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箭冲天
“杨内官，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这妖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恣意妄为，再继续下去，我大虞王家的脸都要丢进了。父君交托给你的到底是什么锦囊，现在也该打开了吧？”
连周掌司都能看透到这样的份上，比他对这遮天大阵更加了解的李梧只会比他更动摇。见那场中的妖物举止莫名，一边搜集着场内那些擒妖人遗留的兵器道具，一边不时看向这看台上，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蹭蹭的往外冒，实在是保持不住身为世子的坚持了。
对于上位之人而言，威信可谓是最重要的能力，但是，要是连安全都保不住，总不能去黄泉之下说一不二吧？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就此撤离，但如果当着这么多的百姓真那么做了，威信一落千丈是其一，他做的这件事，怕是要被史官写进历史里，那他李梧的这个大名，就得永远臭下去。
这样的代价，让他暂时不会考虑这样的选择。
反正遮天大阵还在，他并没有就此失去所有倚仗。万一那妖物真是如此神通广大，就连遮天大阵也能破解，到时他在撤退，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没什么是比没了保护更合适的借口。
“别急，世子，当今国君之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的水平，你还有得学啊。”
在这众人之中，唯独只有杨内官依旧气定神闲。毫无疑问，他不可能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多半只是因为倚仗着他所掌握的秘密，知道自己压根就不会有事。
但是，在场众人一次又一次被场内妖物刷新三观，要是杨内官不拿出点干货，他们还真的没法像杨内官一样淡定。
这一点，李梧此刻也是一样。
因而，杨内官这谈不上解释的解释，一点也没发让李梧释然。
“杨内官，不如你再……”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向杨内官追问出声，突然一道就像是礼花升空时一样的尖啸声，莫名由远及近，一下子传进了他的耳中。
“怎么回事！”
他只觉这尖啸声背后的威势，竟然直指他的眉心，不由寒毛倒竖的同时，他也再顾不得去探究杨内官的话里有话，而是连忙朝着尖啸声传来的方向扭头看去。
与此同时——
嘭！
这不看不要紧，李梧一扭头，正巧看到那尖啸声正是一股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光束所发出，而这股光束，业已抵达看台之旁，且果真是直直瞄准着自己而来。
好在他身上揣着一个应急用的防御道具，它感应到了光束之上针对李梧的威势，随即自行展开了强大的无形屏障，才勉强将那光束阻隔在几步之外。
也恰恰正因如此，直面悬停在半空，明显是瞄准他飞来的夺命凶弹，如同钻头一样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无形障壁，这种震撼是一直被妥善保护着的李梧，这一辈子所首次直面的，这让他没法再维持住即将崩溃的体面，惊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一把刀！”
和被吓懵了的李梧不一样，他身边还剩下几个习惯于死战的武士，先一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穿了那光束的真相。
不过，新的疑问又从他们心中冒了出来。
这把刀应该是场内那些擒妖人的遗物，的确是和凡品武器比不上的斩妖神兵，然而，就算是在精通使用斩妖神兵的擒妖人手上，即便再怎么全力驱使，也没法发挥出眼前这刀中所含威能哪怕十中之一。
眼前这把刀之所以看起来像光束，是因为这把刀如同受到高温炙烤一般，从头到尾都红亮得发白，朝着看台飞来的时候速度一快，才形成了这样的视觉效果。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这把刀当中的威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来保护我！”
就在这些人为这把刀的威势疑惑不已时，坐在地上的李梧最知道，那障壁已经快不行了，一边在心中恨恨的谩骂扔来这刀的妖物，一边赶紧发声命令。
在李梧的眼中，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把自己这个世子晾在一旁，只顾着看热闹去了！
这一喊也的确是效果拔群，能动手的人连忙站了出来，在李梧身前组成了人墙，至于剩下那些只是智囊或是侍者的人，则是赶紧跑到了李梧身边，把他搀扶了起来。
啪嚓！
就在这时，那无形障壁终于再也撑不住，随着李梧怀中那制造出障壁的一块玉石再也不堪重负，应声而破，障壁在空气中溅出一道道涟漪之后，就这么失去了阻碍的效果。
而那把被拦在半空的刀，就像是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放松弹开的瞬间，蕴含的威能爆发而出，势头不仅没有因为被阻拦而减弱，反倒一时间还强上了好几倍。
“快，快，保护好本世子，重重有赏！”
如果没有人搀着，李梧被这直接冲着他而来的强大威势一吓，简直又要坐会地上去了。
“保护世子！”
“拦住这把刀！”
几个武者连忙拿出自己的武器，默契的摆出合力阵型，他们深知，袭来的这把刀绝非一人之力能够应付，而且，就算是像这样集中力量，到底孰强孰弱，也还难说。
只是，他们的身后就是世子，如果他们拦不住这把刀，罪责之重，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所以，摆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选择，只能拼命去防！
铿锵！
金铁相接，发出一阵刺耳的脆响，几个武者为了用出全力，那是一个个青筋暴起，目眦尽裂，而那把刀也是被他们一时活生生拦了下来，但光是溅出来的威能碎片，只是轻描淡写一沾身，就把这几人连同穿着在衣服下面的护甲一同击穿，活生生烙坏了好几片皮肤。
“你们好好顶住，等本世子避过这风头，之后论功行赏！”
一股股糊味钻进李梧的鼻子里，让他知道此刻已不是强撑门面的时候了。
而且，他这一屁股着地，也已经彻底把自己的脸丢得一干二净，本来也没什么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说多的，真要是被那妖物弄伤他一点皮毛，在目睹这一切的百姓当中，难以想象将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与其这样，不如老老实实见好就收，事后再来弥补，还要简单得多！
第四十七章 盛况空前
“世子请快走，我等拼死也一定拦下这把刀！”
话虽这么说，几个武者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也仅仅只是勉强将它拦阻在半路，虽然这么想颇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庆幸，刚刚自己没有下到那竞技场里，直面那只妖物。
只是掷出的一把刀就有如此威势，可想而知，刚刚那妖物必然还没有拿出全力，否则，那些同僚绝不可能会在他们手上走上这么几回合！
也正因如此，即便吃力无比，好在只是面对这一把刀，只要拼掉它剩下的威能，危机总能消除。
到时候，世子都撤了，他们理所当然也可以撤退，这事态发展至此，已然不是他们的能力所能解决了。既然那杨内官口口声声有法子，就让他来收拾这烂摊子就可以了。
他们明面上是大虞的擒妖人，但实际上一手都是由世子所把擢，事实上其实是他的私兵。
毕竟，世子能把他们送到这个位置，同样也可以一脚把他们踢回原形，选择跟从世子的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只有效忠世子一个选择了。
“好，你等义举保全了大虞的储君，大虞定不会忘了你们！”
这情况料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李梧也不再和他们多说，趁着腿上还有力气，就要扭身准备跑路。
鬼知道这伙人信誓旦旦，实际上还能撑上多久。
李梧可不想在这里和他们玉石俱焚，如果非得要焚的话，让他们这几块石头顶上去，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区区妖物，怎么能让你们嚣张至此……什么！”
眼看那把刀的威能开始内缩，武人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心说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总算是降住了这东西。
可是，嘴上的狠话才刚刚说一半，那刀突然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把刀突然光芒大盛，本已内缩的威能竟一口气爆发而出，眼看刀身之上顿时裂纹密布，却并非力竭之相，可怕的青焰，反而不住的从裂纹中冒出来，强烈的灼热感，让一众武人感觉自己的皮肤，痛得就像是要脱落下来一般。
一直都只是见招拆招，根本反应不过来的一众擒妖人，此刻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刀，并不是靠投掷伤人，这仅仅只是把它送到这看台之上，辅助命中目标的手段。
真正的厉害，现在才要爆发！
字面意思之上的爆发！
“完了！”
仅仅只是勉强反应过来，众人根本来不及躲避，那把刀眨眼之间，就已经到达了爆炸的临界点。
嘭！
说炸就炸！
那股青焰以无法拦阻的气势，直接撕碎刀身，一股脑蜂拥而出，看得出来，那把刀其实根本无法承载这股青焰，仅仅只是它在之前，尚未爆发而已。
离开了刀身的束缚，变得大团大团的青焰四处肆虐，惊得一大伙人连忙四散奔逃，可是，青焰扩散的速度，远比这些人的双脚快上不知道多少，很快就窜上了他们的后背。
“呃啊！”
刚刚仅仅只是被灼到些许，他们就已经忍耐不了，现在这青焰更是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牢牢粘在他们的身上。可是，这回偏偏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一丝痛楚，浑身的力量与感受，一瞬间就被剥夺殆尽，就像包括灵魂在内，都被这青焰给转眼燃尽了一样，让他们连将之扑灭的挣扎都做不出来，当场便死于非命！
人如此，物亦然。
看台之上，被这青焰沾染到的一切，不管在平时到底能燃不能燃，通通在它的灼烧之下，眼看就化作了灰烬。
“这……”
还没来得及逃走，李梧的退路上，突然有一团偶然窜飞而来的火苗。一接触到物体，这一点星火，转眼间就燃成了一堵火墙，竟彻底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们不是说一定会替本世子挡住那妖物的偷袭吗？都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人呢！”
扭头正要指着那伙人痛骂出声，可在李梧的视野当中，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只有大片大片的青焰烧得到处都是，原先豪华又整洁的看台，业已一片狼藉。
但是，就算是再烧掉十个百个这样的看台，李梧也不会有一丝心疼，他之所以会目瞪口呆，仅仅只是因为，这才一转头，就已经天翻地覆，他现在，已经置身火海，都不知道往哪儿走了！
“世子，请走这里！”
就在这时，一旁护送他的周掌司连忙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同时挥手招呼李梧。但是，他很清楚，周掌司那个方向，只通向一个死胡同，即便青焰还没波及那边，可就算是跟着他过去，也只是个坐以待毙的结局。
周掌司走出几步，发现李梧没有动作，他赶紧回头，继续劝说出声。
“世子，这个方向有一条密道，可通往镇妖司外部，要想绝处逢生，只能如此！”
“原来如此！你真不愧是这镇妖司的最高长官，果真尽职！”
得知竟是这么回事后，李梧大喜过望，赶紧拖着已经吓得发麻的双脚，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跟向了周掌司的身后。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再走出几步，一阵阵接连不绝的尖啸声，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怎么可能！”
这刺耳的声响，如同死神催命的大笑，一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竟然连连飞来四五把和刚刚类似的各式刀剑，朝着周掌司所指的方向高速飞去，旋即纷纷炸裂，迸发而出的冲天青焰，直接将高处的屋檐都烧出了好几个大洞，整个贵宾看台，一瞬间摇摇欲坠。
“这妖物，莫不是还知道这密道的存在……”
