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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全文阅读

作者:风想玉珂     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txt下载     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2

    游廊的檐上每隔一段便挂上一个绘着月兔的琉璃灯,仆从端着茶点熙熙攘攘经过。

    水榭下的锦鲤争着鱼食,将那倒映的圆月捣碎,乌龟则静静地泡在冰凉的水里,一动不动地听着上面叽叽喳喳的对话。

    “你们看得见吗?那对岸最中间坐着的可是三皇子?”

    一个穿着浅黄色衫裙的少女趴在栏杆上,兴奋地问道。

    旁边一位沉稳些的小姐笑着答道:“对,那个穿天蓝色衣服的是三皇子,隔壁那位穿玄色衣服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比他哥哥好看多了,就是偏偏体弱多病,哎……不过他今儿怎么也来诗会了?”

    黄衣少女感叹了一句后,又疑惑道:“我前些天上香还碰见他了,他身边跟了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女子,瞧着古灵精怪的,你们可认识?”

    另一个嫩绿衣裙的少女说道:“我听我家大哥说,那是四皇子娘家的表妹,好像叫什么……洛姝,早年一直养在罗廷寺里。”

    “那岂不是个小尼子?哈哈哈哈。”

    几位妙龄小姐笑成一团,铜铃般的笑声很快便随着夜风,传到了不远的对岸。

    翠绿草地上摆着十多个书案和蒲团,纷纷安置在蜿蜒水渠的两侧,俨然是曲水流觞诗会的主场地。

    三皇子闵尧正坐在蒲团上,往口中送入一口茶,缓缓问道:

    “……对面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他的书童恭敬地坐在侧边,瞄了一眼对面轻声答道:“启禀主子,黄衣服那位好像是户部侍郎之女,其余的是振国将军的孙女,和副都御史之女。”

    “户部侍郎……丘祖学的女儿?”

    闵尧放下茶杯,剑眉微挑,“他都忙的焦头烂额了,他女儿倒在外面笑的痛快。”

    丘祖学是户部侍郎,先前在府中被烧死的陆芝华,就是他户部所属宝泉局的大使,专管铸造通宝钱文一事。

    现下陆芝华及妻女被烧死在家中,市面上还流通出大批高币值的假宝钞,丘祖学也确实是焦头烂额了。

    “三哥,陆芝华的案子,圣上已经让锦衣卫着手调查了。”

    坐在一旁的四皇子,闵文卿发话了,他边说话,边握拳咳了几声。

    “咳咳,今日仲秋,我们就别谈国事了,不如猜猜今夜诗会的题目吧?”

    他玄色的衣袍宽大,有种风一吹就会散去的病弱,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些梅花鹿般的纯良无害。

    闵尧不接话,反倒朝对面坐着的杨万里看了一眼。

    “我对诗会题目没什么兴趣,还是让杨给事陪你猜吧。”

    在他的心里,闵文卿就是个只爱风月的病秧子,对他的皇储之路构不成威胁。

    圣上共育有五个皇子,太子成天只知寻欢作乐,不成气候,四皇子从小体弱多病,活不过三十,十皇子今年才三岁。

    唯一能被闵尧视作对手的二皇子,也远在边疆镇守,暂时构不成威胁。

    况且就连东厂总督冯永昌,也站在他这一边,所以怎么看这储君之位,都将是他三皇子的囊中之物……

    闵尧心里的算盘拨的直响,丝毫未注意一旁的闵文卿眼底,正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轻蔑笑意。

    “好吧,既然三哥没有兴趣,”

    闵文卿又将视线转向了杨万里,“那杨给事,你要来猜猜这次诗会的题目吗?”

    杨万里正在闷头喝茶,冷不丁被闵文卿点名,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性格沉稳,不喜说话,早年和李氏兄妹待在一起还能谈笑几句,自从出了灭门案之后,干脆连表情都省了。

    但现下面对四皇子的提问,杨万里不能不答,便随口胡诌了一个:

    “可能是……月?”

    “呵呵,仲秋月圆,很有道理。”

    闵文卿听后清爽一笑,不再勉强他了。

    就在此刻,一个厮役打扮的男子快步走来,惊起了一堆草丛里的萤火虫。

    “报!锦衣卫指挥使,贺晏清大人到!”

    “锦衣卫”三字一出,众人都暗自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今儿哪门子的风,居然把这位指挥使大人给吹来了?

    这位大人平日奉皇命抓人,谁的面子都不给,竟破天荒地来参加恭亲王府的诗会,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怎么来了?”

    “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

    闵尧平日仰仗东厂,自是和锦衣卫不对付,听到贺晏清要来,眼神骤然凌厉地往游廊扫去。

    那游廊的暗处不急不缓地显出一片沉香色的衣角,被那金边的方头皂靴轻慢撩起,又落下,不多时贺晏清便从阴影处展露了出来。

    莹白的月光勾勒出他玉挺的身姿,郎绝独艳。

    他将手背在身后,清隽的眉眼冷傲如天上雪,面上也云淡风轻的,倒比场间的官家子弟更像翩翩公子。

    但是谁都不会这样想,毕竟那琉璃灯的兔影柔柔投在他侧脸,也掩不住那孤僻桀骜之相。

    “……主子你慢点,小的要跟不上了……”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嗓音,像洒了糖霜的桂花糕般绵软,一时叫人辨不出性别。

    众人往后一打量,这才发现贺晏清身后还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比贺晏清要矮上一个头,浑身上下一副书童打扮,不无特别,但那张新雪般白净的小脸,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竟显得有些动人。

    连带着那截纤细的脖颈,也像某种脆弱又美丽的花茎,无意识地展现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此刻闵尧的书童说道:“主子,刚接到消息,贺大人在长春院跟人起了冲突,听说因为争一位美人,还落了水……”

    书童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众人几乎都听清了。

    一时众人皆心领神会,原来贺晏清身后的书童,就是消息里的那位美人啊。

    但很快众人便腹诽道……可惜了,这般美人怎么就偏偏随了那不会怜香惜玉的贺晏清呢?

    贺晏清可不顾他人心中想什么,只是跨步走向闵尧所在的方向,朝两位皇子行了个揖手礼。

    “……三皇子,四皇子。”

    “嗯,”闵尧颔首致意算是答礼了,“贺大人无需多礼,坐吧。”

    贺晏清位高权重,在座的都得罪不起,于是立即有人将四皇子对面的座位给让了出来。

    他也不道谢,反而命人换来新的茶杯和笔墨,施施然坐下了。

    游光蒲就在他的另一侧席地而坐,特意藏在贺晏清身后,免得被隔壁的杨万里给认出来。

    虽说她与杨万里相识才不过十岁,而今已过去十年,早就抽条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但保不齐杨万里金睛火眼,将她的身份看出,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思及此,她低头趁没人注意,搓了个泥球黏在了自己人中的旁边……哼,这下应该就安全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3

    但就在她抬头的瞬息,她忽然感到闵文卿的眼神正从她的身上移开。

    ……是错觉吗?

    她借着倒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儿这位传说中柔弱的四皇子,感觉却并无异常。

    不过她还记得当初在诏狱做过的那个梦,梦里那个自称神兽的生物曾对她说过,闵文卿是会登上皇位的人,而她的妹妹现在也在他手上……她总得想办法探听一下这件事的虚实。

    就在此时,贺晏清的声音阴恻恻地在她头上响起:

    “阿菩……你还想让本座湿一回吗?”

    游光蒲被那喷在后脖颈的气息一烫,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茶杯里的水已经满溢出来,都快滴到贺晏清的衣袍上了。

    “小,小的知错。”

    她忙搁下手里的茶壶,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桌面上的水渍。

    水被她的衣袖尽数吸去,薄薄地贴在手腕上,游光蒲不得已卷起那块深色的湿濡,露出一截玉般无瑕的手腕。

    贺晏清盯着她那块肌肤,心里隐约有些烦躁,但没说什么,只是执起茶杯将茶给饮尽了。

    此时众人已经聚齐,月夕诗会也将拉开帷幕。

    由于男女不同席,此次前来参加的女眷都集中在水榭之上,而男子则在不远的河岸边落座,中间隔着一条不算宽的水渠。

    宁乐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款款走来,落座在水榭的座椅上。

    她朝身边的小霜一挥手,小霜就站到栏杆边,用两边都能听到的嗓音说道:“欢迎各位来参加此次的月夕诗会,此次诗会的题目,将有女方出,男方答。”

    “一共三轮,最后由女方投票选出最好的诗文,获胜者将获得宁乐郡主的特殊赏赐!”

    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宁乐郡主的背后可是恭亲王府,奖励都是小事,能得到郡主的青眼才是大势,保不齐以后就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了呢!

    贺晏清扫了眼身后那群不知深浅的青年,轻慢地勾手去拨弄毛笔的尖峰,积极性相当不高。

    而斜对面的闵尧今晚却罕见露出了笑颜:

    “还是宁乐这丫头鬼主意多。”

    他和宁乐一同长大,对这位表妹很是喜爱,此时的言语里也透着十足的宠溺。

    可这话落在游光蒲的耳朵里,却着实让她有些反胃。

    毕竟她永远忘不了,当初就是在这间府邸里,宁乐诓她辱她,可这位一向“秉公职守”的三皇子却站在宁乐那边,反责怪她兄长的不是。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才真正看明白,这世上的真真假假,并非由它展露在外的样子决定的。

    高高在上的皇子可能是巧伪之徒,卑不足道的乞丐也可能是良善之人。

    游光蒲呆望着三皇子,正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冷不防感到下巴微痒,她伸手去挠,却捉到了一撮松软的毫毛。

    “……想什么呢?”

    她一低头,便见贺晏清一只手臂搁在桌案上,正专心撑着脸看她,他眼睛半睁,鸦羽的睫毛垂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更显沉郁。

    而另一只手则衔着毛笔,坏心眼地专往她下巴上的软肉扫。

    场间的众人都在聆听小霜念的规则,就他对此漠不关心,反而回头专心逗弄她,俨然像那不理朝事,只知荒淫的纣王。

    感受到更多的视线在朝这边汇集,游光蒲一时只觉血气上涌,直冲脑门,脖颈到耳朵瞬间漫出一片淡淡的绯红。

    “主子……您,您别再逗小的了,大家都看着呢。”

    贺晏清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会儿游光蒲羞涩的面庞,和如蝶振翅般狂颤的睫毛,才终于放过了她。

    “专心点伺候,眼睛都快长别人身上了……记住,现在本座才是你主子。”

    他凑到游光蒲耳边,略带警告的提醒了一句。

    此刻水榭那边的小姐们也讨论出了第一轮的题目,很快小霜的声音便清晰的传了过来:

    “第一道题目,是由礼部尚书之女,郭莞尔提供的。”

    “请以‘玉兔’为题,在半炷香内写一首诗。”

    仲秋本就和玉兔有关,加上府中有这么多兔子灯笼,这道题目出的可谓是中规中矩,不无特别。

    虽说对写诗的人来说不算难,但如何写的有新意,从许多人中脱颖而出,而且还能不把两位皇子的诗文给比下去,这才是难处。

    杨万里性格较为板直,没有深想,听到题目只略一思索,便动了笔。

    可大部分人却还在瞻前顾后,不敢下笔。

    闵尧洞察事理,见此便大声地说道:“本宫今儿是来图热闹的,诗会就不参与了,众位贤臣不必拘谨,尽情挥笔吧。”

    “皇兄与臣弟倒是不谋而合,”

    闵文卿随即附和道,“在场诸多才子,文卿好不佩服,就等着各位的好诗出世了!”

    一听两位皇子不打算参与诗会,其余人这才安下心来,一心一意开始提笔书写。

    “……主子,再不动笔,时间就要到了。”

    眼看着砚台里磨好的墨水都快积成了小湖,贺晏清还是没有动笔的打算,游光蒲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本座知道……”

    贺晏清不耐地回了一句,但气势竟不如往日足。

    这个反应……莫非贺阎王真如四六说的那般,不擅长诗文?

