮忙推一下。”

    更多的脚步声朝前面涌了过去,游光蒲的内心也越发焦虑起来。

    她凑到贺晏清耳边,不安说道:“大人,要不我们换条路……”

    话还未完,她的脑袋就被对方摁着一齐滚到了地上,而不远处的车壁上,已悄然插上了一只箭。

    是鱼儿上钩了!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风的箭声袭来,在幽静的夜晚格外明显,车外的众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即抽出佩剑警戒。

    “摆阵型!护马车——”

    马的嘶叫,人的高呼,和刀枪剑戟声顿时混作一团,尖锐划破夜晚的假象。

    车内一片漆黑,游光蒲呼吸急促,泛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贺晏清的衣服前襟,手心也惊出了汗。

    箭还在不断地朝马车射来,如果不走势必要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贺晏清一手护着游光蒲,一边朝外面吼道:“驾车!”

    驾车的锦衣卫一鞭子抽下去,两匹马儿立即在夜色里狂奔起来,然而很快,车后就传来了追击的马蹄声。

    他们赶路走的袁州山路,本就崎岖不平,这下更是颠的心都能掉出来了。

    “大人……”

    游光蒲轻微出声,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意,“我们就这么走了,闵小姐那边怎么办?”

    贺晏清听出了她的害怕,扶着她靠在车壁上:

    “我已经安排好了,跑的时候我们往西,他们往东,会有人马暗中保他们安全。”

    这便是贺晏清下的饵,两辆马车,没人知道禅师会在哪一辆上,对方只得分散追击,但如此便会露出马脚,由暗到明。

    不过马车跑的再快,也快不过单骑。

    烈风破开车帘,游光蒲眼睁睁看见一匹马追赶了上来,上面的黑衣人手执钩镰枪,直割向马腿。

    “嘶嘶——”

    马儿无力嘶吼,马车瞬间改变方向,所有人被大力掼到右侧。

    “呆着别动!”

    贺晏清把游光蒲按到座椅下,又解下随身带匕首塞在她手里,转身钻出了车帘。

    就在帘子打开的一刻,游光蒲借着月光看到,那驾车人身体僵硬,头颅上还插着一根箭矢。

    活生生的死亡就在眼前,血一股脑冲上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淋淋的雨夜……游光蒲极力咬住嘴巴,攀紧了车壁。

    “啧。”

    贺晏清一脚将跳上来的黑衣人踹下去,抽出绣春刀斩了伤马的缰绳。

    只剩下一匹马,车速立即降了下来,后面几匹马很快包抄过来,从车顶车侧同时夹击。

    紧急之下,贺晏清一口咬住缰绳,随手抽出死去车夫的刀,双手执刀灵活斩劈。

    刀与剑在空中摩擦,割出一片尖利的光与影。

    对方甚至来不及惊呼,血线便出现在喉头,尸体跌落下马车。

    不多时,贺晏清再次回到车内,将浑身发软的游光蒲扯了起来,“走,弃车。”

    车晃的根本走不了,游光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等她反应过来时,贺晏清已经割断了马绳,拥着她驾马夜奔。

    “驾!”

    夜风刮的游光蒲脸疼,她冷的瑟缩在贺晏清怀里,只能看见天边永恒不变的月,和快速掠过的丛丛树林。

    箭矢就在他们的身后,化作头顶的催命符,布下天罗地网。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游光蒲反而相当平静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而回答她的,是贺晏清斩钉截铁的话语:“不会。”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不会让她再死一次。

    贺晏清勒紧缰绳,带着她奋力向前奔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游光蒲的脸颊都冻麻,耳边突然传来了贺晏清地低语:

    “抱紧我。”

    下一刻,疲于奔命的马失了前蹄,两人因惯性被甩了下去。

    游光蒲只觉天地动荡,面前贺晏清的脸晃的她头晕,等停下来时,他们已经顺着山坡滚了好一段路了。

    骨头跟散架了似的,游光蒲挣扎地撑起身子,就见远远的坡上有几丛闪烁火把,似乎是来搜寻他们的人。

    她连忙俯下身,拍打被她压在身下,昏迷不醒的贺晏清。

    “大人,大人?……贺晏清,快醒醒!有人来了!”

    然而贺晏清只是蹙着眉,没有一点要睁眼的迹象。

    无奈,游光蒲只得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然而她触到对方的后背时,却摸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湿濡感。

    是血……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游光蒲急忙揽着他,勾着脑袋去瞧他的后背,只见破碎的衣料间,露出了一截被折断的箭杆。

    难道是骑马时受的伤……那他还敢抱着她摔下来,还滚这么多圈!