整个镇妖司中，只有周掌司一人清楚这密道之所在，他完全没有可能，将这个情况泄露给场中的那只妖物，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懂为什么那妖物竟能知晓这密道的存在。
如若只是巧合，这四五把刀是绝无可能刀刀都精准的轰向一个地方，傻子也看得出来，如此强烈的目的性，必是有意为之，而这个方向唯一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地方，就只有那个密道一处！
“真是杀人诛心啊，把本世子彻底逼入绝境，就是你对本世子的报复吗？”
见眼前的去路直接崩塌，李梧干脆也就不跑了，他只是缓缓转身，透过不远处的栏杆缝隙，看向场内的那只妖物。
第四十八章 得意忘形
“等我看看。”
将好几把被江凡灌注了妖法的斩妖神兵，用自己现在这具能够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身体，再加上通灵天眼的辅助，精准的朝着看台之上的几个目标投掷而去。
究竟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底，只不过，唯一可以确定是，他这一手突袭，绝不会有落空的可能。
虽然那看台离江凡所在的位置？，还是有相当程度的高度差，不过，这对他的巨力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是，他在临出手之前，还是突然决定，主动稍微将攻击错开一点时间差。
这样一来，既不会留出能让对方反应的时间，另一方面，也可以先用第一波攻击试一试水，看看对方的反应，好适当对后续攻击进行调整。
然而，出乎江凡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看起来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那试探的一击，就给他们带来了无法阻挡的灭顶之灾，直接将那贵宾看台搅得乌烟瘴气。
看着那李梧因为自己这一击而四处奔逃的狼狈去向，江凡一边在心里觉得好笑，一边也有些遗憾，毕竟他在这个角度，并不能亲眼看到李梧那吃瘪的模样，只是通过活力之光的移动来估计他的现状。
不过，江凡也基本上猜得出来，他现在一定没法子再端着他那世子的架子了，或许还会后悔，不应该主动来招惹江凡。
不对，以那家伙的性格，恐怕是不会承认自己的过失，最多只会在嘴上痛骂江凡一顿，怒斥他不识抬举，老虎屁股也敢摸。
而江凡很快就收回了思绪。
连身为世子的李梧都无法独善其身，可想而知，他的攻击可谓是相当奏效，那么，依靠后面这几把刀同时轰击，必然能够摧毁那光幕的源头。
收拾李梧只是顺带为之，充其量只是让他开心一下的娱乐活动，关键的正事，是突破头顶上的那片光幕，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自由。
所以，江凡不再关注李梧的动向，而是彻底铆足了劲，将剩下已经准备好的妖法载体，齐齐轰向那源头的所在地。
同时轰击，威力自然倍增。
江凡这一击之下，直接将那看台的一角炸出了一个大窟窿，阻碍他视线的墙壁没了一块之后，这才让他得以看到了里面的形势。
只见那看台之内，已是火海一片，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看不出那些地方原来是个什么模样。
“效果竟然出众成这样……”
事实上，就连江凡都对妖法如此强大的破坏力有些意外，不过，他当即也就接受了下来。
为了保证这关键的一击不出纰漏，用那些斩妖神兵运载的妖法，是江凡将好几种单一的妖法硬生生糅合在一起而形成的组合妖法。
妖法的主体，是赤焰喷吐形成的燎原妖火，再加上蚀骨异躯的恐怖腐蚀，烈毒诡烟的毒性与幻惑性，夺命虹吸的活力吸取，暗影突袭的黏附性，以及金刚不坏的强大韧性，最后形成的妖法，就连江凡自己都有些害怕。
要不是他之前曾经自己悄悄练习过，否则他还真没几成把握，能把杂糅得如此复杂的妖法顺利施展出来。
而且，施展妖法的时候，他也是尽量把每一把刀都灌注到它们承载力的极限，因此它们内部的妖法一旦爆发而出，自然会带来难以阻挡的威势。
眼看一切都如此顺利，江凡不禁在心中庆幸，好在他在那地底下的时候，耐着性子准备了如此多的底牌，现在才能够在这样的不利境况之下，硬生生将主动权给夺了回来。
“不愧是这最后防御的源头，还真是相当耐打。”
经过这一番细致的观察，江凡完全能够判断，自己后续的攻击都尽数集中轰击在了那光幕源头的所在地，然而，这片光幕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波动，也就是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这一番攻击，并没有对这源头造成一丝破坏。
但江凡对此也并不担忧，因为他手上还准备着相当充足的存货，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反正那源头又不像李梧那样长了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也能将它给彻底摧毁。
说干就干！
将触手一齐驱使，从地面上准备好的斩妖神兵中又抽出几把，轻车熟路的注入妖法之后，江凡猛一发力，又朝着同一位置抛去了好几把飞弹一般的武器！
轰隆！
一阵爆响传来，而江凡的手中，却又再次准备好了下一轮的攻击。
他心说，反正这些武器要是不用上也是浪费，干脆就一股脑全扔进去，直接将那源头炸成稀巴烂再说！
轰隆！轰隆！轰隆！……
一轮接一轮的攻击连绵不绝，只看得到大量的青焰从江凡攻击的目标出爆射而出，巨响震耳欲聋，吓得台上的看众彻底失去了秩序，纷纷惊声尖叫，四散而逃。
但江凡也根本顾不上他们，他手上的武器，彻底用了个精光，可想而知，那里面必然已经被炸得渣渣都留不下一粒，收拾收拾，他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不太对啊。”
然而，他抬头一看，空中的光幕却是一如往常，不敢相信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次一定睛，可惜，那光幕仍旧毫无变化。
只要摧毁维持光幕的源头，必然能让这光幕产生削弱，直至彻底消失。
江凡能够确信，他这样的思路绝不会错。
既然如此，这也就意味着，在他那一番疾风暴雨般的轰击之下，整个石造的看台都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可那深藏其中的光幕源头，恐怕还是毫发无损。
这一下子，换他自己多少是有些懵了。
很快，他一下子意识了过来，这里和他之前生活的世界，可谓大相径庭。
换句话说，这世界当中存在着在他常识之外的事物。
很有可能，那源头就是由这样的物质所构成，他的妖法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在目前他的所知构成的框架之内，一旦超出他的理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对这世界的了解太过局限，离触及它的全貌，不知道还有多少距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拦路虎，但现在也仍旧不是该为此动摇的时候，江凡心想。
虽然没能摧毁那源头，但是，通往它所在之处的通道，已经被江凡硬生生炸了出来。
既然如此，干脆先亲眼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第四十九章 隐藏牢房
借着蔓延在看台内的青焰火光，江凡看向被他活生生炸出来的那条通道的深处。
此刻，已然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挡他的视线，之前那一番疯狂的轰炸，将通往那光幕源头所在之处的路线上，所存在的有形事物，都摧毁了个精光。
也正因如此，那源头到底为什么还能完好无损，更让江凡心中好奇。
他不禁萌生出一个奇思妙想。
要是能用制造这源头的材质来打造一副铠甲，岂不是几乎就刀枪不入了吗？
但是，只靠想也知道，这么坚固的材料必然是极为稀有的事物，否则，还用得着他在这瞎操心，别的不说，起码李梧身上，绝不会缺少这么一套家当。
“就让我好好看看，这古怪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他的视线顺着通道的方向逐渐深入，映入眼帘的景象，逐渐不再像是一座贵宾看台该有的模样，硬要说的话，江凡对这一幕还更要熟悉一些。
“怎么这地方看起来，有点像是我之前待过的牢房？”
那段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并不宽敞的空腔，而这空腔的四周，是一块块完整的石壁，如果没有被江凡炸开，这空腔里，肯定也是不见天日。
说不定，被江凡的法术炸坏的地方，就是这石室原本安装着门的位置，不过，现在已经没法去证实，因为不管这门有还是没有，一切都已经被烧个精光了。
只是，江凡莫名觉得，如果有那么一扇门，那肯定会是牢门的模样。
“到底是镇妖司，在连这斗技场里，也安设了这么隐蔽的牢房。”
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江凡也就一下子释然了。
虽然，他现在身处这斗技场中，放眼便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这还不至于令他就当即忘记掉，自己此刻仍然还还身处于这间妖物监狱之中的事实。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间牢房，恰好与江凡所找寻的光幕源头在一个位置，显然，这绝非什么巧合。
然而，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江凡现在却一时有些想不通。
“明明有比这牢房更好的防范工事。毕竟牢房需要用来关活物，就必须保证一定的空间，但要只是藏匿物品，这多余的空间，完全可以利用起来。等等……”
看着那意料之外出现的牢房，江凡不禁为之陷入思索，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思考，突然钻到了另一个岔路当中。
“我一直以为，这光幕的源头应该是一个物品，就算退一步，至少也是依托这某些物品而布下的法术。可是，既然特地要为这源头准备一个如此宽敞的空间，反过来想，莫非这个作为源头的东西，是活物？”
他的推论一出，自己都被自己惊了一跳。
贵人们所在的贵宾看台里面，藏着多半是关有什么东西的牢房，本来就足够匪夷所思，可要是这所谓关着的“东西”是活物，这概念就不一样了。
如果换做是江凡，这就等于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自己家楼下随时住着些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光是烦忧他们是否会自行脱逃，就已经够伤脑筋了。
而现在，立场完全相反了。
江凡此刻这一身妖物之躯，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烦忧的根源。
如果站在人类立场，就算把他关起来，也应该得把他关到又远又偏僻的位置，要是随时都知道自己的背后就有一间牢房，不管里面到底关没关东西，肯定心情都不会平静得下来，这样一来，就严重影响了观看斗技的状态。
而且，这牢房之所在，还是李梧这样的世子都会驾临的地方，为了确保安全，他的手下人和他自己，恨不得把他围成铁桶，还要排除掉一切可能会造成意外的因素。
很难想象，他们能够容忍在这地方建设一间牢房。
“莫非这地方，就连李梧自己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这只能是唯一的解释了。
可这又让江凡心生别的疑惑。
一间牢房，秘密到就连当今世子都可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关押的是什么东西？
而且，这东西又和这光幕，到底有多少联系？
要想解开这些疑惑，江凡必须找到，这牢房里关押的那玩意儿，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如果不亲眼去确认一下，一切的猜测都没有最根本的根据，只能像是没有地基的大厦，轻轻一碰就垮得个稀巴烂。
“就算你再怎么躲得好，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借助通灵天眼的辅助，江凡不必搜索遍整个牢房，就能直接定位出光幕源头的位置。
于是，他调整这自己的所在，好让视线能够绕开不需要去观察的地方，他只需要直捣黄龙。
“这是……”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同时，也因此愣在了原地。
只见这牢房一个靠内的角落里，竟然有一个人静静面朝墙壁，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因为这个人的身形，只有孩童级别的大小，因而这一蹲之下，刚好就掩盖在了江凡刚刚的视野盲区之中。
然而，这次的新发现的确给力，可也让江凡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是镇妖司，里面的牢房就算不关妖物，至少也得关押和妖物有关的东西。
可是，这间位置奇特，也极为隐秘的牢房，里面关着的东西不仅是和妖物沾不上边的人类，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子。
