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变端
白华静静地吃完了,对那人族强者说道:“你……是这家餐馆的厨师吗?”
人族强者点了点头:“也是老板。”
白华“哦~”了一声,这个人真的是对开餐馆有种莫名的……执着啊。
他说完了就行色匆匆地走了,这家餐馆生意不错,他一个人忙活应该挺呛。
白华有坐了一会儿,思量着,想看看人族强者后面会干点什么。
谁知道,等了些时候,人族强者真真只是在做一个厨师,认认真真的厨师。
白华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去做了,要去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回去呢?
想到上一次在死亡的世界的时候,她是看到世界之主被杀死了,才被带出来,难道……要在意识领域里把他给杀了,才能出去吗?
鉴于上次的经历,可就算她醒了又怎么样的,他却还是不会醒来,一样没什么用吧。
到底怎么样才能醒呢?
白华想着,摸了摸下巴。
自从恒朱国的太上皇驾崩,欢意在宫里就隐去了存在感,对于她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的。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揣一个掩护自己全身而退的理由,从恒朱国的皇宫里脱离。
现在她大部分时间不用出面,真身差不多都在禁楼。
听闻妖王殿下走陷入了沉眠,她就去看望了。说是去看望,实际上,是来打探的罢了。
妖王沉睡,这段时间他肯定也是预料不及的,所以很大的几率,这期间,妖族将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这也是趁机而入的好时候。
欢意从前在幕后控制着妖族,这时候,她想试着收回控制权。
因为……
欢意目光发凉地盯着沉睡在宝座上的妖王,喃喃说道:“真身都展现出来了,这么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竟然都没能引出拥有宝藏的人……到底是那人不懂城池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还是藏得太深了……”
欢意叹了口气:“罢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要怪我,这是上头的意思……你最好就一直这样睡着吧。”
欢意说罢,手中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红丝。
睡去吧,一直……如此。
红丝慢慢朝他攀去,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被一股气流猛地弹开。
这……
欢意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怎么回事?她的操纵之术,竟然被弹回来了?
这件事,还是要上报上头的好。
那股气流非常微弱,却只是这微弱的一缕,竟然就足够把她的傀儡丝弹开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欢意不太冷静,因为一直以来,最让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是她一手可翻天覆地的傀儡操纵之术,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遇到过直接抗拒了自己的傀儡术的人。甚至这还不是人,是一股气……
实在是,难以平静下来。
“嘶……”
那日,人族强者正在一如既往地做菜、做菜、做菜,谁知道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白华见情况不对连忙去看,人族强者一副已经无法再苦苦支撑下去,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缓缓蹲了下来。
“唔——”捂着头,白华猜他是头晕或者头疼,上前去,试图帮他。
然而人族强者的反应越来越重,白华扶他的时候,几乎觉得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或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相撞,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强行在忍受似的。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他们头顶的天空四周的场景,似乎都在缓缓地扭曲,就像受到了外创一样,似乎还在震动。
白华看着他变换的脸色,看着这不同寻常的场景,多多少少也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她大概是要醒过来了。可是……他呢?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白华抱着这样的想法,闭上了眼睛。意识轻飘飘地,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短暂,也没有太多意义。
白华意识回旋,最先是耳边传来了一阵打斗声,而后她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陡然看着还有点吓人——
只见一群枯怪正在扒着棺材,试图把手脚探进去,却被那一缕一缕的气流给撞了回去。只不过……白华发现,那气流有些微时强时弱的特点了,这也不知是何种原因,竟然变得不稳定了。还有人族强者的那个反应,也甚是不对劲。
然而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解决这群枯怪。
“嘿!他们到底什么时候退啊?!”白华朝孟婆的方向喊去。孟婆一身的汗水,回应道:“你总算有动静了?刚才问你怎么样了,你没回应……他们可能还要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今天反应特别强烈!”
这也很不对劲了……
不过,一切的不对劲都是有理由的,也许,这与往年不同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能让人离开的契机呢,也许,就是让人族强者醒来的前兆呢?
白华如是想着,这其实是比较乐观的看法,白华也知道,也清楚,如果情况不乐观的话,也许这也是个……死亡的前兆。
不过她没有那么惊悚冷酷的感觉,还是愿意往好的那方面去的。
“你们还能撑吗?需要帮忙吗?”白华喊道。
“别了,你就躺着吧,别捣乱就成……”孟婆语气中有些十分嫌弃的意味。
白华:……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战斗力……一直没什么长进,在这里,无疑是个菜的。
咦???
白华忽然看到有一只枯怪拼命地往下伸手,她只想着,这也太执着了吧,怎么会这么执着地想要置她于死地啊!
却仿佛受到了那股气流的影响,在那股气流忽强忽弱的影响下,她的意识领域有点模糊了,而那枯怪也不动了。
好奇怪啊……
白华这么想着,因为,她竟然有种想要去拉那只枯怪的手的冲动。
而且那只枯怪也好像在很想拉住她的手一般。
真的是好奇怪的感觉,她竟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似曾相识。
隐隐约约中,眼前的枯怪已经变了模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唤回
只见那只枯怪,变成了一个她最熟稔不过的模样。
是甘酒啊。
也是天吻。
那时候的,清清楚楚的,他的样子。
她曾与甘酒通梦,梦见过他的遭遇,只是不甚清楚,如今却……什么都看到了。
她看得一清二楚。
是那时候的他,白皙的锁骨处皮肤在被刮坏的衣裳里面露出来一部分,满身的伤痕,满身的血污,心口的衣裳由一片丹砂的艳色变成干涸凝固的赭色。
他就那样紧紧握着双拳,一双手上蹭破了皮,眼神时而恍惚时而坚定,那是他在撑着战斗的模样。
他面临的那些,实在让她感觉到很难过。
怎么能这样,被一剑刺穿身体,还被推下悬崖,还要面对那样九死一生的战斗……怎么能这样对他啊。
白华心下微微不忍,她心疼,清清楚楚地见到了,竟是令她鼻头一酸,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里累积起来。
不对,这个时候怎么会……
“白华!别伸手,别伸!看到什么都别伸手!”孟婆忽然大吼。
白华被一语惊醒,赶紧缩回了手,眼前哪里是什么甘酒,什么倔强狼狈的样子,分明是一只长相奇丑无比还吞吐着大片哈喇子的怪物!
白华不由得一惊,若是刚刚她身处手去,恐怕她的结局……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里,她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华问着。那边的孟婆已经打得有点太激烈,听不清她说的什么话了。
于是孟婆像个半聋一样“啊?你说什么?”说了半天。
白华:……
算了,还是不打扰了。她继续躺尸好了。
这里真是个玄乎的地方,这里的人也是,一个一个的,情况都不算正常。
白华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仅是力量变弱了,抄的更难修炼了,也更是大开了眼界。要说原世界,少有这么多让她觉得稀奇古怪的。
有点怀念,但还可以吧。主要是想念好朋友木秀卿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唉。一别不见,如隔三秋。她和木秀卿,已经多少年没见了啊。
她正想得出神,没注意间,枯怪潮已经退了下去。
孟婆和阴影一个累得坐了下去,一个累得直接躺在了地上,都喘着粗气。
“我的天啊,可算是回去了,这没完没了的。”孟婆说着,看见白华正在瞅着他,忽然话锋一转,“打得真是酣畅淋漓,有助于老年人身体健康。”
白华:……虽然你不知道我多大了,但我怎么总觉得你在说我呢???
迷惑。白华翻了个白眼。
“对了,刚刚你是不是走去了意识领域啊?”白华被他这么一问。
白华点了点头:“是。这次是……”
孟婆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很喜欢听他八卦的样子。
白华觉得她现在可像那说书先生。
“唉,这次他塑造了一个天上的世界,是个厨师,还着急叫我不要喊他世界之主。”白华简单复述一下。
孟婆听完分外唏嘘,他环着手,揶揄道:“这恐怕是听到我们吐槽他自恋。”
白华:……我倒是盼着他能听到,他能听到就说明他快醒过来了啊。
可关键是没有啊。
孟婆心里盘算的,却是在人族强者的意识领域,出现的变动。
他没有告诉白华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人族强者在与妖王那昏天暗地的一战之后,身负重伤。他有一个强大的精神领域,他的隐格也是与意识类有关,和孟婆自己是很像的,只是孟婆没他厉害罢了。这种能力有好处有坏处。
好处是能蛊惑别人进入意识领域,坏处是,像人族强者这样强大的,弄不好会和对方一起陷入意识漩涡,相互影响双方的意识领域,至于影响的比例多少,却是不得而知,纯粹随缘。
妖王身上有一种杀欲种子,使得他变得嗜血残暴,这点,是人族强者在后来与他战斗的时候才知道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杀欲种子似乎与人族强者相互影响了。
而这影响不会小,应该还很强。
至于会持续多久,是短暂性的还是永久性的,都是未知数。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如果像人族强者这样强大的人沾染上杀欲种子,那他恐怕到时候也会和妖王一样,变得阴鸷而残忍。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杀念。
这就太可怕了。
根据白华的遭遇言语,孟婆推断出这些,只是他还没法验证,但是这种情况,就像沉寂了多年的种子,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影响,突然开始生根发芽,这种情况,让人想都不敢想。
如果像死亡的世界里那样的,人族强者开始变得失控。那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在死亡的世界里,人族强者很想记起什么,却被告知忘了就记不起来,恐怕,这是他的潜意识在呼救。
也许,这是一种警示,是否暗示着,或者说是人族强者的潜意识在向他们呼救,那也许是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其他的记忆和理性,很有可能已经被杀欲侵占了,所以他才会记不起来。
若是,已经严重到这样的程度的话,那么,人族强者是不能够醒来的,一旦醒来,只会酿成另一场巨大的浩劫。
可若是……能把他的记忆和理性唤回来呢?