    不合时宜的,游光蒲泛起了一股恼怒的情绪。

    但没时间细想这感觉的来源,她定神爬起身子,从贺晏清背后穿过他腋下,拖着他一点一点往更远的地方。

    地面上布满秋落的叶子,拖出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她也顾不得这些响动了,只想尽快找个安全地方,帮贺晏清处理伤口。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叫她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似乎有猎户临时居住过,地上还有烧火的痕迹。

    游光蒲喜出望外,连忙将贺晏清安置到山洞的墙壁上,又找来树枝遮掩上洞口,这才吐出了一口气。

    呼……贺晏清,天不亡你我二人,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5

    “唔……”

    贺晏清轻微辗转,眉眼紧闭,面堂上一片潮红。

    游光蒲跪坐在他面前,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糟糕,果然是发烧了。

    她挣扎片刻,还是咬牙揭开了对方黏在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

    朦胧的月光从树缝里溜进来,轻抚那胸膛上交错的旧伤。

    游光蒲不忍地看了眼,连忙移开了视线……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得先处理他背后的伤。

    于是她托起贺晏清的脑袋,轻置在自己的肩颈上,然后抽出他留给自己的匕首,将箭柄旁的衣物割出一个口。

    干涸的血迹贴合着衣物,一拉扯时难免会牵扯到伤。

    贺晏清无意识闷哼一声,似乎很是难受。

    “呼呼……不疼,我会轻轻的,晏清不疼……”

    游光蒲下意识采用了哥哥安慰她的方式,在对方耳边柔声轻哼着,并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由他的头顶一遍遍抚摸至发尾。

    如此几番,贺晏清的眉头才不自觉舒展了些许。

    “这样也能睡着……”

    感受着颈窝处喷洒的热度和均匀呼吸声,游光蒲耳朵微红,自言自语道:“要是你醒来发现我把你最喜欢的衣服给剪了,不会要拆了我吧?……我可不救你了。”

    她嘴里打着趣,双手却在那翻滚时折断,只剩下一小截的箭杆上来回摸索,寻找最适合的发力点。

    “不过想来,你似乎也救过我几次……”

    游光蒲沉默片刻,侧头看向了那张睡颜,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为什么要救我呢?”

    贺晏清呼吸昏沉,半张脸陷在寂寂黑暗里,垂落的鸦睫耷下来,显出一种意料之外的无害感。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风吹影动,婆娑出一片树影,痒痒的逗弄她眼角的泪痣。

    游光蒲看了他片刻,双手攥紧箭柄,无奈轻声道:

    “算了,下回可别再这么傻了……”

    说罢,她手上猛地使劲,箭柄被毫无防备地抽出,大量血迹喷溅而出。

    “唔——”

    后背的覆骨之痛使贺晏清下意识地后仰喘息,紧接着又弯紧腰腹,浑身抽搐不止,冷汗瞬间由后背、额头逼出。

    他身上的温度也高的吓人,烫的游光蒲心口发颤。

    她手忙脚乱地用撕下来的衣料捂住他喷涌的伤处,更为用力地回抱住那具残损的胫骨。

    于是洁白的指节沾染上了血与汗,有别于刑狱的腥臭,那是一种浓郁纯粹的炙热,滚烫到足以冲垮内心的城池。

    “乖……不疼了,我陪着你,就不会疼了……”

    她伸出怀抱,平息他满身疮痍,他则像是舔舐伤口的兽,依偎在她肩头呜鸣。

    ……直到耳边的呼吸趋于平稳,游光蒲才钻出了对方的怀抱。

    而就在此时,她忽然注意到两人怀抱之间,还夹着一方白色的帕子。

    是贺晏清的贴身手帕。

    游光蒲将手上的血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捡起,呈送到月光下,下一刻,她的表情便不由地呆忪住了。

    那帕子的一角上,绣着一条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红色小鱼儿。

    这手帕显然有些年头了,边缘的线都起了毛边,能看出主人非常爱惜,有在经常清洗……可游光蒲怎么都想不明白,贺晏清为何会有这条帕子?

    这本该是她的帕子……

    不会错的,那鱼儿的针脚还有些歪歪扭扭,是她初练刺绣后第一个拿得出手的成品,本还想拿给父亲瞧瞧的,却不想在和杨万里出游时掉了……

    一时间,游光蒲的内心五味杂坛。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雾霭笼罩在山林间,降下一层清透的晨露,让一切重新变的崭新。

    游光蒲这才呆愣愣地回过神,将那手帕重新塞回了贺宴清的怀里,顺便探了探对方的额头,见他烧已褪去,便打算出去找些东西来果腹。

    她钻出洞口,小心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周围空荡荡的,显然昨晚追他们的人已经走了。

    不敢冒险,她就采了点附近的野果,随手擦擦揣入怀中。

    等她怀揣一兜果子进洞时,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双眼。

    那眼睛暗黑无光,在幽暗的洞穴里静谧潜伏着,游光蒲差点以为自己被狼给盯上了。

    而见来者是她,贺宴清瞬间收起了眼里的杀机,换上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怎么去了这么久?本座饿了。”

    ……他什么时候醒的?