    为了确认事实是否如她想的那般,游光蒲特意将毛笔舔好墨,双手为贺晏清奉上,言之恳切:

    “主子,快请吧。”

    她的举动很大,对面的皇子都看在眼里,贺晏清不得不勉强地接过她手里的笔,将手悬停于纸面。

    等到指尖都被他捏红了,他才装模作样在纸上落下一个张牙舞爪的字,然后迅速地圈成一个墨点,不叫人看清。

    一旁看着的游光蒲都惊呆了!

    ……这,这哪儿是四六说的不会写诗,这明明是连字都写不好吧?!就他刚写的那个字,歪七扭八的,简直朝纸上撒把米,鸡都能写的比他好!

    完了,彻底完了!

    今儿脸绝对要丢在这,没跑了!

    此刻对面的闵尧也注意到了贺晏清的不对劲。

    他深知对方出身卑贱,舞文弄墨之事上不得台面,顿时心中暗讽,面上不显的问道:“贺指挥使还不下笔,莫非是笔墨不和你意?……要不用本宫的?”

    这是在明着催促了。

    锦衣卫和东厂不对付,此前多次行动更是有三皇子的授意,贺晏清怎么也不能被对方看了笑话。

    “……三皇子言重了。”

    贺晏清当即就仰起头,朝对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座不下笔,只是有些不习惯……写字的时候没有阿菩陪着。”

    他说着,一把将身旁的游光蒲拉到了怀里。

    游光蒲冷不丁撞入他的怀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入了一根笔杆,而此时贺晏清的手已欺身而上,严丝合缝地强贴在她的手外侧,防止她逃跑。

    他笑眯眯地望了眼怀里还在蒙圈的人,相当满意地说道:“这样便好了,开始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4

    闵尧见他怀中搂着书童,目中无人的放肆,差点把杯中的茶水给泼出去,而闵文卿则温润一笑,说道:“贺大人的习惯,还真是让人闻所未闻。”

    可不是吗?!

    这哪里是贺晏清写诗,分明是贺晏清架着她写诗!

    游光蒲顶着头顶那道逼死人的目光,颤巍巍地将手移到了先前那团墨的旁边,小声道:

    “……主子,小的还要写字呢,你抓轻点,手都要酸了……”

    贺晏清这才放松了点,好让她写字。

    此刻距离半炷香还差一点,游光蒲有些急,汗珠也冒了出来,玉兔玉兔……到底怎么写玉兔呢?

    她已经好几年未写过诗了,冷不丁叫她来写,还真有些难为她。

    就在游光蒲绞尽脑汁,憋不出半个字的时候,突然她脑中传来了一个遥远的声音。

    “宿主,啊不是,光蒲啊!我来祝你一臂之力了!”

    什么声音?!游光蒲心中一惊。

    猪猪:你忘了吗?人家是神兽啊,佩·饕餮·奇~

    游光蒲:……我想起来了,你是会预知术的那只神兽!

    猪猪:对头,我们现在的对话都在你脑海里,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现在我把诗句发给你,你赶紧照着写上去!

    猪猪的话一说完,游光蒲便看到了脑海里浮现出的两行诗句,她只轻念了一遍,就觉得妙不可言。

    不过为什么……这诗句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游光蒲:这诗句是从何处得来的,算不算是剽窃?

    猪猪:这诗是李白写的,反正你们又不认识他,先拿来救急吧,以后你再给他磕几个头,当做赔罪就行。

    游光蒲:好!

    得到答复,游光蒲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笔尖稳稳落于纸面,对身后的贺晏清说道:“主子,握好了!”

    在外人看来,是贺晏清执着她的手在写字,但事实上,却是她带着贺晏清一起,书写一片连绵起伏的云峰。

    俗话说的好,看字识人。

    游光蒲的字不似一般的女子小巧娟秀,倒是带着些男子的飘逸洒脱,花须蝶芒,堪在贺晏清的身上,倒也不会叫人怀疑。

    而就在她专心致志看着笔时,贺晏清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他感觉自己握着不是她的手,而是一只游龙,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活力,牵引着他四处游寻,纵天入地。

    ……还从未有人手把着手教过他写字。

    他生于青楼,十五岁前当真是连笔墨都没见过,所以当他从泥泞里爬上来,摇身成为圣上钦赐的指挥使,即使再艳羡那些胸有成竹、笔走龙蛇的才子,面上也要装作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成为一把刀,一把圣上用的最顺手的刀,他必须时刻磨砺自己的锋芒,不能有任何温度。

    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这种藏拙的习惯,将而那些过去的不堪和笨拙,全部藏起来,殚精竭虑,不教人抓到丝毫把柄。

    但是今日……却有些例外了。

    二十多年来,他竟头一次知晓,被人带着写字的感觉是这般美好。

    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会放下成见,包容他的残破与不美好,带他领略笔锋间的毫巅与奇态,并告诉他,不必慌张。

    ……等五十六字全部写完,半炷香的时间也正好到了。

    贺晏清后知后觉地收回手,看着那张逐渐干透的笺纸上,两人一起写就的字迹,只觉心底有如破土春笋,漫出了股说不出的滋味。

    厮役收走了众人写完的诗词,快步递与了水榭那头,很快就听见女儿家莺燕般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我觉得这句不错:玉兔银蟾争守护,姮娥姹女戏相偎,好一副广寒宫的美景。”

    “明明这句更好:玉兔银河终不夜,奇花好树镇长春。”

    “哎,你们快来看看这一副!这副真是绝妙……”

    ……

    这边的众人一口一口的喝着茶,面上轻松惬意,心里却兴奋焦急,等候着最后的结果。

    终于,厮役从隔岸回来,揣着那张取胜的诗文,站到人前展开,大声念了出来: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该诗文飘逸浪漫,情理并茂,所以第一轮的获胜者,便是锦衣卫,贺指挥使大人。”

    前面的诗文就足够众人惊艳的了,谁知竟是出自贺晏清之手,众人一时全都朝他望去,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料般,五味杂坛。

    贺晏清心中的惊异也不小,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首诗是游光蒲写的,他连个代笔都算不上。

    “……阿菩,你不是说你只会算术吗?那长春院的琴声,和这首诗又是怎么回事?”

    游光蒲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颤,知道自己骗他的事败露了,可怜兮兮的转过身望着他。

    “小的知道错了……主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小的保证将功补过!”

    贺晏清盯着她那张粉光若腻的小脸,和人中上那颗略显刻意的泥球,眸色一窒,竟转而笑了起来。

    “阿菩,你知道你像那种动物吗?”

    “……那种?”

    “软脚虾。”

    “……”

    不多时,第二轮的题目也出来了,是“月饼”。

    游光蒲有着猪猪帮忙,这次很快就提笔写完了,最后也理所当然的替贺晏清拿到了第二轮的胜利。

    此时众人看贺晏清的眼神已经由先前的惧怕、不服,转为佩服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未想到贺指挥使还有如此才气,王某真是敬佩不如!”

    “……我看此事有诈,他旁边的那个书童好像有些问题。”

    礼部左侍郎的儿子,裴守性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的表妹就在对面的水榭上,提前就将预知的题目通知他了,他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定会万无一失夺得头筹,结果半路竟会窜出了个程咬金,屡次压他一头!

    于是裴守性起身,朝三皇子拱手建议道:

    “三皇子,最后一轮比试,不如就顺着在座各位的顺序,一人一句,直接念出来吧。”

    他此举就是冲着贺晏清去的,他笃定他没了书童的帮助,不能在众人面前作出诗句。

    精明的闵尧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故做沉思之后便允了。

    “……裴兄的提议有点意思,那就这么办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5

    糟了!要真一个一个起来说,轮到贺晏清铁定会露馅的!

    “主子……”

    游光蒲轻扯着贺晏清的衣角,眼里写满是担忧。

    贺晏清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干嘛摆出这幅表情?本座又不是要死了……”

    很快,小霜便公布了第三轮的题目:“请诸位大人以‘月’为题,写一首诗。”

    “……还真是月?”

    闵文卿哑然失笑,看来还真叫杨万里给猜中了。

    而就在小霜说出“月”的瞬间,游光蒲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首诗,她飞速的读了一遍,身体忽然就僵住了。

    ……为什么这首诗,和她曾在梦里梦到过的一样?

    她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总会梦到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教她念诗,醒来时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

    她凭印象把那些的诗记下来,还以为是日有所思,但翻阅无数诗册后,却发现这些诗句并无记录,就如同凭空诞生一般。

    游光蒲:……这首诗也是李白的?

    猪猪:对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想起来了,宿主?!

    游光蒲:我应该想起来什么吗?

    猪猪:emmm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情况不允许她再追问下去,游光蒲按下心中的疑惑,想凑到贺晏清耳边,将诗句教给他。

    谁知闵尧骤然将目光转向她,冷不丁发问道:“贺大人,你身边这位小书童,看着有些眼生啊?”

    贺晏清执起茶杯地看向闵尧,眼光深沉。

    “才从长春院带回来的,怎么?三皇子喜欢?”

    “你……”

    闵尧明显被噎了一下,他向来以克己奉公、敬贤礼士的形象出现,但贺晏清那轻浮的语气,倒说的像他真有什么龌龊想法似的。

    此时杨万里刚好说完诗词,引得满场的掌声,即将轮到贺晏清,闵尧憋出一个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就请吧贺大人,该你了。”

    贺晏清将手按在游光蒲不安的肩膀上,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了身,理清衣上的褶皱,又拧了拧僵硬的脖颈。

    众人本来还满含期待,但看着他磨磨蹭蹭这么久,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丝鄙夷,游光蒲揪着自己的衣袖,心里也是一阵没底……

    贺晏清的举动本就是故意的,见众人终于失了耐心,这会儿才张开了嘴,念到:“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这,这诗句!

    游光蒲倏地仰头望向他,眼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这诗句赫然就是她脑内的这一首,可是怎么会……?!

    就听贺晏清继续朗声念到:“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他才不过念了两句,下面坐着的众人也有些按奈不住了。

    这诗词朗朗上口,细想却满是巧思,生动可爱,如果不是由贺晏清亲口说出,完全想象不到会是他所写。

    贺晏清还在继续念,直到念到:“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众人的面上才显出了些古怪,这句诗表面上在说“蟾蜍食月”,却似乎是在映射当今圣上沉湎声色,宠幸宦官,弄得朝堂乌烟瘴气。

    而后一句提到射日的后羿,是感慨现实没有这样的英雄,但落到在场人的耳朵里,却又似乎是在暗指,他贺晏清就是这个英雄……

    等到贺晏清念完整首诗,空气已经有些静止了,众人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闵文卿带头鼓掌,其余人才如释重负,也跟着鼓起来掌。

    后面的诗已经没什么必要听了,闵尧起身看了贺晏清一眼,转身走了。

    三皇子一走,场间的氛围瞬间轻松了许多,每人随意说了几句,反正第三轮的获胜者,不出所料还会是贺晏清。

    “……这首诗是你写的?”

    游光蒲憋不住心中的疑问,贺晏清刚一坐下,她就问了出来,连敬语都忘了用。

    “当然不是,”贺晏清饮尽了杯中的水,“这是一位故人写的。”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眉目罕见舒展开来,露出一种游光蒲没见过的情愫。

    清冽的月光笼罩在他周身,如同夜晚溶溶的江水,轻柔地拍打着河岸,荡起一片粼粼的波纹。

    这一刻,游光蒲想说的话就这么吞回去了。

    她觉得这问题的答案不急在一时,于是她选择了不打扰,就静坐在他旁边,陪他抓那回忆里短暂的温存。

    周围的众人已逐渐散去,在府中观赏游荡,两人也要开始进行此次的任务了。

    “贺大人稍等!”