若是这样的话,若是如此,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如今眼下,能进去他的意识领域的,能帮助他的潜意识的,恐怕只有一人了……
孟婆看了看白华的方向,心中已经拿了主意。
“白华,”孟婆语重心长地说,“也许,我们有办法,可以让他醒来了。”
白华一听便很惊喜:“如何做?”
孟婆道:“我在心里分析了一下,也许你能够刺激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一切都想起来,他就很有可能会醒。”
白华“啊?了一声,半信半疑,觉得不太可行,但是孟婆坚持说这是唯一的办法。白华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一试。
“首先,我把我知道的他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说。”孟婆如此说道。
白华点了点头:“好。”
孟婆道:”一切要从小黑小白说起……”
白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黑……小白???
白华想到这两个热情且自信的解说员,确实一直都存在在人族强者的意识范畴内,他们应该也是两位原本让他记忆很深刻的人物吧。
白华默然,这人,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孟婆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而偏远的村庄……”
白华扶额:“童话故事?”
孟婆有点不好意思:“我有时候不太能抓重点。”
“冰棺里的人,是苏家时雨,一个从小就被抛弃的没落贵族的人。小黑小白,是他的亲人,为他留下的一双玩偶。”
孟婆说着,用指头大概比划了一下那两个玩偶的大小。
“其实这两个玩偶长得挺吓人的,尤其是笑容惊悚,是从前苏家家主用来辟邪的玩意,却被苏时雨当好朋友,度过了无数年岁。”孟婆兀自说着,“他生命力顽强,开始的时候虽然难了些……但是天才到底是天才啊,埋没多年,终究也还是天才。”
“他成长得很快,很快就发光发热,也有了自己为人处世的一套……毕竟是当时的人族最强者,不是吹的。”
“终于在某个不特别的日子,他发现了苏家与妖族之间的纠葛,从此走上了斩妖除魔的道路。”
白华边听边点头:“纠葛?什么纠葛?难道苏家的没落是与妖族有关系?所以,他才立志要斩妖除魔?”
孟婆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同意她的猜想:“不,你错了,你想的方向错了。”
“苏家人,是除妖的大家。那时候,人们都以为妖族是异类,只是,他们并不尽然是坏的。他们之中,和人一样,有着善恶之分。”孟婆道,“但那时候,苏时雨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做了敌人。”
“只是在后来的一次劫匪劫走美人的事件中,他看见当时先他一步救下人的人,是一支山间生活的妖族,那时候,他的心理有了变化。”
“这支妖族居住在山间,因为他们惧怕人类把他们当做敌人一样驱赶,但在危机的时候,他们也并未放弃去救人。这就是妖族中某些妖的善良。”
“苏时雨看见了这种善良。心中有些东西,终于动摇了。”
可是……
苏家,从前是除妖的大家啊,他们祖祖辈辈,杀了很多妖怪,保护了人类安全的同时,其实也误杀了很多无辜的妖族。
苏时雨犹且记得,在终于回归了没落的苏家的那一日,他看着苏家怎么也不肯搬动的苏家祠堂,感到什么神圣,不可亵渎。
他带着一身庄重进入了苏家祠堂。
每一步,都走得庄严,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
他面见了列祖列宗的碑位,看到了他们的斩妖的刀剑,那时候他的信念,就是传承下去,斩杀妖族。
可是当那件事之后,他心里的信念渐渐动摇了,他知道他是难以接受,换谁,将心中的信念颠覆,都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煎熬的残忍。
那一日,苏时雨冒着雨,跪在祠堂里,面对着列祖列宗,心情复杂。
“祖先在上,后辈苏时雨,心中信念恐变,因此甚为茫然,惶惑不知如何自处。”苏时雨缓慢而深重地说道,“请列祖列宗恕罪。”
当时的苏时雨,实在是很矛盾。
一边,是信仰,一边,是苍天让他看见的,无法自欺欺人的事实。
他没有想好,没有章清楚。因为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他的这种想法无疑是新奇的,也很难让别人能够认同和理解。
他自己也是一样迷茫而不够坚定。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同时,那段时间,苏时雨的刀剑上,再也没有沾染过妖族的鲜血。
也许,他可以这样逃避一辈子,选择其他的事业。
可是每当他拿起自己的剑,看见上面的凌厉寒光,就会想到那锋利的剑刃上,曾经沾染了多少血迹,而死于他刀剑之下的亡魂,走有多少其实是无辜的……
每每想到,他就有一种深重压抑的负罪感,他感到迷茫。这种迷茫。渐渐随着年岁,变成了一种恐慌。
再到后来,苏时雨因为受到仙门大家的赏识,被人嫉恨,也有人看不惯他轻狂的样子,认为他恃才傲物,想给他一点教训。于是在山林里赶路的苏时雨,遇到了一批刺杀。
杀手来势汹汹,很有一番样子,他们在山林里反而更有优势的样子,穿山过林,毫不费力。
苏时雨面无表情地迎战却因为天色渐黑,加上不熟悉山间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一处极为险峻的山势地形里,只稍一动作,就被卡在了一处。
幸好苏时雨有些别的经验,愣是暂时没有给杀手发现。
在这时,他感受到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臂弯,强行把他带走了。
“谁?”他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天黑了,他看不清楚面前人的样貌。
“安全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好像……还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苏时雨长这么大,似乎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类似于亲情的温暖。他从小就没享受过亲情待遇,甚至于长大之后回归苏家,很大一部分也只是因为他闯出了名堂,可以光耀门楣。因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瞬间就拉近了。
那人点起了一盏油灯,微微昏黄的光亮中,那个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忽明忽暗,却闪烁着让他心里一颤的温和。
“你……”苏时雨放下了手中的剑,也放下了警惕,他说出一个字,本想说的是“是你救了我?”,这时候,他却说不出了,心头,正被那种茫然的惶恐占据着。
因为,苏时雨比一般的修炼者更加敏锐,一切伪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
包括眼前这个救他的人,虽然这人很努力地隐藏起了自己的尾巴,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动物毛发,但是他还是很清楚地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
而这只妖,却竟然敢把一个看上去就是修炼者的人类救下,还带回了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苏时雨当时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有多么复杂,但是他知道的是,他绝对,不再是当初义愤填膺只顾着斩杀妖怪的那个人了。
心头有些东西的比重,正在慢慢加大。
他还在逃避,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是神色复杂。
“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那个老人看了看油灯,总觉得好像不够亮,他家里好寒酸,衣服也是破的,补丁有好几个。
平时,老人省吃俭用,睡得早,油灯都不怎么点亮。点亮,也就点一盏,微微弱弱的光亮,实在是有些昏暗了。
他现在担忧他的客人,看上去是好条件人家的贵公子。他有些担忧,自己家里条件不好,委屈了人家,灯也不够亮,衣服好像也不够好,睡觉的地方也比较简陋。
他担心客人会不会嫌弃。
然而他看着他带回来的客人,一言不发地端坐在那里,紧紧抿着唇。
苏时雨看上去,有些警戒。
老人识过风雨,当然看出来他神色动作里的防备。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猜他的客人应该饿了,于是,他转身去厨房里,切了一碗果子。早知道昨天再起得早一点,这样他就能有更多的食物来招待人了。
老人苦恼,把手洗了一遍,想到苏时雨干净雪白的手,再看看自己乌黑而粗糙的手,又洗了一遍。他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够,就又搓了几遍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手指指腹微微翘着,怕沾着碗的内壁。
“来,客人,你饿了吧?”老人端着一碗果子来了。苏时雨看着那碗,默然。
老人赶紧说:“吃吧。能吃,洗干净的。不脏,不脏。”
苏时雨看着老人,心里触动,这个老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哪里都脏,要洗好多次手才肯罢休。
苏时雨微微震颤,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但是他知道,他对这个老人竟然没有抵触。
而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一直是知道这个老人是妖族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苏时雨拿起果子,吃下去一个。
老人微微笑着,很慈祥,慈祥得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人,在照顾自己的孙子。苏时雨的鼻子竟然酸了,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不经意间已经柔软了下来。
“我怎么知道?”老人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族里的几个小伙子,跟我讲啦,他们说,他们当时看到一个美人被劫啦,要上前去救人,有一个气度不凡的人类,看见啦,但是却没有伤害他们。”
老人说着,痴痴笑起来。
“他们说,当时他们怕呀,这个人类看起来就不好惹,可是他竟然没有伤害他们。”老人说,“他们觉得这个人很不错,如果以后再见到,如果他以后有什么麻烦事,一定尽可能帮忙。”
苏时雨听着,却心有感触,一遍一遍的,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他忽然想哭。
他忽然仿佛被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一样,那臂弯也是港湾,在他风雨兼程的时候尚可以助他遮风挡雨,在他平静逃避的时候,又来告诉他鼓起勇气。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亲情一般的温暖,居然不是从人类身上,而是从那还没见过几次面的妖族身上。
这种感觉奇妙,而且深刻。
苏时雨当即又红了眼睛,老人却以为他冷,赶紧去打了热水,想给他泡脚。
苏时雨看着老人秃秃的头顶愣了神,忽然开口:“不了,我自己来就好,我没有那么娇贵。”
老人愣了一下,他听见苏时雨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苏时雨第一次对妖族这么友好,第一次对妖族说了一声谢谢,也第一次对素不相识的人可以这么信任。
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呢?到底,他现在心理,更偏向于哪一种呢?
苏时雨也不知道,往往一种观念的颠覆,需要很多人共同付诸努力,往往一个观念的产生,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支撑,需要足够大胆的信任,需要足够深刻的体会。
可是如果能重来的话,苏时雨宁愿不要那样深刻的体会。
因为回想起来,都是万分痛苦。
在这里,为了躲避追杀,苏时雨在老人家里待了一段时间,这期间,老人展现出了自己强悍的体力,即便他年纪大了,但是他还很能背柴火,气不喘神色也清明。
老人总在这时,会笑着说:“不瞒你说,我祖上是当年第一强大的妖族白狼族,力量型的典范呢,再过个几百年,老头我呀,还能扛!”
