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临终一刻
“江凡，看你这副模样，你是不是想要救那群人类？”
就在这时，琉璃的话语突然响彻在江凡的耳边，令他不由得有些吃惊。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虽然他现在想得很明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在一瞬间萌生过这样的想法。
“也不全是。你以前毕竟也是人类，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对你的同类心生怜悯。虽然对妖物而言，几乎不可能会对同类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我正是因为你这种类似的心境，才活到了现在。”
琉璃的眼神难得的很复杂，江凡一时间,还真不看不出来它心底究竟有些什么想法。
“情况不一样,其实。”
江凡当时出手拯救琉璃，除了看着它可怜，再加上它生得一副人畜无害，惹人怜爱的外形之外，更多是因为他自己当时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出于本能，也迫切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同伴。
人很难在孤独和虚无中待得太久，即便是意志最为坚强的人，在一个空无一物的小黑屋中待的时间一长，精神上也会受到影响。
那时的江凡，主要是因为这样的一种需求。
而现在，他已经有了余力，除了保全自己之外，还能把琉璃也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所以，他心里那尚未消逝的人性，才会用如此的方式进行着展现。
人性是本能，本能之上还有理智，而在理智之上,更有一种冥冥中的最高追求，类似境界一样的精神。
江凡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如果在这种境况之下做出救人的行为，那他之后定然会承担极为沉重的后果。
但在理智之上更一层的精神，此刻却静默着，就像是在旁观他的本能和理智的争斗一样。
不过，他暂且不需要这份精神得出的答案，也能判断当下该如何行事方是最佳。
“不一样吗？江凡，虽然我不太懂，反正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就是。”
琉璃那复杂的思绪似乎很快就终止了。
他很清楚，对这个小家伙而言，那种天马行空的思考方式才是它的习惯，如果要它沿着逻辑深入思索的话，肯定是一个相当疲劳的事情。
虽然它的思维很活泛，有时候经常能够得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点子，但做这样的事情确实还是不适合它,江凡想。
“嗯，你只要跟着我就好,琉璃。”
这种时候，江凡需要做的，就是连它一起考虑进去，来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
这样一来，它就可以继续它的天马行空，而不必因为压力和担忧被迫做些它所不习惯的思考。
“好，我相信你。对了，江凡，你快看，这洪水已经差不多要把那城墙给淹没了！”
琉璃话音一落，江凡立即如此回应它道。
“我也看到了。”
这一次，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发现了那洪水的异样，因为实在是太过明显，不必观察得很仔细，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即便是分神聊了些有的没的，也不影响他们察觉这一变化。
但是，发现归发现，这局面的严峻程度，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有所缓解。
眼看那洪水已经快要漫上城墙，等在上面的那群人，有的被吓呆了，有的都快直接哭出来了。
不过仍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幻想着刚刚那种被无形的力量拯救的一幕，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特别是那几个本来以为已经在劫难逃，却莫名其妙又捡回一条命来的几个妇孺小孩，本来他们就天生存在着比较强的依赖性，又加上这段经历影响，对自己还会被那不知名的高人所救一事，简直是深信不疑。
他们根本不敢去想，为什么自己能得救，凭什么自己能得救。
只是单纯顺从着求生本能，像是自我催眠一样营造这样的希望，否则，他们肯定立刻就会被绝望压垮，陷入自暴自弃的地步。
江凡虽然身在远处，但凭借他那卓越的感官，这些人的动作他可谓把握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不禁有些百感交集。
事实上，被那些人作为最后希望的高人，确实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物，但他此刻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们现在的境况。
他们的祈求，江凡并不是不能听懂，相反，他对此感同身受，假如自己遭遇了这样的状况，也许会有可能，把希望放在这种玄乎的存在之上。
“靠别人，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救赎的。”
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会自己设法去挖掘那概率或许极低，可是并不能否决其存在的最后一点可能性。
求人不如求己，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只是，对现在这些因为困境而失去理智的可怜之人，也不应该提出这么高的要求，况且硬要说的话，也是因为江凡的任性，才给了这些人这种虚假的希望。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江凡无法断言，但他可以确定，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好是坏，就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死，万事空。
刷拉——
汹涌的洪水激起道道波涛，就像是盛放在容器中的水，一摇晃就会撒出来一样，那些人已经可以感觉到，脚下已经被溅起的洪水给沾湿了。
于是，众人的情绪逐渐濒临崩溃，各种乱象在那小小的城墙顶上不住的上演着。
明知是生命的最后，却又还拥有自由行动的能力，以及短暂的时间，对这些已经崩溃的一群人而言，无疑是造就混乱的条件齐聚的局面。
“失去理智的人，又与野兽何异……”
眼看那城墙之上，各种怪异、荒诞，甚至不堪入目的场景接连出现，江凡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心中竟然冒出一种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想法。
此刻，让他们不必在这种狂乱中继续挣扎，或许也是一种慈悲和怜悯。
不过，江凡深知自己不需要这么画蛇添足，在他们眼中那度秒如年的临终一刻，对他这个局外人而言，其实根本没感觉经过了多久。
看得出来，那幕后存在也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因为那洪水的上涨，肉眼所见的加快了不少。
而且，让如此巨量洪不停的倾泻，即便那淖源湖容纳得下，沿途的河道怕是也得决堤。
这样一来，必然会引来关注，随之而来的，就是外部的干涉！
即便这城墙上的人就是最后的目标，留给那幕后之人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蹊跷状况
所以，要说谁更急一点的话，这个人肯定不是江凡。
“琉璃，你我分一下工，我关注那城墙上的状况，你就好好盯着这洪水会不会淹到我们。”
不过，江凡也得做好两手准备,谨防意料之外的状况，打乱他的计划。
毕竟鬼知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狗急跳墙，一下子猛的增加洪水上涨的速度，以求尽快将那群人淹掉。
要是一个没掌握好，让洪水涨得太快，本就只有些许余地的这个高地,说不定也有可能被波及进去。
到时候，一旦被这怪异的洪水卷入，他的妖法能不能顺利起效，那就不好说了。
“小问题，交给我吧。”
琉璃虽然不会其他的探查之法，但或许是因为它擅长的本就是感应系的妖法，因而它天生就耳聪目明，观察这些肉眼可见的迹象，它自然是能够胜任。
“好，那我们再耐心等一下看看。”
安排好琉璃的任务后，江凡再次专心看向那城墙之上。
此刻，洪水上涨之势依然不减，他们的立足点已经彻底被洪水淹没，而周围又没有什么支撑身子的着力点，使得这群人只能蹲下抓着地面，以维持自己不被汹涌的洪水冲走。
显然，这样的局面，定然持续不了太久。
伴随着洪水持续上涨，他们已经无法在保持平衡的同时保证不让脑袋淹进水里，一些不够强壮的人，已经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翻进那水里，就此万劫不复。
如果要干涉他们，这恐怕就是最后的时机。
但江凡只是静静看着不为所动，在他眼中，这些人成为水中亡魂的结局，已然不可避免，他只是打算见证这一切到最后，好看看这洪水会不会因为这些人被通通淹没之后而终止。
与此同时，那些人也已经从内到外陷入了放弃的心境，之前那临终一刻的各种乱象，也就此戛然而止。
对他们而言，大限已在眼前，就算再怎么去蹦跶，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快，迅速涨起的洪水，就将最后一个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再也不能称之为幸存者的人给卷了进去。
与此同时，那整座沧瑞城,包括其最冒尖的部分,也已经被这洪水如同捕食猎物的野兽一般，整个囫囵吞了下去。
“江凡，小心点，洪水离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就在江凡心中不禁为这说来就来的彻底毁灭而感慨不已时，琉璃那警告意味强烈的话语，也在他的耳边响彻了起来。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往最高处站去的同时，视线投向脚下的洪水水面。
“好家伙，就算是我原先所在的世界，这么巨量的洪水，要对付起来也不是个容易事！”
只留心在关注那群最后剩下来的人究竟会有什么末路之上，对其他的情况的关注不免有些下滑，此刻江凡重新把注意力落到洪水之上，一方面确认了琉璃报告的情况，另一方面才深切的体会到，这洪水目前已经演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状况。ωω
水是液体最常见的代表，而液体如果没有容器限制，就会一直漫开，直到碰到边界。
这沧瑞城周边最适合蓄水的地形，就只有那围绕着城池的护城河，但对眼下的洪水而言，这宽度绝不算小的河道，却只似一个水沟一般。
此刻，洪水已将这座城池淹没，而原本是沧瑞城周边高地的地形，则演变成了这巨量洪水临时的流域。
被淹没的，不仅仅是这座城池，城池附近地势不够高的一切，通通都已经被一视同仁，成为了洪水的水底。
说实话，江凡已经深刻的体会过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与他原来的世界大相径庭的强大法术，但现在亲眼见证了在幕后之人的操纵之下，引发的这名副其实的滔天洪水时，他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震撼。
这就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之间，便可排山倒海。
江凡还没有机会，试探自己施展道法时的极限究竟能到什么地步，但很有可能，眼前这一幕，他也能够将之重现。
如果还在只能使用妖法的境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认为自己做得到一样的事情，但一旦这种层次上升到道法，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精细的操控是江凡的弱项，但一股脑将威能倾泻而出，他完全能够做到。
这一点曾经被真正深不可测的高人落荧所认可过，并非江凡的自吹自擂。
可奇怪的是，江凡却并没有从这洪水中，察觉到任何道法的迹象。
道法的本质或是原理是究竟是什么，江凡目前还是一窍不通，作为使用者的他，只知道这是一种能让精神内的构想直接扭曲现实的一种强大术法。