    游光蒲缓了下被吓到的心神,这才走过去跪到他身侧,将果子递过去。

    “喏,附近只找的到这些了,”

    她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犹豫,立即补充道:“这种时候就别嫌弃了,随便吃点吧。”

    贺宴清不情不愿地抬起手,但还没抬起来,又疼的重新缩了回去。

    “……本座又不饿了,你先吃吧。”

    “……”

    游光蒲略显无语……都这样了,他还嘴硬。

    “张嘴。”

    她干脆地举起果子,趁贺宴清呆愣的瞬间塞进了他的嘴里,顺便帮他合上牙关,以防他半途吐出来。

    这样吃完一个果子后,贺宴清的脸彻底黑了。

    “游光蒲!本座看你的胆子是肥了不少……”

    他正指责到一半,嘴里又被塞进了一个果子。

    “……”

    嗯,别说,这果子味道还真甜。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游光蒲边喂他,边往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这里不安全,我总觉得那些人还会再回来。”

    “……好。”

    贺宴清被果子塞住嘴,没有反驳,反而难得抽空评价了一句:“……这野果长得黑不溜秋的,没想到味道还行。”

    游光蒲随口道:“很黑吗?可能是我没洗吧,它本来是红色的。”

    贺某洁癖:“呕……”

    ……

    等折腾的差不多了,两人终于上了路。

    贺宴清的衣服几乎被扯破了,游光蒲只能把外衣脱下来给他穿,自己则穿着一件单薄的白纱中单。

    山野间,游光蒲就这么驮着贺宴清,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等周围的树木逐渐开始稀疏,两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燃起的袅袅炊烟。

    “那边有户人家,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探探。”

    游光蒲将贺宴清扶到树下坐着,自己带着匕首,独自往那边走了过去。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饭菜的香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但游光蒲不敢掉以轻心,她先在房屋外面观察了片刻,发现这是一间过路客歇脚的茶馆,围栏里还养着几只活泼好动的芦花鸡。

    看着这几只鸡,游光蒲的眼睛都快直了。

    ……这些拿来给贺宴清煲汤,正好!

第二百六十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6

    “这位客官……您都盯了我家鸡快一炷香了,要不进来坐着,慢慢盯?”

    突如其来的女声吓得游光蒲一惊,猛一回头,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颇为美艳的脸,人中旁还长着颗美人痣,衬得女人更为泼辣。

    那红衣女人叉着腰,笑着打量了游光蒲几眼,后者连忙捂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女人娇笑着凑近了些,“客官没事来这荒郊野岭干嘛?还穿的这般……单薄?”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是哑巴?”

    见对方越说越离谱,游光蒲不得不开口答道:“我……我是和家人出来游春,不小心迷路了。”

    “哎呀呀,瞧这可怜见的~”

    女人依旧笑着,也不知道信是没信,“这边确实容易迷路,不过既然遇上就是缘分,我慧娘今儿就大发慈悲,招待你们一晚,明日你们在寻路也不迟。”

    “那就多谢了,姐姐!您可真是位大好人!”

    游光蒲故作欣喜地跑开了,但一转头表情就冷淡了下来……能在这里做生意的女人,绝非善类。

    于是她回到贺宴清身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由他来拿主意。

    “……事到如今,只有先去借住一晚了。”

    贺宴清轻咳几声,现下他又有些发烧的迹象,得快些修养才是。

    如此,游光蒲便扶着他再次走到了茶馆的门口。

    慧娘正在门口扇苍蝇,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立即笑弯了眉毛上来迎接,一双眼睛就跟长在贺宴清身上了似的。

    她语含试探地问道:“这位是你的……?”

    游光蒲:“大哥!”

    贺宴清:“夫君。”

    夫……夫什么君???

    游光蒲心一慌,差点没把贺宴清给摔地上。

    这这这……是她耳朵聋了,还是他脑花子烧糊了?总不会,这贼子早看出她是个女的了吧?!

    游光蒲仿佛脑袋被人挨了一下,直接愣在当场,连跟贺宴清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听到头顶响起一道疲惫但沉稳的声音:

    “我们是夫妻,我妻子刚过门,所以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

    慧娘在这两人间瞟了一眼,随即笑道:“原来如此,那慧娘便在此贺一声喜了。”

    “……不过二位怎么想着此时来袁州的?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有野兽出没,可要小心才是啊~”

    听出了慧娘话里的试探,贺宴清强撑着轻勾唇角,接下了话茬:

    “老板娘说的有理,但我家阿菩贪玩,非闹着要来赏花,我也只能从了她了。”

    说罢,他还宠溺地看了眼身前的游光蒲。

    慧娘见此情形,便收回视线,笑着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

    适才晌午,茶馆内没什么人,只有店小二在柜台前打瞌睡。

    身上没带任何银两,游光蒲很识时务地入住了下人房,简陋的屋内只有一张稻草铺成的“床”,勉强能凑合一晚。

    好在贺宴清的大爷脾气没发作,被扶着躺下后,就静静地闭眼假寐。

    游光蒲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模样,不敢上前打扰,即使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也只是乖乖地坐在旁边守着。

    最后,还是贺宴清先开了口:“……你有话要说?”