    小霜冷不丁出现,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您是今日月夕诗会的获胜者,还请跟随小霜,移步去领取赏赐。”

    游光蒲以为贺晏清会拒绝,谁知他略一思索,竟然答应了。

    “本座看这恭亲王府景色不错,到处走走也好,阿菩,你就在这附近等候,本座去去就回。”

    “……小的,明白。”

    游光蒲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看着贺晏清走远……这家伙,不会是嫌弃她帮不上忙,这才不带她的吧?

    还真是会过河拆桥……他不愿带她,她还不会自己跟着去嘛!

    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游光蒲鬼鬼祟祟地跟上了前面两人的步伐,她当年来过几次恭亲王府,对这里的布局也有个大概的印象。

    所以越跟着走,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沿途的草物似乎没有什么人打理,野生的月季侵占了灌木,一丛丛盛开,生出一种娇媚到有些庸俗的粉红。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破败的院子,就是她痛苦回忆的所在地。

    游光蒲的手心生起了汗,虽然周围还是静谧的一片,但她总觉得会有什么野兽从灌木丛里跳出来,伸出可怖的獠牙吸取她的精血。

    别怕……游光蒲,她在心里安抚着自己。

    ……没事的,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的,邱庆玉那个畜生已经死了,他已经被人杀死了不是吗?

    当时兄长和杨万里还想去找他麻烦,但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沉在了护城河底,死状凄惨。

    你的仇已经有人替你报了,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这样不断想着,游光蒲才鼓足勇气继续前行,此时贺晏清已经远远走在了前面,被小霜带进了一间封尘已久的小楼内。

    她慢步跟上去,贴着墙边一点一点地往里望去。

被套路的小太监番外1 中秋节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记住了吗?”

    年幼的李舒游想说话,但喉咙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她看着面前面目模糊的男子站起身,朝她走过来……然后很快,她便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了枕头,那里果然和前几天一样,一片湿濡。

    “小姐,是又做噩梦了吗?”

    床外的侍女迎雪赶忙走了过来,撩开窗幔,用手帕细细地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

    李舒游接过那方绣着红鱼儿的手帕,轻轻揉了揉眼,吩咐道:“迎雪,帮我磨墨吧。”

    同前几日一样,迎雪磨好墨,李舒游将那梦中偶得的诗句默写上去,等全部写完,她将笔搁在一旁,望着那纸上的字迹发呆。

    冷不丁的,旁边伸来一只手,将那张纸抢了过去。

    “大早上的不去吃饭,又在写什么呢?”

    她仰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哥哥李愈,正眯眼端详着那张纸,半披半束的头发随风微微飘动,隐约能想见他日后英姿勃发的模样。

    “……这是你写的?!有点意思,我拿去给父亲瞧瞧。”

    “诶诶!”

    到底是没拦住,李愈已如疾风一般窜出去了,但没过多久,他又攥着那张纸回来了。

    “杨伯伯来了,在跟父亲谈事情呢,先还你。”

    李舒游将那张纸慎重接过,折起来压在镇纸下面,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万里哥哥,今儿没来找你吗?”

    “你怎么成天万里长万里短的,”

    李愈不爽地凑到妹妹跟前,蹙眉道:“明明我才是你哥哥,你老围着他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的小尾巴呢!”

    “你还好意思说,”

    李舒游不甘示弱地说道:“上次是谁带我出去,看到杂耍就钻进去没了人影,将我一个人丢在街上,要不是碰巧遇到万里哥哥,我差点就要被牙婆给卖了!”

    “夸张!就你那小胳膊腿,牙婆卖你图什么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愈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清楚自家妹妹长得有多娇憨可爱,讨人喜欢。

    “你……!”

    李舒游伸出小手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算了,今日仲秋,我不与你计较,我找万里哥哥去!”

    迎春:“诶小姐,跑慢点啊!”

    不顾身后的喊叫,李舒游提着裙子就呼哧呼哧地跑到了前厅,果不其然,杨万里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她面上一喜,立即奔上前喊了一句:“万里哥哥!”

    杨万里年纪和李愈一般大,就算性子沉稳,再听到女孩甜软的声音之后,也忍不住笑着站了起来,“舒游妹妹,你来了……”

    女孩有张白嫩的小脸,因为刚跑过来的缘故,面颊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像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

    杨万里弯下腰,含笑着询问道:“想去外面晃晃?”

    “嗯嗯。”李舒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平日父亲都不让她私自出门,只有跟着李愈和杨万里的时候,才会勉强同意,所以她每次都抓着机会,找杨万里去外面放风。

    “仲秋节街上一定很热闹,我想去买个胭脂盒,讨娘亲欢喜。”

    “那走吧。”

    ……

    两个小孩边谈笑边出了李府的大门,很快就有几位侍卫悄无声息跟在后面,确保他们的安全。

    不过对于年幼的李舒游来说,有杨万里在,那便是绝对的安全了。

    “万里哥哥,你帮我挑挑看,这里哪一个适合娘亲呀?”

    李舒游站在一个铺子前,一手握着一个胭脂盒,半天决不出结果。

    “我来看看。”

    杨万里弯腰正要凑过去,忽然脸色一变,往李舒游的身后一抓,大喊道:“干什么的?!”

    李舒游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朝后看去,就见杨万里正紧紧抓着一个乞丐的手臂。

    那个乞丐比杨万里要矮上一截,衣服破旧不堪地套在身上,脸上抹了黑炭的,只能看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杨万里看不惯他那赤裸的眼神,将他的手腕捏的更紧了,“说,你偷了什么东西?”

    小乞丐没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李舒游,朝她颤抖地松开手,露出手中一方白色的手帕。

    “这个……你的,掉了。”

    手帕的边角秀着一尾红色小鱼,俨然是李舒游常带在身旁的那条。

    “万里哥哥,你误会他了。”

    李舒游扯着杨万里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他是见我手帕掉了,想帮我捡起来呢。”

    “你别信这种人的话。”

    杨万里看着眼前那方洁白的帕子,和握着它的那只脏兮兮的手,很是嫌弃地甩开来,拉着李舒游转身就往前走。

    “帕子别要了,我再给你买一条新的。”

    李舒游被他拖着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地转过头去看小乞丐,发现他还在呆呆望着自己,便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抱歉。”

    她轻声说了一句,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

    待两人走远,那小乞丐才松开攥紧的手,蹲下身去,将那方被遗弃的可怜帕子,从地上捞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

    提着新买好的胭脂和帕子回了家,又别过了杨万里和杨伯伯,李舒游还是有些于心不安。

    她在门口晃悠了一阵,没想到还真叫她看到了早上那个小乞丐。

    “那个,小……小兄弟!你能过来一下吗?”

    小乞丐发现她在叫自己,扫了眼她家高大的门楣,犹豫地朝她靠了过去。

    李舒游怕把他吓走了,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有个买卖,你做不做?”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买卖?

    小乞丐面露迟疑,他还没忘早上她伙伴看他的眼神,简直如同看过街的老鼠一般,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存心戏耍他呢?

    “你到底做不做嘛?”

    女孩又奶声奶气地问了一遍,乞丐这次没有拒绝,终于应了下来。

    “……你想,干嘛?”

    女孩笑了,笑的两个眼睛弯弯的,像两弯小月亮。

    “这个你拿去,”

    李舒游从兜里摸出十几枚铜钱,拍在了小乞丐手里,“你拿着这些钱,去街上给我买条帕子,就当还我的,剩下的钱我不要,归你了。”

    她亮出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你一定要回来哦,我就在这等你,等你亲自赔给我!”

    小乞丐捏着手里的钱币看着她,足足楞了有半刻,才转过身去,撒腿跑的没影了……

被套路的小太监番外2 中秋节

    他会回来的吧?

    小舒游说话算话就在门口等着,结果从中午等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晚上,也没见那个小乞丐回来。

    直到肚子都咕咕叫了,李愈才寻到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蹲在这干什么?”

    李舒游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扑到哥哥怀里,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没什么。”

    难得见她这幅委屈的模样,李愈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朝屋内走,柔声安抚道:“被欺负了?要不要哥哥帮你报仇?”

    李舒游闷闷地说:“……不要。”

    “那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哥哥带你去外面,买灯笼和兔儿爷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李舒游情绪才有所好转,从李愈怀里拱出来,红着鼻头点了点头。

    李愈刮了下她的鼻子,忍不住逗弄道:“小哭包,这么大了还哭,羞不羞?”

    “……不羞!”

    ……

    被美食填满了肠胃,李舒游很快也忘记了下午不快的事,蹦蹦跳跳地围在娘亲身边,缠着她要香香。

    “啵~”

    亲上了娘亲香软的脸,她便赖着半天不肯起来。

    李愈在一旁看着羡慕嫉妒,偏生又要端出哥哥的架子,于是有些不耐烦地说:“……李舒游,你到底还出不出去了?”

    李舒游期待地看向柳淑婉:“娘,你不去吗?”

    “你和哥哥去吧,”柳淑婉将她的发挽至耳后,揉了揉她的小脸,“你父亲还在忙,我走了谁陪他呀?”

    “唔,那好吧……”

    最后李舒游换上了娘亲给她准备的新衣裳,梳了新发式,由迎春牵着,同李愈和若干侍卫一起出了府。

    ……夜色已然降临人间,浑圆的月缓慢登上树梢,如一颗凝实无瑕的果实,为夜空带来了温亮。

    街边的小摊支出来,摆上诱人的彩头,欢声笑语蔓延开来,只有半人高的李舒游走在人群里,虽然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衣角,但嘴边的笑也没停下过。

    她一手牵着迎雪,一手提着哥哥给她买的灯笼,像只粉嫩的花蝴蝶似的,围着小摊子转悠个不停。

    被节日氛围带动,迎雪也有些眼热,想给家乡的父母捎点月饼回去,然而正想着,她就感觉手被什么扎了一下,疼的一缩,再低头时,李舒游便不见了。

    “小姐……你去哪儿了,别闹呀,小姐?!”

    迎雪看着街上密集的人流,一时慌了神,李愈早钻没影了,侍卫也被挤不见了,现在小姐还被她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呀?!

    ……不行,回府!得赶快回府叫人!

    迎雪慌忙往回跑,丝毫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黑暗小巷,李舒游正被人架在怀里,死死捂着嘴巴,琉璃花灯碎了一地。

    “呜呜……呜。”

    “小丫头,乖乖的,以后给你找个好归所。”

    男人阴险邪恶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李舒游用力挣扎,眼睛都红了一圈,但奈何力量悬殊,根本挣不开。

    ……早知她今早就不说被牙婆卖的话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男人身形一闪,将她绑进了一间旧屋,随意往地上一扔,李舒游的干净衣服顿时沾上了厚积灰尘,脏污不堪。

    屋外人声喧闹依旧,相较之下,屋内气氛就更为幽暗阴森了。

    男人点亮一根蜡烛,执在李舒游面前,将她的眉眼仔细看了一遍,眼神里透着满意。

    “不错,就是别哭了,等会儿把眼睛哭肿了,可卖不出好价钱。”

    李舒游嘴里被塞了布条,说不出话,闻言哭的更凶了,豆大的泪珠砸到地上,砸出一片坑洼的湿泥。

    “嘿,叫你别哭,你怎么还哭上瘾了!”

    男人脾气暴躁,扬手就朝她挥了过去。

    李舒游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巴掌,小脸登时涌起一片火辣辣的疼……挨打带来的不堪,与对陌生男人的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连眼泪都忘了流,只是一个劲地瞪着眼睛,恨不得上去跟他拼命。

    “啧……你就可劲瞪吧,反正等下就要被卖了,喏,买你的人来了。”

    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然后“咯吱”一声,门便开了,几屡阴风顺着门淌进来,几乎将蜡烛的火光压灭。

    可男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外面人进一步动作,他只得撇下李舒游骂咧咧地走过去瞧。

    “……咦?人呢,见鬼了?”

