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异种时代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托德完全忘却了休息这件事情,忘我的投入了国王的角色之中。
大教堂、骑士团、交易所、港口、市政大厅……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暮西城的每一个角落。
埃摩森和哈金斯曾经不止一次的劝说过他,希望国王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将身体累坏了,但托德总是婉拒了类似的好意。
在这段时间里,托德最引人注目的举动,就是册封了大批的荣誉骑士。
本来骑士这一称号,特指领主麾下最低阶的贵族。但是在暮西城中,托德将骑士这一称号所代表的意义简单化了。睿智的学者、灵巧的工匠、出色的商人、廉洁的公务人员,只要在确认某人对于暮西城确有贡献,并通过忠诚测试后,都可以从国王那里获取荣誉骑士的称号。
只不过这种荣誉称号一没有封地,二没有俸禄,只是肯定了被授予人在暮西王国中的杰出贡献和崇高地位,唯一有点用处的地方,不过是有权向内阁提出联名议案,要求内阁成员审核议案,并给出公开意见。
即便如此,整个暮西城的公民还是对荣誉骑士的称号趋之若鹜,每个人想方设法、挤破脑袋都想获得这一殊荣。这里面大多分为两种人。一种人是希望获得称号,显现自己的身份;另一种人,则是嗅到了这里面隐隐的深意。
结果,在托德提出荣誉骑士的国王令之后,有差不多五千人提出了申请,在经过逐层审核后,国王给其中的五百人授予了荣誉骑士的称号。
在举行正式骑士册封仪式之前,埃摩森找到了托德,担心一次性册封这么多位骑士,是否会对王国不利,后者只是笑着说道:“这不过是荣誉骑士,一个虚名,根本不会增加王国的负担。”
由国王主持的骑士册封仪式,成了载入暮西城史册的一大盛事。
上万人前往广场观礼,五百名通过审核的公民,列队一一走到国王的面前,跪在托德的面前,戴上了代表荣誉骑士的徽章和绶带,并向国王大声念出忠诚的誓言。
在那之后,暮西城的上层社会结构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
在过去,暮西城的上流人士大部分是军队高官、内阁成员和旧贵族;但在骑士册封仪式之后,这个阶级变成了荣誉骑士。
最直接的案例就是,某商业工会的领袖在自己的庄园中举行宴会,其中有一条要求就是,参加者必须是王国的荣誉骑士。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荣誉骑士称号也成了公民划分阶级的最新标准。
不过,始作俑者托德在完成骑士册封仪式之后,可没有功夫顾得上暮西城里的阶级划分,因为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份骇人听闻的提案书。
封面上写着一行刺眼的大字——『异能普及化』。
提议人是荣誉骑士韦恩.邓洛普,那个疯狂的兽医。
“我记得,那个家伙不是在忙着建造异种战舰吗?”托德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朝埃摩森问道:“他怎么还有闲工夫写这种东西?”
埃摩森回答道:“与韦恩合作过的人,都把他称呼为『疯子』。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即便是在工作中,他也常常会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立即赋予行动。我估计这份提案,就是他在建造异种战舰的过程中,临时起意的想法。”
托德翻开提案,看着第一页上的文字,眼睛不自觉跳了跳。
『如果异能可以帮助公民更好的建设暮西城,为何不把异能推广给那些有需要的民众?』
“这简直是胡闹。”托德看完这一页,没好气的摇头说道:“如果异能不受到管制,每个人都能通过接种细菌来获取想要的异能,岂不天下大乱?”