    “大人……”

    游光蒲纠结半天,还是打算先装傻充愣:“就是,您能不能尊重下奴婢的性别呀……就算奴婢没把了,好歹也是男的不是?”

    是吧是吧?快说是啊!

    “是……吗?”

    贺宴清睁开一只眼睛,猛地和游光蒲对上,那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无光,但似乎暗地里翻涌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愫。

    直到盯的游光蒲羞愧地移开视线,他才重新阖上眼睛,丢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两个男人出行,身份太显可疑,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你无需多想……本座以后注意便是。”

    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游光蒲庆幸之余,似乎又有感到了一丝落寞。

    贺宴清毕竟受了伤,很快便昏昏沉沉睡着了,游光蒲风餐露宿了一晚,此时疲惫感也铺天盖地袭了来,于是倒头就挨着对方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晚上。

    迷迷糊糊之际,游光蒲无意间听见门口响起了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她在睡梦中轻微蹙起眉头,眼球翻滚片刻却未睁开。

    只听慧娘的声音透着窗传了进来:“二位,你们要的洗澡水备好了,再不出来泡可就冷了呦~”

    他们什么时候要洗澡水了?

    游光蒲神智逐渐回笼,但却突然发觉身上松软的使不上劲。

    “……二位?还在吗?”

    问了几句慧娘便不再问了,游光蒲此时感到了一丝不妙。

    她尽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就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其中,就有身着红衣的慧娘。

    她叉着腰,用趾高气扬的鼻孔冷冷瞧着瘫倒在地的游光蒲。

    “这个,五十两,带走。”

    “……慧娘,你可别太过分啊!”

    旁边的男人开了口:“这个顶天了也就三十两。”

    慧娘哂笑,往男人怀里扔了张手绢,“去把她的脸擦干净,再来说话。”

    男人不解,走到游光蒲身侧,拿手绢在她脸上用力一擦。

    “嚯,是个上品货,值!”

    游光蒲感受到对方粗糙油腻的手在自己脸上划过,差点没把胆汁给吐出来。

    男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又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贺宴清。

    “另一个怎么卖?”

    谁知慧娘冷冰冰地撇了他一眼,“那个老娘瞧上了,不卖!”

    “嘿嘿嘿,行吧,”男人猥琐一笑,“那等您什么时候失了兴致,再说。”

    游光蒲只觉浑身一阵恶寒,她刚想试着做些什么,就被男人带来的手下彻底迷晕了。

    ……

    难受,想吐。

    这么想着,游光蒲“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咦!她好恶心~”

    “快快,退开点,别离她太近了。”

    ……

    什么情况,怎么周围都是女人的声音?

    游光蒲捂着晕眩的脑袋睁开了眼,迟缓的意识才逐渐流动起来。

    “……我在哪里?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人群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好笑的瞧着她,跟周围人打趣道:“好像我刚来的时候,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女人们笑作一团,显然没有把游光蒲的提问放在心上。

    倒是打头的一位蓝衣女子走上前来,给她递了一杯水,“别介意,她们就是这样,在这里待久了,大家总想找点乐子。”

    这女子只着淡妆,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女人堆里有些与众不同。

    游光蒲此时喉咙干涸,未作他想,接过水便全喝光了。

    喝完水,她抓着对方的衣摆,灼灼地盯着她问道:“……好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是在哪儿?”

    蓝衣女子见她模样可怜,便心软地说了出来。

    “这里是袁州的极乐馆……也就是,青楼。”

第二百六十一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7

    ……青楼?还家伙,她居然被慧娘给卖到了青楼!

    游光蒲咬了咬下唇,她都还没对她家芦花鸡下手,她竟敢先对她下手?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糟糕……贺宴清还在坏女人那,他身上还有伤,这下该怎么办?

    想到此,游光蒲快速环视了四周一圈,她们待的这间房窗户紧闭,屋外隐约有火光透过来,似乎天还没亮。

    于是她找准时机,爬起身就朝一扇窗户冲了过去。

    “这小蹄子想跑!快按住她!”