    李舒游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冷不丁听见面前的窗户有响动。

    她倏地看过去,就见那小窗被一只手从外挑了开,下一秒,一个人影就翻了进来。

    李舒游眼里还盛着泪水,拼命眨巴几下才看清,来人竟是那个让她一下午好等的小乞丐!

    “呜呜!”

    小乞丐听见她的呜鸣声,立即手脚麻利地爬过来,抽出腰间锈迹斑斑的小铁刀,替她割绑手的绳子。

    不过那把刀太钝了,与其说是割,不如说是磨,眼见着窗上男人的影子即将折返,小乞丐的头上都起了一层细密汗珠。

    李舒游也没闲着,先前男人见她小,没将封口布条塞太紧,她便一直用舌头顶,此时终于将布条给顶了出去,张嘴道:

    “你打不过他的……快走,去找我兄长,他有办法救我们!”

    谁知那小乞丐意外的顽固,根本不打理李舒游,只是咬着自己的腮肉,手上的速度越发加快。

    终于,绳子在他的努力之下快被割断了。

    然而不待他面上显出欣喜,一道粗暴的声音夹杂着拳头就砸了过来,将他瞬间掼到坚硬的地面,眼冒金星。

    “个小兔崽子,还敢劫我老刘的人!”

    乞丐只觉喉头一甜,热血翻涌,“噗”地就喷出一口鲜血,吐了那男人一脸。

    男人气急,摁着他细瘦的肩颈,上去就一阵拳打脚踢。

    小乞丐咬牙受着,五脏六腑疼的麻了,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

    他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逃出虎穴,现下竟为了条帕子丧命,人生还真是无常……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这样的渣滓也无人会在意……死便死了,只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然而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娇喝。

    “要你打他……要你打他!”

    他尽力撑开眼皮,竟看见那个娇弱的小包子正骑在男人头上,双手握着他那柄锈了的铁刀,慌不择路地往男人身上扎。

    她简直用尽了自己能使出的全力,毫不停息地,发狠地往里扎,那眼里爆发出的狠劲和孩童的天真杂糅在一起,几乎让他心颤。

    短短几秒小乞丐便回过神来,趁男人吃痛的间隙,挣扎地伸出双手掐向了男人的颈子。

    “厄……厄厄!”

    男人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怎可能,怎可能折在两个孩子手里?!

    可任他死命翻着双眼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咽了气。

    眼见着男人失力趴在地面,李舒游手中的刀也一并落了下去,狠意褪去,眸子里只剩迷惘。

    小乞丐吃力踹开男人尸体,爬了出来,往李舒游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李舒游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什么,颤着声问道:“啊……我,我是不是,杀了他?!”

    “不,他是我们一起杀的。”

    小乞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强调着。

    李舒游只觉得那双眼睛像狼一般,盯着她无所遁形,不过很快她就被吓得脱力,彻底昏死了过去。

    ……

    李府上下出动了一半的侍卫,满城地寻着小姐,殊不知所寻的人儿已被人驮在肩上,运回了李府。

    小乞丐将李舒游塞进墙边的狗洞,自己也钻了进去,继续驮着她负重前行。

    好在他足够幸运,很快找到了李舒游的住所。

    他将她小心放在床上,轻拍着她因噩梦而颤动的肩膀,待她睡熟,又将还予她的帕子叠放在她枕边。

    直到太阳升起,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小乞丐这才揉着眼从地上爬起来,翻窗走了。

    顺便走之前,还带走了压在镇纸下的纸。

    ……就当是留个念想吧,虽然他看不太懂上面写了什么……不过没关系,以后他总会弄明白的!

第二百四十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6

    “小姐,人带到了。”

    小霜通报了一声,便退到门边守着。

    从游光蒲的角度,只能看见贺晏清两手背在身后,脑袋轻微晃悠着,一派闲散模样……她不禁想要扶额,这阎王此时还能左顾右盼,心可真大……

    游光蒲又往窗边凑了凑,伸出两指,将那破烂的窗纸撕的更大一些。

    这下她彻底看清了,在贺晏清的正前方竖着一个落地屏风,有红烛的光从里透出来,照亮了那屏风上一个身形窈窕的人影。

    “……贺大人,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细弱娇媚,俨然是宁乐的声音,游光蒲放轻呼吸,等候她的下文,就听她继续说道: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世人都道宁乐出身富贵,却不知宁乐就如那天上嫦娥,孤独寂寞冷……”

    呕……

    游光蒲被她的话恶心到了,她看了眼贺晏清僵硬的背影,不禁有些想笑,一向手段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怕也是第一次对上宁乐这种小女子吧?

    果然贺晏清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宁乐的话:“咳咳……本座公务繁茂,郡主还请明示,叫本座来此何意?”

    宁乐的声音卡在了半空中,就见她在屏风中绞了两下手绢,似乎有些恼恨,半晌,才听见她幽怨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

    “小霜,把屏风撤下去!”

    “好的,郡主。”

    小霜上前撤去了屏风,烛光一时大亮,照出了那屏风后三面围栏的架子床,和坐在上面一身红衣的宁乐。

    她勾着红唇,赤着双足,宛若夜里勾人心神的妖精,而在她面前的地上,摆放着整整一大箱发着沉甸甸的金银珠宝。

    宁乐看着面前男人变幻莫测的脸,放轻语气引诱地说道:

    “贺大人的斩马救命之恩,教宁乐没齿难忘,今儿一听闻大人来府中做客,宁乐便特地备好了这些,等大人前来笑纳。”

    她边说边翘起脚趾,去勾最面上的一串珍珠项链,那只不盈一握的玉足涂上红艳的蔻丹,和一粒粒璀璨的珍珠裹在一起,煞是柔媚香艳。

    “除此之外……这月夕诗会的赏赐也在大人面前了,还望大人能够怜惜。”

    宁乐的脸上已泛起了两朵红晕,她自认这话暗示的够为明显,贺晏清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听不懂。

    此时此刻,窗外的游光蒲心神大震,“轰”的一声从脸红到了脚跟。

    这,这似曾相似的景象……

    她骤然想起十多年前,那次她在恭亲王迷路,无意闯入一间小院,看见邱庆玉捧着宁乐的脚嬉笑,然后两人一齐滚入红帐的场景……

    她当时年幼,还以为那是表哥和表妹之间的游戏,但她现在知道了,那其实是宁乐在和邱庆玉偷情。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十多年,宁乐这女人居然变本加厉,还把注意打到贺晏清头上来了。

    游光蒲死死地盯着贺晏清的背影,攥紧了手指……贺晏清,你可得给我把持住啊!

    在明在暗的数道目光都集中在了贺晏清身上,而他本人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宁乐身下的床沿看。

    “贺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贺晏清突然卸下绣春刀,挑起宁乐的小腿往上一掀,宁乐毫无防备,整个人被他掀到了床上,惊呼一声。

    红帐落下,看着面前放大的俊美脸庞,宁乐呼吸一窒,心跳不已。

    “郡主,得罪了。”

    贺晏清撕开床前一缕红布,将宁乐的手腕绑在了床上。

    ……玩这么刺激?

    宁乐媚眼如丝,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想凑上去与贺晏清亲密,结果却扑了个空。

    贺晏清连她的肌肤都没碰到,直接抽身离开,隔着红帐宁乐看见他拔刀挥向了自己的……床底?

    只听床下响起了一个凄惨的呼叫声,宁乐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见红帐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摔在了她精心布置的红床上,旖旎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那男人手筋被割断,鲜血浸染了床铺,俨然不能动弹,但依旧满脸愤恨地望着账外的贺晏清。

    “狗贼,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

    贺晏清没理他,他回过头去绑了想去外面报信的小霜,又弯腰掂了几个元宝塞入袖中,悠悠然说道:

    “别急啊梁则广,我们的账多着呢,等回了诏狱再跟你算。”

    宁乐的手被绑住,那男人又压住了她的脚,害得她不能动弹,眼看着身上沾染的血越来越多,她当即就吱哇乱叫起来。

    “贺晏清,你快把我弄出去啊!小霜,快来救我啊啊……”

    宁乐此时乱的是半分郡主的样都没了,活像个撒泼打滚的疯婆娘。

    而贺晏清听了她的话,倒是心情很好地挑开帘子,低声说了一句:“郡主这副表情,倒是跟你那姓邱的表哥死时,如出一辙呢。”

    “什,什么意思?!”

    宁乐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下来,她自是知道那姓邱的表哥是谁,那人趁她年幼诱着她知晓了人事,她也是恨透了他。

    所以当李舒游撞破邱庆玉和她偷情时,她才会吹枕边风,让那邱庆玉将目标转向李舒游。

    后来她宴请李舒游来府中做客,趁机为她下药,让小霜放邱庆玉从后门入府,只可惜那邱庆玉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但没得手,还让她错失了和李愈的婚约……

    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件事后邱庆玉也被人沉了河……贺晏清是怎么会知道她表哥的?

    “郡主是不是在想,本座是如何识得邱庆玉的?”

    贺晏清轻笑一声,眉间投下了一片阴霾。

    “哎,说来也巧,本座当时恰在附近……不光看见你家侍女替你表哥开了王府后门,还看见那邱庆玉还握着她的手许诺,将来把李舒游娶进门后,定会向你讨她纳为小妾。”

    什么?!

    这小霜竟背着她和邱庆玉有了私情?

    听闻此中内情,宁乐如遭雷击,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那她岂不是……和个卑贱的奴婢共事了一夫!

    小霜被绑在外面,口里塞着布条,只能看着宁乐的方向呜呜哭个不停,贺晏清见状,直接一挥袖子将她也送入了红帐之中。

    “你们好生算账吧……本座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他就掀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没多久,小楼外就传来了众多嘈杂的脚步声,他们都是前厅的客人,因有人报郡主失踪,这才自发前来寻找的。

    宁乐听着门外众人含着自己名字,又见自己这幅样子同人倒在床榻之上,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7

    不过众人是如何掀开床幔,看见宁乐丑态的,游光蒲倒是没看着。

    因为早在贺晏清动手之际,她就被身后人点了穴位,捂着嘴巴带入了一片竹林之中。

    她不知道绑她的人是谁,但此人手法轻柔似乎并不想伤她,她也便没有过多挣扎。

    那人将她放在地面,背靠着葱郁的竹子,摘掉了她脸上拙劣的伪装,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阵。

    与此同时,游光蒲也在打量面前的人,此人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黑布,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如炬。

    ……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一般?

    “……你是谁?”

    游光蒲轻声问道。

    “你不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是或不是。”

    黑衣人眯着眼睛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李舒游?”

    游光蒲又惊又疑,惊的是这人一上来就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疑的是她自认蛰伏的足够深,没想到有一日会被人当场揭穿。

    见她张着小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黑衣人倒是没有为难她。

    “别怕,我是你大哥的旧友,你和他长的有八分像,如果不是你眼角有颗泪痣,我差点就将你认作他了。”

    提到李愈,黑衣人的眉眼顿时柔软了许多。

    “你能告诉我……李愈是怎么死的吗?”

    被对面人那双纯良的眼神看着,游光蒲只觉脑子不听使唤,竟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心底的防线。

    “他……他是为救我而死。”

    隐秘的往事一旦开了口,便再也收不住,游光蒲很快便泪流满面。

    “那天我生他的气,趁着车队整顿独自跑去了溪边,他去寻我,哄了我半天,等我们回去时便看见……所有人都死了……父亲和母亲,还有迎雪,全部……”

    黑衣人的脸上划过一丝悲悯之色,他伸手轻轻拍打着游光蒲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我们当时藏身于一处洞穴,本想着等那些贼人离开再动身,但那伙人并非普通的山匪,非但不走,还开始排查起了车队的人数。”

    “眼看着他们就要发现我们还活着……哥哥他,他点了我的穴,将我仔细藏好,孤身一人出去应战山匪……”

    “他杀了那些人,但自己也身中数刀,流血而亡……而我只能在洞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却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游光蒲几乎快缓不过气来了,黑衣人立即替她传入内力,她这才缓过来一些。

    “……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黑衣人安慰着,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还有一个妹妹活在世间,为了她,你也要找到幕后之人,保她未来无忧。”

    听他提到自己仅存的亲人,游光蒲心中一动,泪眼朦胧地问:“你知道她的下落,你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黑衣人正要回答,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和叫喊声。

    他立即解开游光蒲的穴位,只留下了一句话,便飞身离开了。

    “后日罗廷寺,她会去赏花……”

    游光蒲仔细记下了他的话,揉着僵硬的四肢站起了身,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她越发觉得后怕……

    她居然会对一个身份成谜的人袒露自己最深的秘密!