埃摩森轻声说道:“陛下,先别急着下结论,您再往后看。”
托德翻开第二页,继续读道:“聚光异能可以用在测量绘图、矿井开采、夜间养殖等等用途;再生异能可以用在危险作业、爆破采石和狮鹫养殖;透视异能可以帮助医院手术、建筑施工和产品检测上……异能对于暮西城的生活和生产起到了极为巨大的作用,但事实上,其真正发挥的功效却极为微小。”
“原因很简单,异种人群的基数太小了。根据不完全统计,暮西城的总人口(公民)已经超过了五万七千人,但异种注册人数只有三千四百人,其中拥有合适异能,并能够在生产和生活发挥作用的,只有两千一百人。如果再去除排斥等其它原因,真正在暮西城中能够发挥异能作用的异种,可能还不足一千五百人,这一数字对于王国庞大的异能需求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读到这里,托德已经对这份提案有所感观,但是如何管制异能,他还是有所顾虑,于是继续读了下去。
“我也清楚,异种所持有的异能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存在。比如持有特斯拉异能的珂赛特,就曾经因为失控差点电死一群行商;持有狂暴异能的北岛骑士团副团长小杰瑞,就因为异能爆发,差点拆了港口区的一座吊桥……但是,世界上哪一种东西没有危险呢?火可以用来煮饭,也会烧伤人体;水可以用来灌溉庄稼,但也会让人溺毙。所以,一样事物与其仅仅只是看到它的危害,它的作用不是应该更被重视吗?”
这段话托德反复读了数遍,最终深深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个叫做韦恩的家伙,说的有道理。”
埃摩森指了指提案:“陛下,请您继续看。”
托德又翻动书页,继续看了下去。
“既然确定了异能的用处,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如何管控这种力量。我的建议有三条:一、根据王国已有的异能分级机制,以及作用和效果,不同异能根据威胁等级进行分级。比如透视异能可以归结为1级异能,再生异能归为级异能,特斯拉异能归为4级异能。这种根据危害等级来分级异能的办法,可以确定哪些异能能够被推广向民众,哪些异能只能锁在保鲜库中。”
“第二条建议,同一种异能的强弱是由异能细菌的多少来决定的。比如炎息这种异能,如果人体内的细菌密度超过一定红线,无论是火焰温度,还是持续时间都会大大加强。所以,我们可以在向民众普及异能的时候,严格控制异能细菌的注射数量,确保接种异能细菌的人,只拥有民用级别的异能,但又不会强大到影响社会的稳定。”
“第三条建议,严格管控接种人群,确保异能赋予对象的忠诚度和可信度。在挑选接种异能细菌的人时,要进行严格的把关,不仅是身体上,更应该调查其对王国的忠诚度。即便在接种后,王国的安全局也应该对这些接种人群,进行严密的监控,确保这些『人造异种』不会出事。”
托德看完提案的最后一句话,闭上眼睛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时刻关注国王表情的埃摩森有些纳闷:“陛下,您笑什么?”
“第三条建议,根本不像是韦恩.邓洛普的口吻,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托德一边说,一边朝着埃摩森眨了眨眼睛。
埃摩森老脸一红,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提案有一定的可行性。”
托德翻到提案的最后一页,笑着对埃摩森说道:“看来你是想要推行这一提议了,但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影响吗?”
埃摩森一愣:“普通人接种了异能细菌,会让暮西城的生产水平提高一个等级?”