和妖法不同，此法能够无视一切世间规律准则，产生的威能跳脱了这个世界的束缚，或许这也是它被命名为道法的原因。
在江凡的理解当中，所谓的道，就是构成无论有形或无形的世间一切，乃至一个世界本身，所最为基础的根源。
而这种法术，或许正是一种操弄这根源，从而对现实产生影响的手段。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江凡的推测，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尚且还没有任何例证。
当然，弄不弄得清楚这件事，对眼下的江凡而言，还不是一件很紧迫的事情。
能够确定的是，施展道法的时候，就会伴随着一种很特别的扭曲之感，还会遗留法力的残渣。
世界本身肯定是不容许自己被肆意扭曲的，所以，它会自然的产生抵抗，虽然没办法完全拧过施展道法的存在，但也会因此产生这些迹象和残留。
对于亲自施展过道法的江凡而言，已经可以很轻易的察觉这些情况了。
恰恰正因如此，没有在这洪水中发现道法痕迹的江凡，心中才会泛起深深的疑惑。
一方面，这幕后之人为何要唤起洪水夺去如此多的性命，他的真实目的实在是令人费解，另一方面，既然这洪水并非道法之威，又是靠何等手段才造就了目前的惨烈状况。
就算这洪水不退去，只要其不再继续展现出还要加大泛滥的趋势，江凡完全可以靠之前酝酿的法子一走了之。
但是，要是这些疑惑不弄清楚，对留在此地见证了一切发生经过的江凡而言，日后或许就会成为一个大隐患。
假如江凡的行踪被外人察知，那他很有可能，就会选择先将其灭口。
道理是一样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理清思索
江凡越想越觉得，眼下这境况当中，还有什么关键之处，或许被自己忽略了。
“看来，得把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稍微串一下了。”
事出必有因，有因就有果。
很多不自然的事情，或许有它们的偶然性,但更多的情况之下，都是因为某种诱因所导致的。
而自从来到这个国家，江凡就遇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像是妖物会受人操控毫无意识的行动，又会成群结队前往某处争夺些什么东西，或是区区一群水匪，竟然能够施展召来超凡力量的法术,除此之外,像灵脉这种很难轻易干涉的事物,还被人进行一定程度的利用。
江凡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并不算久，但他接触这个世界这些神秘一侧的时间，或许要比这里大多数土生土长的凡人来得要长。
他的认知即便还没有形成体系，但光凭数量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有些可观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判断得出，这些情况绝不寻常，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背后肯定有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如果江凡没有置身其中，那随便这些家伙怎么蹦跶，都不关他的事，偏偏现在的江凡，却不得不从这样的事情中脱身而出，而且还必须考虑善后的问题。
粗暴的解决一件事情是容易，但在那之后层出不穷的新问题，要应付起来的话，会让人脑袋都直接爆炸。
“这些怪事当中，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脑海中散乱的信息，就像碎片一样,直觉告诉江凡，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只是还没有摸到端倪而已。
之前的情况还不着急，可以稍微搁置一下，但现在水都涨得这么高了，这真相再不浮出水面，就得他们自己设法浮出水面了。
所以，江凡也是让自己的思维尽量开动起来，试图从这当中挖掘出什么。
这些现象，并非没有显而易见的共同点。
虽然凡人应该都会被蒙在鼓里，但只要是接触过神秘一侧的存在，基本上都可以察觉出，这背后肯定是有谁在运作。
在江凡的认知当中，如果没有人为的推动，几乎不可能自然而然让他见到的这些古怪发生。
“说起来，那大虞的镇妖司之所以被建造起来，似乎也是别有目的。”
表面上，镇妖司是用来关押妖物的监狱，但事实上，妖物不仅被用作劳役,以及斗技取乐的工具，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那镇妖司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炉鼎，用于炼化灵脉，抽离其内部的灵力。
而且，如果要深究那些妖物的劳役，它们挖掘的那所谓的灵晶，应当也并非凡物，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派上用场。
现在回头想想，什么通过关押妖物，以求彰显国力，提振信心之类的说法，都全部只是幌子，如此劳民伤财的事情，能达到这样的目的才怪了。
诚然，那镇妖司组织的妖物斗技，在被江凡搅局之前，的确是一场人声鼎沸的盛会，但那也仅限于大虞王城周边而已。
自从江凡成功出逃，从位处大虞中央的王城，向边境旅行的时候，他更多是发现，越是远离那作为大虞繁荣象征的王城，平民百姓的生活重心，就越是向求个和平安稳靠拢。
什么镇妖司，什么妖物斗技，他们根本不关心，如果要说他们对妖物有什么看法，就是希望它们全部被消灭。
毕竟，整个大虞没有一处地方，不曾经历过妖祸，甚至可以这么说，现如今大虞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当年妖祸幸存者的后裔。
即便那高高在上的大虞王族，亦是如此。
所以，江凡越发觉得，果然那镇妖司背后的神秘，才是建造之人的真正目的，站在那国家真正的掌权者的高度，只要它不是昏君中的昏君，就绝不可能傻到会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蠢事。
更何况，在大虞背后，还有那落荧都忌惮的所谓老怪物，有此等存在幕后运作，区区朝堂政局，不过只是他手上的棋盘棋子罢了。
江凡之所以回忆起这些事情，绝不可能因为他突然想要怀念一下过去这种无厘头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一番搜肠刮肚之后，渐渐觉得这段经历，存在着相当的参考价值。
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镇妖司和这城池底下的神秘洞穴，都在打灵脉的主意这一点。
更关键的是，他们都是企图通过某种手段，来造成一种诡异的影响，而这种影响的结果，其目的是靠江凡的常识所无法预见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需要这种影响造成的结果，而是这种结果背后，可能带来的某种变化。
就像是穿针引线一般，江凡脑中开始迅速将这些猜测组合、叠加。
这些人，都有实力造成各种非一般的事态。
镇妖司，能将灵脉中的灵力直接熔炼，化作更为纯粹的能源。
刚刚进入西禀的时候，那幕后之人可以在暗处操纵妖物，让它们如同傀儡般行动。
淖源湖上的神秘存在，能授予那些水匪足以匹敌妖物的力量，能吸引大量妖物趋之若鹜，甚至还能在不知不觉中，把江凡困进他所构造的空间之中。
沧瑞城下的神秘洞穴，则是利用特殊的材料与精密的构造，布置了一个庞大的通道，能剥离周边的灵脉并驯化，还能找来那种在江凡眼中如同蝌蚪一样的神秘存在，对其进行无休止的撕裂。
现如今，眼前的滔天洪水，也是基于某种未知目的而被唤起，其规模足以吞噬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可想而知，其幕后之人的能力，和引发之前那些现象的存在想必，都一样不可小觑。
对它们而言，做这些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实力强如斯，对世俗之物就算有所留恋，也是轻易便唾手可得，他们真正追求的，不可能是这种身外黄白。
但是，他们多半不会是无欲无求的圣人，甚至正是因为他们怀有超越常人的欲念，方才能够达到如此层次，跳脱凡人的范畴。
“知道他们到底所求何物，或许就是揭开这一切谜题的关键。”
江凡倒是很清楚自己的目标，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以结束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异世之旅，就像从一场幻梦中苏醒一样。
但是，这个目标，显然是他所独有，不可能推广到这些人的身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意外变故
对于这些处于另一层次的高人而言，他们现在到底会所求何物？
江凡的思考告诉自己，他似乎终于要摸到最后的结果了。
“糟了，江凡……”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琉璃却冷不丁一开口，让江凡不由得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虽然琉璃平时没事的时候，一直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可身处关键时刻，它绝不会随便突然就一惊一乍。
“琉璃，怎么回事？”
一边询问琉璃，江凡也下意识将注意力转向眼前的洪水之上。
此刻，能让琉璃如此吃惊的事物，怕是只有这汹涌滔天的洪水了。
“这洪水，没有停止上涨！”
“嗯,我也看到了。”
就在琉璃回应江凡的同时，他也一并察觉到了这样的状况。
虽然他脸上尽量保持着镇定,但是他的心中，一瞬间搅成了一团乱麻。
那城池里的最后一个幸存者，刚刚已经在江凡的亲眼见证之下，毫无招架之力的被这滔天洪水给吞没了。
按照江凡的推测，对方应该是打算夺去这位于整座城池内一切生灵的性命，而这一幕的发生，无疑意味着对方的打算已经达到了。
按理来说，达成目的之后，倒不说对方会立即让这洪水归于虚无，起码他应该会撤去唤来这洪水的力量，如此一来，本就不是自然产生的洪水，就会慢慢消退，直至恢复正常。
有起有落，刚好也合乎事物的规律，即便有人察觉异常前来追查，也很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可现实却没有按照江凡的打算上演，恰恰相反,既然洪水还在上涨，那就意味着异常的情况，并没有就此终止。
江凡立即意识到，这个情况，很不妙。
“难道我之前的推测，都是错的？”
事实与估计相左，很有可能将会导致江凡必须将自己目前得来的一切结论通通推翻。
毕竟，思考必须服从于现实，只有眼前所见，才最有说服力。
可江凡却冥冥中感觉得到，他的推测虽不至于彻底与事实一致，但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不应该会像这样差之千里，与事情的实际发展一点边都沾不到。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肯定是在这最后关头，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意识到的变故。”
不管怎么样，江凡都找不到否决自己推测的理由。
这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他回头思考过后，反而越来越觉得就应该是这么回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此刻已经注意到了一切，事实如此超出他意料的缘由，除了因为他的推测有错误之外，的确有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意外情况的推动。
如果是刚刚才发生的意外，江凡没有注意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江凡，看这个样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该怎么办，你得赶紧拿个主意！”
琉璃的催促传入江凡的耳中，让他也当即意识到那洪水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的事实。
他也随即转而思考起自己的行动。
立即施展妖法，靠伸长肢体的方式直接像趟水一样离去，照目前的涨水速度来看，应该也没有多大影响，多半可以顺利实施。
只是，既然有发生了变故的迹象，那这洪水继续一成不变的可能性很小，要是贸然行动，多半也只会演变到不得不动用道法的境况。
虽然余地不大，但离无路可退尚且还有些许距离，江凡决定，要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尽力挖掘出这背后的真实。