虽然搞不清楚是这么回事，但江凡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小孩子，绝不简单！
别的不说，起码在自己狂轰滥炸之下，这小孩子却仍旧还是一个没事人的模样，这就已经足以让江凡提起十二分的警觉。
在这和他之前身处的世界大相径庭的地方，人，绝不可貌相！
就在这时，不知那小孩子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江凡的视线，只见小孩子突然缓缓站起身来，可覆盖在身上，从头遮到脚的那一席单薄的白袍，后背那一侧仍旧还是拖在地上。
紧接着，这小孩缓缓转过身来，终于面朝着江凡的所在。
“竟然还是个小女孩！”
只看后背，由于被她身上的白袍遮盖，只能从身材上判断她是个小孩子，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她转过身来，在看到她那团成两个小球的长发，以及清秀得明显与男孩出入甚大的面容后，让江凡不禁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这让江凡对这小女孩的来历更加好奇，也对她不得不更加警觉了。
第五十章 妖尊落荧
这时，那个小女孩动了起来。
一步一步，她的光脚丫踏在牢房里的石板地面上，锁住她双手双脚的金属镣铐，因为她的移动，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很快，她逐渐远离刚刚一直蹲在那里的角落，来到了这间牢房被江凡轰出来的缺口处。
但是，即便只是迈上一步，就能从里面走出来，可她却生生停在了缺口的附近，并没有离开牢房的范围。
“好家伙……”
不过，比起她这古怪的举止，令江凡再一次大吃一惊的，却是别的事情。
被他刚才一番狂轰滥炸，妖法爆发所释放而出的青焰，早已在那贵宾看台上蔓延得到处都是，特别在这条通往这间牢房的通道上，他更是夸张的集中了大量火力。于是，妖火形成的火墙，直接将这通道堵得满满当当，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毫发无损的面对。
可是，那小女孩面前的妖火，却像是对她极为畏惧一般，竟自行退避三舍，她的身边数尺方圆，因而形成了一片不被妖火沾染的净土。
“啧，不是我说，你们李家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接着，小女孩的视线，转移到了被火海包围，已经走投无路的李梧一行的方向。
“谁……”
而李梧一行人，自是不可能看漏这个小女孩的现身，可是，就连身为世子的李梧自己，对这小女孩为何会出现在这王室成员专用的贵宾看台里，都没有一点头绪。
“那个方向，明明只有一条密道，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间牢房的？”
至于身为此地最高长官的周掌司，着眼点则是在另外的方面，不过，摸不着头绪这一点，他和在场的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唯独，除了一个人以外。
“妖尊落荧，此乃当今大虞国君李嵩，亲手赐下的金印丹书，按照你与大虞先君的契约，你需助我等脱离困境！”
向前迈出一步，此人正是一直以来泰然处之的杨内官！
紧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随即朝着小女孩的方向，就像是阻隔着两人的妖火不存在一般，直接就这么抛了过去。
“李嵩？没听过这个名字。本座认识的那个……好像是叫李昇，当年还是你们李家最小的孩子，莫不是如今都已经入土了吧？”
一边自言自语，小女孩一边只是看了一眼杨内官所抛出的那个东西，四周的妖火，便像是躲开小女孩时一样，也纷纷避得远远的，令它在半空中安然无恙的划出一道抛物线，正好被小女孩接到手中。
“李昇？不可能……”
小女孩口中的名字，李梧对此并不陌生。
因为，此人正是他的祖父！
如果是寻常百姓，或许还有重名的巧合，但是，作为他的祖父，同样也是大虞的先代国君，而君名有讳，在这大虞境内，提到李昇，就只可能是一人。
在这小女孩口中，他那已经入土为安的祖父，竟然会是当年的小孩子？
那这小女孩，到底已经有多少年岁了……
李梧突然心中有些发毛。
“那四方无极印，被你们李家传了这么多代，都还保存得这么完好，看来，嘴上道貌岸然，背地里没少造孽啊。”
虽然双手被铐住，但小女孩的动作很灵活，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将接住的那东西给展了开来。
她瞥了一眼，随即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众人才得以看清，她手上的这东西，竟然是一片被仔细卷好，四四方方的金箔！
至于这金箔之上，则是盖着一个似乎不是文字，而是什么符号的鲜红大印，在金箔剩余的空隙处，则写着一些同样是红色的小字。
在这个距离之上，这些小字是些什么内容，根本看不清。而他们也没机会看清，这片金箔，突然就被把那小女孩一把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也罢，血契在身，又收了你李家这些年孜孜不倦的供奉，本座这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说完，小女孩用指头指了指李梧一行所在的位置，下一刻，周围本来还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狂暴妖火，就像是被驯化的宠物一般，乖乖的退了开去。
“这手段，好生厉害……”
从小到大，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李梧身边一直都有绝顶高手护卫，自他逐渐懂事，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之后，更是暗地里广纳英才，起码在他所知的范围内，能够找得到的高人，都被他纳入麾下。
所以，在面对江凡的时候，他才能如此自信，毕竟，在他的认知当中，大虞最顶尖的擒妖人，都是他李梧的手下。
可偏偏没想到，这才把他们拉上战阵，就当即一触即溃。
令李梧更不能释怀的是，这些擒妖人并非大意或是放水才如此惨败，相反，他们真的是已经拼尽全力，仍旧还是不够看。
这九州大地上，大虞是为数不多基本根绝了妖祸的国家，他作为这样一个国家的世子，却在妖物手上栽了大跟头，差点连小命都没保住，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法接受。
但是，凭心而论，江凡的本事确实深不可测，虽然他自己轻敌在先，在冷静反思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手下这些擒妖人输得不奇怪。
然而现在，那个让他拼上身为世子的家底也无济于事的大妖，所施展的惊人妖法，却连这小女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奈何不得。
一山更有一山高，他今日算是深刻的体会了一番。
现在想想，这或许是父君不动声色对他的警告与教训。
事情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做了超出他身份的事情。
即便出发点都是为了大虞，但是，他确实动过绕开当今国君，自己独断行事的念头。
此刻，他不禁觉得，自己在各种方面，都还是太幼稚，离真正能够安然坐上那国君的位置，或许还有一段距离。
他虽然一手主导了这种逾矩的行动，而且说不定，早就已经被他的父君摸得清清楚楚了，但是，好在他的父君已经对李梧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宽容，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天派来杨内官，通过这种方式把收拾残局的手段带过来。
如果李梧没有记错，杨内官对这小女孩，用的是“妖尊落荧”的称呼。
毫无疑问，他很清楚这小女孩绝非寻常存在。但是，照这称呼的字面意思，她明明是人身，难道其实竟然是一只妖物吗？
第五十一章 加密对话
“不可能，妖物就是妖物，怎么可能生得人身人相，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很快，李梧就否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那个名号，多半是源于某种他当下尚不知知晓的其他原因，绝不会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其实是一只妖物。
天下万妖，虽各有姿态，唯独，没有生得人形的妖物。
这也是妖物与人互为异类的铁证之一。
不过，不管这个叫落荧的小女孩究竟有何身世，至少目前，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且，李梧看得出来，她的实力也极为惊人，虽然和她外表很不相符，这一点，起码可以算得上是一颗定心丸。
“话虽这么说，这小儿不知道，可你作为当今李家当主的传话筒，应该很清楚才对。这金印丹书，能令本座不能违抗与你李家的血契，同样，也是要支付给本座出手的代价的凭证。”
挑了挑那双细如柳叶的双眉，落荧破有深意，看向了站得离她最近的杨内官。
此刻，在场众人当中，也唯有杨内官能和这小女孩毫无障碍的交流。对其他人而言，他们的交谈，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云里雾里，有时乍一下像是听懂了，仔细一推敲，不明白的事情反而变得更多。
所以，大多数人干脆放弃了思考，反正能在这妖火之中，得到这一片立足之地，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当然，这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国君的意思是，只要妖尊你出手，将提前十年还你自由。”
而刚刚一直架子比李梧还要大的杨内官，面对落荧这个小女孩，反倒从内而外都极为恭敬。
“好，不多不少，这金印丹书上的解咒秘法，的确可以用来抵消本座身上十年的咒缚。”
拍了拍肚子后，落荧又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区区十年光阴，对本座无边无垠的生命而言，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然而，现在却能用来驱使本座，像一只猎狗一样卖力，不得不说，你们李家这大造化，不知道得要多少气运才能换得来。”
听了她这一番话后，杨内官当即出声道。
“妖尊，此言差矣。虽然你现在尚且离重获自由，还有不少距离，但大虞，却只是拘你行动，也从未亏待过你。你看，这整座镇妖司，都是用来收集给你的供奉，自我大虞先君将你拘住之时算起，这大量的供奉，就从未断绝过一天，这一点，你刚刚自己也提到过。想来妖尊，你不会不认账吧？”
随着杨内官一番娓娓道来，一旁众人心中顿时疑问大起。
这镇妖司，不是用来关押妖物的监狱吗？怎么在杨内官口中，却变成收集什么供奉的地方了？
常识与意外得来的消息，在各人的脑海中激烈的碰撞着，但是，不管是谁，都是越去想，反而对眼前这一切越想不通。
包括李梧在内，他们当下只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似乎离大虞真正的核心秘密，还有相当的距离，就算是身为世子的李梧，在遇到今天这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之前，甚至连边都还没有碰到。
“嗯，一码归一码。凭你这金印丹书，今日这残局，本座替你们收拾，与此同时，看在这些供奉的面子上，本座会把活干得彻底些，不给你李家留尾巴。”
听了落荧这一番应允，杨内官当即一喜，连连作揖鞠躬。
“甚好甚好，那就有劳妖尊了。”
说完，他回头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随后，视线则是停留在了李梧身上。
“世子，国君愿意为你动用妖尊，此乃不可估量的父爱与君恩，现在世子你可能不明白下官在说什么，不过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感激当今国君的用心良苦。虽然此话由下官来说，多少有些逾矩，但这也是国君的意思，所以请容下官多少冒犯几句。希望世子你将今日之教训，牢牢记在心上，如此，也是我大虞之幸。”
杨内官一番说教，李梧听了一半，没听一半。
教训一事，用不着杨内官多管闲事，他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感触。
至于令他多少还是竖了竖耳朵部分，那就是这一切，果然有那老头子的推波助澜。
和杨内官与他的君臣关系不一样，李梧与当今国君，既是君臣，更是父子。
虽然他不止李梧一个孩子，但是看得出来，这个国家，他的的确确是想交托给李梧，所以，对李梧的态度，也与对其他王子不一样。
所以有时候，李梧自己都不太分得清楚，有些事情，他究竟是以国君的身份，还是以父亲的身份来做。
比如说，今天这件事，就是一个例子。
他想独立行事，摆脱国君的影响，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种复杂又摇摆的态度，让他有种掌控不了自己命运的感觉。