    ……

    一阵混乱过后,游光蒲被几个女人摁倒在了窗台上,但她也成功地扎破了窗户上的绢布。

    “……怎么会……这是……”

    她喃喃地看着外面的场景,震惊地张大眼睛。

    她所在的大概是楼房的中上层,低头能看到下方成小队,拿着火把巡逻的男人们,而抬起头,只能看到暗处围绕的高大山体。

    她们的楼房就笼罩在群山的阴影里,如同洼地里的蚂蚁,无法翻越,无处可逃。

    “别折腾了,来了这里就没有说能出去的,你还是乖乖的,能少受点罪。”

    花枝招展的女人轻挥手绢,拂过游光蒲的脸,那绢上的香味竟让游光蒲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

    接着,她就被人绑上手脚,关进了小黑屋。

    “我看要罚她待在里头,一日不准出来,不许吃饭!”

    门被无情关上,女人们扭着腰肢走了,只有蓝衣女子在走前还怜惜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好在游光蒲不怕,漆黑的环境非常利于她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刚才闻到的气味……

    那味道有些甜,却又清远味幽……似乎是甜香的味道,她曾经在宫内伺候过几位小主时,貌似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嘶,不过这不是宫内的香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呢?

    袁州并不产香料,甜香方子里的几位香料也与此地水土不服,那这香又是来自何方的呢……

    游光蒲一时间眉头紧锁。

    宫中的甜香,巡逻的小队,偏僻的山区……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浓厚的阴谋味道。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了,贺宴清那边情况未明,她要尽快逃出去与他汇合才是!

    坚定了目标之后,游光蒲的思路便通畅了许多,她打算先与那些女人虚与委蛇,摸清外面的情况,再伺机离开。

    于是她挪到门边,拼命地用肩膀去撞击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咚咚咚——”

    果然没多久,那些女人便去而复返了。

    “天杀的,这赔钱货在里面干嘛?!”

    “要她小点声,不然扰了客人我们都得死!她要死,就让她撞墙去,还死的清净些。”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游光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轻咳几声,尽量让声音显得可怜一些。

    “门外的好姐姐们,我已经知错了,求求你们看在我初来乍到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说着,她“哇”地一声假哭出来。

    “哇啊啊啊,人家真的好饿啊!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哇啊啊啊啊!”

    这哭声绵长且中气十足,直扰的人头疼。

    “快,快让她闭嘴!”

    门被打开,一块布被塞进了游光蒲的嘴里,堵住了她的话。

    “呜呜,呜呜呜!”

    “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女人们无视了无声她的抗议,转身就要离开,还是那位蓝衣女子看她可怜的份上,犹豫地开了口:“……不如就原谅她吧,也许她是真的饿了。”

    “呦,我们的梁妹妹这是又发善心了?”

    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下巴颇尖的女子走出来,语气不善地看着她,“你都自顾不暇了,确定还要管这么个麻烦精?”

    蓝衣女子,也就是梁杏杏,眼神轻微闪烁了一下,但仍是没有放弃劝说。

    “万爷不在,出了事我们做不了主,要是把她就这么给饿死了,姐姐你能跟万爷交差吗?”

    “你……”

    那女子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气的拂袖走了。

    有几个看不过去还上来劝了下梁杏杏,“瞧你,没事招惹她干嘛呀?小心她回头跟万爷告状……”

    梁杏杏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转身蹲下帮游光蒲解绳子。

    游光蒲有些不解地看着梁杏杏……真奇怪,这个女人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帮自己?

    于是她故作天真地问道:“她们好像都不太喜欢我,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呢?”

    梁杏杏正低头帮她解背后的绳子,闻言看了她一眼。

    “……我看到你的手了,你的手上有弹琴留下的茧子。”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那长得并不算出彩的五官,这一刻竟显出了些出尘绝世的意思。

    “弹琴的人不该被人这么对待的……”

    不知为何,游光蒲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无尽的落寞。

    “饿了吧?”梁杏杏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去我屋吃点东西吧。”

    ……

    去梁杏杏房间的路上,游光蒲了解到,下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女人们的房间在楼房中间,而上层,则是用来招待更贵重的人。

    不过游光蒲实在想象不出来,在这荒郊野岭,又能招待什么样的贵客呢?

    “轻点声,眼睛不要四处瞟。”

    梁杏杏低声提示着,带着游光蒲进入了一间走廊顶头的房间。

    推开门,游光蒲才发现这里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极乐馆的布置竟是和长春院不相上下,甚至在用色上更为鲜艳夸张,极尽欲望之所能。

    整个房间唯一素雅的地方,可能就是案头上摆着的那张七弦琴了。

    游光蒲吃着梁杏杏桌上剩余的糕点,指着那琴问:“这是你的琴?你会弹琴?”

    “嗯,”梁杏杏望着那琴,眼里逐渐显出一丝温柔之色,“以前倒是常弹,进来之后就不怎么摸了。”

    “为何?”

    “没人听,便不想弹了。”梁杏杏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么一说,游光蒲倒是来了兴致,“我想听,姐姐可否为我弹一曲?”