托德拿起笔,在提案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轻轻说道:“暮西城会迎来一个『异种时代』。”
第388章 圣卫城之战(上)
将异能普及化的事情交给埃摩森,托德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东边的战事上。
根据暮西骑士团的反馈,教会联军已经在边境线上完成了集结,并打算在深秋发动攻击。
这场战争有两点让托德很在意。
第一,从暮西城发布『因信称义』攻击教会,并彻底与其撕破脸皮之后,只不过短短半年,教会就整合了二十个王国的讨伐军。这种整军速度和范围,放眼整个教会的对外作战历史,是绝无仅有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教会在很早以前就在秘密谋划着对暮西城的讨伐战略,这次才能如此迅速的整合出如此庞大的军队。
第二,教会联军发起的进攻时间,选在了深秋初冬之际。从战争学的角度来看,挑选这样的时间发动一次袭击,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寒冷的天气、道路的积雪,都会大大不利于进攻方的士气和后勤。关于第二点,托德经过思考和分析,认为教会之所以铤而走险,选择在这个时间发动攻势,完全是因为被圣卫城王位的事情打乱了阵脚。
在教会原本的计划中,辛克莱获取王位之后,教会重新掌控圣卫城,并将其纳入针对暮西城的包围圈中,这一计划,原本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是长老会的介入、李奥瑞克的野心还有假冒费利柴尔德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教会的全盘计划,并将一个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玛丽,送上了女王的宝座。
所以,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教会决定趁着新王刚现、根基未稳的时候,尽快攻下圣卫城,重新建立起暮西城的包围圈,这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想明白这些事,托德开始将关注点放到了战争之上。
在军力对比上,暮西骑士团拥有三百名重装骑士,所有装备都是顶级配置。
除此以外,还有斥候继承者、狙击继承者和元素继承者。这些军事力量,在守城战中,都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圣卫城的军队。
那些原本归属于圣卫城中不同家族的军队,虽然所属家族的族长在**中基本都已经死伤殆尽,但难保这些家族中的其他人仍不死心,在守城战中蛇鼠两端。
所以,在托德看来,玛丽女王刚刚继位,这些军事力量她是否能够紧紧的握在手中,可能是圣卫城战役胜负的关键。
回到觐见室的托德,将手头上的工作一一处理完毕,看着窗外渐渐变黑的天色,招来哈金斯,朝他问道:“根据上次的会议结果,教会联军的部队,应该是今天抵达圣卫城的战场。”
哈金斯点头答道:“没错,陛下。”
托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晚饭后和圣卫城举行会议。”
在简单的用过晚膳之后,托德翻出了圣卫城的城防图,以及周边的地图。仔细查看一番后,打开了灵魂空间,将坎伯兰和玛丽先召唤了进来。
坎伯兰穿着一身骑士甲,头盔被他抱在怀中,他看见国王后先是行了一礼,接着将目光在房间中巡视了一圈,最后保持了沉默。
玛丽则穿上了一件女式锁子甲,看见托德后,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托德坐在研究所会议室的椅子上,示意二人坐下,又将哈金斯拉入了灵魂空间,开口问道:“战场态势如何?”
坎伯兰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D投影,将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播放了出来。
在D全息电影中,月溪平原的天空阴沉沉的,深秋的寒风刮着草叶和树枝四处飘荡。
一阵悠远的鼓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起初仅仅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出现在视野之中;很快,上千名骑兵翻过土丘,来到圣卫城临近的平原上。
托德看着画面中这些打着各色旗号的骑兵,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些都是教会联军的部队?”
“希尔卡王国、芬顿公国、斯洛比王国、莫罗埃里克王国……”坎伯兰看着画面中的旗帜,一个个数过去,最后叹了口气:“我都忘了,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了。”
随着骑兵开始围绕战场进行探查,敌人的步兵军团也缓缓出现在了守军的眼前。
近百个方阵,打着不同王国的旗帜,依次进入战场。
粗粗看过去,漫山遍野全是敌人,耸动的人头已经完全掩盖了草地,激烈的鼓声已经淹没了呼呼的风声。
托德吃惊的看着敌人的军队,犹豫的说道:“原本我以为敌军的兵力数字会有一定的夸大成分,这样看来,可能是我错了。”
坎伯兰指着画面中的阵型,对托德说道:“这个方阵是阿德兰的长矛兵,这边这个是米兰科的长弓团……敌人的总兵力虽然号称一万五千人,看着人挺多的,但仔细观察军阵的旗帜和装备,就可以发现有一大部分人是负责后勤和杂务的农兵。”
托德朝坎伯兰说道:“去掉农兵和其它非战斗人员,敌人的兵力还剩多少?”
“大概还有一万人。”坎伯兰耸了耸肩:“我承认,这个数字听上去依然很庞大,但敌人的弱点也从军阵中体现了出来。”
托德疑惑道:“敌人的弱点?”
坎伯兰两只手伸缩模型,将整个D战场换成了鸟瞰模式。
托德这个时候看出了一些端倪。
敌人的军阵看似紧密,但看上去,却隐隐分成了三个集团方阵。
两个集团方阵在前,一个在后。
“这是……?”