    猪猪:光蒲,刚才那人是四皇子闵文卿,他是男主……你就当他修过魅惑人心的秘术吧,无需太过介怀。

    游光蒲:……闵文卿,那个病秧子?就是去罗廷寺接走我妹妹的那个人?

    猪猪:对,所以你把内情告诉他也无妨,他会帮你更快达到复仇的目的。

    听了猪猪的话,游光蒲若有所思,看来闵文卿这个病弱皇子根本不是外界传的这样,或许他真有可能当上未来的天子……

    她正在思索布局,没注意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逼近。

    “……何人在此?!”

    游光蒲冷不丁听到这熟悉的低沉嗓音,心中一惊,正欲拔腿逃跑,就被人拽住了袖子,往后一拉。

    来人的力气极大,而且根本没想收手,迫的游光蒲闷哼一声,扭过了身子。

    是……是杨万里!

    游光蒲呆了一刻,立即抬起衣袖去挡自己的脸。

    夜色已深,竹林间更是看不清人,但杨万里见游光蒲反应奇怪,想也没想就擒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躲什么?”

    杨万里语气冰冷,见游光蒲依旧挣扎不停,他干脆抓住对方的双臂,往背后一锁。

    这个宛若拥抱的姿势,瞬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游光蒲是急的连汗都冒了出来,但她毕竟是女子,那里拗得过杨万里,轻轻松松就被对面人钳制着压到了月光下。

    “抬头。”

    游光蒲打死也不抬,像个鹌鹑似的偏往下躲,杨万里都被她气笑了,只得抽出一只手去掰她的下巴。

    谁知掰起来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看不清眉毛和眼睛,游光蒲是铁了心躲他,宁可做鬼脸,都不要叫他认出自己来。

    “哼,”杨万里冷笑一声,提着游光蒲的后领将她提溜起来,“待去了前厅,我看你还怎么躲!”

    完了完了,前厅都是灯烛,杨万里认出她来就糟了!

    就在游光蒲心急如焚之际,突的空中一道剑光闪过。

    游光蒲只觉耳边掠过一丝凉意,身子被人提着在空中轻点几步,跌进了一个温良的怀抱。

    “杨给事可否解释下,为何抓着本座的人不放手?”

    头上是贺晏清那令人安心的嗓音,游光蒲抬起头,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用手重新摁进了怀里。

    杨万里看着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娇小身影,竟生出些不甘心来。

    凭什么他抓着她的时候动的跟个兔子似的,到了贺晏清怀里就乖成了这副模样?

    “……他是你的书童?”

    杨万里理了理衣角的褶皱,解释道:“我只是见他一人在竹林里,想问问他在干吗,谁知他见我就躲,我以为他是怕黑失了神志,这才想强行将他带出去的。”

    妈呀,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游光蒲被杨万里说假话的功夫惊到了,她扬起小脸,瞪圆眼睛跟贺晏清打小报告。

    “他骗人!”

    贺晏清自然不会信杨万里的鬼话,他揉了揉手上的毛脑袋,像安抚自家宠物似的,说道:“杨给事此言差矣,我家阿菩最不怕黑,怕的恐怕是杨给事这张凶煞恶煞的脸……”

    “哎,这也怪我,平日总拘着阿菩,叫他对着本座这张俊美如俦的脸庞,眼里都快容不下世间的臭鱼烂虾了。”

    杨万里的脸瞬间就黑了,但贺晏清装作不查,继续说道:“就此别过吧,时间紧迫,本座带阿菩去看看眼睛,免得落下眼疾。”

    “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8

    说罢不等杨万里反应,贺晏清就揽着怀中的人离开了竹林。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主线,梁则广已被成功抓捕,故事实时进度值:40%。”

    这次声音倒是没吓着游光蒲,她嘴巴微张下意识地看了眼贺晏清,发现对方一脸的毫无知觉,才确定这是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梁则广被抓了?难道是贺晏清……

    “大人,你抓到犯人了?”

    “嗯。”

    贺晏清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嘴角带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游光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突然挤满人的小院,里面不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议论声,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好戏。

    “这是……怎么了?”

    “你不必知晓,”贺晏清揽着她继续往反方向走。

    “今晚的事必会惊动三皇子、四皇子,甚至是全京城,不过那之前本座已叫高川将犯人押走了,无需担忧。”

    “哦……”

    游光蒲就这么被他拖着,一路懵懵地回了贺晏清的府邸,四六正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回来顿时喜上眉梢。

    “主子,阿菩,你们终于回了!听说恭亲王府乱成了一团,奴婢还以为主子会和往常一样,又在诏狱审到明日呢……”

    “……酒吃多了?”

    贺晏清凉凉地扫了一眼四六,四六立马住了嘴,安静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此时乘着月色,游光蒲终于有机会审视这间府邸的布置了。

    她往日总被关在贺晏清的小院,不知晓府中空间居然这么大,亭台楼阁一点不逊与恭亲王府的布置。

    就在三人走到一假山玉石处时,老远就看见几个侍女聚集在此,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嬉笑打闹。

    见到贺晏清走来,侍女都红着小脸挨个行了礼,游光蒲认出了打头的女子,正是那日带她去沐浴的阿容。

    她手里拿着一根小葱,轻柔地看了四六一眼,而四六也朝她报以一个羞涩的笑容。

    一旁的游光蒲好像瞬间明白了点什么……

    仲秋有道习俗,女子在今夜摸着夜色去偷别人家的菜,偷到了就表示她今后会嫁一个好郎君,看这些侍女的样子,应该是刚偷完菜回来不久。

    游光蒲心下了然,她接过四六手里的灯笼,擅自说道:“四六,你今日受累了,大人就交给我照顾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诶?!”

    四六慌乱地瞧了眼贺晏清,见他一副默认的样子,这才谢过阿菩,随着阿容去了。

    如此便只剩二人在黑暗中穿行了,贺晏清不喜热闹,偌大的府邸也没点几盏灯笼,此时倒颇有些提灯夜游的野趣。

    突的从树丛里窜出一只麻雀,吓得游光蒲提灯的手一抖,贺晏清立即抓上她那只手,稳了稳。

    “……这就怕了?那你以前在宫中巡视,岂不轻易就惊扰了贵人?”

    游光蒲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服气,“这您可有所不知,奴婢伺候的是婉贵妃,她贤良淑德,不轻易打骂下人的。”

    这还是贺晏清第一次听游光蒲说起宫内生活,奈何当今圣上的嫔妃太多,冯永昌又总不断向圣上进贡新的美人,他实在想不起婉贵妃是哪位。

    他悻悻地说道:“看来蔡中平对你这个干儿子不错,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那当然,”游光蒲翘起了尾巴,“当然还靠奴婢自个争气,逗得那贵妃天天笑个不停。”

    看着那张被灯笼映照着红通的小脸,又想象了一下她使出浑身解数逗弄女子的模样,贺晏清忍不住轻微蹙眉,手上使了点劲。

    “诶,”游光蒲被他拉了一个踉跄,有些委屈,“大人,你轻点拽。”

    贺晏清:“看路。”

    “哦……”

    不多时两人就到达了小院,越往里走越能闻到一阵桂花飘香,等走到院内石桌前,游光蒲才看到那上面摆着一个瓷白小瓶,下面放了个纸条。

    原来是四六留给她的桂花酿!四六可太好了!

    但是贺晏清就在旁边,游光蒲不好独喝,只得先拱手递过去,“大人,是四六在外面带的桂花酿,你可要尝一口?”

    她本是随意一问,料想贺晏清不会入口,谁知贺晏清竟应了,不但应了不说,还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游光蒲面色古怪地问道:“味道如何?”

    贺晏清咽下桂花酿,堪堪吐出两字:“……太甜。”

    “很甜吗?”

    ……明明闻起来很香啊,游光蒲不信邪地仰头喝了一大口,完全没注意她喝的地方贺晏清碰过。

    这次换贺晏清面色古怪了:“你感觉味道如何?”

    游光蒲放下杯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辣辣辣,辣死我了!”

    贺晏清:“……”

    虽说是桂花酿造的,但到底说也是酒,辛辣是免不了的,游光蒲不忍拂了四六的好意,坚持要把酒喝完。

    于是月圆之下,两个人坐在石凳上,一人一口喝起了酒。

    酒水下肚,四肢百骸灼热了起来,游光蒲也比平日热络了许多,苍白的小脸晕出两道驼红,更显人气。

    “……大人,你,你为何仲秋还要查案,不去街上走走?或者和兄弟姐妹什么的聚聚?”

    喝了酒的贺晏清倒是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反应少许迟钝了些,听了对方的问题,他抿了口酒反问道:

    “兄弟姐妹……你看我像有那种东西的人吗?”

    “这巧了不是,”游光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好在下也没有。”

    贺晏清见她醉的有些厉害,觉得时机正好,便放下酒杯问道:“你不是还有蔡中平吗?为何不陪在他身边,反倒要入我这虎狼窝?”

    “游小公公不会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游光蒲被他问的懵了片刻,虽然贺晏清语态稀疏平常,但她还是本能感到了一丝危险。

    她立马揪了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大,大人可莫要取笑奴婢,不瞒您说,奴婢家道中落与这东厂脱不开关系。”

    “奴婢愿委身去东厂,却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她这话说的真假参半,贺晏清见她神色愤恨,半信半疑地问:“与东厂有仇,那来招惹我锦衣卫又是什么道理?”

    游光蒲干脆一撩衣袍,“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冷风吹着她颊边的黑发,将她的酒吹醒了大半,她朝着面前的贺晏清拱手,恭敬地鞠了一躬。

    “奴婢此番来,其实是为了与大人联手,推翻东厂。”

第二百四十三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29

    贺晏清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发白的小人儿,恍惚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推翻?”

    他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笑的非常不给游光蒲面子。

    游光蒲面上有些挂不住,立即补充道:“推翻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但是冯永昌,必须要卸下这提督的位置。”

    “谁给你的胆子?”

    贺晏清凑近,从她倔强的眼睛扫到她因羞意憋红的耳廓,嘲弄中带着一丝审视。

    “东厂身处皇宫大内,冯永昌又惯会收拢圣心,长此以往,他东厂便一直稳压我锦衣卫一头,你想推翻……怎么推?靠公公你这张小嘴吗?”

    游光蒲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抿着嘴唇咽了下口水。

    “其实不瞒您说,奴婢这些年跟在蔡中平身边,也知晓不少东厂个中秘事……”

    她刚想推出自己的筹码,然而就在此时,四六突然来报:

    “主子,韩擒韩大人在门口求见,说审出了些眉目,请您去诏狱一趟。”

    贺晏清:“嗯。”

    眼看着快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游光蒲急忙出声:“恳请大人带阿菩同去!那犯人看到阿菩分毫无伤,必会心绪激动,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陆芝华的案子她略有耳闻,陆府火烧那晚她还曾混入其中,现下如果能帮贺晏清理清此案,合作几率定会增大。

    听完她的话,贺晏清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瞧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想去便去吧。”

    游光蒲面色一喜,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府。

    ……

    再次进入诏狱,游光蒲已经摆脱了那个被羁押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了审讯者。

    虽然走道依旧黑暗无光,潮湿幽冷,但跟随着面前那个挺拔的红色身影,游光蒲觉得自己仿佛也能无畏前行了。

    走到审讯室的门口,韩擒转身朝贺晏清拱手道:

    “大人,那家伙还算个汉子,高川足足上了两个时辰的刑,才终于招了。”

    贺晏清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嗯,招了些什么?”