    “倒是……未必不可。”

    梁杏杏走到琴前,轻抚琴弦弹奏了一首游光蒲相当熟悉的歌曲——《三月初三》。

    只是她弹奏的感觉,和以往所听过的任何版本都不太一样。

    一开始还是淡淡的哀愁,但越到后面琴声越发激狂,似乎不再沉浸与对家乡的思念,反倒思绪更为开阔,多了种四海为家的豁达之感。

    困于囚笼的鸟儿,为何会有如此感怀?

    游光蒲看着沉浸琴音的梁杏杏,又多了一份好奇。

第二百六十二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8

    等一曲弹完,游光蒲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姐姐是袁州人?”

    梁杏杏微微点头。

    “那为何要弹故乡曲?”

    梁杏杏低头抚摸着琴弦,半晌反问道:“你还想听什么曲?”

    见她如此反应,游光蒲也没有逼迫,随口又说了几个曲名。

    琴音再次响起,萦绕在极乐馆永无止境的夜晚里,沦为粗俗男声和求饶女声的合音,直到晨曦洒落人世,才逐渐停息。

    等到游光蒲醒来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她从桌面上抬起酸痛的身子,发现屋内的人早就没了踪影,只余下案桌那张孤独的七弦琴。

    ……唔,她什么时候睡着的?梁杏杏人呢?

    游光蒲伸了个懒腰,拍干净衣服上的点心屑,起身朝那张琴走了过去。

    等走近一看她才发现,那琴下面压了张字条,写着几个字——赠予有缘人。

    什么意思?梁杏杏不要自己的琴了?

    游光蒲感到有些不对劲,立即转到案桌前仔细探寻了一遍,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些东西。就在琴的侧面,有一个可抽拉的木板,移开之后里面藏着三十多张弘顺宝钞。

    她看着手里这些高值宝钞,不禁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梁杏杏的存款数额巨大,而是因为这些宝钞,都是伪品。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贺宴清曾在昭狱里说过的话。

    “陆芝华身为宝泉局大使,高价贩卖报废的低值铜钞版,再通过‘挑剜裨凑’的手段,以真作伪……造出高值的弘顺宝钞,流通于市场。”

    莫非这件事,和袁州有什么联系?

    游光蒲将宝钞重新塞回琴内,捏着那张字条转身就要去寻人,谁知一开门就撞到了人。

    “哎呦,是哪个不长眼的?!”

    游光蒲抬眼一看,竟是昨晚那个带头要关她的粉衣女人。

    那女人叫赛月,她见开门的是游光蒲,表情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还没饿死呢?”

    游光蒲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你来干嘛?”

    “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赛月自顾自地迈进房内,一双眼睛精明地扫了一圈,“杏杏是我好姐妹,我自然是来帮她整理东西的。”

    游光蒲才不信她的说辞:“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你来收拾?”

    赛月一甩手帕,故作惊讶:“你还不知道呢,她已经去准备了,为了今晚的那位贵客。”

    游光蒲心中的不安更甚:“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

    赛月好似听到某种笑话,掩帕偷笑,“还回来呢?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见游光蒲逐渐苍白的面色,赛月忍不住笑的更为恶劣:

    “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

    “她伺候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反正是注定要死的命,倒不如把遗物给我,我还能去卖个好价钱~”

    听完赛月的话,游光蒲不禁感到一阵胆寒。

    从她的做法看,这种事显然早就是约定俗成的了……明明是同一处境的女人,却对彼此的死亡如此麻木,一边同情,一边庆幸,然后为了存活下去泰然变卖对方的遗物。

    这里不是青楼,应该是地狱才是。

    “……不,她会活下来的。”

    在赛月恶意的目光中,游光蒲冷不丁补了一句。

    说罢,她伸手将赛月推出了门外,对方显然被她气到,还不甘心地吼了一句:“这可由不得你!”

    送走赛月,游光蒲思考片刻,将梁杏杏的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才安心走了出去。

    躲过了几个迎面来的女人,游光蒲悄声下了楼,这个时间段下面的人并不多,大都是昨晚留宿的客人还未离开。

    她找准时机摸进一间房,见地面一片狼藉,男人和女人正在睡梦中,便将混在一起的男人衣服找了出来,换到自己身上。

    幸好这件衣服并不是多么出众,她穿上身就跟小厮没什么两样。

    游光蒲想好了,她打算将这层房间都探视一遍,找到梁杏杏,带着她一起离开。但就在她将要开门时,依稀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都给我放机灵着点,今晚上面那位大人要来!”

    “是!”

    “阿班,神女备好了吗?”