苏时雨这时候总是会回报给他一个鲜明而灿烂的微笑。
后来,苏时雨终于想通了,他拿起了剑,这次,他想为妖族说话。
他离开了老人的家里,回到了苏家。
回到苏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跪在祠堂里:“苏家祖先在上,后辈苏时雨,在此对祖先说一声抱歉,但苏时雨愿意坚持自己的新观念。我想,人族分善恶,妖族亦分善恶,这世上,总没有绝对该死的。”
忽然一个身影跃入眼帘,苏时雨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苏时雨被打蒙了,身子却挺直。不卑不亢的神色,微微震撼的气势,在不言不语不反抗中展现地淋漓尽致。
“混小子!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现任家主气急败坏,大口大口喘气,拿着一柄长棍,就要往他身上抡去。
苏时雨这次却没有再不反抗,而是牢牢握住了即将砸下来的棍棒,冷静地把棍子直接折断,说道:“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苏时雨的父亲气得身体直颤抖,说道:“你这混蛋小子!老子让你回归,不是让你给我们苏家丢脸的!”
苏时雨却很平静,他叹息道:“是看我混得不错,想让我光耀门楣,帮助苏家重新回到巅峰状态,是吧?”
苏时雨脸色平静到不能再平静,整个人都仿佛散发出了不同的气势,心中的信念也越来越明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种子
“哎哟我的天,苏时雨这波操作可以啊,霸气!”白华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苏时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快气炸了。他父亲指着他,气得指尖颤抖,却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苏时雨没有表情,慢慢往外走去。
那天,外面下了好大一场雨。
身后人忽然大声吼道:“苏时雨!你这个混蛋!”
苏时雨怔然了一下,却始终面无表情,眸光浅淡,有一些由心的疲惫感。
身后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被雨声盖过。
这次,苏时雨一直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冰冷的雨水浇醒了他。
各界除妖人士的事业都如日中天。苏时雨心里知道,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他突然提出自己的想法,等于送死。
所以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苏时雨的实力在无声无息中,慢慢变成了当时人族的最强者。
他有着一切作为一名强者的姿态,但他不骄不躁,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计划之中、意料之内的。虽然……的确也是如此。
苏时雨去老人家里看过,但是他没有找到老人,那里面,已经早早空了,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苏时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总会有不祥的预感。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一切都好。
因为他如今的地位与实力,被人有所敬畏是常有的事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着,苏家。
苏家人现在是不敢拿他怎么样,虽然知道他的目标,但是苏时雨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举动,仿佛昔日的豪言壮语,都只是一时意气。
苏时雨当然知道不是,在所有苏家人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在他们都渐渐淡忘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念想藏得很好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适时正是斩妖节,苏家人作为祖上除妖功绩突出的家族,带头开启斩妖活动。苏时雨当然知道,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过度关切或者不满,这点让苏家人都松了口气,以为他什么都放下了。
苏时雨心里实在清楚这一切。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在暗中保护没有危害的妖族。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时雨也未能打破这一句。
他眼睁睁看着苏家人献出的妖族的失去生息的身体。那其中……他看见了一个实在眼熟的身体。
一具苍老的,白狼尸体。
苏时雨清晰地记得老人的模样,老人的气息。
“苏家其赤,献上昔日最强盛的白狼族人的真身……”
“哈哈哈,好啊!昔日我们苏家,曾因斩杀白狼妖族一整支族落而声名鹊起,如今,我们再次斩杀白狼,是为家族辉煌再起之势啊!”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苏时雨的脑袋就跟快要炸了一样。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家族,曾经屠了白狼一族,白狼老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逃了有多久,受过多少生死一线的伤……
甚至,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过。
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明明没伤害过人。
怎么就是这样的下场呢。
苏时雨想不明白,他眼神空洞,心口闷痛。
耳边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时雨?你怎么了?”旁边的人注意到苏时雨的不对劲,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此刻,就像一匹凶狠的猛兽。
“没事。”他的音调平平,整个人比平时更森冷。
他来到山林之中,在老人的家附近,做了一座碑。
他跪在老人的碑前,很久很久,没有离开。
“好人小子,怎么回……”有个妖怪来到这里,本是想来看望白狼老人的,却看到了这幅场景。
“对不起,”苏时雨一脸茫然,他此刻,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对不起……”
他就这样歪着头,说着对不起,眼睛红红的,肩膀也耷拉着,看上去脆弱又无助,像一张苍白无力的白纸,无意识地输出着一片空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妖族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不逃。什么时候,人类能不被那些坏的妖怪伤害……”
苏时雨望着他,哑然失语。
他失魂落魄得回到自己所在的宗门,一个人静静待着,好久好久,眼睛动都没动过一下。
怀着十分痛苦的心情。
后面的事情,大概就是,苏时雨很快提出了自己的念想,在众人面前。
不是没有人应和他,很快,宗门分为两派,一派支持他的说法,一派反对,为他的说法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
一切还需要时间,需要证据去证明。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切都显得分外漫长。
后来,出现了所谓的“恶妖”,为苏时雨等人的观点狠狠做了打击。
很多看不惯他们的人,将恶妖的出现,恶妖造成的伤害,归结到苏时雨的身上。
这样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是所有人从未遇到过的。
包括苏时雨。
苏时雨在听到“恶妖”这一名词的时候,他也很茫然。
恶妖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杀欲念头?
在苏时雨的研究下,他终于知道了缘由——杀欲种子。
他们的身上,都被种下了杀欲种子。
而这种东西的存在,之前他也从未听说过。
只是,有着意识领域方面操控能力的苏时雨当然知道,这是一种类似的操控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当时的妖王,也是杀欲种子所寄生的对象。
于是妖王带领着恶妖,妖族,渐渐分为了善妖与恶妖两类。
面对这样的局势,苏时雨做出了很多努力。
后来,善妖类帮助苏时雨,开始了与恶妖的对抗。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人们发现,原来真的有善良的妖怪,他们在帮助着人们。
在恶妖的步步紧逼下,善妖和人类也渐渐打开了心结,他们同心协力,对抗着恶妖。
后来,也就有了人族强者与妖族大战的事情。
故事总是令人唏嘘,白华听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方法
“你觉不觉得,杀欲种子的出现,实在是太奇怪了。”白华说道,“不仅奇怪,而且……很突然。”
孟婆点了点头:“是。但更奇怪的是,事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杀欲种子的来源。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是凭空出现的。如果有,那么可能,是存在着,从前却没有被挖掘出来的。
白华这么想着,总觉得那里好像不太对劲,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你们这些掌握操控之术的人啊,有时候还真的挺恐怖的。”白华感叹,“这种能力很恐怖。”
孟婆浅淡地一笑:“有时候我甚至会去研究……到底,人么的异格是怎么来的,我们真的总有这些能力吗?我们的意识领域中的事物,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也许,所谓的上界,根本不存在呢?或者,我们也存在于别人的意识中呢?很奇怪吧这样想。”
白华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虽然我没有这么想过,但是,我并不觉得奇怪。这世上的事情,好多没有上限,谁知道呢。”
孟婆点了点头:“好,俞伯牙找到钟子期了。”
“得了,”白华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苏时雨这么多事情啊?”
白华问得孟婆一愣,孟婆怔了好一会儿:“你不说我都忘了,百年了,记性差了……我就是故事里的小白。”
白华:啊???
白华震惊了,上下打量了一下:“真的……没有人气,却也没有妖气啊……你兄弟小黑呢?”
孟婆:……
孟婆无奈说道:“我没有什么兄弟,你看到的那些,都是他意识领域里的东西。活人一样的,只有小白。”
小黑小白在很早的时候,就被苏时雨带在身边了。
小白本来只是个玩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活了,莫名奇妙的。
白华盯着孟婆的脸看:“真是不真实啊……你长得比小黑小白好看多了。你那两坨腮红呢?”
孟婆捂脸:“我长大了啊!谁没有个黑历史了还?!”
白华:……
一切都来得莫名奇妙的。
“所以我现在,要进去他的意识领域,然后,告诉他这一切吗?”白华问道。
孟婆说:“嗯,只能这么干了。加油啊,我们的救星。”
白华凝望着冰棺里的人,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梦虽然光怪陆离了一点,却都有些记忆中的人的影子吧。
所以,其实,他还是有一点记忆的吧。
白华慢慢爬到冰棺上:“我睡了,晚安。”
孟婆笑了:“晚什么安,都快能说早安了。”
白华笑笑:“也是。”
她闭上眼睛,体验着意识的混沌。
困啊,困……
白华很快睡着了。
意识飘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白华瞪着两只清亮清亮的眼睛,一脸懵圈,这什么情况???
这是哪里啊?
苏时雨你丰富的想象力呢???
白华愣了愣,这个人真的是,什么情况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
白华忽然听到几声颤颤巍巍的声音。
好想是对着她这边传过来的。
白华在四周摸了摸,我勒个去,这什么地方啊?怎么四处都是板,而且她还是躺着的……
躺……躺着的???
白华僵住了,这有点……让人后怕啊。
关键词……四周都是板,黑漆漆,躺着……
这也太……
不会吧。我去!
白华握起拳头砸起前面的板。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这里不是意识领域,而是真实的场景,那她很快就会窒息在这里。
这个苏时雨……搞什么呢?疯了吧?竟然把她弄到这里来……
白华砸不开,就使劲踢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真实的,苏时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把棺材给起开了,白华也顺利出来了。
“苏时雨,不能这样,会死人的!”白华呵斥道。虽然意识形态死不了,可是那种压抑的窒息感,真的实在是太吓人了。
苏时雨一脸纯良且懵圈:“你是谁?”
白华看了看环境,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白华道,“白狼老人家?”
苏时雨一脸空白:“你说我的宫殿是哪里?
宫……宫殿???
这哪里像是宫殿的样子啊?
白华觉得这人怕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吧?
总觉得他不是记不起来,是记忆极度混乱的节奏……
“啊,”白华说道,“你记得你是谁?”