“别急，琉璃，等我再想想……”
回应了琉璃之后，江凡将思考再次转回之前的思路。
眼下的关键，是找到导致那洪水不退的变故究竟是什么。
江凡意识到，身为旁观者的他，虽然能够比置身其中的那些人，更容易把握状况的全貌，但也有一些事情，或许正是在这个立场上很容易会忽略的。
就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找了一大圈，才发现那东西其实就在自己的手上。
这种抱着孩子找孩子的情况看起来很蠢，但事实上在现实当中，经常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而江凡则是打算顺着这个思路，试图从以往的思维中跳脱出来，寻找自己的盲区。
哗啦啦。
洪水就在他的脚下肆意泛滥，涨水的速度丝毫不减，眼看他们所处的高地，已经没有多少安全的立足之处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江凡只能使劲催动着自己的思考，挖掘着他这一串思索之中，那一片灯下黑的部分。
“江凡，水已经快要淹到我们了！”
琉璃的告警再次到来，而江凡的思考，却还没有得到结果。
“也罢，想不通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让这古怪的洪水白白把我们就这么淹了！等等……”
就在江凡打算放弃思考，转而按照之前的计划采取行动时，他却突然从琉璃那一番话与自己的自言自语当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洪水既然还在不停上涨，显然是为了淹没些什么东西，可是，这周边已是一片汪洋，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用上这样的手段来淹没才对！”
放眼望去，整座沧瑞城周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给席卷一空，除了少数地势高些的地方还露着些头，基本上都成为了水底世界。
这样一来，继续操纵涨水，不仅没啥值得好淹的，只会进一步加大下游的流量，让这里的境况更快暴露而已。
表面看起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从一开始，我就笃定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可事实上到底是不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明啊……”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江凡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踪迹，没有被纳入到此人的考虑之中。
然而，他的遮蔽道法虽然效果拔群，却存在一个相当致命，又拿它束手无策的缺陷。
那就是此法并不像寻常的防御术法一样，挨打之后可以感觉得到挨了多重，挨了几下之类的信息，它到底是否对外人生效，并不能提供给江凡直接的反馈。
这样一来，江凡只能从一些侧面的角度来判断术法运转的情况。
大多数情况之下，这样的掌控程度倒也够了，可要是遇到像现在这样，根本找不到任何参照的时候，其结果就很微妙了。筚趣阁
也就是说，现在其实并不能确定，对方就完全没有发现江凡的所在！
第两百章 豁然开朗
想到这里，江凡的后背猛的冒出一阵冷汗。
洪水的上涨，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必然有其目的所在。
眼下，这唯一的目的，就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江凡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直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
“不应该啊，我连来到这座沧瑞城都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到特地要针对我的人。”
如果他还身处大虞，他都还能够想得通，毕竟他在那边，得罪的是处于那个国家世俗势力顶端的王家，如此一来，不管他身处那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遇到特地对付他的人，都不是件值得奇怪的事。
然而，他现在已然离开了那个国家，转而来到了这个名为西禀的国家。
虽然他在此地也种下了不少因果，但还不至于让他落到遍地都是敌人的境地。
至少别的不说，在这沧瑞城附近，江凡想不到有谁会非得要与他过不去，甚至不惜如此大动干戈，也要收拾他一顿。
“没错，这洪水不应该是特地为了针对我才被发起的，但它现在是冲着我而来，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江凡能够确信，如果是要专门对付他，于情于理，这幕后之人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既然他能使出此等大手段，可想而知，更有效率更有把握的方式应该比比皆是，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是太不合理。
也就是说，事态发展至此的原因，应该另有其他。
“江凡，水已经快要漫上来了！”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留给他的那本就不大的余地，已经濒临见底，琉璃的告警，又再次进入他的二中。
“就差一点了……”
刚刚这灵光一闪之下，江凡突然觉得自己又朝着真相前进了一步，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不能像之前那样，干脆的决定就这么开始逃离此处的行动。
一旦出手，就是覆水难收，到时候状况一定会变得更加复杂，他也会更加难以接触到背后的真实。
这当中，到底是哪个环节，他没有将其扣在一起，江凡一边思考，眉头一边皱成了一团。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猛然冒出一个想法。
“没错，事情原本就应该是相互联系，不应该会孤立开来……”
假如他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此人唤起洪水，就是为了夺去这城池里一切活物的生命，那么，唯一能让他不停下这洪水的原因，就是他的目的尚未达成。
也就是说，事情在江凡看来虽然终止了，但在那人的眼中，却还没有结束。
“……我总算想明白了！此人确实是为了消灭这里的一切活物，至于明明城里已经再无生灵，但洪水仍不消退的缘故，恐怕是因为身处此地的我们，也被算进了此地的生灵这个范畴当中！”
终于，两个断裂的思路在这一刻，总算是连接在了一起。
生灵是活物，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会四处活动，也会经历生老病死，春秋枯荣。
那么，又要什么方法来界定，这生灵应当是属于何处的呢？
很显然，唯独只有地域，不管有多少生灵在此来来往往，都是亘古不变的。
那么，以地域为界，只要在这片范围内的生灵，都作为这幕后之人的目标，才能将之准确的划定。
也就是说，虽然江凡只是一个过客，与这沧瑞城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的联系，可他的双脚一旦踏足这片地域，此刻，他就成为了那幕后黑手必须消灭的对象。
“照此看来，此人或许有什么手段，能够把握某个地域内是否还有活物存在，他可能并没有特定到我们的位置，仅仅只是知道，还有活物没有被淹死而已！”
虽然那洪水的上涨明显就是针对江凡他们而来，可要是真的专门以他们为目标，为什么还要留下余地，给江凡思考的空间呢？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那就解释得通了。
这是因为，对方确实是想要江凡他们的性命，只是，他也做不到找到他们，并采取相应的措施，这才只能继续用洪水上涨的方式，用地毯式的手段消灭此地最后的活物。
也就是江凡他们两个！
“这就有意思了，赶尽杀绝还得做得这么彻底和精确，要说他不是有所欲求，我都不信！”
眼看对方在做的事情，一边极为别扭，一边又像强迫症一样非常彻底，一点也不像是为了做这件事而做，反而更像是遵循着某种特殊规则的仪式一样。
这个世界，有着各种神秘的存在，说不定这些身处高位的存在当中，就有那么一类，必须经过类似的怪异仪式，才能让他引发某种影响和结果。
“莫不是，我们此刻正介入了一场规模巨大又异常残酷的献祭仪式当中，而我们，也成为了这场献祭的祭品了？”
眼看那洪水已经让他们只剩最后一点立足之处，江凡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测，可能性还不小！
“既然敢把我们卷进来，我就绝不会让你如愿，咱们走着瞧，就看你这场洪水，到底能不能通天！”
按照江凡的估计，此人应当并没有找到江凡的所在，而且他的手段，或许也局限在这洪水一途。
那么，只要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溺毙江凡，这幕后黑手必然会急得抓耳挠腮。
可想而知，为了造就今天这一事态，他肯定准备了很久，花了相当巨大的功夫。
轻易就功亏一篑，他定然无法接受。
这也不是江凡的臆测，就像他不惜涨起洪水，淹没城墙上的幸存者，以及往洪水里注入术法，把那些能够水上行走的擒妖人也一并吞没，就说明此人一心想要将自己的目的达成。
即便如此状况连连，他也没有放弃的话，江凡若是搞点手段，就像是在奔跑的马儿面前吊着一个红萝卜，肯定能让这幕后之人疲于奔命，最后也一无所获。
这也是给他的一个教训，谁让此人运气不好，非得把江凡给搅了进来！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江凡？”
眼看江凡脸上的愁容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琉璃也连忙问向江凡。
毕竟，它也不知道江凡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是那洪水几乎到了脚下，它却看得是一清二楚。
洪水的波涛，已经名副其实的近在咫尺！
第两百零一章 待鱼咬钩
不过说实在话，只要江凡在身边，琉璃倒也不怎么担心，就是身处这样的处境，江凡又迟迟没有动静，总感觉被吊着胃口，让它有点安心不下。ωω
“嗯。琉璃，坐稳了。”
这时，江凡二话不说，突然就将身材娇小的琉璃，一把扛在了肩上。
“咦？”
就在琉璃的惊呼之下，江凡猛的催动妖法，支撑他身体的那几根触手立即伸长，转眼间就托着他和琉璃，升入了相当的高度。
“怎么样，这种感觉还算熟悉吧？”
在这之前，江凡也曾经用别的妖法，把琉璃送上高空，让它发挥登高望远的优势，侦查了一番前路的状况。
那一次，江凡是在地上等着结果，而此刻，他也跟着一起来到了高空。
准确点说，他只是靠伸长了的肢体拔高了视野，硬要较真的话，他并没有腾空而起，支撑他的触手仍然还是踏足于地面之上。
“身在高处是很爽快没错，只是江凡，你为什么要选在现在的时间来做这个事呢？”
把江凡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看在眼里，琉璃反而是摸不着头脑了。
它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江凡带着自己升到如此高空之中，和对付那洪水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样做唯一的结果，就只是让洪水淹没他们二人的进度被减缓了些，只要没有离开这洪水的范围，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江凡仅仅只是伸长肢体，眼下却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一样。
如果洪水再继续上涨，在琉璃看来，就算江凡能够伸长肢体，怕也再难迎着这洪流行动。
因为这洪水非比寻常，当中另有玄机，这一点琉璃也是心中有数。
“就是得在这个时间做这样的事，而且倒不如说，现在的时机，实在是再好不过，千载难逢。”
说实话，江凡这一路以来，多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心中难免还有有些压抑。
可现在，却让他逮到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能在一边继续隐藏行踪的状态之下，一边收拾那个准备对自己不利的幕后存在。