对于从小就以世子身份，几乎说一不二的李梧而言，这无疑比掐着他的脖子还要难受。
现在摆脱了生命危险，他突然觉得，自己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憋屈了这一阵，李梧已经是一肚子火了，不过，倒是没必要撒在杨内官身上，他也不过只是个代言人，说难听点，就是鹰犬之流。
刚刚虽然极尽狼狈之事，但阴差阳错之下，他好歹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这世子的身份，因为今天这桩闹剧或许会蒙尘，可依然动摇不了他货真价实的地位，早晚，他李梧一定得重塑威严。
当然，今天抓到的秘密一角，他也绝不打算放手，就算是用逼的，也得把那老头子的嘴撬开，让他把该告诉自己的东西全部抖出来。
不过，这些打算，还得等日后才能实施，当下，他还得先把一件事理清楚才行。
“杨内官，你说的事情我会做好，不会让父君因此为难。话又说回来，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也没必要再跟本世子卖关子了。我问你，这个叫做落荧的小女孩，既然就是父君的底牌，那她，到底有多大把握收拾掉场内那只大妖？”
落荧轻而易举就收服这些妖火的实力，李梧是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但是，那场内的妖物，也一次又一次亮出各种手段，这才刚刚让李梧吃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亏，他还不至于就这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两者在他看来，都是如此深不可测，李梧这回，可不会武断的下结论了。
第五十二章 再寻良机
“别说只是那区区一只妖物，就算把世子所经略的那些大虞周围的小国，全部加在一起，只要这妖尊有心作为，不出三日，便可让这些国家的百姓，亲自把他们的国君抬出来向她投降。”
杨内官这意有所指的回答，听到李梧耳中后，他不禁撇了撇嘴。
看来，那高坐殿堂的老头子，是他出乎意料的耳聪目明。自己这一番谋划，要说没有下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可在他眼里，似乎仍是如同儿戏一样。
一边心里颇不是滋味，李梧还是只能重新把表情收拾好，朝着杨内官点点头回应出声。
“那好，本世子便拭目以待。”
脚下的看台，被妖火烧得乱七八糟，斗技场内的看众，也已经早做鸟兽散，而斗技场内，那些被他派遣而去的擒妖人们，不仅仅是全军覆没，大多就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没留下。
即便惨烈如此，李梧仍然还是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双手负后，面色倨傲，居高临下的看向那斗技场中，就像是这一切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不必放在眼中的小事情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今天的这一跤，摔得是有点疼，但其实对李梧而言，终究只是皮外伤。
场地，重建就是了。
百姓，只要稍微操纵一下舆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手下，他这面世子的大旗，从来不愁没有追随者。
他现在，其实完全可以扭头就走，把收拾残局的活，交托给国君的那个颇为讨厌的跑腿。
但是，这样的话，他心里过不去。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那只妖物，为它今日所做之事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一定会难受一辈子。
所以，即便现在的李梧什么也做不了，但即便只是在形式上，也必须以掌控一切的立场，见证它的结局。
“虽然还不成熟，但国君之所以会在众多王子中，独独青睐于他，看来也不是没有来由的随心之举。”
杨内官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李梧的举止，似乎是从中看到了什么他能认可的地方，于是，一边轻声嘟哝，一边微微颔首。
至于周掌司，以及李梧那些扈从，心中虽各有所思，也只能唯他是从，跟着他一起看向场中。
而且，即便他们现在想走，可通往退路的通道上，仍有那触目惊心的妖火肆虐着，但是在自己一行人当中，并没有人有什么资格求得动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出手相助。
总而言之，他们也没得选。
就在台上众人思虑各异之时，场内的江凡，也是心中大震。
小女孩轻而易举将他的妖火驱散的一幕，他刚刚同样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令他震惊至此的，却不止这一点。
与只能看到她外表的其他人不一样，江凡依靠通灵天眼，还能捕捉到很多不一样的信息。
此刻，那小女孩体内的活力之光，正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眼前。
而它的形状，竟与江凡的活力之光类似，也是如同一个星系一般，大量相对微弱的光点，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心的光芒旁边，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整体。
这是江凡头一次，看到其他人身上出现这种形状的活力之光！
但是，在这之前，他曾经用通灵天眼扫视过着附近，却并未发现此人的存在。
毕竟，如此特别的存在，他绝无看漏的可能。
当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的江凡尚且一无所知，但现在，还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
“而且，这覆盖着整个镇妖司的光幕，似乎也与她有关。”
除此之外，在这小女孩身周，江凡还能看得到无数宛如鱼线般的奇妙联系延伸而出，既与天上的光幕相连，又朝着其他方向，连接着某些未知的地方。
此刻，江凡回想起之前对于光幕源头的发现，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小女孩，必是在光幕与其源头的中间，担当着相当重要的环节。
也许，如果能对她身上那些联系溯回而上，最后的尽头，就是江凡想要寻找的光幕源头。
不过也有可能，还会再经历一些类似这小女孩一样的中间环节。
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完全绕不开这个神秘的小女孩，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跨过她这道阻碍。
因为，江凡看得出来，小女孩偶尔看向自己时的那副眼神，虽然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如果硬要对她的态度做个定论的话，那肯定是不友善的。
而且，她帮助李梧一行人，驱赶了自己的妖火，就足以判断，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只不过，这令江凡不禁在心中思索，手脚都戴着镣铐的她，自是不可能在这牢房里游玩。而这牢房既然是这镇妖司的设施，这就意味着，将她关进镇妖司里的人，即便不是李梧一伙，也必是与他关系匪浅。
毕竟，这镇妖司是这个国家的一个机构，而这整个国家，又是掌控在李梧及其家族的手中。
又是因其被拘，却反而为其效劳，这当中的矛盾之处，江凡目前还找不到能够将其解释的关键信息。
所以，他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不要忽视掉这一点，或许小女孩不是发自心底要来碍事，因为他与那小女孩本就是萍水相逢，他们之间，应该没有非要冲突不可的理由才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凡能从刚刚穿越过来时，那几乎就要就此嗝屁的状态下挺到现在，靠的就是能避则避，能苟则苟。
现在，他虽然因为那不靠谱的李梧一系列的操作，被迫撕破了脸皮，但也因人而异。
他和李梧现在是互相过不去的状态，可和那小女孩却不一样。
贸然出手不可取。
不如先试探试探，看看她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江凡便开始在斗技场里迈着懒大步，颇为随便的游荡了起来。
此刻，斗技场内那些烦人的擒妖人们，已经因为他们错误的抉择通通见了阎王。
也正因如此，这场内遍地都是鲜血，在其中还能不当回事的走来走去，心中不为所动，江凡不禁都有些佩服自己。
顺带，目睹了这么多人的丧命，江凡还证实了一个新的发现。
和妖物不一样，人类死后，并不会冒出那些神秘的青烟。
看来妖物与人类，果然并非同源，江凡心想。
第五十三章 秘法代价
现在的江凡，行为举止看似极为漫不经心，其实这只是他的佯装，事实上，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从那个小女孩身上离开过。
而那小女孩把他的妖火驱散，给李梧那伙人创造出一片安全的空间之后，也开始关注起江凡来。
她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若论傲气，完全不比那个作为天之骄子的李梧要弱，然而，与李梧那种单薄的倨傲不一样，她的傲气，那是真的目空一切的傲。
而且，她光是目光，就有感染人心的力量。
只是偶尔和她对视一眼，江凡竟油然萌生出自己就像是虫豸一般的异感。
至于她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如同自然而然就将江凡的妖火驱散那时一样，发自本能，让江凡想要对她避之不及。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随着江凡的感官由于身体的成长，越发灵敏到了一个出众的地步，反而更是明显。
类似直觉，却又高过直觉，江凡就是靠着这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感应能力，才发现了妖物死后飘散而出的青烟，让他得以摆脱一穿越时的死局，还一直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而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能力，所能感觉到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越发如同实际，而且越来越广泛。
总而言之，之前他基本上就只是靠这种感应来吸收青烟，因为在其他的时候没有遇到用武之地。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异常的见闻就层出不穷，可是，如果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来衡量，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事情。
然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是例外。
看得出来，那贵宾看台上的众人，包括世子李梧在内，对她都是一副极为忌惮的态度。
当然，她确实是本领高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光从她那小女孩的外表来看，肯定没有人会从第一印象上，就会认为她能厉害到哪儿去。
从江凡来到这个世界算起，如此在某种意义上表里不一的存在，这还是他头一遭遇到。
毕竟，他所接触到妖物当中，虽然也不乏狡黠强大之辈，但是，他们的实力都会在外表上有所体现，即便是做了伪装，可当它们真身一现，光用看的，就知道它们绝不好相与。
这一点，人类也是如此。
那些镇妖司的督尉、还有与他交手的擒妖人，与江凡在斗技场看台之上见到的普通人相比，无论是在气质上，或是更直观的身材上，都存在着相当明显的差异。
总的来说，妖物也好，人类也罢，他们身上那异于常人的强大，却并非这个世界的反常，只要接受了新的常识，总是有迹可循。
但是，这一切的认知，都无法套到这个小女孩身上。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驱散江凡妖火的手段，与那些擒妖人使用的术法，以及江凡这样的妖物施展的妖法，似乎都不是同一回事。
面对这样未知重重，根本摸不清底细的对手，现在的江凡，只能是以静制动，用佯装大意，来让对方泄露自己的手牌。
事到如今，江凡必须将她假想成某种更为超凡，甚至在层次上就与他存在差异的存在来认知。如果只把她按照她小女孩外表那样对付，就真的太愚蠢了。
“不过，平心而论，你们会栽在这家伙手上，倒也一点不奇怪。虽然粗糙，也不知道它用的是哪种门路，但它确实是已经跨过了那一线，成为了一个你们这种只能借力的凡胎，必须仰望的存在。”