苏时雨一本正经:“我叫小黑。”
“噗——”
白华差点惊吓过度。看来这人是真的,记忆错乱吧这是??
还这么认真地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说对不起?”白华问道。
根据这个情景,这苏时雨应该是在祭拜白狼老人。
这总该记得了吧。
“祭拜小白?我不记得了。”苏时雨说道。
白华:……
白华:孟婆你快来,这里有个人在祭拜你。
“不是的。”白华摇了摇头,“你在祭拜白狼老人。”
苏时雨的脸上突然由空白变得惊讶,然后是疑惑。
看来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白华问道,“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哎?”
话还没说完,苏时雨突然倒了下去。
白华:……什么情况?
她把人弄到屋子里去,这时,一个人突然进来,告诉她自己是郎中。
哪有郎中自己上门来的?
白华不忍吐槽苏时雨意识领域的设定。
郎中很快得出了诊断:“这位公子,貌似是意识领域受到了紊乱……只有进去意识领域,然后在他的耳边告诉他自己的记忆,
并且呼唤三声他的名字才可以……”
“这样就可以把他唤醒?”白华问。
郎中点了点头。
意识领域中的意识领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用同样的方法,她已经在苏时雨的意识领域了,那么,这应该是苏时雨给她的暗示吧。她可以这么做,找回苏时雨。
白华想着,在苏时雨身边说起了他的过往。
孟婆待在外面,盯着墓室门口出神。
阴影忽然跑过来,指手画脚的,它说,外面枯怪正在暴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醒来
暴动???
孟婆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冰棺里的苏时雨。
怎么回事,难道是要醒了,所以,这里出现了不寻常的变化吗?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时雨,苏时雨……”
“苏时雨!”
白华喊了三声苏时雨的名字,苏时雨的眼睛蓦然睁开。
随之而来的,白华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知道,她大概是要回来了。
只是相比较许前两次入意识领域,这一次,意识领域的动荡很大,剧烈到让白华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扯裂了一般。果然……要成功了吧。
一阵混沌之后,冰棺开裂,由浅入深。开裂的声音不算小,所以,孟婆能很清楚得听到,并且注意到。
终于……沉睡了百年,他终于要醒来了!而我……终于可以出去一看这美好繁华的世界了!
孟婆简直要喜极而泣。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冰棺,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激动时刻。
冰棺一寸一寸地裂开,白华也跟着醒过来。
她看到冰棺裂开,松了口气,从棺材里出来,这一刻的心情,真是释然。
终于可以出去了。
苏时雨拧着眉头,那股气流一瞬间炸裂,吓了白华和孟婆一跳。
“什么情况,别是失败了吧?”白华问着孟婆,孟婆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站在……还能怎么办呢,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办?
“唰——”
苏时雨睁开了眼睛,冷冻的冰棺彻底崩裂,他从中慢慢站了起来。
“哎哟,老朋友你终于醒了!”孟婆几乎要扑过去,他激动地晃着苏时雨,然后怕他不认识自己了似的,说道,“我是小白啊,你还记得不,有两坨腮红的小白,你还记得不?”说罢,他有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两颊。
白华:……
苏时雨:……
“走吧,不出去吗?”苏时雨径直走出去,一路上的枯怪看到他,忽然四处逃亡溃散,跑得连个影都没有。
白华和孟婆跟在后面,她小声道:“我滴乖乖,这是得多厉害啊,到这种程度。”
孟婆笑了一下:“当然厉害,毕竟是当初人族强者,就是放到现在,也应该是位居前列的吧。”
白华寻思了一会,就她见过的高手而言,他这样的真的很恐怖了。难怪当年能和妖王一较高下。
只是……他看上去好冷啊。
大概,是因为从冰棺里刚出来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外面的世界里……恶妖又出没了。妖王也已经醒过来。如今,形势严峻。”白华说道。
孟婆面色凝固道:“怎么会这样?”
白华摇了摇头。
苏时雨走在前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只顾着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白华总觉得他自带寒气。
苏时雨广袖一挥,白华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岸上了。
白华惊讶,旋即又想到,此处是曜起国的地盘,便不出声了。她还活着,但,一定有人并不希望她还活着。
白华觉得她就像一个在水里憋气的人,终于上了岸,这种感觉,是憋了许久终于放松下来的感受,她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来到岸上,没有人在这里,不过这片湖,似乎已经被封锁起来了。
看来,这次的事情,动静应该不小。
“这里是,曜起国?”苏时雨来了一句,语气里却仿佛带着一点冷冰冰的戏谑之意。
白华很敏锐地抓到了这个点,她总觉得苏时雨有些冷漠,这个人,这个苏时雨,听孟婆讲的故事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婆却是神色如常,有说有笑地跟白华谈论着。
“带我去皇宫。”苏时雨转身对白华说,“你应该清楚这里吧,带我去皇宫。”
白华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威胁。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白华道:“为什么要去皇宫?”
她在想,为什么苏时雨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却是曜起国的皇宫?明明,他对这里没有什么执念啊。
苏时雨不自在地重复了一遍:“带我去皇宫!”
这一句像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白华一愣,孟婆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白华。
白华如今并不适宜去皇宫,否则,就等同于自投罗网,到时候,这一切又要怎么解释?
但……
苏时雨在场,他们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
“好,我带你去。”白华领路,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宫内。
“你说什么?那个无名侍女,她活着回来了?!”长公主惊异,这人这么好命?这都不死?
可惜了她没死,杜卓却被抓去了!
长公主咬牙切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来!”
白华等人来到宫门前,只见长公主气势汹汹地来了。
“哟,还带了人来?”长公主上下瞥着苏时雨和孟婆,笑得一脸虚伪。苏时雨看了她一眼,竟是令她感受到了威慑。
长公主自行切换着,拉着白华的手便要叙旧:“这段时日,你掉落湖中,教人好找啊。你可不知,前段时间,因为你失踪的事,那水镜国的皇上,可是把杜卓抓走了。先前是我们怠慢你了。”她端着笑容,但其实背后,藏的都是刀子。
白华静默不语。
“后面这二位是……”
“小白,苏时雨。”白华言简意赅,也不多说。
不多说,但长公主自然懂得。谁人不识苏时雨的名号?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仔仔细细观察着苏时雨:“这可是那鼎鼎大名的人族强者苏时雨?!”
苏时雨没有说话,倒是孟婆一脸骄傲自豪,点头如捣蒜。
苏时雨并不卖长公主面子,冷冷地直接进了宫门。
长公主没表现出什么不好,吩咐下去,在皇宫内设宴。
宴席期间,苏时雨安安静静地端坐着,脸上却太面无表情,弄得小皇上有些没脸面,却也不好说什么。
苏时雨看起来不甚在意。
白华小声对孟婆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婆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苏时雨很不对劲,难道醒过来了,妖王的杀欲种子,对他还是有所影响吗?
苏时雨虽然曾经因为实力,比较傲娇,但是不会如同这般无礼、不理会人。
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狂
甘酒把杜卓给抓了?
白华有些心不在焉,是想着这个事。
她不在的时间,他应该很担心吧,听到她落水的事情,甘酒怕不是要急疯了。
先前她不想暴露身份,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白华搅着茶水,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余光不经意扫到门外,门外有一个人正探着脑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露出的半张脸,白华很快就看出来,他是容倦。
白华瞅着容倦一直在看着自己,心道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她说,便请了个理由,悄然去见了容倦。
容倦的模样,看上去正常,实际上已经疯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杜卓被抓走啦。”
白华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你的夫君,为了找到你,真的是心急如焚……”白华皱了皱眉,这些她都已经知道,可这容倦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容倦笑了:“可是,杜卓手力的势力不容小觑,这么长时间了,他却没有逃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他是没有动用那些势力?还是有别的目的?我觉得是后者。他可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吃苦的人。”
白华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这些?”白华警惕问道。
容倦摆摆手:“别激动,没有人比我更想掰倒他。他们杜苦家的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白华有些疑虑,不过想来也是这样,容倦不愿意再成为被操控的人。
“我的意思,是水镜国的那个皇上,被盯上了。”容倦磨了磨自己的手指骨节,“杜卓,可能是顺便被当了棋子。我不清楚甘酒他察觉到没有,但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件事,毕竟……你们是好帮手。”
他说得直率坦白,表明了利用便是利用,是爽朗而有目的性的人。
白华此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听了他的话,很快就能理解明白了。
甘酒被注意到,很可能是因为当初在雾虚国的时候,他与妖王大战,此后一战成名。甘酒的实力强大,一定会被忌惮。有人暗中关注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这暗中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白华咬了咬嘴唇,思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看来,她需要快些回到甘酒身边才是。
“啊啊啊——”
宫殿内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旋即,紊乱的刀剑声,逃窜声,都出现了。
里面出事了!
白华意识到之后,赶紧进去,却发现——
苏时雨此刻手中正拿着剑,露出渗人的微笑,贪婪的嗜血欲望在脸上、在眼睛里就已经表现了出来。
苏时雨的微笑实在令人发毛,更让白华感到全身血液凝固的是,苏时雨的剑上。沾染了很多血迹,新鲜地、温热地流淌着。
白华一阵犯恶心。
孟婆好像受伤了,衣服被划破,出了口子,正在汩汩流血,他拿着一柄剑,抵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额头一直在冒汗,眼神里是满满的戒备。
而殿中的其他人,正在东逃西窜,却反而激发出了苏时雨杀人的欲望。
太可怕了……
白华被这景象所震撼,一时呼吸屏住,不知所措。
“别过来!”孟婆用口型对着她的方向说。
趁着,苏时雨还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白华。
苏时雨又在挥动着剑,脸上的疯狂是白华从未在他意识领域里见过的模样,太吓人了。这副样子,就像……就像在死亡的世界里,“世界之主”最后的模样!