而且，他越是躲藏得好，那幕后之人就越是难受。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说能碰到就能碰到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凡？”
不过，听了江凡这一番话后，琉璃的疑惑仍然丝毫不减。
“对了，确实也该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毕竟不久前的江凡，自己都还只是被蒙在鼓里的状态，在他的思索尚且没有得出结果的时候，他也没办法向琉璃说得很明白。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基本上和现状吻合，这才放心能够跟琉璃和盘托出，不至于对它有所误导。
于是，江凡开始将自己的推测与打算，跟琉璃娓娓道来，听到最后，琉璃脸上已经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了。
“你竟然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吗，江凡？”
面对琉璃的惊声出口，江凡则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抹了抹鼻尖。
说实话，如果是思维敏捷之人，肯定能比他更早注意到这些事物当中，值得关注的地方，江凡仅仅只是在最后关头，才勉强把线索串到了一起，算不上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只是，在不擅于这种思考的琉璃眼中，自己也似乎有了个很厉害的印象。
戳穿吧，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就这么顺水推舟，江凡又觉得像是在哄骗琉璃一样。
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在此事之上继续深究，不管现在琉璃对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有所偏离，反正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会回归正常。
“现在只需要我们好好看看，此人到底会不会因为发现淹不死我们，而自乱阵脚就行了。”
说到底，教训这幕后之人是一回事，但江凡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从现下这事态中脱身。
在江凡看来，用不了多久，操纵这洪水的存在定然会意识到，是有人在故意搅他的局，不管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他也应该能够明白，这搅局之人绝不会因为洪水的上涨，而轻易就被溺毙。
如此一来，他要是不采用更强大的手段，肯定对付不了这搅局之人。
可是，这又会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毕竟越是厉害强力的法术，自然就越是显眼，他那一直打算掩藏形迹的打算，只能归于落空。
假设江凡估计得没错，这幕后之人最后多半会在两难和恼怒之下，选择就此放弃。
因为他并不是特地为了针对江凡，江凡之所以被卷进来，只是偶然进入了他的计划之中，也被顺带当成了目标而已。
因此，即便他知道是有人搅局，最多也就是随便破罐破摔一下发泄点情绪，不会让境况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对付江凡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另一回事。
毕竟对那幕后之人而言，来日方长，今日不成，还有下一次机会，过后再战即可，没必要就此与这来路不明的存在，拼个头破血流。
江凡现在极有把握，此人大有可能还没有掌握到他的所在。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唤起的这麻烦洪水就会不攻自破，江凡也就不用非得硬着头皮，在这洪水泛滥至顶峰的时候闯出去了。
“到底行不行得通呢，你这想法……”
只是，琉璃却有些半信半疑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江凡的解释，它一字不落彻底听了个遍，可琉璃的直觉却告诉自己，对方明明是一个他们之前从未面见之人，不太可能会被算计得这么彻底。
“我也不能说百分百能行，但还是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琉璃的询问，倒是让江凡从头脑发热中缓了过来。
他回头一想，自己确实因为感觉想到了背后的真相，而有些激动得过了头。
不过，撇开那些情绪化的地方，他还是认为自己的计划值得一试。
大不了见势不妙，就回归之前的打算就行，他也并不是把宝全部押在这一手上面，不管怎么说也问题不大。
“总之，我们能够直观感受的就是这洪水的状况，只要我的法子成功让对方陷入动摇，那么他的情绪，一定就会提现在这洪水之上。”
施展术法的时候，一定需要某种入定一般的状态，这样才能保证术法的效果能够稳定发挥。
与此相对，一旦乱了心神，正在施展的术法也会变得不稳定。
这样一来，本就是术法所致的洪水，定然会发挥出导向标一样的作用！
第两百零二章 僵持前兆
“也是，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眼看琉璃突然就来了信心，虽然江凡总觉得它注意的方向有些偏离，但只要结果好，就万事大吉。
“总之，拭目以待就好。”
江凡眯起眼睛，将视线再次投向下方的洪水。
此刻，伴随着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个高地被洪水淹没，这沧瑞城周边，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汪大泽，露在水面之上的地势，已几近不存在了。
如果洪水再涨，那就会漫出这一片地域的天然边界，波及到与之相邻的其他地域。
虽然江凡还不能断言，这会对那幕后之人造成什么后果，但显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演化成这样的状况的。
也就是说，基本上这一片能淹的地方都给淹了，如果江凡是那幕后之人，现在该纳闷为什么还有活物没有被溺毙了。
不过，比起揣摩此人的想法，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为值得江凡去注意。
“果然，这洪水当中确有古怪。”
此刻，那洪水涨起之后，已经将江凡触手的尖端给淹没了进去。
如果他没有施展这伸长肢体的妖法，淹上来的水深足以把他直直吞没下去。
现在已经很难判断，这洪水的最深处到底有多深了。
而在洪水泛滥到淹及他的触手一部之后，江凡也隐隐感觉到，这种触感和在一般的液体中不同。
泡在普通的水里时，肢体能够感觉到来自四面的挤压，以及一种将之推出水中的力量。
而类似沼泽这种黏稠的液状，所带来的触感则是一种不停深陷，使不上力的感觉。
可这洪水给江凡带来的感觉，与这两者都大相径庭。
与其说自己是淹在水里，倒不如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样。
洪流在他的触手上冲击的力道，宛如重拳阵阵，但比起这种将他向下拉扯怪力，却仍然略逊一筹。
“这种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皱起眉头，江凡开始将记忆里类似的感觉与之对比起来。
虽然从来没有在任何寻常的液体中感受过这样的触感，可单论这种拉扯感，也并不是很特殊。
他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要一下子想起之前在什么地方体验过类似的感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有的感觉如果放在别的场合之下，就再正常不过，很难引人注目，下意识会将之忽略。
总而言之，那些擒妖人会在这水面上站不住脚，果然不是因为他们技艺不精，才会马失前蹄。
如果不靠手上的妖术来应对，突然遇到这种莫名的拉扯力的话，想必也会有些措手不及。
毕竟，身处水上和脚踏实地，完全是两码事，要是着了这诡异术法的道，饶是江凡，也必然会产生一种像是挥拳打上棉花的感觉，空有一身力气也使不出来。
以柔克刚，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洪水冲得这么猛，江凡，你又长得这么高，可得好好站稳了。”
就像堆积木一样，堆高之后，就会越来越不稳定，直到甚至只需轻轻一吹，整座积木塔就会直接垮塌。
琉璃当然没有堆积木的经历，但靠它朴素而直接的经验，也足够它明白高则不稳这个简单的道理。
眼看现在的江凡，将自己的触手伸长到了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不看不要紧，这不经意间一瞟到，琉璃还真有种像是在高空中的吊桥上一样的感觉。
再加上作为基础的触手底端，也已经被汹涌的洪水所吞没，不停受着洪峰的冲击，就算琉璃没有感觉到任何摇晃，心里也有种心悸的感觉。
“放心，这洪水就算再猛上几倍几十倍，也不至于将我冲倒。”
毕竟琉璃感觉不到那股诡异的拉扯力，所以它也很难设身处地的明白，比起寻常的水流冲击，江凡更在乎的是，要怎么才能寻找到他曾体会过类似拉扯力的经历。
至于站不站得住脚，完全用不着琉璃操心。
他依靠自己的触手，发出极为巧妙的力道，一方面把自己牢牢固定在那已经被洪水淹没的高地上，一方面又对这高地进行了加固，防止其被淹没太久，而直接被洪水给冲垮。
虽说只要继续将肢体伸长，就总能在水底找到其他的立足点，但江凡也隐隐觉得，应当尽量减少自己与这洪水直接接触的规模。
这洪水当中，蕴含着将它唤起之人的术法，一旦江凡与之接触的深度和广度到了某种地步，即便有道法进行遮掩，对方也一定会通过术法的反馈，察觉到什么端倪。
就像要寻找透明人的话，就在空间中泼水或是撒上粉尘，这样一来，就算此人一直不显形，也会暴露在这些间接的现象当中。
江凡可不打算让事态发展至此，要是嗅到不对的味道，他一定会立即脚底抹油，不在这里继续纠缠。
冒一下险有时候倒是无伤大雅，但要保证必须要有底线，不能无节制的变成不顾一切的投机。
所以，他一边密切关注着洪水的变化，一边挖掘着这拉扯力的相关记忆。
“难以置信，没想到真是被你说中了，江凡！”
就在他考虑了好一阵子，仍旧没能得到结果的时候，琉璃惊喜的喊声，突然钻进了他的耳中。
“你是说，被我说中了吗？”
虽然才刚刚回过神来，但对琉璃的这番话，江凡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随即，他集中注意力，看向了水面之上。
“还是没法再继续任性下去了吗？”
那洪水依然肆虐泛滥，气势汹汹。
可是，它的涨势已停，让水面勉强维持在那天然的地域边界附近，不至于越过这个范围。
如此异常又巧合到怪异的一幕，当即坐实了江凡的诸多判断。
虽然江凡已经提前料到这个结果，可此人放弃挣扎的速度，比他估计的实在是快了太多。
这与他之前执着的坚持着要全灭这城内一切生灵的模样，实在是断崖似的差距，但江凡觉得，或许他一心冷，就这么自暴自弃，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江凡自然不会轻易就放松警戒，虽然洪水不再继续上涨是好事，可也要等到其转向消退，才是大功告成之时。
“果然是没办法这么干脆的放弃啊。”
很快，江凡察觉到的异常，就这么变成了现实。
那洪水虽然不涨，可也不退，就像是要与江凡怄气对抗一般。
这是哪家没管好的熊孩子吗，江凡不禁如此心说。
第两百零三章 以逸待劳
江凡在这之前的估计与推测，都是建立在对方的理性程度很高的前提之上。
当然，他也考虑过对方会不会意气用事，但是一想到那个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却隐忍至此，假如对方是个动不动就沉不住气的人，怕是早就忍不住大闹特闹了。
可从他现在的这个反应来看，此人不仅对承认自己的失败不干不脆，拖拖拉拉不愿接受事实，更是硬着头皮维持现状，做出这种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认为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还有成功的可能。
毕竟他并不知晓江凡的实际情况，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如果只靠这洪水来淹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淹得到已经升高到相当高度的江凡。
当然，不管是什么缘由，这家伙继续维持着这汹涌的洪水，也不过只是做白工，而且，也说明他一时间确实拿不出别的手段了。