    韩擒圆脸一抖,为难地露出了一口发黄的牙齿。

    “这梁则广说自己是个杀手,有人花钱雇他取陆芝华的命,但就说了这一句,便……昏死过去了。”

    贺晏清蹙眉听完,大步走进审讯室,游光蒲跟在他后面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奄奄一息,面色苍白的梁则广。

    他浑身的皮肉都被抽开,血迹斑斑,脑袋上戴着个可怖的铁帽子,游光蒲直觉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高川正在一边休息,见有人进来,立即一扫疲惫,站起身来:“大人,今天是仲秋,要不还是让卑职来审问吧?”

    “无妨,”贺晏清挥挥手,找了个最干净的椅子坐下,“把他叫醒。”

    高川不再多话,转身挖起一勺冷水,就朝那血淋淋的人头上浇去,游光蒲也曾被这么叫醒过,知道其中的痛苦,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嘶……哈……”

    不多时,梁则广便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的另一只眼睛在长春院时被闵洛书毒瞎了,但此刻,他还是看清了站在贺晏清身后的游光蒲。

    游光蒲被他那双淬的毒的眸子盯着,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好在贺晏清一把拉住了她身前的手。

    那只握着她的手也不如何温热,但此刻却意外的让游光蒲找回了一丝勇气。

    “梁则广,谁让你去杀的陆芝华?”

    她挺着脊背,学着贺晏清的样子,冷淡地问道。

    “哼……哼哈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小阿菩。”

    梁则广坏笑着,一时嘴角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眼里的恨意越发幽深,就连平淡的相貌都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息。

    “贺晏清,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老子从这里出去……第一件事就把你的人压着办了。”

    贺晏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高川,掌嘴。”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煽在梁则广的脸上,他缓缓地张开流血的嘴巴,吐出了一口碎牙。

    “……本座有一百万种方法让你张嘴,想必你先前也领略过了。”

    贺晏清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轻轻地拍了拍游光蒲的手。

    “阿菩,乖,去找外面的韩擒,要他给你弄把七弦琴来,等琴到了你再进来。”

    游光蒲头次见他这样温和地对自己说话,虽然不知他要七弦琴是何意,但她并未多问,配合地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甬道,贺晏清才回过头来。

    那双黝黑双眸里,逐渐升腾起两个黑洞般的旋涡,将原本平静的表象搅碎,撕扯出内里的偏执,与深入骨髓的疯狂。

    “大,大人……”

    跟随贺晏清多年的高川已感到了某些不对劲,当机立断退到了门边,“卑职突然有些想出恭,先走一步了!”

    高川一走,屋内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贺晏清慢条斯理地走到梁则广跟前,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说道: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话毕,他身侧的绣春刀骤然出鞘,寒光一闪,梁则广只觉腿间凉风划过,然后便被阉割了个彻底。

    对方的动作之迅速,快到他根本没来的反应,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疼痛也铺天盖地地袭来了。

    他的血水和冷汗涔涔地融合在一起,与衣服一同糊在肉上,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老子,嘶……老子要……杀了你。”

    贺晏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听说你的家乡在南方,还有个十年未见的胞妹?”

    “你想干嘛?!”梁则广突的瞪大了眼睛,“你这个贱人……贱人!”

    这种话贺晏清早年间听的多了,这句在他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你过奖了,比起你杀的那陆家几十口人来说,还是太轻了些。”

    “说吧,是谁要你杀的陆芝华?”

    贺晏清含着笑,又拿刀恶劣地往对方的伤处戳了戳,可对方依旧咬牙不答。

    “不说?其实你不说,本座也能猜到一二。”

    贺晏清干脆背着手,开始在审讯室内优哉游哉地散起步来。

    “陆芝华身为宝泉局大使,高价贩卖报废的低值铜钞版,再通过‘挑剜裨凑’的手段,以真作伪……造出高值的弘顺宝钞,流通于市场。”

    “如今这宝钞贬值,倒真与陆芝华脱不开关系。”

    最后他停住步子,悠悠然下了结论:

    “你身后的人,怕不是想从这件事中牟利,便是被这陆芝华挡了道,不得不除掉他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0

    梁则广奄奄一息地喘着气,灰暗的眼睛瞥向一边。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门外的甬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贺晏清回头一看,就见游光蒲大汗淋漓地跑到门口,有些吃力地抱着怀中的七弦琴,试探地叫唤了一声:“大人,琴到了,没有耽误大人查案吧?”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她总觉得梁则广的态度好像有了些变化。

    “来得正好。”

    贺晏清突然闲心大发,将那七弦琴架上,又按着游光蒲坐了下去。

    “阿菩,来,为本座弹一曲《三月初三》,要是弹得好,你以前撒过的谎,本座便可既往不咎。”

    游光蒲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深吸口气,将手抚上琴弦,拨弄了起来。

    “铮——”

    铮铮琴音回荡在漆黑无望的空间,恍惚间让墙面的缝隙里都生出了小花。

    有痛苦挣扎的,有弥留之际的犯人,都撑着衣不遮体的躯体缓缓坐起了身子,聆听这地府里罕见的世间天籁。

    “好曲啊,竟让老夫也看到了久违的阳光……不知这抚琴的人是谁?”

    一间条件稍好的牢房内,花白胡子的老人下笔的手一顿,发出了一句疑问。

    此时,站在牢房外,对琴音一窍不通的高川砸吧了下嘴:“……听着不都一样嘛,如果告诉您抚琴的是个小倌,您还能如此评价?”

    白胡子老人笑着用笔蘸着面前的血水,继续在扇子上绘制梅花。

    “与身份无关,我听着,这位小倌是位历经变幻,依旧心性坚韧之人,如果能从这里出去,还望高大人能为老夫引荐!”

    高川不屑地揉了揉鼻子,“您想多了老头子,都在这关了十八年了,还以为能出去呢。”

    这位老者曾担任礼科给事中,被冤入狱,如今已有十八年。

    因其定力深厚,在受刑之后还能每日安心阅读,圣上知道后,认为他是个人才,便下令锦衣卫好生看守,不得为难他。

    贺晏清确实也没为难他,只是每月讨他一副扇面红梅,拿出去卖了赚钱,一部分充公,一部分留给他的家人。

    “画好了?”

    高川接过老者递来的扇子,又用帕子仔细擦拭一遍,才放入袖中,告了辞。

    他遁着审讯室走去,越走越近之际,忽闻琴音中似乎有人的抽泣声,高川惊疑地探头一看,哭泣的竟是那个他上了半天刑,死都不肯求饶的梁则广。

    这是什么奇观?

    他高川上刑的手段,到头来还不如一把破琴?!

    而屋内,见效果已达到,贺晏清对游光蒲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走到梁则广跟前道:

    “……说吧,如果你说了,本座大发慈悲,或许还能保你家人平安,但如果你不说,恐怕不等本座动手,那些人也会对她们出手。”

    “人为了永绝后患,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再次听闻琴声,梁则广已然彻底想通了,死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但他对人世还有留恋,他不能就这样死在阴谋的旋涡里,做一条被命运摆弄的小鱼。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家人在等着自己团聚。

    于是他咬着牙,下定决心般说道:“……我招,我身后的人,是东厂。”

    对于这个答案,贺晏清并不意外,示意他继续交代。

    梁则广继续说道:

    “其实陆芝华借职位便利造假之事,冯永昌一早便知晓了,圣上现在才查到陆芝华头上,也是多亏了冯永昌在暗中替他隐瞒。”

    贺晏清:“他为何要替陆芝华隐瞒?”

    梁则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因为陆芝华每月都会用高值的宝钞,来孝敬冯永昌。”

    贺晏清又问:“那他为何还要杀陆芝华?”

    “因为陆芝华单方面终止了合作。”

    “哦?”

    “因为某天,陆芝华发现了冯永昌的秘密……他发现冯永昌用他提供的宝钞,在暗中训练军队,为他一人所用。”

    “豢养军队是谋逆之事,陆芝华再如何大胆,也不敢有这等野心,于是他终止了和冯永昌的合作,急于撇清关系。”

    听完他的话,贺晏清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玩味。

    “冯永昌这老头还真够大胆的,有点意思……那你呢,你在其中又是何角色?”

    梁则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种认命的自觉,“我是冯永昌的同乡,叫过他大哥……他当初带我到京城,替我谋职业,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但没想到前段时间,他突然找上我,要我念在旧情的份上,去替他杀掉陆芝华。他看出我想拒绝,干脆撕破脸皮,说如果不去,必叫我的家人身首异处……”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让胞妹和家人好过一些,我又怎敢……罔顾她们的性命……”

    听到这里,一旁的游光蒲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问道:

    “你的家乡在哪里?”

    梁则广老实说道:“在袁州。”

    袁州?游光蒲眼皮一跳……袁州岂不是就在灭门案案发地附近?!

    她记得父亲下江南之前,曾提过几个打压东厂的议案,她怀疑过父亲的死最高获益者是东厂,现在看来,这个假设很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是东厂搞的鬼,那当初杀害她全家的山匪,有没有可能就是梁则广口中的军队呢?

    思及此,游光蒲立即询问道:“大人,如果冯永昌真的在私下豢养军队,是否要提前告知圣上?”

    “……不,还不到时候。”

    贺晏清也难得正色道:“圣上如今沉湎酒色,唯冯永昌是尊,恐怕贸然去报了,他也不会信……除非等冯永昌自己跳出来,倒时候圣上才会非信不可。”

    游光蒲点了点头,反正她已等待了这么些年,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不过这是不是表示,贺晏清同意和她一起,拉冯永昌下马了?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大人,我们是否要前往袁州调查啊?”

    游光蒲心绪激动,已经想到了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奴婢听闻罗廷寺著名的文殊兰盛开在即,不如假借看花之名,前去查探如何?”

    刚好她那从未谋面的妹妹也要去赏花,如此便一箭双雕了!

    “……就不该带你过来,”

    贺晏清被她扰的头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拎起她的衣领往外走,“这件事明天再说,先给我回去睡觉!”

    “诶,大人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大人?”

    “闭嘴。”

    ……

第二百四十五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1

    仲秋一夜,屋外歌舞升平,直至清晨才停歇。

    渐起的薄雾笼罩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一切都潮湿而神秘。

    贺晏清站在贺府的门前,看着淡到辨不出颜色的天空,感觉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大人?”

    马车旁的游光蒲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句,他这才转过身,大跨步登上了上去。

    “出发。”

    指挥使一声令下,锦衣卫乔庄的车夫便驾驶着马车驶入了雾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都。

    昨日在游光蒲的软磨硬泡之下,贺晏清终是顺水推舟遂了她的愿,答应假借罗廷寺看花之名,实则调查冯永昌屯兵一事的真伪。

    此事事关重大,贺晏清暗中要高川带队跟随,避免打草惊蛇,自己则带着游光蒲和一小队作为诱饵,试图引蛇出洞。

    马车内,游光蒲背贴着车壁,脸色有些不大好。

    只因她早上架不住四六的殷切,多往口里塞了一个肉包子,本就发胀的胃被马车这么一颠簸,直接难受到了极点。

    于是她开口,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贺大人,我们走的不是官道吗?为何会……唔,为何如此颠簸?”