孟婆撑着身体,脸色煞白,还在苦苦支撑着。
小皇上和长公主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白华知道,自己恐怕帮不了什么忙,苏时雨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只怕是整个曜起国皇宫里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幅样子,实在是像极了,当初的妖王。
当初的妖王不也是这样吗,暴虐无道,嗜杀成性。
“饿了。”苏时雨扭曲地笑着,仿佛把这些人全部当做了杀欲胃口的满足者。
白华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怎么这样一个强者,也变得和妖王一样,难道是中了杀欲种子吗?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有两个实力如此强悍的人,只顾着杀念……一切,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世界,何时能得到太平,何时,人们不再恐惧。
不能坐视不管。
苏时雨的剑朝长公主和皇上那里去了,白华拾起一把剑,冲了上去。霎时,剑被苏时雨挑断,碎成两节。孟婆从后面攻击,试图转移注意力,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白华赶紧拉了他们就往外面冲。
到了外面,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他像是侍卫的模样,白华却认出来,这个人是水镜国皇宫里的人。他是高手,是最初被甘酒派了保护她也是监视她的人。
白华已经顾不及考虑他怎么在曜起国出现的问题,就被他拉走了。
这人,其实是甘酒安插在曜起国的暗线,是用以寻找白华下落,第一时间汇报的人。
白华和长公主等人被拉走,然后被他推搡着上了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通往水镜国方向的马车。
本来那侍卫是不打算带上长公主和皇上的,但白华一直没肯松手,他也没有办法,就一起吧。
他在外面做掩护,终于离皇宫越来越远。
白华心里有些担心孟婆,但是在被拉走前,她看到孟婆的口型是“死不掉”,大概是教她赶紧走,不要管他的意思。
若是苏时雨哪一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沾染上这么多杀孽,必然不能接受。
白华想不通,明明她按照意识领域里的方法去做了,为何结果却如此差强人意?
这苏时雨已经醒来,性格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沾染上了杀欲种子呢?
从前的苏时雨……还能回来吗?
皇宫里的人,能幸免于难吗?孟婆……能自救吗?
白华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还在吓得颤抖的长公主和小皇帝,沉默不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宫
现在的情势,真是相当不妙。
白华掀起帘子,望了望马车车窗外,他们已经离远了皇宫。只是,这两人……
发觉白华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长公主脸色苍白勉强,带着刺猬一般扎人的眼神,说道:“怎么,现在想要把我们丢下了吗?”
小皇帝打着颤,心道不好,怎么让这个长公主出来了,是因为……受了刺激吗?
这位长公主心直口快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也不管刺不刺挠人。
白华反倒喜欢她如此这般时候的模样,觉得仿佛更真实一点,虽然有些话她不爱听,有些行为她也不爱瞧。
白华摇了摇头:“我不会丢下二位不管。”
长公主疑惑道:“真的?可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们?”
白华开玩笑说道:“难不成为了积德行善?”
这话出来,马车内的紧张气氛慢慢有所缓和。
长公主有些不自在,仿佛是觉得马车里的空间太小,舒展了一下身手。她而后嗔道:“亏你还开得了玩笑,真是吓死人!”
小皇帝:“皇姐,你……”你住口吧……
他担忧白华不高兴了,把他们从车内撵下来。
但是显然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虽然看起来长公主常常怼白华,白华也常常不予理睬,但是,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另外那位和蔼的长公主,与白华之间,反而似乎没有这两人之间那般亲切。
那位长公主,善于伪装,偏偏给人的感觉是忽远忽近,隐隐约约总有距离,不贴近你,却也不冷落你。
不冷不热的性子,是她在皇宫里磨炼出来的。而摘了面具坦诚相待的,是她心底深深的渴望。
白华便问道:“长公主殿下究竟为何总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长公主奇怪地望了望小皇帝:“有这事?”
小皇帝白着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因为,他还是有点怕那位长公主出来,会训斥他。
白华瞧着小皇帝道:“能说吗?”
小皇帝咬了咬嘴唇,他是有些纠结的,毕竟这是他皇姐的事情。但此时,白华算是救了他们一命,说说这事,但是能抚平一点欠了人情的不安。
“说说吧,”长公主托腮。“本宫也想知道。”
小皇帝深深吐出一口气:“其实大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皇姐从幼时起,便得了两种人格互相变换的病,已然好多年了,却不见有什么好转……”
白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忽然想起什么,她又说道:“这位长公主,在另外一位出现的时候,其实是记不得经历过的事吧?”
小皇帝点了点头。
“同样,另一位却能记得这位经历过的……对吧?”
白华道。
小皇帝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这位长公主,是在主人格的基础上,出现的?”
“对。”小皇帝咬咬牙,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公主。
长公主愣着神:“本宫倒也想见见另外一位长公主,是否也同本宫一样优秀。”
白华:……
小皇帝:……本来还以为她会因为自己本是不存在的而感到失落,现在好像是他想多了……
长公主戳戳小皇帝的肩膀:“说说,她优秀不?”
小皇帝:“优秀……绝顶优秀!”
长公主连连点头““不丢我的面子,如此便好……等下,我本来不存在的对吧?”
白华:……您才意识到?这反射弧可有点长了啊……
长公主没再说话,歪了头去,表示自己想睡一会。
马车抵达水镜国境内,已经过了好些时候了。
那个侍卫这些天讲的话少得可怜,常常就像一桩木头,木讷地守在他们身边,一言不发。似乎什么风都吹不起他言语的涟漪。
白华每次试图跟他搭话,了解下水镜国皇宫里最近什么情况什么的,都跟空气聊天一样没什么区别的。
一来二去,她便也不问了,反正……也快到了。
“皇上!”近侍激动地想哭,唉呀妈呀这消息来了,皇上定能不再阴沉着脸了,想到这里,便心酸得不行,又惊又喜。
哎?
近侍发现书房没皇上的人影,只是皇上这几日这个时候都是待在这里的啊?人呢?
甘酒得到讯息的速度比近侍要快多了,他一接到消息,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睛,他害怕,他不敢相信。
然而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白华回来了的时候,他又无比地不知所措,像一个得到大喜之人,激动得手忙脚乱。他第一时间,便是乔装出去宫。
一刻,不,一瞬他都不想再等了。
若是一转眼便能看见你,这从前凉过血脉的岁月,便什么都不是了。
白华一下马车,就有一个人影疯狂地过来,它甚至还没有看清,来人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力道很大,怀抱很温暖。
“你回来了。”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白华一听声音立马反应过来是谁:“嗯,我回来了。”
甘酒开心地微笑:“好,回来便好。”
两人拥抱了良久。
“我都快到了,你怎么还出来了呢?”白华好笑道。
“因为,我……我一刻都不想等。”甘酒说道。
白华笑了笑,说着:“真好。”
长公主看着小皇帝:“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驸马?”
小皇帝:“皇……皇姐,是你说不要驸马的来着……啊,对,你也不知道这茬事。”
长公主:“她这么说?”
小皇帝一脸憋屈且无奈:“是啊,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绝对精准。”
长公主摆摆手:“好吧。”
小皇帝看着她,有点感慨。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久都没有转换,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和刺激,还是别的什么?
“那两位?”甘酒看了看长公主和小皇帝。
白华拉着甘酒,轻声道:“回去再同你细讲。”
甘酒点点头,环起了手臂:“好,顺便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白华:“……啊哈???”
回到宫内,小宫女崩溃大哭:”娘娘,您可算回来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机关
白华:……那啥,我回来了不应该高兴吗,这,咋感觉哭得这么崩溃呢?!
白华扶额:“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小宫女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她的衣袖,泪眼朦胧道:“你是……你是真的吧?”
白华:“对,真的,如假包换。”
小宫女:“你是活的吧?”
白华无奈,忽然就想逗她玩:“我已经死了。落叶归根,亡魂当归故里。”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严肃,以假乱真,也许是小宫女的心思太单纯,她是真信了。
她呜呜哇哇地哭着,看着甘酒,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哇哇哇……娘娘,您叫皇上怎么活呀,皇上得**了呜哇!”
白华:?!
白华觑了一眼甘酒,甘酒一脸无辜:“不关我的事……”
白华对他道:“你这么重口呢?”
甘酒:“不不不,没有没有,听我解释,啊不对,没有的事……”
看着他慌里慌张试图解释却越抹越黑,看着小宫女哭得震天动地,白华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行了,逗你们的。”
白华赶紧拉起来心态崩了的小宫女:“你啊,怎么还真信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小宫女抽泣道:“真的吗?”
白华赶紧点头:“真的真的!”
小宫女露出了带着满面泪水的笑容:“那太好了!定是皇上缝的祈福锦囊起作用了!”
甘酒捂脸,妄图把自己屏蔽开外。
那个祈福锦囊的事……怎么能……怎么能说出来呢。黑历史啊,太丢人。
白华斜着眼,弯起了唇角:“哎?我们水镜国的皇上,竟然会绣花的活啊?”
甘酒挠了挠头:“不,我……”
白华不等他说完,双手伸出来:“福袋呢?拿来。”
甘酒:“别……别了吧……”
白华:“嗯?难道不是送给我的?”
甘酒:“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我我我,你听我解释……”
白华可喜欢他气急败坏努力想解释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期待着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白……白华……”甘酒拗不过,扭扭捏捏地,从衣裳里掏出了一只锦囊,递了出去。
白华拿过来,上面绣的是……是什么玩意啊?!
白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甘酒就像做错事的小孩等候发落,偏偏又有点小小的期待,搞得白华很是心虚,不想拂了他的心意。虽然……虽然她是真的看不懂甘酒到底在上面绣了个啥。
“那个,这个,五彩斑斓的锦囊,挺好的,我很喜欢。”白华鼓励着,满足了甘酒小小的期待。
“你喜欢,我就很开心……”甘酒道。
小宫女继续助阵:“娘娘,您离开皇宫这么久,可是不知道皇上有多急,皇上除了处理朝政之外,就躲在小黑阁里,有时还会是在书房里,静静地写着娘娘的名字,有时候还嚼着酸诗……皇上写了那么多娘娘的名字,字都给练好了……”
近侍心道:住嘴住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甘酒:这话怎么哪里听着不对劲?