这虽然不是最好的消息，但也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大不了就多等一会儿，只要他拿我没办法，我就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想到这里，江凡倒也一点都不着急，即便身陷这混乱的状况中并非其所愿，但他也不怕继续和这幕后黑手缠着。
就凭这洪水的规模，以及堂堂一座城池说音讯全无就音讯全无的异常，这里的状况，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外面得知。
到了那时，一旦引来各方势力介入，他就是不愿意承认眼前的现实，也得被逼着放弃自己下过的一切工夫。
而且说不定，连那幕后之人都得自身难保。
虽然他摸不清楚江凡的真面目，但至少他应当是能够看得到这一步的利害，如此一来，他再怎么不理智，再怎么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来说服自己，到了那时，他也不得不服软，不得不收手。
所以，即便对方这一手让情势陷入了僵持之中，但江凡也没必要主动出手去将之打破，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就这么以逸待劳，主动权也依旧在他手里。
顺便，他还可以借着这个空当，试着去继续挖掘一下，这洪水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而被唤起的。
假如能用道法之外手段制造出如此威能，对于现在并不能轻易动用道法的江凡而言，的确有着深入了解的价值。
这世上，除了妖法和道法之外，还存在着别的异术，比如擒妖人们使用的擒妖秘术，在那镇妖司里见识过的阵法，以及在那淖源湖之上，那些水匪使用的怪异强化术法，还有能在不知不觉间，将江凡都拉到异空间中的神秘法术。
江凡见得多了，对此已经谈不上陌生，只是不知道其背后的实质。
只靠现在手上的妖法，他也能发挥出各种各样的威能，可碍于他那遮蔽道法的极限，这样的施展始终只能束手束脚。
假如有什么手段，能够脱离他的操纵，自行在外界释放江凡需要的影响，造就他需要的效果，这对江凡而言，无疑就是一个杀手锏。
只要脱离江凡的直接操控，就没办法靠这样的术法逆向寻踪到他，那他就可以不用考虑踪迹的事情，尽其所能施展身手了。
不过，目前他也只能构思构思，毕竟就连门道都没有摸到半截，还没学会走就打算跑的傻事，江凡可不会轻易去犯。
但是反过来，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那江凡就得好好从理解开始，一步一步开始深入。
这样一来，离他将这样的手段化作己用，就指日可待了。
“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吧。”
要不是被卷入今天的事态，见识到用法术唤起的这般厉害的洪水，他还真不一定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除了要拥有谁都追不上的双腿，谁都看不见的遮蔽之术，还得确保遇到万一时候，能有拿得出的手的绝技。
道法是厉害，可对现在的江凡而言，其后患实在无穷，必须把眼光放远，不能为了眼前一时的轻松，而让日后的自己陷入数不尽的麻烦。
“江凡，你打算像现在这样等多久啊？”
就在他心中不住思索的时候，琉璃那疑惑的发问，让他随之回过神来。
“是要多久呢？管他的，其实多久都行。”
这件事也不是江凡说了算，主要是得看那幕后之人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在做些无用功。
“你这话说的，明明都被泡在这么厉害的洪水里面，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听了江凡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琉璃愣了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像是被人用刀抵着后背，还能问出“这刀要是不够锋利，干脆我帮你磨磨如何”之类的问题。
“那当然要稳得住了，权当洗个脚就是，虽然越洗越浑，过后还得再洗一道。”
说实在的，要不是现在这个状况，一直在这满是泥沙的水里泡着，还真不是个事。
看来如果跳进了黄河，还真是一点也洗不清，江凡不禁心想。
而且，他现在的脚的位置，全是一些触手，缝隙可比人类的脚多得多，这不一会儿，里面就积满了泥沙，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倒是可以用些什么妖法把这泥沙清掉，但还是清洗一道比较有那种氛围和仪式感。
清洁自己的身体，是一种很愉悦的体验。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能一样，恐怕就是因为不讲卫生的祖先基本上都死得早，久而久之，没有这种习惯的基因就被筛除了。
什么时候悠闲的去泡个澡好了，江凡突然冒出一个有些跑题的想法。
“啧啧，还说呢，你看你那些触手，都被泥给裹成什么样了。”
琉璃瞟了一眼江凡的触手之后，便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半开玩笑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毋庸置疑，虽然洪水冲刷得很强烈，但碍于其内部的诡异拉扯力，反倒让那些泥沙就像遇到磁铁的小铁块一样，不住的往江凡身上裹。
这转眼间，就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厚度。
“既然你这么说，过后我就更得要用这满是淤泥的触手糊你一身，让你也一起体会体会一下……等等，这当中怎么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本来心中轻松，顺便还来了兴致，结果琉璃的玩笑话与它插科打诨的江凡，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ωω
直觉告诉他，情况又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第两百零四章 隔水相搏
“怎么回事，江凡？”
见他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琉璃那游戏的脸色也跟着收了下去。
跟着江凡一路走来，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琉璃完全看得出来。
而现在，江凡就是已经开始认真面对眼前的境况，它也立即跟着理解了情况有变。
但是，它一时还没能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所以，它也只能求助于江凡。
好在江凡虽然变得很严肃，但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也就是说他应该还认为事态并没有脱离控制。
如此一来，只需要跟着他的安排行动即可，琉璃眼下便是这么一个打算。
“这些泥裹了这么多在我的触手之上，并非是自然的结果，而是人为所致！”
江凡抖了抖身下那已经伸长到夸张长度的触手，这一转眼间，上面糊着的淤泥就已经凝成了块状，被他抖落之后，重新掉回了洪水之中。
“的确，这也太厚了一点，而且这层泥，实在是集聚得太快了些……”
眼看江凡抖掉这层泥后，他的触手就像是瘦了一圈一般，琉璃也反应过来，这确实有些不寻常。
诚然，这洪水里夹杂的大量泥沙，让它看起来几乎就像泥浆一般，但总体而言，它仍然保持着很强的流动性，说明内部的泥沙浓度，还不至于让它稠到根本流不太动。
照此估计，要让江凡的触手上沾到这么厚一层的淤泥，光凭这洪水本身的浓度，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间隔内就能达到。
其实，只要留意到这一点，这种不自然很快就能被发现，恰恰是因为他们不太把这一层乍看之下没什么关系的淤泥当回事，这才差点着了道。
“是吧，你也发现了，琉璃。”
连忙将触手上成层的淤泥抖落后，江凡警觉的看向那仍然还在不停冲击着自己的洪流。
洪水每有一股从他的触手之上流过，就会有一层淤泥贴覆到他触手之上，这是如此的规律，宛如歌曲的韵律与节奏。
这不自然的状况，却异常不起眼，让江凡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当中的端倪。
显然，贴点泥在身上，一抖就全部掉落，这显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背后的操纵者，显然不是为了靠这样的方式来造成杀伤。
“这淤泥之中，同样也被注入了法力，他是想要通过将这些淤泥用作探针，来把隐藏在暗处的我给找出来。”
从现下的状况来看，此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这唤起大洪水来造就的仪式久久不成，原因并不在那些看得到地方。
他也许还没有弄清楚江凡的情况，但他应该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人正躲在暗处，在对他的这场操作捣乱。
于是，此人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人虽然能藏得住，但他存在于此的事实是不会被改变的，用这些漫布在洪水里取之不尽的淤泥作为探针，扫遍这附近的一切空间，就能够把正在某处隐藏着那个捣乱者的踪迹给标识出来。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堪比让整处洪水都产生怪异吸扯力的大手笔。
也许，江凡低估了此人势要完成这个仪式的决心。
他之所以让事态陷入僵持，可能也并不是因为他尝到绝望的味道而破罐破摔，恰恰相反，此人的决心根本并没有被眼前的状况击垮，更是又再一次拿出了新的手段。
而这一手段，近乎已经奏效！
“难道，我们已经暴露了吗，江凡？”
听到江凡的那一番断言之后，琉璃不禁瞪大双眼，连忙发问出声。
“应该还没有，我的遮蔽术法同样能够隔绝法力的联系，在那些淤泥接触到我的瞬间，它们就已经变成了和普通淤泥无异，这也是我没有察觉到当中不自然的缘故。”
如果某物内含法力，但是保持着沉寂状态的话，那就几乎与没有法力的同类感觉不到什么区别。
当然，假如江凡将感应力彻底释放，仔仔细细的对其探查的话，也许能够察觉到什么端倪。
只不过，要是没有先一步碰到什么迹象，他也不可能想到去探查沾在自己腿上的泥有什么古怪。
但是话又说回来，目前看起来勉强还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洪水里的淤泥数量庞大，操纵者不太可能百分百通通掌握，有少许的部分失去联系，对他而言也不至于算作什么异常情况。
但那淤泥要是继续在江凡的触手之上贴厚，就有可能超出他道法遮蔽的范围，从而产生探针的效果。
那样一来，背后的法术操控者，就会发现一些淤泥附着在一片空旷的空间处，凭借如此发现，江凡的所在必然会就此暴露。
到了那时，就算江凡想要转移所在，也很容易顺藤摸瓜，继续将他锁定。
“照你这么说，这也真是太险了。”
琉璃很清楚，江凡为什么要隐藏踪迹的原因，当中的重要性和必要程度，它算得上除江凡之外，最深有体会的那个存在。
要是因为这一层淤泥就前功尽弃，那就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了。
“看来这个对手，还真不能太过小瞧他。”
江凡自认为他已经把事实基本都考虑清楚了，只是唯独还没有摸清楚这个素未谋面的幕后之人的性子。
照眼下这状况看来，此人手上的牌恐怕还没有打完，也就是说，离他自认失败，或许还有一段距离。
也就是说，靠拖一拖就能把这洪水拖到消退的打算，恐怕还有相当长的一条路要走。
而且这条路，也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反倒是蜿蜒难行的盘山道路。
“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这个洪水的操纵者呢？”
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江凡发问，琉璃这一番嘟哝，被江凡听进耳中后，他也鬼使神差的跟着一起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从一开始，他因为想要极力避免直接的冲突，就没想过要把这家伙找出来，毕竟没那个必要。