江凡在场内四处闲逛的同时，落荧也趁着这空当，仔仔细细打量了江凡一番。在那之后，她则是露出一副些许讶异的神情，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李梧一行些什么。
而他们听到落荧的话语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但是，李梧本人则是眉头一锁，朝着落荧反问出声。
“你说的那一线，是什么意思？”
“你身为李家的人，知道的也实在是太少了。也罢，看在与你李家的渊源之上，本座先告诉你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吧。”
落荧先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嘴唇一动，李梧顿时发现，她的声音，就像是聚拢成束一般，只流进了自己的耳朵，旁人均是一脸茫然，竟然无从知晓她口中话语。
“再怎么说，你既为李家之人，就必然对你家传秘法知晓一二。更深入的事实，本座不需与你细说，因为你至少可以从那些秘法中体会得出来，比起借力所得到的一时之威，真正的超凡，其实并非这么一回事。”
落荧话毕，李梧不禁为之陷入思索。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大虞王家有一套秘传法术的事实，但是，比起深究这一点，她试图点醒自己的地方，才是李梧必须进一步咀嚼的关键。
她所说的借力，事实上，李梧并非对此毫无头绪。
其他国家的擒妖人是怎么样的体系，暂且不去管他们，李梧很清楚，至少在大虞，所有的擒妖人使用的奇技，都是来源于落荧提到的那种秘法。
瞬间爆发出超常的力量也好，引导各种风雨雷电为己所用也罢，这些平常人办不到的事情，擒妖人们却可以依靠特定的法门与道具，将之实现。
听起来似乎非常厉害，但是，有得必有失，这是修习这套秘法必须第一步就要知道的事情。
要想获得这些超乎寻常的力量，是有代价的。
最明显的一个副作用，就是伴随着奇技的施展，施展的那个人会明显感觉身体在强烈的透支。
这并非类似疲劳这种不值一提的正常反应，而是货真价实，不可逆转的身体衰竭。
所以，这就造成了擒妖人这个群体普遍短命的现实。
不止是对真相更加明白得透彻的李梧而言，在擒妖人群体当中，这一点，也早已形成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默契。
表面上，是因为必须与危险的妖物作战，死伤无法避免，因而短命。
但其实，即便能一直在死战中幸存而归，也很少有擒妖人能活得过四十岁。
虽然在这个世道，能活到六七十岁就算是比较高寿了，再往上基本上就是凤毛麟角，可起码，活个五十多岁，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般的擒妖人，战斗生涯就只有短短几年，即便有心再战，身体都会吃不消。
这就像是在这几年之内，消耗了几十年的寿命一样。
第五十四章 招架不住
虽说如此，但是依靠这些秘术变得强大的擒妖人们，最终将大虞境内的妖物，压制到几乎不影响人类正常生活的地步，与这样的收获比起来，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们都觉得是值得的。
所以，随着时间一久，这样的副作用，逐渐变成约定俗成的认识，大家都习以为常，也就不再深究背后的原理。
只不过，站在和这些擒妖人不一样的高度之上，李梧对此，却有另外的看法。
虽说碍于他尚未登上宝位，李梧当下只接触得到这秘法的一点皮毛，但是，这也比在场绝大多数人，更接近这一切的真相。
所以，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这份超凡力量，不仅并非凭空而来的事物，也不是通过王家秘法所产生。
落荧说得很精辟，这力量，其实乃是外物，而秘法的本质，就是从某处不知名的源头，将超凡力量，给“借”过来。
这样的借用，就像高利贷一样，需要给予力量的源头不菲的代价，而作为人类，最容易找到的代价，就是寿命。
因此，一方面，为了完成超凡力量的借用，在不知不觉中，擒妖人们就消耗了自己的寿命，化作将力量从源头取来的动力，另一方面，这力量其实本不属于这些使用者，他们不仅根本无法发挥出力量的全部，而且，使用的力量越是强大，身体越是不堪重负，同样也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当然，在李梧眼中，擒妖人们不过相当于一次性的工具，在使用的过程中有所损耗，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他仅仅只是就此意识到，靠这样的秘法，即便借用到超凡力量，发挥效率之上的确存在着不可逾越的瓶颈。
假如说，他们遇到的对手，只能够将类似的超凡能力，哪怕发挥到更接近它本来的威力几成，两者之间的差距，也将宛如天堑鸿沟。
难道，那大妖比自己手下的擒妖人们，更要接近真正的超凡？
这个念头突然在李梧脑海里冒了出来，让他后背一下子冒出一堆鸡皮疙瘩。
他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情况，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只大妖，甚至足以写进大虞的历史。
“看来，你还算不是无可救药。没关系，你慢慢去想，想不通的，回去好好问一问现在你们李家的掌管者。”
见李梧的表情，随着他的思索不停变化，比川剧变脸还要精彩几分，落荧轻笑一声，把话说到这里之后，便不再关注李梧。
她的眼神，再次落到场内的江凡身上，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像之前一样以观察为主，目光中毫无波澜，现在，更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猎手一般，一股寒意森然而出。
“嘀嘀咕咕这么半天，总算是准备对付我了吗？”
一直暗地警戒着落荧的江凡，自是没有看漏她的变化，不过，他还是强行稳住心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在斗技场里漫无目的的踱步。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要摸清这小女孩的深浅，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还能借此和她完成某种程度上的相互交流。
如果不是非得你死我亡的境况，那最好是像孙悟空与哪吒斗法那样，相互点到为止，给自家老大交个差就了事，没必要拼得两败俱伤。
“居然不把我的威压当回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本座不是现在这样的糟糕境况，如此一个好苗子放在眼前，倒想好好培养培养……”
一边自言自语，落荧先是将她一只小手摊平。
“……开玩笑的。不管你的法子再怎么粗糙，都不能排除你走得到悟道的境界。虽然可能性小得可怜，但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本座也指不定得被你踩在脚下。即便本座不出手，那些让这个世界变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会有今日的结局，怪就怪你自己坐不住，非得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说完，她那只刚刚摊开的手，几根纤长如同玉葱的手指，又慢慢开始慢慢握了回去。
“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不对劲！”
她的声音很小，即便江凡现在已经远远比最开始的时候耳聪目明得多，可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所以，江凡能够注意到的事情，只有她手上的小动作。
除了这小动作之外，就算依靠通灵天眼，江凡也看不到任何术法开始演化的痕迹。
但是，他的直觉，以及超越直觉的那种奇妙的感应，却同时在这一瞬间向他亮起红灯。
虽然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也看不到任何有形的征兆，可他却莫名的比亲眼目睹还要确信。
她已经动手了！
“呃！”
就在江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重压同时从他身侧四方袭来，被这股无形的影响所牵扯，他直接悬到半空，而自己所有的肢体，也不受控制的朝着莫名的方向卷曲着。
如果能从第三者的视角观察他的话，就能看到现在的江凡，就如同一团被捏扁的纸团一样，身体各处，不管是能弯折还是不能弯折的地方，都通通抵不住这无形的影响，共同蜷成了诡异的形状。
因此带来的强烈痛苦，自不用提！
这才没过多久，江凡就已经疼得浑身大汗淋漓，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越是发力，这无形的影响反而越厉害，他一旦打算往左，它就会反馈出几倍于他往右的重压。
而且，它也没有给江凡取巧的可能。
发现它阻碍自己的行动之后，江凡也尝试过往弯折的方向用力，看看它会不会有可能反过来帮助自己，抵消它自己产生的重压。
很快，他的想法就落了空。
这影响不仅没有产生反向的阻碍，反而完美的顺着他试探方向，像是嘲笑他一般，狠狠又掰了一把他的那只用来试探的触手，直接把江凡的脸都给疼得更歪了。
“这到底是什么花招……”
好在即便是在这平生从未体会过的强烈剧痛之下，江凡的精神竟然也没有崩溃，勉强还能对现状思索一二。
毫无疑问，这一切绝对是那小女孩所造成的。可是，她一照面就把自己玩成这副模样，可江凡却一点头绪都摸不到，这样的糟糕状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第五十五章 高山仰止
当下首要的目标，是必须找到个反制的手段，否则，这样一直被那小女孩玩弄在股掌，江凡早晚会撑不下去。
如果换做是他以前的人类身体，真被这么个像是拧干毛巾一样的方式折磨一番的话，全身的骨头早就被全部折断了。
等等，股掌……
他突然灵光一现，虽然现在已经疼得眼冒金星，他还是拼命去辨认已经模糊了的视野。
身周，没有任何看得见的痕迹，宛如这重压是凭空而生，毫无来由。
可是，如果借助自己的身体的扭曲作为参照，就可以勾勒出这些压力的轮廓。
依靠这样的方式，江凡在脑海中，将这些轮廓连接起来，构成形状。
“还真是一只手掌……”
如此一来，江凡勉强辨认了出来，自己现在竟宛若被一只巨手，给捏扁了一般。
而那小女孩在施加这样的影响时，同样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当时这是江凡唯一能看得出的小动作，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碍于他悬在半空中的糟糕角度，没法子再去亲眼确认那小女孩的模样，不过，八九不离十，他还真的是字面意义之上，被那小女孩用手掌玩弄着！
虽然搞不懂她用了什么方式，能将捏掌这一动作，转化为直接对江凡施加强大重压的无形影响，但是，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让江凡找得到反制的手段。
他回想起一个在还没有穿越之前，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会遇到的一个情况。
在逗弄小孩的场合，有时候他会糖果之类的零食捏在手掌里，让那个小孩子设法掰开自己的指头来取走。
假如说，那小孩子不得其法，只懂用蛮力来掰他的手的话，光是力量之间的差距，就会让他一切的努力都徒劳无功。
如果想要有效的破解这一难题，最好的方式，不是用掰，而是用挤。
具体而言，就是找到指头与指头之间无法消除的缝隙，用自己的手指往里面钻，把缝隙挤大之后，就可以腾出几个手指对付一个手指的空间，这样，便可以逐个击破。
虽然是简单的道理和方法，却极为奏效！
此刻的江凡，就等同于想要掰开大人的手的那个小孩子所处的境地，那么，就必须用类似的方法，以巧力，方能搏大。
想到这里，他立即设法集中精神，再次在脑海里，描绘出正将自己捏扁的那只无形巨手的形状。
幸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女孩太过于小看自己，这只巨手捏紧得非常随意，指头与指头之间，只是简单的搭在一起，只要找准角度，很容易就能挤进去。
“虽然一来就吃了个下马威，但我可不是软柿子，说捏就捏！”
体内的能量徐徐运作，江凡将金刚不坏妖法，施展至极限！
同时，朝着他最容易使力的一处缝隙，江凡在重压的限制下，将身子艰难的蠕动了一个角度，硬是将自己的触手都卡了进去。
“给我开！”
一口气将浑身的力量爆发而出，江凡朝着侧面使劲一推——
将自己的身子往反方向扭曲的重压没有来临，取而代之，是浑身上下突然而至的轻松感，紧接着，失去了无形影响的支撑，让他从半空中掉到了地面。
站稳身形，江凡当即抬头一看。
“难以置信，竟然靠蛮力，就破解了我的道法。”
小女孩口中的喃喃细语，江凡虽然听不清，但是，他看得很清楚，其表情之上，闪过一丝难掩的讶异。
而她刚刚原本捏紧的手掌，似是不受控制的重新张开，她看向自己那只手的眼神，同样存在着些许动摇。
“我可不是不懂事的娃娃，一个小女孩的手而已，怎么可能掰不开。”