白华却是很感兴趣:“哟,那我都要看看。”
她将锦囊系在腰间,便要往他的书房中去。
“白华……”
白华看了看书房里那些到处都有的纸张,上面到处都是她的名字,有的像是宿醉之后写的,歪歪扭扭的,也像极了一个人喝醉时候的样子。
白华再看那些戚哀幽怨的诗词,一个劲忍不住地想笑。
“哎?这是什么?”白华的注意力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走了。
甘酒一看,不好……那是……
白华翻过那一摞厚厚的戏本子,无意间,翻到……
“如何报复一个女人?先对她好,再推……”白华皱了皱眉,叫了出来:“这什么玩意?!”
白华拎着话本子,佯装愤怒,跟甘酒对峙:“这怎么回事,你想干嘛呀,还特意标注出来?”
甘酒立刻马上怂了:“白华,我错了。”
白华惊呆了:“你还真想过啊?”
甘酒脸上冒汗,他现在说没想过还来得及吗?
“白华……我错了,别生气,我真的错了……”他眼神楚楚可怜,搞得让人有种好像是白华的错一样的错觉。
白华也是服气,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这么戏精,还演得特别真实。
白华冷艳孤傲地瞥了他一眼:“呵,你看我像相信你的样子吗?”
甘酒更加可怜巴巴像一个失宠的小猫咪,孤零零地,招人可怜地哀叹一样。
白华:……不行啊,长得太好看了,要命啊。
殿外,另外一位长公主出现了。
“皇上,你说,杜卓,会在哪里?”长公主深沉道。
小皇帝总是有些怕她,怕她在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城府,怕她深不见底的心,怕她两面三刀的习性。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皇帝还是更喜欢那个脾气暴躁、有啥说啥,不肯藏着讨厌,也不愿掖着喜欢的皇姐。
大抵是因为看不透。因为未知,所以恐惧,所以,这种威慑力,就形成了。
“皇姐想去救杜公子吗?”小皇帝开口道,:“可是,这几是水镜国的地盘,我们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吧……”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觉得,杜卓是那么容易心甘情愿被关在这里的人吗?!”
相小皇帝犹犹豫豫道:“这……说不清楚。”
长公主道:“你明明看得透彻!你怕他杜卓作甚!”
小皇帝像是吓到了,低下了头,息了声。
“杜卓这小子,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没人比他更精明了……简直跟他那个疯子老爹一模一样,只不过,他若是想完成他爹的野心,那就真留不得了。”长公主说道。
“是。”小皇帝弱弱地说。
“二位,这里是我们皇上为二位准备的房间,若有什么需要,只尽管吩咐,我们定尽量满足。”侍从道。
“不必了。有劳。”长公主等人被领到房间内,它说道。
“不敢不敢。”侍从如是说着,便退了下去。
“咔哒。”
一声机关的声响,从房间里传来。长公主转过头去,竟是……
第一百三十章 不离开
……竟是一只木耗子,翘起了一块地板,翻了上来。
长公主脚步轻轻,走了过去。那只木耗子就悄悄溜到她的脚边,撞了一下,摔倒了,然后赶紧站起来不动了。
长公主看着稀奇,那木耗子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皇姐……”一旁的小皇帝看得呆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长公主一个手势制止,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便直接拆了那木耗子的肚皮。
果然……不出所料。
木耗子的肚子里藏有玄机,长公主手指一夹,从里面慢慢夹出了一张小巧棉质的帛纸。
看字迹,便知道是哪位夹。
杜卓。
长公主打开来看,小皇帝凑过来:“皇姐,这……”
“是杜卓。”长公主快速看完,便快步行至红烛处,将这帛纸燃了个干净。
长公主冷笑一声说道:“这杜卓,让我们不要去救他。看来,他真有什么不让人知道的打算呢。”
小皇帝皱了皱眉:“他这么想要皇位?”
长公主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吧。权力,地位,这种东西,看着虚无缥缈,但是实际上,最打动人心,或者说,最打动人的欲望……有了这两样东西,很多事情,有时候就能迎刃而解。只是,这天下,哪一个位子,真那么轻松简单呢。”
小皇帝有了紧张的感觉,倒真怕自己的位子被他夺走似的,脸色煞白。
长公主瞥了一眼:“别担心,你我姐弟二人才是同一阵营,儿时玩伴算什么……只是,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他既然打算在水镜国入手,我们便有好戏看……看看他杜卓究竟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长公主的声音自带冷峻,小皇帝睁大眼睛,什么话也敢说。若论计谋,他从不敢正面对抗这个皇姐。
只是宫院深深,
从那里养出的人,多少都不能天真无邪,没有半点私心。小皇帝也是有的,一直以来,因为自己年纪小的缘故,常常他得不到朝廷大臣的敬畏之心,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
小皇帝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阅历,没有那么深刻独到的见解,但是这些他都么理解接受。但是他真正所不能接受的,是挥一挥手便能翻云覆雨、置身波谲云诡的局面里丝毫不惧畏的长公主。
这个女人,如今是曜起国最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模样,就像极了他们的母后。不过,他们母后的手段更为决绝冷冽,整个人的气场就是不好相处,不过也是,手握重权的女人,怎么能软弱。
若不是当年他们的母后一早窥破杜苦的野心,恐怕那时候,天下已经是杜苦的了。这杜卓也不是省油的灯,若真有一天小皇帝要同他对上,那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可是他对于这位长公主,这位皇姐,更多的是害怕,有时候会怕得喘不过气来。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不融洽,只是因为,他看了太多长公主两面三刀、手段阴狠的样子,所以他太清楚长公主的能力,更屈服于她的城府狠毒。
所以他不敢忤逆,但是他的心,早就因为作为一国之君的关系而飘走了,根本就没有真正服从于长公主,实际上,他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服气。
但是他敢想却不敢为。
毕竟要掰倒这个女人,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说比起杜卓,其实小皇帝觉得长公主更像是那个要反叛的人。有能力有权势有地位,甚至还笼络了朝中大臣的人心,还治理有方,就这些,他就输惨了。如果不是还有这血缘关系存在着,他会更加不放心。
他觉得忌惮。
不知道长公主有没有这样感觉出来。
另一边,甘酒在书房批阅奏折,而白华就抱着那一堆戏本子,陪在他身边。
甘酒认真做事情的样子是安静而且帅气的,所以白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是很快,她就又被书里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给吸引去了。
“一辈子是太过虚妄的事情,最后的结局,是我身着缟素,祭奠我未曾捕捉到的属于我们的余生。”
白华正看着话本子,这段话被她在心中默念出来,眼眶有些湿润,这些个情啊爱啊的,她总是看不腻。
可是,她也是真的醉心于这个故事中去了。
相遇已经不容易,相知更是难得,相爱便是难上加难,相爱了并且走到最后……那就是一场最最惊艳,最最迷醉,最最怕烟消云散了的缘分。
白华远远地瞅了瞅甘酒那低垂着的眼眸,他们,若是就这样一辈子,便该是最好。毕生便无憾了。
“白华……”白华正愣着神,不想甘酒抬了头来,对上她的双眸,“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
白华合了本子,摇了摇头:“没事,我刚刚看了一个故事,有些感触。”
甘酒放下手中的折子,耐心道:“那便说说看,是怎么样的故事,竟让你神伤。”
白华摆手:“别逗。赶紧批你的奏折去!”
甘酒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面,说道:“想听。
白华看他坚定且无赖的目光,也是招架不住。
“好吧……”白华咳了一下,掩下不自在,“讲得就是一个姑娘,她的爱人,迫不得已离开了她,从此之后,他们两个遥遥相望,却再也没有见过一次。后来姑娘才知道,她的爱人早已经死了……她便身着缟素,祭奠余生。其实是挺老套的故事,却写得莫名感人。”
甘酒听她说了这一段,若有所思:“那你会因为什么事情,迫不得已离开我吗?”
空气忽然很安静,甘酒身上散发出的沉静的气息,慢慢飘了过来。
白华不由得愣了神。
她莞尔一笑:“不会。我希望,你也不会。”
甘酒点了点头:“我不会。我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也绝对不离开。哪怕是最后的光阴,也不愿意不见你。并不是不怕你伤心……我只是知道,你这么聪明,总有一天会知道……那时候,我怕你会更难过。除非,我能有完全的把握,让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华笑了:“死也要来见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壁画
甘酒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
白华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甘酒突然拿起一个奏折,托腮,眼神有些戏谑的期许:“白华,你看看这。”
白华好奇地接过来,一看,是大臣又催着甘酒充盈后宫,开枝散叶的折子。其言简意赅,语气诚恳。
白华神色暗了暗,这小子给她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是有所动,想要自己同意他纳妃?
甘酒满眼期待地看过来,眼睛里星星闪闪的光简直要刺瞎眼。白华捏着折子,心情瞬间爆炸。
“你要是想,便去做就是,何必还要来找我商量!”白华愠怒,把折子放在旁边,扭过脸去看上去气哼哼的。
甘酒:???怎么,媳妇儿怎么还生气了呢?
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先道歉是第一条重要的!
甘酒赶紧上前:“我错了。”
白华神情不太妙:“你真这么想纳妃,我又管不了你,你有什么错,什么错都没有。”
还没有错……
媳妇儿,你这怒气冲天,言语冰冷的模样,真的是……傲娇。
甘酒终于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了,可是媳妇完全理解错了意思啊。
甘酒憋着笑,提笔用朱墨在那折子上写了一行字,又递给白华。
“作甚?”白华皱着眉,看都不带看一眼吗折子的。
“看看。”甘酒道。
白华不情不愿地再次打开,之间下方多了一笔朱墨写的字——
“孤与皇后,定儿孙满堂。”
白华睁大了眼睛。
“你……我……”
甘酒看着她语无伦次,觉得格外可爱。
“择日不如撞日。”甘酒看着她的眼睛,“我们添个人丁。”
白华红着脸:“啊?”