但现在不一样，明知拖下去会变成持久战，很有可能必须要拖到外界介入才能终止，过程中又可能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情况之下，这个方向或许就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大家都是隔着这洪水在斗法，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确实很难伤及筋骨，可要是对方突然发现，那个捣乱之人已经找上门了来，他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了。
如果江凡能在继续隐藏踪迹的前提下，给予此人直接的震慑，想必定然能成为扭转乾坤的一手。
第二百零五章 寻得蚁穴
这洪水的状况，正不停在此人的操控下变化着，足以证明他并没有当个甩手掌柜，还在不停利用自己与洪水建立的术法联系，造成各种各样的影响。
虽然这会给江凡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让眼下的僵持继续下去，可反过来，这也使得溯源而上成为了可能。
虽然这种唤起洪水的术法颇为玄妙，江凡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其来龙去脉，但是，因果关系永远是相互依存的，顺着产生的结果，总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回溯到导致其发生的原因之上。
曾经江凡从镇妖司逃脱的时候，就是运用这样的思路，从镇妖司的护卫大阵中溯源而上，最终找到了突破点。
当然，在那之后确实也是变故陡生，可至少是让逃脱的进展得到了推动。
现在，面临眼前的困局，即便这术法他一窍不通，也得设法把眼下的线索给利用起来。
“环节越是复杂，就越是容易不能面面俱到，要想弄清楚这洪水的源头，比起直接从洪水本身下手，还不如先深挖一下在这洪水里面的各种异象。”
唤起洪水的术法，江凡确实摸不清楚其来路，但是，为了达成那幕后之人的最终目标，从这个术法当中衍生而出的那些影响，相对还有容易解析一些。
这就像是一个九连环，直接从中间着手，只会让情况越变越复杂，必须从外到内，抽丝剥茧，才能让锁扣得以解开。
“也就是说，你用来寻找我的所在的术法，此刻也成为了暴露你的方位的关键。”筚趣阁
一层一层叠加起来，最后接触到江凡的异象，就是那些会自行附着在他身上的淤泥。
可以说，这就是位于终端的结果，已经历经了诸多环节，层层累积下来的各种失误，将会在这最后的一层通通集聚在一起。
如果要问这一串术法当中哪里最有可能会出现破绽的话，那自然非这淤泥术法莫属。
“江凡，那些泥又在你的触手上聚拢起来了！”
就在江凡找到了发力方向的同时，琉璃的惊声出口也一并传入了他的耳中。
于是，江凡连忙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身下。
只见这才一转眼间，那些淤泥就再次累积到刚刚他必须将之抖落的程度了。
“真是敏锐的家伙，虽然没能找到我的具体所在，但是已经察觉到大概的位置了吗？”
与江凡的身体接触的淤泥，会被他的遮蔽术法隔绝，暂时断开与施法者的联系。
这种切断并不突兀，是那种润物细无声一般的过程，在施法者一方的感受当中，如果不去细细检查，甚至都发现不了当中的异常。
但是，眼看这些淤泥明显是开始针对性的在他的触手上聚拢，这背后要是没有那操纵者的推动，是绝无可能演变至此的。
也就是说，即便这异常极难察觉，但也被他逮到了一点尾巴，所以他才会开始将力量集中在江凡的附近，这也导致这些淤泥积累的速度猛然加快。
“看来，这是要逼着我和时间赛跑了！”
很显然，对方也在全力找出江凡的所在，而且，已经让他先走出了一步，对现在的江凡而言，他已经落到了追赶者的立场之上。
但江凡也并不着急，因为对方越是发力想要一举决胜，就越有可能露出更大的破绽。
后发制人，也能一举得胜。
不过，这并不是意味着江凡只是呆呆的站着，他想要的东西就会自己跳出来。
事实上，他也必须积极行动起来，才不至于让转瞬即逝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于是，江凡也将自己的感知力全部外放，随即集中在那些不停在自己的触手上聚集起来的淤泥之上。
“果然，此人终究还是有些急躁了。”
就算对方再怎么沉得住气，但事情已经被江凡搅成了这么一个局面，进退两难的每一秒，无疑都是度秒如年的煎熬。
眼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点，换做是江凡，肯定也会不小心用力过猛。
而对方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催动着淤泥以越来越激烈的速度凝聚，一副就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气势。
可是，对于在法术之上同样有着一定程度造诣的江凡而言，他完全有能力直接反制这种单纯依靠淤泥的积累，从而进行探查的手段，如此一来，对方的努力不仅只会落得个徒劳无功的下场，还会暴露出更为明显的破绽。
这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只不过那个操纵者多半是忽略了风险的一方面，江凡心想。
毕竟他并不知道江凡的底细，自然也很难想象得到，自己的术法竟然会被这个捣乱之人给破解。
不过，光是靠脑海中的推演，并不能得到实际的收获，江凡立即就回过神来，把注意力集中在查探这淤泥法术之上。
“既然要靠这样的方式获得明显的反馈，那么就必然需要建立一条传递信息的通道，而这样的通道，肯定要依赖于唤起洪水的大法术方能成形，如此一来，这无懈可击的洪水术法之中，就会因此产生破绽。”
不管是在洪水当中产生诡异的吸扯力，还是操控悬浮在水中的淤泥成为探针，这些法术，都需要将唤起洪水的法术作为基础。
于是，只要找到这些衍生法术与其基础之间的联系，就可能找得到破解这法术的关键点，从而完成溯源的目的。
江凡认定，如果没有稳定的信息传递通道，那要感应这些淤泥产生的反馈，就会极为困难，但事实却证明，对方不仅能够清晰的获得反馈，更是连被江凡的遮蔽术法加工过的信息，都能进行一定程度的甄别。
所以，这信息通道的稳固程度，或许还会超出江凡的预计。
要维持这么一条稳固的术法通道，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自然是借助已经搭建完成的大术法，这样一来，就可以事半功倍，充分发挥术法的效果。
这本就是综合考量之下的最佳结果，而对方对自己的术法应当也相当有信心，因而多半很难会考虑到整个术法有可能因为这些相互连接之处，从而被彻底被对手解析清楚的风险。
在那操纵者的眼中，这些破绽不过只是不值一提的蚁穴。
然而，堂堂千里之堤的一朝崩溃，偏偏就有可能会始于此处！
第二百零六章 玄机浮现
思绪虽有万千，现实却只一瞬。
但即便是这短短一段时间，江凡触手之上的淤泥，就已经凝到了几乎就要突破他的道法遮蔽的范围。
不过，江凡略做思考后，决定先不将之抖落。
可想而知，如果对方感觉到快要得到结果的话，肯定会继续加码乘胜追击，如此一来，他更有可能会进一步舍弃防御，以追求强大的术法效果，这对江凡而言，无疑是更为完美的机会。
既然要钓鱼，那就别想着愿者上钩，该下铒的时候，就不能在关键时刻犹豫。
所以，江凡耐着性子，让那些淤泥，就这么继续在自己的触手上堆积。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的感应力继续集中，探查着这些被术法控制的淤泥。
淤泥当中那种反自然的聚集之力，现在已经近乎不加掩饰，江凡只是稍微一探，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与唤起洪水的术法不一样，这种让淤泥凝聚在他身上的异术，和他在与那些擒妖人过招时见识到的法术差不太多。
也就是说，此法就连妖法的层次都达不到，只是和擒妖秘术类似，是一种靠借力来发挥的法术。
这样一来，江凡破解此法更加信手拈来，迅速顺藤摸瓜，找到了这术法当中那股传递信息的法力流动。
然而，和江凡估计的一样，这法力流动在某个阶段，就开始变得极为不明朗，仿佛被什么力量给掩盖了一样。
不对，准确点说不是掩盖，而是过渡到了某种江凡难以理解的形式之上。
倒不是说这法力流动变得有多么复杂，反倒是极为精简，浑然天成，就根本不像是法术一样。
江凡很清楚，这里定然就是那个能让千里大堤崩溃的蚁穴，但他还需要更进一步去挖掘，才能从这里引发一场巨大的蝴蝶效应，直至彻底解明唤起洪水的神秘法术。
为了让这个破绽更加明显，江凡更是需要那幕后的操纵者稳不住阵脚，但此刻要让他因为恐惧而动摇，还远远不到火候，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让他因为看到成功的希望，而不经意间乱了分寸。
所以，除非是已经到达了暴露行踪的极限，江凡绝不能干扰这些淤泥的集聚。
他已经被各种层出不穷的状况压抑了太久，眼看最后一个难关就要跨越，谅他也没办法能够镇静得下来。
而那个瞬间，也是江凡绝佳的机会！
在无形的感应当中，江凡紧紧锁定着那个最有可能产生破绽的过渡点，同时将精神高度集中，关注着那个最终的临界点。
淤泥的集聚，果然开始加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从四面八方拢过来，直接糊在江凡的触手上一样。
离他那个遮蔽术法的极限，也仅有一步之遥，只需要再聚拢些许厚度，就会超出道法的干扰，让对方能够得到确切的反馈。ωω
“成了！”
然而在那之前，江凡却抢先一步，察觉到了这过渡点之处的异常。
这一瞬间，他简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唤起洪水的术法，他会从中一点都看不出术法的痕迹。
就在这最后关头，那个术法与术法之间的过渡点，就在背后操纵者的一番发力之下，出现了些许异常的法力波动。
这个依靠唤起洪水的大术法形成的法力通道，能够承载的能量其实极为巨大，但是，这些能量的来源，和支撑这个大术法的能量并非同出一源，于是，相互间出现了一些干扰与排异，就是江凡捕捉到的异常。
本来，如果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现象，还不值得江凡去如此费力关注，可要是与眼前的术法结合起来，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虽然是同一个人施展的法术，可其法力却来自不同源头！
很显然，不管是加大洪水的拉扯力，还是让这些淤泥自行聚集，这两个法术都略显粗糙，与唤起足以淹没一座城池的大法术相比，完全就不在一个境界之上。
江凡打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当中的割裂感。
明明唤起这种洪水的术法，他都施展得出来，为什么他后续的手段，会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呢？
但现在这个疑问，已经彻底得到了解答。
在这个过渡点上，由于法力间的干扰与互斥，让原本极为平顺的连接点，出现了些许破裂。
随即，从这些细微的破裂之处，散发出了少许尚未供给到术法当中的能量。
其中一股，是江凡极为熟知的活力，那是蕴藏在万千生灵体内的一股本源之力，支撑着生灵的一切活动，在特定的法门之下，可以用来作为术法的支撑。
对那些擒妖人而言，支用活力的结果，就是简单粗暴的透支性命。
和妖物不一样，人类体内的活力相对而言很有限，而且很难得到补充，这就注定只靠凡人之躯，基本上施展不了什么强大的法术。
而就算只是寻常妖物，它们也能拥有相比寻常凡人数十上百倍的活力储量，更重要的是，这些活力消耗之后，还能自然而然得以补充与恢复，只要时间充足，就是源源不绝的。
所以，若不是有着擒妖秘术的出现，凡人与妖物的差距几乎不可逾越，就算是依靠擒妖秘术，透支性命的代价也不可谓不重。
至于这股逸散而出的活力，则是来自那操纵淤泥的法术之中，这就意味着这个法术就是江凡熟知的那一类，和他之前的判断没有出入。
关键是另一股法力的情况，让江凡得到了本质性的突破。
事实上，这种法力江凡也并不陌生，只是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还能将之运用到法力的施展之上。
这一股力量，正是灵力！
在这个世界之中，流淌着生生不息的万千无形灵脉，有灵脉流经的地域，才会焕发出蓬勃生机，汇聚在这些灵脉当中的无数灵力，是一种神秘的强大能量，足以左右万事万物的生机枯荣，又桀骜不驯，很难被外来的推动所左右。
虽然这并非绝对，因为江凡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能影响灵脉的大手笔，可直接将灵力用作施法的操作，这还是头一遭见识。
怪不得这这个术法如此浑然天成，就像是这洪水本来就会泛滥一样。
天下万千自然现象，背后都有灵力的推动，那么，这种由灵力引发的洪水，当然和法术的效果不一样，反而会和寻常的自然现象根本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这洪水，就是人为引发的真天灾！