活动着自己刚刚被扭曲成诡异形状的身体，江凡得意之余，不禁有些感慨，这身体的强度与柔韧实在是太过惊人，摆脱了那重压之后，竟如同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即恢复了正常。
不久前席卷全身上下那难忍的痛楚，现在就像是假的一样。
但是，他借此也很清晰的认识到，小女孩的手段，不同于他迄今以来的一切认识。
诚然，与其他妖物，以及擒妖人们交手之后，他已经开始体验到，那种依靠超凡之力来搏斗的异样感觉。
光是这样，这已经足够超越他之前的常识了。
可归根结底，不管是妖物的妖法，还是擒妖人的那些古怪招式，虽然确实能发挥出常人所无法招架的强力功效，然而，他现在才隐约觉得，它们仍旧还是被限制在某个框架当中。
比如说，江凡所见识过，几乎算是擒妖人们王牌的召雷技法。
靠几面旗子，就能唤来威力惊人的天雷，这的确是很厉害的招式，然而，假如光是着眼雷电本身，在雷雨天气，雷云里同样会有雷电产生，除此之外，如果故意去制造，依靠特斯拉线圈之类的设备，同样能够产生强力的雷电，包括球形闪电这样的等离子体，也可以自然产生或是人工制造。
撇开生成的方式，这几种雷电，本质上会有什么区别吗？
就他自己而言，喷吐火焰或是毒雾、释放强烈的腐蚀、亦或是将影子变换成利刃，这些惊人的妖法，他只要意念一动，就可以随心施展，可是，不管是在他原来的世界，还是在现在这个世界，总是能找到相应的替代之物，最终造成相同的效果。
可以说，他们现在的超凡之处，仅仅就只是能够用更为快捷的途径，在各种场合之下来造成这些影响。
毕竟，要等待天然生成，或是去准备相应的设备，总是需要花些功夫，甚至可遇不可求，指哪儿打哪儿更是不可能，和意念一动，就可以施展相应的法术，自然是比不了。
本来江凡都从来没有深究过这当中区别，因为目前遇到的对手，光是凭借他一点一点累积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极为强大的实力，都可以远远压过一头。
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该如何才能更有效的使用自己的力量，钻研出了爆发潜能，组合妖法等等的手段，其结果，也让他得到了跨越性的变强。
发展到现在，他也深知自己还远远没有成长到头，就算只是吸收最劣等的那些妖物的青烟，仍旧能有变强的感觉。
以前他还会沾沾自喜，可现在，看着真正处在另一层次的那个小女孩，他悟了。
江凡，现在仅仅只是变强而已。
第五十六章 各有所思
若不是与这小女孩过了这短短一回合的招，江凡也不会像这样深刻的意识到，现在他的境界，不过只是最为粗浅，仅仅在数量上堆积着成长而已。
的确，自从他偶然知道，自己可以吸收那种神秘的青烟之后，他的实力确实是在不断变强，可现在回头审视一下，这充其量也只是不停接近着这个世界的框架所包容的极限，却始终都没有跨过它。
如果用战争来比喻的话，江凡自己就像是用大刀长矛武装的一支庞大的队伍，在同样靠冷兵器作战的地域，确实是所向无敌，即便如此，只要在这支队伍面前架上几挺机关枪，他就得现出原形。
要说得再具体一点的话，在江凡的亲眼目睹之下，那个小女孩，竟能将自己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直接投射到了现实之中。
对他而言，这就是不容置否的降维打击。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那小女孩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驱散江凡的妖火。
这些妖火，虽然是集江凡当下所有妖法之大成，但和他的实力一样，本质上仅仅只是靠单纯的加法，硬生生叠出来的。
那小女孩的意志，能让这妖火赖以存在的现实，都只能为之屈从，那它当然只能自己识相的躲到一边去。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直接把柴薪都给抽了，火还怎么可能燃得下去？
倘若江凡没有在紧要时刻看穿这一切，现在的他，说不定就已经被小女孩那没来由的诡异术法，直接捏成了肉酱。
而与此相对，江凡要是打算影响这个世界，不管是运用什么样的强大妖法，无论是把体内的能量转化成再怎么厉害的火焰雷电，毒素腐蚀之类的事物，归根结底，都必须借助各种无法超出这个世界框架的媒介。
其他的妖物，包括他接触过的那些擒妖人在内，他们的手段本质上也是如此。
这些媒介，能令常人胆寒无招，可在她这种能用意念直接影响现实的力量面前，根本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这就是江凡虽然靠投机取巧，挣脱了她这初见的一击，但现在，仍旧还是拿这小女孩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根本原因。
江凡虽然早就看得出来她不简单，可未曾想到，她直接就刷新了自己才对这个世界建立起来没多久的认识！
不过，客观来说，他对这个新世界的了解的确还很浅薄，毕竟他现在连自由都没有，在这镇妖司的一亩三分地里，又能得到多少见闻呢？
更何况，他现在连人类都不是，其他人就连和他说两句话，都得甩他一张臭脸，更别说还能顺利打听出什么来。
唯一丰富些的信息来源，就只有在吸收青烟时，一并融入到他脑海中的妖物记忆了。
然而，妖物在这个世道，完全是被边缘化的存在，再加上它们那并不完整的智慧，以及天生独行的习性，就连组成一个像样的群体都做不到，它们的记忆，只不过是一些单纯的断片经历，只能折射出这世界极为片面的一角。
对初来乍到的江凡，都勉强只能够当做敲门砖，现在一旦继续在这世界里深入探索下去，认识的浅薄当即就让他吃了大亏。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假如有机会让他能够对这世界知晓更多，江凡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
关键是，他根本没遇到这样的机会。
所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抬起头来，江凡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小女孩身上。
令江凡有些意外的是，当他破解了小女孩那诡异的一手后，她的下一波攻势，并没有紧随而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结果是令他得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他也趁此机会，多少对现状有了更深的理解。
总而言之，凭他现有的手段，估计无法真正对她造成任何的威胁。
如果在小女孩下一次出手之前，他找不到什么能够应对的手段，他的处境就真的艰难了。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莫非，你是想靠与本座交手，完成自己的悟道吗……”
这时，落荧回想起江凡之前在斗技场中那古怪的行动。
正常来说，他势如破竹的击败了李梧的擒妖人大军，本该乘势而上，一举闯出这镇妖司。
可是，当她现身之后，江凡那疯狂的攻势顿时偃旗息鼓，取而代之，则是明显是演给自己看的表面功夫。
她可不认为会有人，还能有闲心当强敌驾临之际，在这一片尸山血海的斗技场里若无其事的散步。
落荧很清楚，虽然被身上的枷锁及咒缚限制了力量，但是她所散发出的威压，仍然不是连悟道都没有完成的妖物所能不屑一顾的事物。
越是如此，江凡的漫不经心，就越是经不起推敲的假象。
他在这之前的目的，毫无疑问是闯出镇妖司，但是，不能排除落荧站出来之后，他改变想法的可能性。
从落荧自己的经历来看，倘若碰上了能够悟道的可能，吸引力将无可估量，如果她是江凡，也不能保证自己会立刻将其他一切大事小事都放在一边，专注到这一件事之上。
他并不身在落荧现在的高度之上，也许无法理解在这个世界能够悟道的意义，更不知晓悟道的路途究竟在何处。但是，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落荧看得出来，他已经完成了悟道的基础。
“道心道体，二者合一，徐徐蕴灵，脱凡入圣。”
落荧，是走通了悟道之途的存在，不在她这个层次之上的人，永远无法得到她对这个世界如此之深的体会。
这个世界的生灵，被人为的分裂过。
他们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阻止这个世界，再产生新的悟道者。
即便会为这个世界埋下陷入永恒冲突的恶果，也在所不惜。
早晚有一天，落荧也必须面对来自他们的制裁。
但是，如果让江凡也走到了这一步，这样的制裁，会来得更快，到时候，别说她自己更难逃过一劫，整个世界，可能都会生灵涂炭。
把江凡扼杀在这一步，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自保。
她不可能是什么博爱之人，只是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所谓的妖物，乃是天生道体，同时也心智未开，道心缺失。只是，不知道你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完美的道心，而且虽然驳杂，灵气内蕴也已经到了圆满之境。这些凡胎俗人，被你如同孩童般拿捏，正是源于此故。”
第五十七章 亦真亦幻
“俗话说，当局者迷，但你这状况，便是一般的旁观者，也无法看得清明。刚刚你破了本座道法，想必又往悟道一途迈了半步，但是，这一次本座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说完，落荧一手两指竖起，一手并指摊平，枷锁限制着她双手的活动，让她这手诀掐得极为别扭。
但是，这并不妨碍落荧的道法成型。
“这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本座当下的状态，都不适合施展神通道法，不过，这也是本座当下能够拿出来的最强手段，用来毁灭你这只连悟道都还没有成功的雏鸟，定也足够了！”
“糟了！”
将小女孩的动向看在眼里，江凡都还来得及进行感应，心就先一步跳得咚咚直响，就差直接蹦出了嗓子眼。
这可容不得他再有所思索了！
下意识，他将体内的能量一股脑迸发而出，管他是什么妖法，只管逼到极限来施展，一时间，他的身周就因为大量毫无章法的妖法四处乱窜，顿时变得一片乌烟瘴气，光是看看，就令人胆颤心惊。
被包裹在中央的江凡，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就能了事。
比起之前她那唤出无形巨手捏向他时随意的动作，这一次，小女孩明显是认真走了程序。
可想而知，之后绝对是江凡无法想象的大恐怖！
思考被他全力引动，一路思绪仅是一瞬。
“这是……”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只看到身旁那些妖法，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的笔迹一样，成片成片归于无形。
所留下那种空白，是真正任何事物都不存在的虚空。
一转眼，从内至外，那块看不见的橡皮擦就将他的妖法除尽，让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这种诡异的虚空之中。
“完了……”
紧接着，他的一只触手，也如此化作了无形的虚空，就像是从未存在于这世上一样。
就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江凡，绝望了！
“啊！”
猛的睁开眼，江凡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而起。
屋子里那股挥散不去的闷热，一股脑涌向他的皮肤，让他浑身上下顿觉一股不适。
本应如此。
“这种感觉是……”
太熟悉了。
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种熟悉感，让江凡从心底涌出阵阵强烈的安心，就连这样的闷热，他也觉得惬意不过。
有些颤抖的，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黄皮肤，五根手指，两只手臂……”
嘴里嘟囔着的话语，仅仅只是“大海啊，它全是水！蜘蛛啊，他八条腿！”一般的废话，可是，这理所当然的现实，对江凡而言，却是这世界上最稀奇的宝物。
一把将被子掀开，江凡一下跳到了地面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这么趔趄着跑到了一面镜子前方。
这镜子的位置，也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可真是，忘了开灯了。”
他的双眼，再不能在黑夜中也可以清晰视物，面对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的镜面，江凡慌忙转身，熟练的摸索向着附近的墙壁，咔嗒一声按下开关。
节能灯的光芒清冷泛白，但是明亮度却是一等一的好。
江凡没有再走回镜子。
他只是又担心又期待的，回头看向了镜子的方向。
“我，变回来了，不是那只触手怪了！”
镜子里映照而出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在这之前，这身影江凡天天都在看，早就看到腻了。
可是，他现在却因为这熟悉不已的镜像，心中泛起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强烈过的欣喜。