第二天。
“娘娘……”小宫女激动地跑过来,那势头,差点让白华觉得是自己要生了,才会这么激动。
“娘娘,昨晚,您和皇上……你们是不是有宝宝啦!”小宫女一脸好奇,白华抽搐着嘴角:“没这么快……吧。”
小宫女一脸疑惑:“可是平时你们就寝于一宫好像也没有这么累呀。”
白华:……别说了。
小宫女又要说什么,白华赶紧摆手:“可能要过好几个月你才能看见他。”
小宫女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大声道:“娘娘要有啦!”
白华扶额:……这嗓门给我压!下!去!
过了些时日,白华逐渐觉得奢睡,吃东西更对酸的辣的有胃口,还常常泛吐,想来她也知道,自己怕是有了身孕。
小宫女激动得不行,整天乐呵呵的,搞得好像是她有了身孕一般,白华常常无奈地笑笑,并不如何。
只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再如同以往那般可以灵活地上蹿下跳了。
她常常觉得累,小腹也开始沉沉坠了起来。
甘酒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当爹了,高兴得不行,又听闻产妇生产后可能会郁郁寡欢什么的,担心得不行,所以一有时间就陪在她身边,尽量逗她开心。
白华这段时间,看着甘酒腻歪在她身边更甚,也觉得十分甜蜜。先前她还担心自己做不好母亲,没有做好一位母亲的准备,如今,却也是高兴得很,果然,有了小生命,骨子里的母爱就要溢出来了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比平时要和善许多。
长公主和小皇帝时不时会来看看她。
长公主虽说是心机深沉,却也到底是个女人。她也羡慕甘酒和白华之间的爱情,虽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喜悦,但她多少也能理解。
这样的喜悦……她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长公主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淡淡苦笑。
她曾经,喝了避孕的药物,是怀不上孩子的。
曾经,她也有过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有过一段快要令人羡慕的爱情,在这冰冷的深宫里,唯一的温暖……
可惜了。她愿意等,却没有等到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去追求他的梦想去了。终究如同一阵风来,如同一阵风去。
至于为什么她要避孕,那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肮脏的过往。
这段过往,长公主不一样被任何人提及。
所以,源于这一切。她既羡慕白华,也嫉妒她。
一日夜里,白华挺着已经有了轮廓的肚皮在宫里走动。这时候夜深人静,大家差不多都已经睡去了,至于它为什么这时候出来,是因为她辗转睡不着。
她想着,就出来呼吸一下空气,走动走动,应当不碍事。
谁知天太黑了,灯笼里的光光忽明忽暗。白华渐渐有些看不清前路,她要在灯光完全熄灭之前,赶回去宫殿里。
谁知,不巧了,她也是个路痴,这天色,她很快迷了路。
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些萤火虫,白华认为是它们在指引她。
谁知道她跟着去了,却看见那些萤火虫映出的画面……那是一张壁画。恐怖的地方在于,白华发现,壁画上面画的人物,正是白华自己。
壁画上讲述的内容让她看得触目惊心。倒不是多可怕的缘故,而是……
壁画上,描述了她从怀孕到生育的过程。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出世不久之后,甘酒被杀死在宫殿里的皇座上,而自己正被一步步紧逼着自己,拿着一把长剑的孩子,给逼死了。那孩子露出恐怖的微笑。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阴森。他一步步又来,一步步走路,他看着它惊恐的表情,他西岭湖不然嘞那么多了。他一直买不行的挠了挠头,很快的,他失去了心如铁,仿佛是看嗯才去啊1额的啦表情,所以飞饼的南湖路?
那是他的孩子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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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奇怪怪
“皇后怎么样了?”甘酒坐在白华的床榻边,紧张地看着大夫为白华把脉。
大夫思量了一下,说道:“皇后娘娘虽受到了惊吓,但是还好,腹中胎儿算是保住了。”
“惊吓?!孤的皇后为何会受到惊吓!”甘酒面向白华身边的宫人,怒目而视。
宫人们瑟瑟发抖,默然不语。
甘酒问起小宫女,小宫女连连摇头,她心里也很是担忧白华,却不知为何会事已至此。她道:“奴婢不知道,奴婢该死……竟然不知道娘娘为何会这般,是奴婢没照顾好娘娘!”
甘酒眉间成结,缓缓叹息:“怪我。”
他俯身,低头,唇在白华的额心蜻蜓点水了一下。
“都下去吧,孤等她醒来。”甘酒吩咐下去。
小宫女担忧着,不太愿意离开,硬是被近侍给拉走了。
房间空荡下来,只剩下两个人在房间里,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白华脸色有点儿白,双颊没有透出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纸片皮影。
甘酒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下来,只要白华还没有醒来,他就一刻都不放心。
“都怪我昨日睡得太死了,让娘娘受到这般惊吓,却也不知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要害我们家娘娘!”小宫女在外面愤愤不平。
近侍赶紧让她小声儿着点,说道:“你怎么就知道皇后娘娘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害的?”
小宫女叉腰:“这还用说?!娘娘总不会好端端就晕倒了吧!而且是被吓晕的!娘娘胆子没那么小,这宫里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场景,能让娘娘这般?!必然不可能呀!若不是有人要害娘娘,怎么会这样!”
小宫女说得很是认真,头头是道,近侍其实心中约摸也有怀疑。
“我猜啊,就是那位长公主害的!他们是曜起国的皇室,曜起国与咱们水镜国本来就不要好,他们如今在我们水镜国的皇宫里,难免会有些动手动脚的也未可知!”小宫女一口气说下来,却没发觉长公主和小皇帝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近侍眼尖,赶紧拉了拉小宫女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小宫女正在兴头上,两个没完没了,哪里注意得到近侍的暗示。
“我跟你说,就是这个……”
“就是谁?”长公主一脸心平气和的微笑,却莫名让人觉着冷不可言。
小皇帝则是脸色白了白,要说动手脚,他们之前确实有想过……不过不是要害白华,这件事儿,决然却不是他们做的。
他尽量配合长公主的脸色,收敛起情绪。
长公主的声音便有威严之感,她静静地盯着小宫女的眼睛微笑。
小宫女被她瞅得心里发慌。
这人明明就是在笑着,怎么眼神却好像漩涡一样,光线触底也不反弹。
让人不安。
长公主又道:“方才,这位小姑娘,可是在说本宫?”她语气听着似乎挺友好,却其实很有冷冽的生疏感。
“奴婢……”小宫女不知道如何说辞,她不喜欢这个长公主,方才也只是想表达一下不满,如今人到跟前了,她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给她台阶下:“罢了。本宫也就是问问,并不会怎么样的。兴许,是本宫耳朵不太好使,听错了罢。”
说罢,长公主的笑容仿佛更加深刻和意味深长了。
她说完便走,带起了一阵风。
刚转身,长公主的脸色就变了,眼神也锋利起来。
回到他们的住处,小皇帝结结巴巴道:“皇……皇姐,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长公主最烦他这般不知所措、拿捏不准的样子,怒喝:“你怂什么!这事本就与我们无关,你缘何如此!”
小皇帝白了脸色,冷汗滴落:“是……是,皇姐。是我的错。”
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叹息:“罢了罢了。也是我太激动了,忍不得旁人的诋毁,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唉……”
她的脸看上去终于平静下来,问道:“皇上,本宫……真就那般吓人么?这么不招人欢喜?”
小皇帝连连摇头:“皇姐最好,待人有分寸……”
“待人有分寸……”长公主喃喃自语,嘲讽地笑了一下,可不是嘛,她待人千面,不过是……一局又一局罢了。
“那你说,我与另外那位,你究竟更喜欢谁多些?”长公主又问。
“不管是哪一位都是我皇姐,当然是都好……”小皇帝说得模棱两可。但是,基于此种说法,长公主已经心里有了答案。
好像……是另外一位,更招人喜欢呢。
可是为什么呢,是她表面工夫做得不够好,还是她城府藏得不够深?
“罢了。”长公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甘酒陪着白华,已经有了好一段时辰。
白华终于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
待到她完全醒过来的时候,甘酒赶紧拿了水给她喝,此时她的嘴唇很是干裂起皮的模样。
“白华,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你好好歇歇,别乱动……”甘酒为她掖好被角,轻声询问嘱咐。
白华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我一直,睡到现在?”白华声音弱弱的,有些虚。
“嗯,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叫点吃的过来……”甘酒问着。
白华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其实她还没有从那恐怖的壁画里缓过神来,现在想想,因为有了些心理准备,所以她开始能慢慢平和下来,只是,终归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能讲讲,发生什么了吗?”甘酒问道。
白华点点头,她摸了摸肚皮,那里面,有一个小生命。
“我讲了,你可别吓到。”白华说道。
甘酒安抚着她:“不会,我要保护你。”
白华怔然,她忽然想到壁画上甘酒没有生息地歪做在龙椅上的模样,心脏都要漏了一拍。
太可怕了。
白华说起壁画的怪事,甘酒越听越觉得荒诞。
“这定然是有目的性的,故意的……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胆敢如此!你莫怕,我在。”甘酒道。
白华点点头。
忽然,甘酒又想起来什么:“白华,可是,皇宫里,并没有一处地方存在壁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探
白华沉默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她已经在皇宫里待了好些时间了,大体的地方都去过,没见着哪里有什么壁画的。而且,她昨日虽不知到了何处,但是她似乎没有走多远。这便奇怪了。
“甘酒,我昨日,是在什么地方醒来的?”白华问道。
“就是在这里。怎么了?不对……你方才说的,是你昨晚迷路了,那么应当是在外面的……”甘酒道。
白华点了点头:“是啊,这也很奇怪。”
究竟是谁,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搞这么一出恶作剧,还能悄无声息地把人送回来的?”