第二百零七章 寻踪而上
现在想想，之前江凡意外所发现，此地附近的灵脉被干涉的情况，或许也与这术法脱不了干系。
干涉灵脉，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术法的前置手段，不然，可以供给这法术运转的灵力，绝不会凭空而来。
“只是，此人既然拥有如此手段，却偏偏选择引发此等凶险的天灾，置成千上万条性命于不顾，实在是太过狠厉了。”
可想而知，如果这世上真有可以靠灵力运转的法术，那么从原理之上，就可以再现世间一切之现象。
也就是说，既然能够唤起天灾，同样也能广撒福源。
然而，此人的行动不仅是前者，更还操纵这场天灾，意图造成彻底的毁灭。
不管其目的为何，这种手段，实在是不能让人轻易认同。
“灵力的溯源，我尚且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过，他用来探查我的法力已在刚刚的破绽中显露了出来，足够供我顺藤摸瓜了。”
在这之前，那操控淤泥的术法和唤起洪水的术法融合得极为顺畅，在外围灵力的包裹之下，让江凡难以解析其来龙去脉。
但是，当下由于对方有些急于求成，使得两者的融合因为法力量的增大造成的抵触，产生了些许术法结构上的破裂。
这种破裂虽然不影响法术的运转，但是还是剥离了灵力对他的法力产生的掩护，从而让江凡的感应得以乘着反馈回去的法力，一路前行而去。
江凡那一缕感应，就像他是一双飞到身外的双眼，将远方的情况，源源不断灌入江凡的精神当中。
“这是……上游的方向……”
反馈法力的返回速度极快，顺着那蜿蜒的信息通道迅速流转，使得跟着用感应力跟着它的江凡，产生一种就像坐过山车的感觉。ωω
不过，江凡全力运转感应力的当下，时间都仿佛变慢了几分，使得他即便是在如此迅速的信息流中，也能分辨出自己需要的内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方位问题。
沿途的景象虽然江凡并不熟悉，但他通过各种参照，立即就推测出这股反馈的法力，是在朝着水流的上游流转而去。
这也是合乎情理的状况。
为了在这条河流中引发洪水，身处这条河流的流域，以便更顺利的操控，也是理所应当，而如果此人身在下游，他自己引发的洪水，就会将他自己淹没，多少是有些愚蠢。
所以，从逻辑上来推测，此人身在上游，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只是，光是上游两个字，包含的区域实在太过广阔，要定位出区区一个人所在的精确位置，只凭这样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不足。
如此一来，继续跟着这股反馈法力回溯，就是很为必要而且最为直接的手段。
就在他这思绪一闪而过之际，他的感应力又被这股法力带着流转了相当一段距离，他立即开始记忆起这一段轨迹，以防最后落得个只找到位置，却不知道如此过去的尴尬局面。
“看来，已经离开那唤起洪水的法术覆盖的范围了。”
虽然江凡无法解析灵力的根本，但是识别其是否存在这种程度的事，他还是做得到的。
至此，他的感应力已经来到了相当远的位置，周围除了不见洪水之外，同样也没有发现灵力的存在。
这洪水与那个用灵力来驱使的法术，看来果然是相互依存，互为因果的，江凡心想。
脱离了那灵力的屏障之后，这反馈法力的流转仍在继续，但江凡知道，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越是远距离施展法术，就越是会增加施展的难度，别的小法术倒无所谓，可对这唤起洪水的法术而言，施法者还敢托大到离法术所在很远的话，那他也不至于会因为运转法术上出现的瑕疵，而被江凡追迹至此。
可以这么说，此人算得上是有些本事，但他的本领又还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像是介于高手与三脚猫之间的过渡阶段一样。
对江凡而言，那种驱使灵力的怪异术法姑且不论，如果只是比拼寻常术法的水平的话，目前他和江凡，还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假如对方没有后劲的话，江凡有把握，可以在不动用道法的前提之下，用一轮斗法就让他败下阵来。
就在江凡衡量两人间的水平差异的同时，他的感应力突然跟着那反馈法力陡然一个转弯，随即朝着岸上迅速流转而去。
江凡意识到，既然上了岸，这就是即将抵达目的地的信号。
对方虽然在操纵水，但并不代表他就必须一直待在水里，不仅如此，他很有可能也没有水生习性，待在岸上才是他的常态。
总而言之，他的感应传达而来的环境变化，绝对是值得留意的信息。
他迅速记住上岸之处周围的特征，同时依照心中记忆下来的轨迹进行了估算，大概定位出了此地的方位。
但是，那反馈法力还没有走到尽头，此刻还不是江凡动身的时机。
在这之前，他还可以继续跟着那股反馈法力，直到其抵达它的终点，从而先行一窥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到了！”
就在这时，那反馈法力突然传来一阵抖动的反应，宛如即将要被吹灭的烛火一般濒临消散。
江凡很清楚，成形为法术的法力，一旦变成如此状况，要么就是受到了外力的反制，要么就是其已经完成了使命，从而自然归于无形。
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就是后者。
他那依附其上的一缕感应，在这法力消散的瞬间，也会因为失去依附而丢失方向，很难再利用其搜集信息。
所以，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其终点处的信息搜集到位。
“让我看看，一手造成这般惨状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
就像是远程操控着摄像头旋转一样，江凡控制那缕感应，开始四面寻找起他的目标。
在找到此人之前，江凡先是看了一遭周边的环境，于是发现，此地是一个河岸边的沼泽，周边的树木长得很高，让这里看不到多少光亮，就像是黑夜来临了一般。
而且，这片区域中蚊虫密布，宛如黑云，看起来多少有些令人恶心。
藏身其中，的确可以避开不少眼线，而且这里毕竟是片沼泽，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能力落足此地的。
放眼周边，这里的环境对常人而言极为恶劣，却不失为一个用于藏身的得天独厚之地。
第二百零八章 虚实结合
假如江凡来到这附近，为了寻找藏匿于此的法术操纵者时，他也极有可能会留意到这个地方。
不过，也只是留意而已，他不会将这个地方，看作是最先要开始着手搜索的选择。
这就是选择在这里藏身的高明之处，又足够隐蔽，又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些施法方面的考虑，让他最后选择藏在这里。
小法术无所谓，但大法术的施展，必须讲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是通过推算得来，使得法术运转最为活跃的时段，而人和则是施法者与护法者的状态要有所保证。
至于地利，就是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将整个法术施展开来。
这些条件说起来简单，但当中其实都极为复杂，要想达到最佳，要求都很苛刻。
此人打算唤起如此天灾般的洪水，必然先行做过很长很周密的准备，因而此地多半也是他挑选而出，足以左右这法术能否顺利施展的关键之地。
但是，依靠这一缕感应，实在是不比江凡亲身来到周围打探来得直接，很难像真的运用双眼一样，将一切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掌握这些信息，已经足够江凡不至于在前来追迹的时候，找错要去的位置。
而且，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要观察这里的环境。
“何方道友，你与我有何怨仇，为何非得坏我得道之途？”
可是，就在江凡调整感应的方向，就要找到此人所在之处的瞬间，一句极为模糊，男女不辨的话音顺着他的这缕感应传入他的精神之中，同时他的这缕感应，也被生生掐灭，归于无形。
“呼——”
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后，江凡猛的从那缕感应提供的信息中抽身而回。
那缕感应力被人为摧毁，就像是在江凡精神中震了一下，不致伤及根本，可也让他泛起一股晕眩感，颇为难受。
而他则是不顾这种异感，连忙看向自己的身下。
虽然通过这一程的追迹，江凡得以理出了诸多情报，但其实这些情报都是在一瞬间，就一股脑钻进江凡的精神之中，若论这个过程本身，实际只经过了短短一小段时间。
也就是说，此刻江凡仍旧身处那些淤泥的堆积，就快要突破他道法遮蔽的临界点的时刻。
所以，江凡没有时间去适应脑海中的晕眩，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他追踪他的感应力，那么自己的所在，一定不能暴露给他，这样一来，才能达成江凡震慑此人的目的。
没有什么比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可连对手身在何方，都还是一个谜，更让人压力巨大。
于是，江凡释出一股柔劲，带出一阵高频的震动，他触手之上的淤泥，立即散落在那洪水之中。
“虽然这让对方功亏一篑，但是必然也能够发现我大致所在的方位，此地不宜久留，我需要立即转移位置。”
此人为了寻找到江凡的位置，在那最后关头突然法力，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所在。
不过，他不一定能够察觉到这当中的玄机，或许只是单纯认为自己的所在被偶然寻到，不会想到是因为自己的术法被逆向追踪。
所以，他很有可能还会进一步发动术法，深挖遇到异常的这个区域。
如果被此人层层分割，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他一个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的找寻到江凡的所在。
自然，江凡不可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明知继续待在原地会有这样的后果，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当然就是改换阵地。
树挪死人挪活，虽然说的不是现在这个事，但道理上基本差不多。
“琉璃，我们走！”
事不宜迟，江凡立即扛起肩上的琉璃，开始迈出他那几只伸长过后的触手，如同一个巨人一样，一步就跨出相当的距离。
淤泥仍旧还在他的触手上集聚，但是，在他离开自己原先所在之地的瞬间，集聚的速度就大幅下降了。
这样的现象，基本上可以证明江凡的猜测没有问题，让他更加坚定继续移动的打算。
又是一步。
这一步，让他几乎来到了曾经还是那座宏伟的城池，此刻却已经深淹水下，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区域。
水底都是因为这洪水溺毙的亡魂，但江凡根本不去考虑这些，而是继续再次前行。
他移动的方向，明显是朝向刚刚探索而出的那幕后之人的所在。
当然，他并不是打算要去与之面对面分个高下，而是因为刚刚在追迹的时候，在这个方向探索到了洪水术法的边界。
置身于这术法之中，意外之处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像刚刚这样，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淤泥，差点陷入被动。
此刻，对方的所在之处已经被江凡探得，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在对方的节奏当中行事，可以开始出手掌控局势了。
而扭转这一切的第一步，就是摆脱对方的术法，从而争取自己的空间。
当然，往其他的方向前行，总是也有可能走出术法的范围，但这个方向毕竟他先行探索过，节外生枝的可能性最低。
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江凡一边按照刚刚记忆下来的轨迹，如同趟水一般在这洪流当中不停前行。
洪水虽然汹涌，但江凡更是安稳如山，任凭这裹挟这各种杂物的洪流冲击在他的触手之上，却几乎不受影响。
对现在的江凡而言，凡物已经再难伤及他分毫，就算这洪水再怎么汹涌，也就是他费劲不费劲的区别而已。
很快，他就已经踏过了城池的旧址，来到了这座城的另一面。
那上游的方向，正好与江凡之前的所在隔城相对，因而他选择了一条最短了路径，以求更快脱离这术法的区域。
就在他前行的同时，他也一边阻止那些淤泥在自己的触手之上集聚，在不需要引诱对方上钩的当下，自然没必要给对方以机会再次发现江凡的动向。