虽然有点长，可自己莫名其妙去到另一个世界，又莫名其妙变成了妖物，又莫名其妙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还被一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女孩，不知道搞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这一切，果然只是一场噩梦吧？
梦醒，很快应该会归于忘怀。
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还是如此清晰。
“这也正常，这么一个印象深刻的梦，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凡事都有例外，小时候自己做过的一些印象深刻的噩梦，江凡现在也还记得起来。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
他瞥眼看向床头的闹钟。
2:45。
时值深夜，江凡现在却已经睡意全无，而他暂时也不打算继续回归被窝的怀抱。
必须要缓缓。
一歪一扭的，他走到了书桌旁的软座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脑海中，那种操控好几只触手的感觉竟然还没有消失，现在这具他原本的人类身体，控制起来反而变得很不熟悉。
这可不应该。
既然变回人了，就该好好珍惜，把人当好，怎么还能忘不掉，刚刚的梦里变成怪物的时候呢？
赶紧把所有的手都动用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对不对，我哪有四只手，只有两只，两只。”
不由得把手捂在了额头上，江凡连着呸呸呸了好几下。
好在，感受着五指接触到额头的触感，他混乱的思绪才慢慢宁静了下来。
事实上，他在那个梦里，每当吸收了青烟，随即被各种妖物强烈的情感所浸染时，他总是用回忆过去的方式，用来稳固自己的心智。
要不是他过去有着这么一段生而为人的记忆，他早就被各种妖物的记忆给冲得七零八落，现在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去的江凡，不是孑然一身。
他有家人，有朋友，有个可以解决温饱的工作，还有一个正在发展中的对象，眼看一步一步，他也能顺利组建起自己的家庭，生儿育女，找到自己的小确幸。
但是，自从做了这个梦开始，梦里面的惨烈际遇姑且不说，单单只要那是真的，就意味着江凡必须要和这一切诀别。
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正因如此，江凡的心底，无论如何也放弃不了归家的念头。即便再怎么希望渺茫，他也一定要做好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所以，不管江凡外部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他也绝不能丢掉自己仍是一个人的内在，必须以生而为人的三观来做出行为。
这才是江凡，这才是他这个人，这才能让他记住，不能在任何时候迷失掉自我。
而现在，他如愿以偿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有机会再重新把之前没能完成的遗憾达成。
这是多么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要是——
要是——
现在的一切，才是真实的，那该多好啊！
“呀！”
近乎歇斯底里，江凡一声怒吼，一把将桌边的闹钟打翻在地。
表盘上的时间就此定格。
2:45。
不过，本来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走动过。
第五十八章 旅者不孤
其实，打从一开始，江凡就感觉了出来，这周围的一切，完全就只是把他的记忆实体化的结果。
这个房间里，他记得很清楚的地方，真实感就强一些，而记忆模糊，或是平时本来就不太去在意的位置，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乍一看是那么回事，但根本经不住细细端详。
江凡只是不愿去注意，不惜疯狂靠自我暗示，让自己相信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也不会变成真实，自欺欺人，不可能长久下去。
比他估计的时间还要快，他最终无法忍受这当中的违和感，而这一切所造成的那种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的强烈悲喜交替，让他心中混乱不已。
他不禁双手抱着头，弯下腰看向了地面。
眼前明明应该是平整的地板，看起来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一样。
“也是啊，谁平时没事，会去特意记住地板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即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在的他，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一个形式，被困在了他离开以前的世界时，最后那一刻的回忆所组成的诡异空间当中。
与此同时，既然是回忆，那就只是虚幻的事物，而且，也只是过去。
换句话说，在现实层面之上，现在的他，多半并没有真正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身处于穿越之后的世界里。
只不过，他的那具妖物身体，在小女孩的那恐怖的术法之下，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此刻他却不得而知。
而且，眼下这缥缈的状态究竟还能持续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接受了现状，已经逐步归于冷静的他，脑海中不得不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的说法，人在将死之际，似乎能看到由自己的过去所组成的走马灯。
说不定，江凡就是因为被那小女孩所重创，现在的状态，就是处在一个濒死的闪回中。所以，真实和虚幻才会在这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有机的混杂在了一起。
并且，这样的可能性，绝不算小。
一想到眼前的希望，实际上却意味着彻底的绝望，江凡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江凡、江凡！”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钻进了他的耳中，让他一下子从万千思绪里抽身而回。
“琉璃？”
这种话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的感觉，已经逐步变成了让他在这个世界继续前行下去的一个有力的支撑。
玲珑妖琉璃。
与它一次偶然的邂逅，却让他免于变成一个孤独的摸索者。
这只小妖，毫不夸张的说，填补了江凡心中一个巨大的空洞。
只是，江凡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听到它的声音。
莫不是，自己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
“太好了，你还在！”
可是，在听到了江凡的回应之后，那道声音却欣喜的回应了他。
这越听，江凡越不觉得这是他臆想得出来的反应。
难道，和他说话的琉璃，是在这个虚幻空间中的真实存在吗？
“在是在，只是，不知道我现在这个状态，究竟该怎么向你解释。”
姑且先当此刻的琉璃就是真实的，反正，不管是真是假，只是和它说上两句话，也不至于会缺胳膊断腿。
虽说他在现实世界里还留有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倒是亲眼看到自己一只触手，确实被凭空抹消掉就是了。
“果然！我就说，你明明这么厉害，这么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或许是因为江凡救下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它眼里，似乎给自己上了一个夸张的滤镜。
要是他真的无所不能，还会被搞成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吗？
不过，琉璃这种熟悉的大条神经，让江凡确实心中又安宁了不少。
只是稳住心神是一回事，现在还得跟她问清楚很多事情才行。
“你说我一下子就没了，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你是在哪里和我说话？在你的眼里，我又是怎么一个状况？”
如果在这个诡异的虚幻空间里故步自封，早晚江凡的精神，自己都会走向崩溃。
好在，此刻尚有一个作为旁观者的琉璃，能让江凡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他的现状。
这一切虚幻的背后，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真实？
江凡现在，急切的想要弄清楚。
因为，假如这是因为外人用江凡心中最大的期待来愚弄他，那么，只要有机会能摆脱这一切，他一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我不是一直都呆在你那个奇妙的空间里嘛，这个空间是你的本源所成的幻化，它就是你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活的。所以我的玲珑通窍，能直接和这个空间产生共鸣，通晓着你一部分的六识五感，所以，我一直都能感觉得到你的存在！”
解释到这里，琉璃的话音中明显的出现了些许动摇。
“但是，在不久之前，我突然对你只能感觉到一片空白。这种反应太奇怪，让我很担心，我就不停的叫你，可是什么回音也没有。后来，我又想着从这个空间里跑出去，却发现这里面根本找不到出口，那一阵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假如琉璃生得人相，此刻怕是会伸出手来，不停轻抚自己的胸脯了，江凡想。
“好在没过多久，我又一下子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我就赶紧和你搭话，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是靠那个心灵感应的妖法，得知我的状态的吗？”
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凡基本上听琉璃说清楚了。
只是，琉璃告诉江凡的东西，全部都只是浅表的现象，而它心思单纯，仅仅只是一心在乎江凡的安危，自是不可能有深入挖掘下去的意识，所以，他只能是自己来。
“我也说不太清楚。干脆我这样跟你解释好了，就算是直接对你的本体使用玲珑通窍，我也并不能感觉到你身体的一切状态，我的妖法，本应只能用来感知你的心声，以及传递我的心声。”
顿了顿，玲珑可能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又立刻补充出口。
“但是，我与这个空间建立的心灵感应，似乎延伸到了某种层次更高的位置，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才通晓到你对外界的直接感受。不过，这也很模糊，只是若有若无的。”
第五十九章 深究异界
“我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对我的状态也是一知半解。”
听了玲珑的一番解释，江凡也进一步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它说得没错，并不是乱找来一只妖物，就能像江凡一样，能将本来只能发挥出某种效果的妖法，硬生生颠来倒去，各种活用玩出花来。
琉璃的妖法，在它手里，能产生除了心灵感应这种本来用途以外的效果，本就超出了它的认知。
更别说，它还能立刻就能将妖法的反馈理解得透彻，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话虽如此，江凡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这是一个了解他现状的绝佳窗口，可没想到，这窗口从一开始就拉着窗帘，偶尔有些缝隙，也没透进什么光。
然而，就在江凡放弃这个思路，准备另寻他途的时候，琉璃的声音，又不经意间响了起来。
“别急嘛。我的确是没法把我感应到的东西，全部都说清楚，不过，能说清楚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你，感应到了什么呢？”
江凡只是不带希望的问了问。
当然，为了不至于打击到这个如此关心自己的小家伙，他将真实的想法掩藏在很深的心底，凭借琉璃当下的妖法造诣，应该没法感应到他的真实想法。