    “嘿嘿,这个万爷放心,杏杏已经在楼上准备着了。”

    ……

    游光蒲耳朵一动,悉数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待脚步声离去,她立刻钻出门跟了上去。

    越往楼上走,房间越大,房间数量也越少。

    游光蒲不紧不慢地跟着那群人,中途有不少人四散开去,去做晚上的准备,只余下最前头的“万爷”,和身后佝偻身子的“阿班”。

    万爷的脸上带了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不过游光蒲倒觉得,那个阿班与迷晕她的男人有些像。

    眼见着他们拐弯进入了一间房,游光蒲快速闪到了附近的窗外旁。

    窗子开了一条缝,她从中看去,看到里面站着不少端着首饰,来回走动的女人,而最中心的黄铜镜前,坐着的正是不告而别的梁杏杏。

    此时万爷走了过去,低头打量着镜中的她。

    梁杏杏一身红衣,艳丽似锦,红色的眼尾拉长、上挑,懵懂中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

    “好,好好!”

    万爷很满意,按着她的肩头轻轻拍打着,接着又凑到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游光蒲听不见他说的话,只能看见梁杏杏垂着眼眸,轻微点了下头。

    交代完事项,万爷随口朝身后的阿班问了一句:“阿班,最近这边怎么样?”

    阿班停顿片刻,斟酌道:“万爷,其实最近……我们的货都损坏了不老少。”

    “——哦?为何?”

    阿班搓着手,压低声音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帮人啊万爷,最近不知怎么了,那帮人练到半晚才停歇,到我们这来把好些货都发泄坏了。”

    万爷沉吟片刻,也有些无可奈何。

    “罢了,过了这段时间他们便会走了,”万爷摆摆手,“多从几个地方进点货,填补漏洞。”

    窗外的游光蒲越听面色越冷……如果她猜的不错,他们说的“货”不是别的,而是女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帮人”又是谁?

    看来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太多……

    等万爷走后,游光蒲迅速翻进房间,躲进大衣柜里,找了一身女人的衣裙换上,然后趁外面的人不注意,混进了侍女的队伍里。

    梁杏杏正在试耳饰,冷不丁在镜中看见她的脸,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惊异。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佯装不舒服将其他人支出了房间,等人一走光,她连忙将游光蒲拉到房间的角落,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地问:

    “……你怎么跑上来了?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找我的。”

    “我知道,”游光蒲眼神笃定,“就是危险,我才要来带你离开。”

    梁杏杏握着她的手轻微颤抖,“你这是在犯傻……”

    游光蒲回握住她的手,问了一个让对方始料未及的问题:

    “告诉我,你的哥哥是不是叫梁则广?”

第二百六十三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49

    “你怎么……会知道的?”

    梁杏杏满眼的不可思议,“难道你认识他?他还活着对吗?!”

    “他自然是还活着。”只是在昭狱里生不如死……

    游光蒲的声音有些晦涩,她没敢告诉梁杏杏那后半句。

    “太好了,我就知道兄长还活着!”

    梁杏杏得知这一消息,激动的原地踮了踮脚,但很快她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才一直不回来看我的……算了,知道他活着就好,反正也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游光蒲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他不来找你,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但梁杏杏的眉毛只是高高跳起,随即又落了下去。

    “别忙后了……没用的,我活不过今晚。”

    游光蒲万分不解:“为什么?”

    梁杏杏惨然一笑,缓缓滑到了地面上,“今晚的贵客我们得罪不起,他的癖好特殊,伺候过他的女人全部无一幸免,我……我也会……”

    “那我们现在就走!”

    游光蒲感到了时间的紧迫。

    谁知梁杏杏推开了她的手,颓然道:“……没用的,这里没有人逃得出去,门口有人重重把守,即使出了楼,山中的野兽也会将人撕碎。”

    确实如此,不过游光蒲还是感到奇怪,这只是一间青楼,为何会在这里布下重重卡口?就为了防止女人逃跑吗?

    “你知道楼下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梁杏杏看出她的疑惑,缓缓开了口。

    “有的衣服简朴,言语粗鄙,甚至袖口还沾着污渍,而有的……身强体壮,尽力旺盛,却残暴至极。”

    被她这么一说,游光蒲的心中的谜团逐渐清晰了起来。

    刚才她偷穿那人衣服时,就曾看到过袖口的脏东西,不过现在想来,那些根本不是污渍……而是油墨。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些油墨和宝钞上所用的应该是一种。

    “……有人在这里私设印钞厂。”

    游光蒲的表情很有些不好,“原来那些兵看管的是印钞厂的人……而极乐馆最多只算一个供他们消遣的工具。”

    为了满足这些男人在荒野乡村的寂寥,和无处发泄的欲望,而已。

    游光蒲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悲天悯人的笑,只觉这一切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更要带你走了。”

    梁杏杏错愕地抬眼望着她,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好,听你的。”

    ……

    夜晚逐渐降临,楼内也变得熙熙攘攘,到处都点上了烛火,只是那火焰在游光蒲眼里格外孤凉。

    楼上人为自保,见多了游光蒲这个生面孔也不会多言,于是她换上水绿色侍女服,自然地混在一众下人里,端着茶水,并不起眼。

    房里静的可怕,只偶尔传来梁杏杏拨弄琴弦的声音。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又或者是一个时辰,门口终于传来了响动声。

    哒哒——

    “大人,这边请!”