最好是能够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以为江凡还留在原地。
只是，碍于身处水中，江凡手上并没有适合用来布置这种疑兵之计的妖法。
假如是在陆地之上，他就可以借助妖法布置一个假身，再用存储下来的灵晶伪造他的活力波动，做出一个在法术意义上，完全能够以假乱真的伪装。
还好条件不允许，要是江凡真的搞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对方还不得被玩疯了！
第二百零九章 逆流而上
毕竟，这伪装之法在他逃脱镇妖司时，曾经用来干扰那护司大阵的运作，虽然当时因为情势所限，施展得略显粗糙，还有精进的空间，但效果已经很出色了。
如果现在让江凡全力完成这种伪装，只靠探查术法，一时间绝对分不出虚实。
不过，这种伪装没办法在这洪水之中稳固的放置，这也是江凡没有使用这一招的最大原因。
当然，在他看来，有这一手也只是锦上添花，毕竟最为关键的要素，也就是对方身处的方位，现在已经尽在江凡的掌握之中。
转眼间，江凡几步就踏过那座被淹没的城池，来到了连接河流上游的河口处。
由于这洪水的泛滥，原先的河口也已经被彻底淹没，江凡则是按照记忆下来的轨迹，才能抵达此处。
但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这个河口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地标。
顺着河口逆流而上，就是原先那沧瑞城的护城河的上游，比起被改造过河道，以适应于其护城河功能的下游，这上游的状态更加自然，河道也更为蜿蜒。
而且，洪水虽然淹过了河口，但它的水面，并没有漫过这上下游之间的高低交界。
“没想到，这下游的洪水竟然是如此产生的……”
和已经被巨量洪水淹没的沧瑞城不一样，上游的河道基本上还是保持着原状。
但是很显然，这样的状况是很不寻常的，因为，光凭这一条河里河水的注入，是不可能引发下游如此巨大的洪水的。
若是有人经过这条河流，此刻肯定会因为它的不寻常而被惊呆。
因为，在这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其流淌的速度异常惊人，绝非自然条件下所能够达到。
那下游的洪水，恐怕正是因为这河水极为怪异的高速流动，硬生生堆出来的。
被如此高速的水流冲刷，河床多半直接被刮掉了厚厚的一层，江凡从触手底部传来的感触猜测，恐怕此刻几乎抵达了最深层的岩层处。
但是，只靠这一点河底淤泥，还不足以让下游的洪水，变成那副模样。
事实上，这高速流动的河水，本就就夹杂着大量的异物与泥沙，整个河道里，看起来就是一摊泥浆。
若不是江凡此刻的身体素质足够强大，站在这河道里受到的冲击，要比身在之前的洪水里的时候，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他却仍然还是不能离开这河流的流域，必须硬着头皮顶着。
毕竟他只要离开了这个人为天灾所影响的区域，就有可能会不再会被对方当成是必须消灭的目标。
事情演变成这样，江凡已经看得出来，那个幕后之人的行为虽然是一场滥杀，但也并非是无差别的，起码还是存在一定的范围。
具体来说，这个范围大致就是以沧瑞城为中心的一片地域，眼下的洪水泛滥的区域，就是其打算消灭内部生灵的目标。
眼下对方想要找到江凡的所在，就是因为江凡这个活下来的生灵，似乎阻止了对方的计划的进一步继续。
如果江凡自己主动离开了这片区域，那幕后之人的计划是否还能顺利进展，虽然也很难说，但起码这就会让对方暂时把矛头从江凡身上挪开，将江凡看作次要的问题。
虽说江凡并不打算真的搅进眼下的事态之中，然而准备教训一下这幕后之人的念头却非常强烈，所以，在让对方吃瘪之前，他还暂时不打算从这里抽身。
如果对方没有瞄准江凡，准备对他不利，现在他或许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
既然敢对自己露出敌意，那么就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江凡是如此决定的。
“差不多就在这里好了。”
此刻，他已经来到了那洪水术法的边缘，而这里的水流就像是被割裂一般，一半是超高速流动的泥浆，另一半则是普通流动的河水。
它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隔断，正常流速的河水，来到这个无形的隔断附近，就会这么凭空消失，而隔断的另一侧，则是不停喷吐出极为高速的水流，庞大的水量在沧瑞城附近泛滥开去，最终成为了这场规模惊人的洪水。
假如想要破坏这场人为天灾，使其难以为继的话，这里就应当是关键点了。
不过江凡暂时还没有这种打算，因为就算破坏这里术法生效点，洪水一时之间仍旧消退不掉，而且除了江凡以外，对方打算淹死的人，也都已经被解决掉了，对大局的影响有限。
而且，那幕后之人要是心还不死，非得要把江凡拿下的话，江凡破坏这一处术法，他完全可以再制造一处，只要那个人没有打算收手，一时间这种拉锯，就不会达成什么本质性的结果。
虽然能让对方多费点力气，但江凡追求的结果并不仅仅如此。
“至少，也得让这家伙感受感受，盯上他人性命的同时，自己小命也会难保的心情。”
江凡的打算，是要让对方感受到危机迫近的巨大压力，绝非只是事情难办的棘手感。
所以，干扰对方的行动只是一个前置的准备，关键还是在之后的出手。
“江凡，你是打算要对这个古怪的地方做点什么吗？”
就在这时，眼看河岸已经离得不远了，江凡却停下了脚步，只是盯着那喷吐出大量水流的怪地方思索着什么，坐在他肩上的琉璃，随即探出身子向他发问。
因为，琉璃只知道江凡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脱身，但它并不知道江凡的真实打算。
“我确实是打算做点什么，不过，这个产生洪水的出水口，先暂时先放一放好了。”
面对江凡的解释，琉璃则是歪起了脑袋。
“为什么呢？我感觉只要摧毁了这个出水口，那洪水就只能消停了，这样一来，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人不管有什么打算，也会落空吧？”
“只是做到这样的程度的话，我觉得对他还是下手太轻了些。”
看得出来，琉璃只是看到表面的一层，但这也很正常，因为它并没有像江凡一样，已经掌握了对方的所在。
现在的江凡，完全可以依靠掌握的信息，直接对这个幕后之人施压。
“虽然此人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本事，还能在我就要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前，就掐灭了我的那缕感应，但是，这并不能左右什么。”
江凡握了握拳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第二百一十章 蓄势待发
如果把双方的立场反过来，假如对方试图从自己类似的探知法术，所产生反馈法力来寻找江凡的所在，他根本用不着出手掐灭对方的感应。
因为，就凭对方的实力，如果是他用来寻找江凡的感知力，多半连江凡的遮蔽道法都突破不了，而且退一万步，在江凡没有遮蔽道法的地步之下，他也可以用伪装干扰对方的感知，反而给对方带来更多的麻烦。
总而言之，就目前操纵法术的造诣相比，江凡明显要高处对方一大截。
因此，虽说不面对面的话，很难只凭术法，就造成致命性的威胁，可眼下这种敌在明处，己在暗处的状况之下，让他忌惮到非得重新衡量一下得失的地步，江凡还是很有把握的。
“该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此人既然造就了如此程度的滥杀惨剧，就应该得做好会遇到报应的心理准备。
虽然他肯定提前摸过虚实，知道这城里的住民，必然都逃不过他所唤起的这一场洪水。
可偏偏事情就不会如他所愿，刚好碰上江凡也来到此地，一下子搅乱了他的计划。
或许，这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多少也实在是巧了些。
但江凡此刻并不打算去深究什么命理报应之类的东西，他所考虑的，是自己想到的那个震慑对方的办法，究竟有多少可能性。
“那施法者就身在沿着这条河流继续逆流而上，到达某处后岸上的一个沼泽地中。他也许是为了保证施法的效果，此地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我的妖法当中，应该也有一些能形成相当可观的影响。”
江凡心中的法子，说简单也的确简单。
他就是打算，直接在这个距离之上，向对方直接用妖法发动袭击。
如此简单粗暴的发难，只要能够奏效，至少会逼得对方考虑是否要更换所在地。
这样一来，如果他改换位置，那么法术的地利就肯定不复存在，他的计划必然要因此遭遇重大挫折，可如果硬着头皮待在原地，那么在江凡那试探性的打击过后，很有可能就是疾风暴雨般的第二波全力攻击紧随而至。
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只能够舍弃些什么，而无法让情势变得更好，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假如江凡就是这个人，被这么一手搞下来，肯定比吃了苍蝇还要让自己难受。
思路很清晰，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江凡的目前。
到底要使用什么样的妖法，才能对他造成足够的震慑和压制？
一些破坏力和爆发力都极强的妖法，效果却会随着距离的增强而极速变弱，而效果和距离关联不大的妖法，威力却有些拉胯，不足以一击就让对方陷入动摇。
要同时兼顾两者的妖法，江凡一时间还没有得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也就是说，江凡，你是打算在这里直接把那个碍事的家伙一下子收拾掉吗？”
江凡刚刚的嘟哝，没有逃过就身在他身边附近的琉璃的耳朵。
但琉璃对江凡已经找到了对方所在的这一事实并不意外，倒不如说，它一直都觉得江凡本来有这个本事，只要他决意要找，此人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江凡的追踪。
当然，它这没来由的信心，并没有表露在话语当中，因而在江凡听来，它就是因为不知道江凡的打算才有所疑惑，这样的反应，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我手上确实有些足以一招制敌的妖法，但对方也不至于只是一个说捏就能捏的软柿子。我有把握让他吃点苦头，但是一下子就把他击败，或许还是不太可能。”
在江凡看来，琉璃的确时常高估自己的实力，要是自己真能像指哪儿打哪儿的导弹一样，一下子就把那个操纵者炸死，他根本用不着绕这么一大圈，早在发现他的瞬间，江凡就可以出手了。
之所以得像这样步步紧逼，一方面是基于做好迅速脱身准备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凡的施法，同样需要一个合适的条件，其中距离这一点，就是一个不考虑的因素。
此刻，距离已经控制到尽量近的现在，同样还会对他的施法，造成不能忽视的影响，再加上他也确实不能放开手脚，想怎么施法就怎么施法，威力方面自然也会大打折扣。
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他确实是不能托大，对自己的对手太过小瞧。
在战略上，江凡要藐视敌人，而在战术上，则是必须要重视敌人。
所以，想了又想，江凡总算是选定了要用来教训对方的妖法。
“所以，反正也不太可能一招能拿下他，那么就没必要非得在破坏力上下功夫，最好是能够在兼具一定破坏力的基础之上，让对方感觉到棘手得要紧，萌生出知难而退的想法。”
既要有不得不直面的威力，又要能让对方在中了此法之后受到极大的影响，或许只有妖法“烈毒诡烟”，才能满足江凡的需求。
这妖法一经施展，就会制造出大片大片蕴含着剧毒，还能致幻对方的雾气，一旦吸入一丝，对寻常之人而言，就会陷入幻觉，神志不清，而且还会被烈毒傍身，受到的不利影响不可谓不巨大，甚至还会有性命危险。
不过，这道法形成的雾气按照常理，有着可能会随风扩散的情况，可其实在它内部，相互间还具有一定的凝聚力，这让它们在一定条件之下，轻易不会因为到处弥漫在空气中而浓度大减，直到失灵。
因此，只要他适当加强这种内在的凝聚力来巩固控制，就可以维持整片妖法雾气长时间不散尽，这样一来，距离方面的问题，基本上就构不成什么影响。
“依靠这个妖法，差不多可以直接给对方一个威力足够的下马威，谅他面对我这妖法的时候，也不敢对此视而不见。”
考量了多方面的情形之后，江凡觉得，这妖法应该能够起到震慑的效用。
于是，他先是看向那个藏匿着的幕后之人所在的方向，同时心念一动，开始调动体内的能量，准备施展妖法。
“琉璃，接下来需要见机行事，千万不要轻易分神。”
江凡对琉璃的告诫，立即就得到了它肯定的答复。
“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