事实上，琉璃的回答的确很起劲，感觉得出来，能帮上江凡的忙，令它毫不掩饰的心花怒放。
“我虽然没法说得很详细，总而言之，你应该是遇到千载难逢的大机遇了！”
“嗯？”
琉璃倒是兴高采烈，可江凡却是一脸懵逼。
大好事？从何谈起？
且不说他明明就知道，在困进这个虚幻空间之前，他已经被那小女孩的恐怖术法逼入绝境。
要不是因为什么怪异的缘故，让他如此深陷虚幻，使得时间的流动，也变得不太对劲，否则，现实里只需要哪怕再多上一瞬间，就足够那恐怖的术法，将他彻底湮灭了。
除此之外，就算只是着眼他现下的状态，即便能和琉璃交谈，多少能给予他一些安宁，可终究还是处在一个无法摆脱现状的诡异状态下。
要不是说出这句话的对象是琉璃，江凡或许早就会怀疑，到底是不是对方在别有用心的诓骗他了。
但话又说回来，与琉璃相处了这么久，又是与它直接靠心灵感应来交流，它的秉性，江凡自认再清楚不过，显然，它希望江凡好，那是不争的事实，可它也不至于会为此瞎编乱造出好消息。
它会这么说，当中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像这样犯傻！”
就在江凡心中各种分析的时候，琉璃冷不丁一句调侃，让他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竟然被这个一直天真到近乎真傻的家伙，理直气壮说自己傻，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江凡还没来得及向它发问，它的话语就已经先一步紧随而至。
“没错，我承认，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这么神通广大的妖物。不过，你缺乏常识的程度，同样也是我平生未见！”
然后，琉璃就将它与江凡相遇时的一幕添油加醋的回忆了一通，听进江凡耳中，就像是那时候它慷慨的告诉了江凡多少惊天大秘密一样。
不过，平心而论，江凡毕竟是穿越者，就算琉璃再怎么单纯，它好歹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要说比一比这个世界的常识有多少了解，江凡或许还真只能老老实实服个软。
琉璃各种脑补的情节姑且不提，但他那时候，就连本命妖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的确是事实。
至于现在，他也只是在实用的层面上对这些妖法有了一定的认识，要说深入理解到了什么地步，倒也谈不上。
想到这里，江凡便决定，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和它争个孰是孰非，关键是，把它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尽量引导它说得清楚一些。
要是它在这种关键时刻再犯大聪明，那就真是求天不灵，求地不应了。
“既然是我不懂的地方，那你教教我呗？”
“好说！”
听到琉璃那干脆又笃定的回答，江凡暗自心想，还好琉璃是一只妖物，要是它是人类的话，怕早就被人拐了去，卖到什么深山老林里去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其他的妖物，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像我这样聪明。但是，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在变得聪明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琉璃的发问，让江凡想起了以前盘踞在心中，但现在已经解决了的一个疑惑。
人会想要进食，一方面，是生存所需，一方面，也是来自本能的欲望。
品尝珍馐美味，会让进食者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是从生存的本能之上衍生而出的渴望。
但是，妖物进食人类，并不是因为它们需要食人果腹，也不是因为人类是它们眼中的美味。
唯一与人类的进食相同的一点，就是两者的驱动力，都是来源于本能。
只不过，妖物的本能，目的是为了开智。
这当中的内在缘由，江凡现在仍旧并不知晓，他只是在琉璃的话语，以及其他妖物的记忆的印证之下，得知了这样一个结果。
妖物噬人，就能让其获得智慧，且噬人越多，其智越明，直到光从智慧来看，便与人类无异。
其实，玲珑提起此事之后，江凡顺便也细想了一番。
毫无疑问，即便在这个世界，人类也是处在万物之灵的地位。
但是，妖物天生虽然并未开智，亦有其强项所在。
强大的身体，诡异的妖法，光凭这两点，只要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它们完全可以在这世上，取得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
毕竟，妖物不需进食，又是凭空而生，也没有繁衍的要求，不用争夺生存的资源，撇开它们本能有噬人冲动之外，它们与人类，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点。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妖物噬人的本能，反而有些不自然。
的确，有智慧诚然是好事，是相当有竞争力的强项，但是，妖物用不着非得去追求这样的智慧，这对它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而言，并不是必需品。
按照这个逻辑来考虑的话……
追求智慧，难道并不是妖物的最终目的？
被玲珑如此一点醒，江凡的脑海中，也随之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当中，或许真的值得深究！
第六十章 打开思路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江凡很清楚，即便是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这个真理，也一定有其适用性。
既然想不通这些妖物为什么会发自本能要追求智慧，那么很有可能，它们追求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智慧。
按照这个逻辑，它们自然而然所追求的事物，必然是更能让它们继续将生命延续下去的关键。
显然，智慧对妖物而言，并非不可取代的要素。
本来，他也只是先入为主的这么认为，现在回头看看，他也只是站在身而为人的角度上，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惯性思维。
作为智慧生物，这在原来的世界可谓独一无二的强项，让人类这个种群独霸了生存环境，不知不觉间，也让江凡也陷入了一种俗套的傲慢。
延续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一下子莫名的大变样，光凭这一段时间的适应，没有彻底转过弯，也是情有可原，但江凡，并不想把这个事实当成借口。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认知上的差异，把自己推进思维的怪圈之中。
而当下，他就必须从中抽身而出，正视身边的现实。
“所以，你知道妖物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吗？”
当然，光凭他如此凭空思索，肯定永远也无法得到答案。
可是，他身边刚巧就有这么一个平时不靠谱，然而在奇怪的地方，却莫名其妙知道得很多的小同伴。
“那是肯定咯！既然你都请我教你了，我要是肚子里没点货，又拿什么来教你呢？”
虽然看不见琉璃的表情，可是，它那得意忘形的模样，已经浮现在江凡的眼前了。
“聪明是个好东西，之前我也告诉过你。不过，能像你我这样，理解这件事的妖物并不多。对大部分的妖物而言，噬人开智，只是一个顺便的过程，它们所需要的，其实是开智之后的结果。”
琉璃的话语娓娓道来，直接在江凡脑海中响起的感觉现在依旧很奇异，他下意识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精神当中，生怕听丢一个字，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误会。
“刚刚诞生于天地之间的妖物，其实只是空有外壳的不完整存在，内在的空虚，才是产生噬人本能的根本原因。人类的身体里，存在着某种事物，被妖物摄食到体内之后，就会将这样的空虚逐渐弥补，在这个过程中，妖物也会顺带开智，只是顺便的哦！”
听完琉璃说了这么一通，江凡不禁细细咀嚼起它的话来。
妖物天生是不完整的。
这样的说法，江凡还是头一次听到。
之前，他只是自然而然的认为，出生之际尚未开智，这就是妖物与生俱来的特征。
就像他原本的世界里，人类之外的各种动物一样。
那些某些甚至有些奇形怪状的动物，依靠着各自擅长的技能，顽强的在世界上繁衍着，这让江凡形成了一种认知，那就是存在即合理。
将这样的思维沿用过来，让江凡把这所谓的妖物，也装进了这样的框架当中。
然而，随着思维逐步被现实和琉璃的提点所打开，他总算开始跳出这种思维，正视这个世界的真实。
所谓的妖物，并不能硬套他对一般生物的固有认识。
光从妖物不需进食，不用繁衍，而且是凭空而生这几点来看，沿用常识来认知它们，肯定会在某些地方走向歧途。
事实上也是如此，现在的江凡，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个世界的现实，这才没有估计到他所遇到的阻碍与险境，究竟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既然变成了妖物，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解并适应这样的身体。
按照琉璃的说法，如果是这个世界原生的妖物，天生就存在内在的残缺。
也许是因为江凡的妖生是半路出家，自从他的意志进入这个身体当中后，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残缺所带来的空虚，所以，他才没能建立这样的认识。
在他看来，妖物的身体除了肢体结构与人类不同，还可以施展诡异的妖法之外，其他的地方，并不值得一提。
此刻，虽然只是诡异的虚幻状态，但他这一时间，确实是变回了人类的身体。
有了对比，他刚好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两者间的差异。
作为人类，自不用说。
人类的躯体不仅不是无所不能，相反，比起世界上的很多生物，脆弱的地方很多。
而且，为了维持躯体的运转，就像机器需要维护一样，诸如吃喝、睡觉的很多行为，一样都少不了。
这样的躯体，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谈不上完美。
可它却从内到外，从精神到现实，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
当然，放眼整个人类群体，也不乏天生的残缺，但是，那毕竟只是个别的意外，并不能代表总体。
所以，琉璃的断言，正好是江凡不能产生实感的盲区。
他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这个强大到差点把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差不多的人类，逼到如此地步的妖物们，会是天生就有残缺的存在。
然而，一旦接受了这一点，把它当做是前提来考虑的话，江凡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样的天生残缺，一点也不自然。
对于妖物这样一种天为父地为母，凭空诞生于世间的存在，如果完全是出自天地的鬼斧神工，不应该会出现如此统一的缺陷。
就算是工厂中，完全从一条生产线上生产的工业产品，也不会完美的统一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琉璃这样天生开智的存在，似乎在这当中算是特例，但是，这当中或许是有什么其他深层次的原因，而并非自然而然的例外。
江凡此刻，不禁浮现出一种大胆的猜测。
妖物在诞生之初，说不定经受了某种普遍的干预。
那个把他变成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模样的小女孩，在实力的层次之上，江凡完全不能望其项背。
这就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印证。
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世界当中，小女孩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独此一家。
毕竟，她既然被关进了牢房里，就意味着，一定有人强到可以让她落到这样的地步。
如此一来，有谁能强大到可以干预妖物的诞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这世上有妖，那或许，就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