    话毕她立即捂住嘴巴,避免一时不察吐到贺晏清车上,然后被绣春刀劈成两半。

    而听到她的问题,原本抱臂小憩的贺晏清,撑开右眼朝她瞄了过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走官道?走官道过去至少得五日,那破花估计烂的连瓣都不剩了。”

    “唔……大人说的是。”

    游光蒲登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发问,她竟因贺晏清同意自己的计划,而激动的连这种显而易见的事都忘记了。

    这被贺晏清称作“破花”的文殊兰,代表文殊菩萨在人间的智慧化身,是五树六花之一,2-3年才会开一次,且极易成凋谢之势。

    加上京城和泉州距离遥远,京城之中想要赏花的达官贵族早在半月前就已出发了,而像他们这种临时起意的,走小道抄近路,估计都不一定能赶上花期。

    一想到此,游光蒲便显出些沮丧的神色来。

    她倒是不曾去过罗廷寺,不过在她妹妹被断言命中有劫,要送去罗廷寺养至十八之时,她每年都会向那里寄去不少信件,聊表情谊,即使她知道年幼的妹妹还看不太懂。

    她讲杨万里带她骑马,讲她偷摸着去长春院,结果被李愈给逮了回来,又或是讲父亲如何训斥那些谄媚的官员,母亲煲的汤如何好喝云云……

    她企图将一整个京城塞进信中,让寺中的妹妹同她一起长大,一览这广袤天下。

    而在她妹妹八岁那年,她第一次收到了对方寄来的回信,那笨拙的字迹只有几行,写的正是养在罗廷寺中的那株文殊兰。

    “师父说,文殊兰马上要开了,姐姐,你会过来看吗?”

    游光蒲还记得收到信时自己激动万分的心境,只是当十年后她终于能兑现诺言,接妹妹回家的时候……家已经不在了。

    “唔唔……唔……”

    胃部突然一阵翻涌,游光蒲掀起车帘,呕吐不止。

    ……

    虽然在最后一刻,游光蒲机智地吐在了马车外面,但贺晏清的脸还是难掩的一片铁青。

    也许光是想到呕吐这件事,就足以让这位洁癖的指挥使感到污秽缠身了。

    而始作俑者的游光蒲,只得努力缩着身子,蜷在车角,不时委屈巴巴地朝贺晏清看上一眼,似乎在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要换在平时,这人不光会被踹下马车,估计命都难保。

    但也许事态特殊,又或是别的什么,贺晏清竟耐住了性子,只拿出了贴身的手帕,将其整个盖在脸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待在车里,直到行至夜晚,车夫来报:

    “大人,驿站到了。”

    贺晏清这才取下手帕,吩咐道:“……嗯,辛苦了,今晚就在此歇脚吧。”

    游光蒲掀开车帘,朝外探视一番,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驿站大门。

    越是靠近京都的驿站越是豪华,常备的马匹高达30多头,还配备了临时的监狱,同时接待几十个宾客都不成问题,即便是王侯过来下榻,也不会有失体面。

    车夫先一步进去通报,两人下车整顿了一下队伍,不多时,便有驿丞出来迎接。

    “贺,贺指挥使,”见到贺晏清,驿丞急忙跪地扣头,行顿首礼,“奴才不知大人前来,多有怠慢!”

    “无妨。”

    贺晏清已经大步朝驿站内走去了,驿丞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嘿嘿,奴才是觉得今日屋内比平日亮堂许多,原是因大人前来,此处都蓬荜生辉了,这边请……”

    驿丞一边引路,一边抓着空当溜须拍马,“这是奴才特地给大人备的上等房间……”

    就在此时,路口冷不丁窜出了个端菜的侍者,恰巧被驿丞撞了个满怀,那盘菜顿时洒了一地,侍者也吓得瘫在了地上。

    “怎么连个菜都端不好?!”

    驿丞低声呵斥了一句,转头跟贺晏清赔笑,“他冲撞了大人,大人放心,奴才会好好责罚他的。”

    而此时的侍者也许是惊惧过渡,已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喃喃道:“完了完了,这是最后一盘羊白腰子,最后一盘……要是端不上去……”

    说罢,他弹跳起来直直朝身后的柱子上撞去,力道之大,竟当场死亡。

    游光蒲还是头次见到这种场面,吓得直接不顾礼法,拽住了贺晏清的袖子。

    贺晏清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问向驿丞:“他为何如此惊惧,这盘菜是要端给谁?”

    驿丞本不愿回答,但闹到这个地步也只好全盘托出:“这……哎,不瞒大人,这盘菜其实是要端给……御用监苏童的。”

    ……苏童,莫非是那个苏童?他也在驿站!

    游光蒲心里一惊,作为在宫内办差多年的太监,她当然知道苏童这号人。

    苏童年纪轻轻,长相平平,却颇得冯永昌厚爱,几年便被提拔到了御用监把总的位置,掌办御前所用之物。

    但此人极其善妒,她曾见过苏童一面,差点就因对方的妒忌之心而被剜去双目,多亏有蔡中平从中周旋,才躲过一截。

    而向来跟东厂不对付的贺晏清,自然也听过冯永昌身边,这位的红人苏童的名字。

    “……他不在圣上面前侍奉,来这里做什么?”

    驿丞揖手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啊,苏大人此番正是奉圣上的旨意,携带观音大士像前往罗廷寺,顺带瞻仰这举世闻名的文殊兰。”

    巧了嘛这不是……游光蒲和贺晏清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愁云。

    却不想,更让人心烦的事还在后面,此时就听门口传来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这儿的驿丞呢?有客还不来迎接?”

    游光蒲骤然回头,就见杨万里竟随后踏入驿站之中,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白帷帽的柔弱女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2

    “奴才真是不知今日会有诸位大人光临,考虑不周了!”

    驿丞连忙上去赔罪,一众侍卫上前开始搬运行李。

    而杨万里只是从鼻子里闷哼一声,并不买账,转而看向身侧的女子,声音也放轻了些许:“周姑娘,今日舟车劳顿,委屈你了。”

    听了他的话,那白衣姑娘就像只被惊动的蝴蝶般,颤动地摇了摇头,飘逸地头纱也随之晃动。

    “不委屈的,我拖累了你才是……”

    这英气男子和柔弱女子的同框,看着颇有点才子佳人话本的意味,但贺晏清上前一步,煞风景的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本座不知,杨给事也是这般不畏人言之人,竟会孤男寡女夜宿驿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晏清高大的身姿恰好将游光蒲遮掩在了身后,挡住了对面人投来的视线。

    “看来本座要恭喜杨给事另觅佳人了……那位李小姐泉下有知,恐怕也会祝福你吧?”

    此言一出,杨万里顿时变了脸色。

    这话里的“李小姐”是谁,在座都心知肚明,毕竟同杨家交好的李家小姐只此一位,正是多年前惨遭灭门的李舒游。

    如果这位小姐现在还活着,十有八九两人是会结为秦晋之好的,只可惜……

    “贺指挥使,还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杨万里忍下怒意,沉声说道:“护送周姑娘平安到达罗廷寺是家父的意思,杨某与姑娘清清白白,并无越矩,而李小姐……”

    说道此处,杨万里沉吟片刻,“她是我挚友的胞妹,也是对我来说极重要之人……逝者已矣,还望指挥使能口下留德。”

    十年过去,此时听到他已能平静说出这悲痛事实,游光蒲默默地背过了身。

    “额……我说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不如先去房内歇息吧?”

    驿丞适时地开口,缓解场间紧张的氛围。

    杨万里:“烦请带路。”

    贺晏清也不再纠缠,微微侧身让他们过去,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杨万里注意到贺晏清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眉目低垂,只露出半张被发丝遮挡的侧脸,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杨万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不待他仔细分辨,那人便被贺晏清一把拉走,带进了房间。

    杨万里只得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

    ……

    出于安全考虑,游光蒲和贺晏清同住一间房。

    虽说两人已同住一月有余了,但在贺府同住,与在外同住还是有所差别的。

    起码平日贺晏清沐浴之时,游光蒲一般在房内看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唤来替对方搓背……

    于是可以看见,在陈设豪华的上宾房内,一面巨大的屏风横亘在浴桶与床榻之间,上面整齐叠放着贺晏清换洗的衣物。

    而在屏风之上,投射出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前面的那个下半身浸泡在木桶里,双臂贴着木桶前檐,脑袋枕上去,散落的长发随流畅的手臂线条垂落,露出一大片背部的肌肤。

    而后面的那个,则半侧着身子,扭捏地将毛巾伸进木桶打湿,往面前人的背上擦去。

    感受到背上如猫抓的力道,贺晏清懒洋洋地命令道:“本座是克扣了你饭食吗?用点力……”

    游光蒲只得撸起袖子,闭着眼,两只手一齐上阵。

    “不够,再用点力……”

    “再往左边挪挪……嘶,你擦哪儿呢!”

    ……等游光蒲身疲力竭之时,贺晏清终于放过了她。

    贺晏清:“行了,你出去吧。”

    得到命令的游光蒲差点喜极而泣,一个没注意把眼睛睁开了,正正好对上面前一块白花花的肌肤。

    非非非……礼勿视!

    她怪叫一声,甩开手上的毛巾,连忙跳着脚冲到床榻上,钻进被子裹了个严实。

    听到屏风后淡淡的嗤笑声,游光蒲的耳朵“腾”一下便红了,而更糟的是,她无论如何都赶不走脑海里那片结实的肌肤,和上面交错重叠的陈年旧伤。

    ……那样多的伤只有阎王才能撑得下来吧?

    也不知道是谁,敢这么鞭打位极人臣的锦衣卫指挥使。

    换完干净的衣物,贺晏清走到床边,鄙夷地看着游光蒲:“还不去洗?”

    游光蒲倒是想洗,但她哪儿敢在贺晏清面前洗啊?

    于是她乖巧地抱着被子下了床:“这出门在外的,奴婢就不用洗了吧……要不奴婢打地铺睡?免得脏了大人您……诶!”

    可还不待她说完,贺晏清已经抓住她的后脖颈,无视她的挣扎,拎猫似的将她提到了浴桶上方,松手给扔了进去。

    “……不洗好不准出来。”

    可怜的游光蒲,浑身上下湿了个彻底,苦着脸泡在温水里,自个抱着自己。

    好在她预想中的最糟的情况并没发生,贺晏清睡下后便吹熄了房内的蜡烛,没有了光亮,自然也看不见她身为女子的曲线。

    游光蒲大着胆子脱掉衣服,快速地清洗了下身体,黑暗的环境中一时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直到温水凉透,游光蒲才抖索着换好衣物,摸黑走到了床榻边。

    贺晏清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因为畏光的缘故,他入睡时总会在眼上系一方手帕,游光蒲摸不准对方睡没睡着,小心翼翼撩起被褥,躺了进去。

    但身体还没暖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得盯着那方夜里格外洁白的手帕出神。

    ……贺晏清好像很宝贝这帕子……借着昏暗的月光,游光蒲隐约看见那帕子的角上,似乎绣着什么图案。

    嗯……太暗了,实在看不清……

    困意逐渐袭来,游光蒲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感到身边人绵长的呼吸,贺晏清解下了手帕,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个小口。

    秋夜的凉风灌进来,吹起了他轻薄的衣角。

    不多时,隔壁房间的窗户也打了开来,从里伸出一只女子的手,攀着窗台轻轻地敲击起了窗沿,白色的衣袖还在空中摇晃。

    就这么随心随遇地敲了会儿,女子便收回手关上了窗户。

    贺晏清站在窗边沉思片刻,也随即关上了窗户,重新回到床榻上,像不曾起身过那样睡着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3

    为了避免与那位御用监的苏童碰面,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第二日两人起了个老早,整顿好车队后便直接上路了。

    小队快速穿过树林,抵达河岸,从陆路改为了更便利的水路。

    按现在的路线,乘船往下游走,不出三日便能到达位于嘉宁的罗廷寺……

    游光蒲不经想起当年,父亲带着她也是从这里上的船,只是路上突逢暴雨,不得已提前下船改走陆路,从临近的袁州进入嘉宁,这才不幸在袁州遭遇劫杀,全家遇害。

    不过袁州山峦众多,早年间虽闹过几次山匪,但因环境恶劣,加上走水路更为便捷,久而久之没有商队会走泉州,山匪也逐渐消失灭迹。

    后来圣上闵裕派人调查,并未发现山匪踪迹,这灭门案才彻底成了无头悬案。

    游光蒲撑在栏杆边,看着往船上搬运行李的锦衣卫,正默默思考着,这时前方树林钻出来一辆马车,驾马的赫然是昨晚偶遇的杨万里。

    杨万里将马车驱到渡口,从车里接出那位白衣的周姑娘,一齐朝贺晏清的船走了过来。

    现在是白日,天光正亮,游光蒲怕杨万里将她认出,当机立断回房寻找掩面之物。

    等她围上面纱出来,贺晏清已同杨万里交谈了几句。

    她走上前去,就听贺晏清说道:“无妨,本座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船加上二位也不至于沉底,请便吧。”

    ……什么情况,贺晏清这是答应要和杨万里共乘一船吗?