甘酒想着,却没有什么结果。
“怪我,昨日批阅奏折有些晚了,没在这里照顾你,要不然,或许便不会发生此事。”甘酒有些自责。
“不关你的事。是我大意了。”白华摇头说道,“你是批得太晚了,怕影响我休息,我又怎么会不清楚。”
甘酒握住她的手:“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白华看着他,默然,点了点头。
地牢里,杜卓手脚不得自由,一身狼狈却很戏谑地看着眼前慢慢进入视野的男人。
甘酒带着一身冷酷的气息,步步压迫。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对白华的所作所为?”甘酒在刺探,他怀疑是杜卓动的手脚,但是没有证据。他需要确认。
杜卓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冷笑道:“我解释什么?该知道的,你不都清楚了?白华不是都告诉你了么?就是我欺辱她,害她,你还想我说什么?难不成还想多扣我几顶帽子?”
甘酒无言,看上去,他什么都没试出来。
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别的什么?
他盯着杜卓的表情,他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他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就这样。
“我警告你,”甘酒冷静说道,“你休想动她分毫。否则,剥皮抽筋,说到做到。”
杜卓看着他寡淡的眸色,却好像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压迫感。
这个甘酒真的是……
“你是在威胁我?”杜卓挑了挑眉,“我都被你关在这里严加看管了,你居然还不信我?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甘酒捏住他的嘴,淡漠道:“自信?对,又如何了?我不但自信,还一诺千金。”
不管是谁,妄图伤害白华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松开杜卓的嘴巴,拿了帕子擦了擦手,
然后转身就走。
“这股狠劲儿,啧,倒有几分风范……”待到甘酒离开,杜卓自言自语道,“不过……”
“……你管得住我吗?!”
白华身体恢复了些,就去赏花了。
身后有宫人陪同,手边有小宫女搀扶。
她希望能找到一点半点的线索,找到那骇人的壁画。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害她的话,却为什么,没有杀她,反而把她送了回来呢?究竟是谁干的?况且,除了壁画的出现外,似乎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看到那壁画吗?可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
白华越长越乱,心里更是发毛。
壁画上,画着的,是她生下一个男孩,脸看不清,但很明显地表达着,他会杀死自己的父母。
而他的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被种下杀欲种子的妖王和被影响的苏时雨。
到底……为什么要画这些呢?难道是谁,想要她不生下这个孩子吗?
“娘娘,你看这御花园新盛开的花,一个比一个漂亮!”小宫女兴奋道。
白华点了点头说道:“是很漂亮。”但是其实她心里还在想着壁画的事情,根本无心注意哪朵花开得好,哪朵花开败了。
兴许是察觉到白华的心不在焉,小宫女在她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白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皇上人呢?”
小宫女打趣道:“怎么啦,娘娘,您是一日不见皇上,如隔三秋啊!这还没到一日呢……便这般想皇上啦?”
白华无奈地笑了笑:“真是没个正形……”
甘酒上完朝,便匆匆来看白华,看她没在寝宫里躺着,他心急如焚,四处寻找,终于看见她在御花园里,与小宫女有说有笑。
甘酒这才放心,松了口气。
“娘娘,您说曹操到曹操便到,您看,这是谁来了?”小宫女朝着甘酒的方向努了努嘴。
“啊,”白华见着甘酒便分外开心,“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夫君。”
小宫女:“哎哟,娘娘如今真是越来越会酸咱们了!”
甘酒坏笑:“我听见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华微笑:“我没说。”
甘酒:“不,你说了哦。”
白华:“那就说了。”
甘酒:“……你敷衍我。你开始敷衍我了。你不爱我了吗?”
白华很是无语:……你个戏精。
“我就是想听听而已……”甘酒可怜巴巴,完全是与地牢里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白华无奈:“夫君。”
甘酒笑得很是开心:“哎,媳妇儿!”
在一旁的小宫女和近侍看着这二人稚气的互动:……
“我想恋爱了,”小宫女一脸花痴地捧着脸,“就要像皇上和皇后娘娘这般好的。”
近侍道:“我也想。”
“你?”小宫女娇俏地瞥了他一眼,“隔壁村的翠花你追着了没?”
近侍仿佛被提到了伤心事:“没……人家成亲了。我前两天才知道的……”
小宫女的瞬间爆笑:“啊哈哈哈哈,好可怜哈哈哈哈哈!”
近侍:……
近侍道:“我可总比你好,我好歹还有喜欢的对象,你连个喜欢的都还没有吧?”
小宫女一听这话,慢慢撸起了袖子。
近侍怂了:“姑奶奶,我错了……”
看着这二人嬉笑打闹,白华摇了摇头,觉得还挺好。
“我觉着他们二人在一块儿就挺好,每天应该都会是很有趣吧。”白华道。
甘酒环着手:“我看,怕不是要吵个天翻地覆。”
白华噗嗤笑出来:“也挺好。”
甘酒忽然有了主意:“要不然我赐婚给他们?”
白华摇摇头:“不,感情的事情,还是靠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二人视角
“甘酒,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白华道。
“什么事啊?”甘酒说道,“还要商量?”
白华不知道怎么开口,沉吟了下,方才说道:“今晚分房睡吧。”
甘酒手中的笔咔嚓被折断了,他愣愣地说:“你……你说什么?为……什么?”
白华看着他手间流下的温热,更是被惊到了。
而甘酒看上去,却仿佛什么反应都没有。
甘酒脑子一片空白,她刚刚是什么意思。
“白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我哪里,做得不对了吗?”
白华懵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甘酒是又不知道往那个方向想了。
“没有。”白华轻轻拉过他的手,扯下两小摆衣裙,一摆轻薄的擦拭着他手掌上的血迹,一摆缠在了甘酒的手上,为他包扎。
她动作轻柔,生怕粗枝大叶,就把他给弄疼了。他虽说自己不怕疼,可是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人真正不怕疼。不过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盛着疼。
“甘酒,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华说道,“因为那幅壁画的缘故,我总觉得很蹊跷。可是这些天,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我想会不会是这个缘故,所以我没有再见过一次那幅壁画。”
“我想引出故弄玄虚的那个人。所以……”白华道。
“好,我懂了。”甘酒看了看被她扎得看不出来形状的手掌,心道是自己多虑了,“这次我一定护你周全。”
夜晚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今晚的月亮有点圆,还是难得一见的红色月亮,氤氲血雾萦绕在一轮太阴周围,散出诡秘的光辉。
夜空黑得如同一页玄纸,浅得一点即破,又好像深得令人沉沦。
感觉冷嗖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白华深夜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甘酒不放心,怕她着凉,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她裹成了粽子。
于是大晚上的,白华裹得像个球一样地静静等待着时机。
她有点怕那人不出现,因为她这个样子来荡秋千,还是个孕妇大晚上的,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处心积虑的吧?
算了,就这样吧。
等啊等,已经到了差不多三更天了。
白华停下来,决定走一走。
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身子微微后仰着。风穿梭在夜晚中,妄图掀起狂澜。
草丛也窸窸窣窣,紧紧挨着然后又分开,几个回合,像极了人在耳边窃窃私语的场景。
白华这时候才感受到寒冷的凉意,幸好甘酒有先见之明,让她穿着多些,要不然等这么久,也太难了。
“呼——”
白华往风吹的反方向缩了缩,裹得紧了。
怎么还不出现?
等了再有一会,白华都快要睡着了。
可是忽然间,白华被一阵冰冷的感觉冻醒了,她瞬间全身发凉,无论怎么,都无法去除那种感受,怎么捂都捂不热。
这气氛,好生吊诡。
白华搓搓肩膀,惶然想着。
想到甘酒正在暗中保护着她,她便也什么都不怕了。
萤火虫适时而来,白华再次循着它的牵引,在一片乌漆嘛黑里走过去。
她在鞋底早早化了暗纹,鞋子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特制的糊状东西,一步一个脚印,她就不信邪,这能邪门到哪里去?
她慢慢跟着萤火虫,这些微微泛着光的虫子好生漂亮,但是在这黑漆漆冷冰冰的氛围里,她无心欣赏它们的美丽,它们在这样的地方,感觉上更像是一团一团的磷火,簇拥在一起。
白华果然看到了那幅壁画,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受了足够的冷空气对皮肤的刺激,她似乎更加能够麻木这种无声无形的恐惧。
对付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面对,才能解决,解决才能勇敢,勇敢后才是成长了。
白华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这面墙,墙上的每一个轮廓,她都需要去尽量记住,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回去好好研究。她努力侦查,不希望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她屏住呼吸,伸手去触摸这壁画,还有壁画上……那孩子的眉眼。
白华始终想不通透,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刻画出这么一出诡异的壁画出来。
另一边,甘酒正在暗处死死把关,他极力地想看清楚一切事实但是事实却告诉他,一切仿佛都太玄幻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白华对着湖面,在看什么呢?
她的神情认真却又茫然,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白华一直盯着湖面看,还伸手去触碰。
别碰,这样碰下去的话……这样碰下去,她极有可能会掉下去的!
“小心!”白华如同惊马,听这一声,忽然清明了过来,再一回看,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和那天一模一样的,眩晕的感受。
天呢,又来了。
“白华!”
她疲惫地软下身躯,被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包围了,忽然就……安心了呢。
白华额头上冒着冷汗。
甘酒在旁边,捂着她冰凉的手。明明已经穿了很多了。可是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按照白华的话来说就是,她一点温热的感觉都没有,走到那壁画面前,只有阴冷的感觉。
“娘娘!您昨晚怎么又晕倒啦!”小宫女着急又紧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隔三差五就晕倒,这怎么能好!
白华摇摇头,说自己什么大碍都没有。
一会,甘酒进来了。
“不行,这次没有成功,下次,下次一定能行的。”白华扶着自己坐起来,身体走了一遭,虚弱得很。
“你可别了。”甘酒道,“没有下次了。”
白华还想说什么。却被甘酒一个吻驳回了。
“听话。”甘酒严肃道。
“昨天晚上你看到什么没有?那幅……壁画。”白华说道。
甘酒忽然很认真地对上眼前人的瞳孔,嘴唇微微张开,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白华,你知不知道。”甘酒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所说的壁画,在我看来,其实只是一面死气沉沉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