    房门哑声推开,一双卷云纹的绸面长靴最先踏了进来,游光蒲暗中用余光一瞟,紧接就看到了一撮熟悉到另她胆寒的白毛拂尘。

    竟是苏童!

    她憋着呼吸,赶紧垂下了眼。

    贵客自是由万爷来亲自接待,他请对方坐下,恭迎道:“听闻苏大人酷爱听琴,这位神女恰好在琴艺上颇有造诣。”

    “哦?”

    苏童淡淡地撇了梁杏杏一眼,轻笑,“那自是要洗耳恭听了。”

    万爷点点头,连忙招呼人把菜给上了。

    菜品鱼贯而入,呈着各色纹样的青花碗一一端到餐桌上,而摆在苏童最跟前的就是他最爱的菜,羊腰子。

    其实苏童爱吃羊腰这事,游光蒲早有耳闻。

    羊腰一直视为男子壮阳之物,很多太监都有吃,但知道后来跟贺宴清住在驿站,她亲眼见到下人因没上苏童的羊腰而自裁,她才意识到,苏童对羊腰偏执的热爱。

    她不禁庆幸当初只见过苏童一面,她的眼睛才不至于被惦记太久,躲过一劫。

    “那就不打扰大人雅兴了……快下去,快!”

    游光蒲端着酒水走在最后,她飞速地扫了眼鱼贯而出的众人,将酒水搁在苏童面前,便也要出去。

    她在酒里下了迷魂药,只等药效发作苏童昏睡,她就能带着梁杏杏离开。

    只是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拂尘的长须勾住了她的手腕。

    苏童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留下,倒酒。”

    游光蒲长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心惊肉跳的紧张感,轻应了一声,退到了他身后半米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无心欣赏梁杏杏的琴声,全程集中在苏童的酒杯上,只要没酒了她就迅速满上。

    很快,一壶酒便要见底了。

    “铮——”

    梁杏杏因为紧张弹错了一个音,苏童的眉头轻微一皱。

    游光蒲见状立即上前,将最后的酒倾倒如杯中,小声打断道:“酒没了,小的出去倒。”

    苏童悠悠点头,忽的又唤道:“慢着——”

    这一声,让游光蒲的右脚生生被卡在了半空中。

    她不敢回头,低下头故作镇定地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苏童停顿片刻,饮下最后一口酒,“酒不急,先把桌上的箱子拿来。”

    游光蒲撇了眼右面的梳妆台,那上面放着一个金美绝伦的官皮箱,黑漆上描着金色海棠,里头不知装了什么,竟还有些沉。

    她抱着箱子走到苏童面前,将那东西搁到了餐桌上。

    苏童没看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喜欢喝什么酒?”

    游光蒲被他问的一愣,随即飞速摇头道:“小的不喝酒,不喝酒!”

    也许是她的动作有些夸张,苏童居然笑了一下,不过那笑也是透着丝丝寒气。

    “……那就倒茶,端过来。”

    游光蒲摸不准他的意图,担忧地扫了眼起前面神情紧绷的梁杏杏,一咬牙出去了。

    不多时,她就煮好了满满一壶茶,重新端进了房里。

    但一进房间,她就看到了倒在案桌上的梁杏杏。

    “……杏杏?!”

    她慌乱放下茶水,跑过去查看对方的情况……还好,还有呼吸。

    不过苏童去哪儿了?

    游光蒲的心刚提起来,就感到有什么毛毛的东西划过她的脖颈,顿时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这么快便回来了?”

    苏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游光蒲感觉那喷在皮肤上的湿冷气息,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一直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她的下颚处来回摩挲着。

    她听到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一个冰冷的物件贴了上来。

    是一把金属刀。

    那刀在她脸上轻微刮动着,似乎想要把她的皮扒下来……不过确实也被苏童给扒下来了,那一层阿容替她做的假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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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838/ 第一时间欣赏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 作者:风想玉珂所写的《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为转载作品,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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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介绍:
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为了维护宇宙的秩序,我们的目标是“消灭反派,从我做起”。
系统:就凭你这小身板,怎么消灭反派?
游然:……正面刚不过,我们就曲线救国,去套路他!
反派boss: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游然的套路……
你是带恶魔角的小魔王,我就是你的勇者;
你是凶残的小美人鱼,我就是研究你的科学家;
你是东厂小太监,我就是来抓你的锦衣卫;
你是地球人改造宠物,我就是饲养你的外星指挥官;
你是人人崇拜的大天使,我就是把你拉向地狱的恶鬼;
……
直到历经十个世界后,游然才发现,我居然被反派boss给套路了!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