    他不是一直跟杨万里不对付吗,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而得到贺晏清的肯定答复,周姑娘连忙欣喜地朝他鞠躬道谢:“那小女子便在此谢过大人了。”

    贺晏清轻轻点头,将两人交给手下,自己则带着游光蒲回了房间。

    一进门,游光蒲便按奈不住好奇问道:“大人,是杨万里同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会同意让他们上船的?”

    “本座看起来有那么不近人情?”贺晏清反问道。

    游光蒲忍了忍,差点没给他翻出个白眼。

    贺晏清看出了她表情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小阿菩,你可真是……你真以为是本座想与杨给事水火不容吗?”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执杯盖拂去茶上浮叶,轻声提点道:“是圣上乐得看到这幅场面而已……”

    “杨万里执掌诏令,制衡的是皇权,圣上早就对此不满了,而本座作为亲近的下臣,自是要站在圣上这边,阿菩你可懂?”

    游光蒲懂了,但她没想到贺晏清连这个都敢同她说。

    见她表情微愣,贺晏清勾着笑意又抿了口温热的茶水,“不过这次让他们上船,主要是因为那位周姑娘。”

    “是为了那位看着就很柔弱的姑娘?”游光蒲大为不解。

    贺晏清:“嗯,你可知她叫周汶,是周生元唯一的女儿。”

    “周生元是……”游光蒲思索片刻,骤然想起了着熟悉的名字是谁,“啊!他是那位在诏狱羁押了十八年的礼科给事中?!”

    “正是。”

    贺晏清很满意她的反应速度,“当初周生元在朝堂大胆进言,言及厂卫毒害之烈,触目惊心,被贬入狱,不过圣上顾念旧情,并未过多为难。”

    “之后周生元的儿子入朝为官,尤与现任首辅杨应平交好,众人皆道,周家有复出之势……”

    “不过这些本座都不关心,”贺晏清又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本座从周生元身上得过不少油水,帮他女儿就当还情了。”

    游光蒲:……谁的油水都要薅,不愧是你。

    游光蒲并未见过周生元,毕竟早在她出生前周生元就被投入了诏狱,但她曾在父亲口里听说过,此人才学渊博,公正廉明,深受百姓爱戴。

    游光蒲:“如果周家复出,岂不是表明周生元有了出狱的希望?”

    毕竟谁都不愿看到,一位仁人志士就这样在狱中孤苦一生。

    想到此,游光蒲脸上也多了分喜色,“只要杨应平从中说和,周生元此生说不定还能和家人团聚!”

    “哼……杨应平……”

    贺晏清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无情搁下,“你就这么相信他?”

    “当然!”

    游光蒲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毕竟他从不结党营私。”

    而且还是她父亲最信赖的友人。

    “哦?”贺晏清微眯起眼睛,探究地在游光蒲脸上环视一圈,咬牙说道:“阿菩,你有时……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他凑近游光蒲,眉毛轻佻,活像个蛊惑人心的魔头。

    “你就没想过,李鹤立死后,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吗?”

    游光蒲眼神一紧,几乎瞬间反驳道:“不会的,没有了李鹤立的阻拦,东厂如日中天,东厂才是最大受益者!”

    比起语速急切的游光蒲来说,贺晏清则要显得慢条斯理许多。

    “……那取代李鹤立,成为新首辅的杨应平,难道就不是了吗?”

    游光蒲无法回答,只能盯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对方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是杨万里的父亲,更是父亲举杯对谈的挚友,他不可能,也不应该……

    “阿菩。”

    贺晏清将大手按在游光蒲脑袋上,迫使她看着自己,随即露出一个残酷冷血的笑意。

    “你没有站到过那个位置,你不知道权力对人的吸引,足以改变一个人。”

    游光蒲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拂去了贺晏清压在自己头上的手掌。

    “是啊……阿菩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公公,哪儿有大人说这些话的底气。”

    话毕,游光蒲愤然转身出了房间。

    船上站着本就不稳,游光蒲心绪烦躁走的急,冷不丁就撞到了转角站着的周汶。

    “实在对不住!”

    游光蒲捂着自己撞到栏杆上的腰,俯下身去扶被她撞到倒的周汶。

    谁知这位周小姐看着柔弱,重量倒是不小,游光蒲很花了些力气才将对方拉起来。

    周汶退后几步,似乎有些羞怯,“……是小女不该站在此处,妨碍公子的,小女这便回去。”

    见她拔腿要走,游光蒲眼尖地看到地上掉了一把扇子。

    “等等,”她连忙叫住对方,俯身捡起扇子递了过去,“周姑娘,这是你掉的吗?”

    隔着白纱帽,游光蒲似乎看到对方咧嘴笑了。

    周汶:“多谢公子,这是小女极重要的物件,真的多谢!”

    直到周汶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尽头,游光蒲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情,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地方。

    ……周汶的那把扇子,为何与她曾在贺晏清书房,见过的扇子如此相似?

第二百四十八章 被套路的小太监34

    前些时日,她去贺晏清书房替他拿东西的时候,就曾在他的书桌上见过一把,黑色的扇柄,打开是白色的扇面,绘着一丛梅花。

    她当场想起高川说过,贺晏清喜欢用犯人的心头血绘制落梅,于是恶寒地将扇子合上了。

    ……现在仔细一想,呵呵!

    一个连写字都堪忧的指挥使,怎么可能画出一绝的落梅?!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落梅八成出自诏狱那位,被揩了油水的周生元之手……如此,那周汶留着自己父亲的笔墨,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听说你是被贺晏清从长春院赎回来的?”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游光蒲深吸口气,缓慢转过身,朝身后的人低头作揖。

    “杨,杨大人……是的,小的承蒙贺大人恩情,得以从长春院出来。”

    杨万里盯了会儿她面上夸张的白巾,没说什么,绕开她走了过去,但没过多久,他又从走廊折了回来。

    “你……”杨万里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在长春院学过些什么?”

    “啊?”

    游光蒲被他问懵了……小倌学过什么,这问题她上哪儿知道去啊!

    但她又不能在对方面前露馅,只得随口编了一些,“大概,是些如何招待客人……如何短时间有更高收益之类的?”

    杨万里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又连忙补充了一些:“还有琴艺,舞蹈?女子擅长的大概都学过一些吧?”

    杨万里这才松开了眉头,“那好,你跟我过来一下。”

    这是要干嘛?

    游光蒲狐疑地跟在他身后,跟着他下到甲板,来到一间房前,还不待她出口询问,杨万里就将她推入了房内。

    幽闭的房间十分昏暗简陋,但胜在还算干净,床头点着几根蜡烛,随着开门的动作摇晃了几许。

    这应该就是杨万里休息的房间了吧……游光蒲看到被对方挡在身后的门,一时感觉有些不安,于是她面上装作诚惶诚恐地问道:

    “杨大人,不知您叫小的过来,是所为何事啊?”

    听到她的提问,此时一向老成持重的杨给事,竟意外显出些扭捏之态。

    “咳,我……”

    见他的反应古怪,但并无要伤害自己的意图,游光蒲耐着性子怂恿道:“杨大人,此处只我们二人,您但说无妨。”

    “……好吧。”

    杨万里下定决心般,从床头取出一个包裹,递到游光蒲面前。

    游光蒲取出里面的东西,抖落开一看,竟是一条裤子,详细来说,是一条杨万里穿过的裤子。

    “……裤子在骑马时磨破了,而且此次走的匆忙,未带多余衣物。”

    杨万里不自然地看向一边,“咳……所以,你帮我,缝一下吧……”

    游光蒲拿着裤子直接愣在了原地,感情他这难言之隐,就是让她帮他缝裤子?

    他难道不能自己……好吧,他一个大男人想必是不会针线活的,但他可以要那位周姑娘帮……好吧,要未出阁的姑娘帮忙缝补贴身之物,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但让她来缝又算怎么回事啊?!

    最后游光蒲淡淡地扫了眼杨万里,无语地吐出了几个字:“针线在哪?”

    杨万里顿时面颊燥热,将针线递与她手上,“……你看着缝就好,不用多仔细……”

    游光蒲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然后大咧咧坐到了他的床上,串起了针线。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剩布料的摩擦声,和蜡烛的摇曳的光影。

    毕竟太久未接触针线活,游光蒲的技艺也有些生疏,缝补速度并不快,她抽空看了眼杨万里,就见对方一米八的大个,此时乖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像个鹌鹑。

    她忍不住有些想发笑,幼年时的杨万里也是威风凛凛的,哪有这么憋屈过?

    这么一想,她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听说杨给事此行,是为了护送周姑娘去罗廷寺?”

    “正是。”

    游光蒲:“你们走的如此匆忙,连船也未预定,就不怕赶不上花开吗?”

    面对游光蒲的试探,杨万里干脆如实相告:“此行并非为了赏花。”

    “是家父怜惜周生元才干,不忍他在狱中孤老,恰逢十日后圣上50岁寿辰,家父便想由周姑娘出面,请罗廷寺高僧出马,劝说圣上大赦天下。”

    原来如此……杨应平是想趁着圣上生辰时做文章,救周生元出诏狱,只是不知这位老先生到底有什么特别,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游光蒲了然点头,又问:“杨给事毫不避讳将此事说与我听,就不怕我告诉贺指挥使吗?”

    杨万里直面游光蒲的眼神,眉宇间正气凛然。

    “这件事并不会触犯到你主子的利益,我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想请你们锦衣卫高抬贵手,不要插手这件事。”

    游光蒲挑眉,不置可否,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场间又变得安静下来,直到游光蒲给线头打上最后一个结,两人便再没对话的必要。

    “缝好了。”

    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将裤子塞到杨万里手中,转身就要走,但就在抽手的瞬间,袖子却被对方拉住了。

    杨万里并未发力,可她的手臂也挣脱不开,近距离的接触让游光蒲感到不安。

    就在这时,杨万里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你,你的眼睛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很像。”

    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游光蒲不禁一愣,随后内心警铃大作,伸出另一只手猛地向前推了一把。

    杨万里没有防备,被她推了一个踉跄,游光蒲趁机抽回袖子,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责怪他鲁莽的举动,然后甩门走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甲板上走了几圈,感受着凉风不断地拍打在脸上,体内的烦躁逐渐被带走了大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杨万里会发现她的身份……不行,与其提心吊胆地等着被对方揭穿,还不如自己主动暴露,说不定还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只是不知杨应平会站在哪方阵营,以及杨万里是否会始终同他父亲站在一处,她得再试探试探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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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838/ 第一时间欣赏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 作者:风想玉珂所写的《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为转载作品,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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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介绍:
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为了维护宇宙的秩序,我们的目标是“消灭反派,从我做起”。
系统:就凭你这小身板,怎么消灭反派?
游然:……正面刚不过,我们就曲线救国,去套路他!
反派boss: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游然的套路……
你是带恶魔角的小魔王,我就是你的勇者;
你是凶残的小美人鱼,我就是研究你的科学家;
你是东厂小太监,我就是来抓你的锦衣卫;
你是地球人改造宠物,我就是饲养你的外星指挥官;
你是人人崇拜的大天使,我就是把你拉向地狱的恶鬼;
……
直到历经十个世界后,游然才发现,我居然被反派boss给套路了!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套路反派从我做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