“敌军并非是铁板一块,前面这两个方阵,都是世俗王国的军队,分别来自于中教区和东教区,落在后面的那个方阵则是教会的直属部队。”
托德仔细看了看战场示意图,半晌之后开口说道:“教会的直属军队,落在最后方,看上去倒有点像是督战队。”
“这么说也没错。”坎伯兰将图像放大到战场的后半方,指着教会方阵说道:“圣痕骑士团、浸礼会骑士团、马尔德林信徒团等等,这些部队的战斗力是最强的,但是在我看来,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参战,而是监察。”
“监察?”
坎伯兰摸着下巴,对托德说道:“陛下,您想想,就在这短短的几年间,银环城、暮西城、圣卫城,西教区的三大王国纷纷倒戈,相继脱离了教会的控制。对于教会而言,这次战斗不仅仅是为了夺回失地,更重要的是要检测剩下的这些王国中,是否有不忠者。”
托德有些明白对方话中的深意了。
“所以,从军阵上就能看出,联军中的世俗王国和教会之间是存在矛盾的,而且根据我的猜测,矛盾估计还不小。具体原因,应该和陛下您发起的宗教改革有关,废除教税、保护王权,光是这两条,就能让这些国王们重新审视他们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坎伯兰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如果能把这种矛盾放大,或者彻底打破矛盾的平衡点,这场战斗我们就能以最小的损失,获取胜利。”
坎伯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皱着眉头对托德问道:“陛下,敌人虽然有弱点,但是作为守城方的我军,也一样具有弱点,您知道我们的弱点在哪里吗?”
“我方也有弱点?”
托德先是一愣,而后沉声说道:“你所指的可是圣卫城的军队?”
坎伯兰欣喜的点了点头,国王的逐渐成熟和睿智见解,让他有一种看着弟子逐渐长大的感觉。
“陛下,您说的没错,我方的弱点就是圣卫城内这些不稳定的军队。如果我是教会联军的指挥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络上城内的贵族,埋伏内应,在战争中临阵叛变。”
托德表情凝重的问道:“那么我们有什么应对方法吗?”
坎伯兰点点头:“有几个办法,第一,在战斗开始后,我会将圣卫军分割并孤立开来,并确保他们的作战位置不会影响到战局;第二,玛丽王后说服了戈登大人,作为白河城的领主,后者在贵族中间有着很高的声望,他可以帮助我们时时刻刻监视城内的不安分人员;至于第三……”
看见坎伯兰吞吞吐吐的模样,托德有些着急:“第三是什么?”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异种协会的首领芮契尔,的确是一位足智多谋的指挥官,全城的异种在她的指挥下,就连哪一块砖头下藏着老鼠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托德有些奇怪坎伯兰那略带嘲讽的口吻:“芮契尔能够发动异种协会,来收集城内的情报,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坎伯兰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您可以把这看成是一个老人的固执和偏见,但我总觉得那个女人隐藏了什么事情,老实说,我不相信她。”
托德无奈的摇头道:“圣卫城的战争对王国而言至关重要,任何一股可以提供帮助的力量,都不应当被忽视。我知道芮契尔在某些时候,的确显现出一些『神秘感』,但她对王国的忠诚,是可以被信赖的。但是,坎伯兰,你是战场的指挥官,我尊重你的判断和意见,如果你觉得芮契尔的手下不可信任,那么就将这种力量作为辅助,小心的去使用。”
坎伯兰咀嚼着托德的话,过了好一会儿,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陛下,您说的话我明白了,我现在要返回圣卫城去准备作战计划。战争开始后,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向您汇报一天的战果。”
托德点了点头,又吩咐哈金斯将坎伯兰需求的一些物资抄录下来,目送着二人离开灵魂空间。
“陛下,有时间吗?”
耳边传来的悦耳女声,让托德心中一惊,他吃力的转过头去,看见的是玛丽女王那绝美的面容。
第389章 圣卫城之战(中)
托德给自己和玛丽分别倒了一杯咖啡,接着他坐到椅子上,静静对待着对方的话语。
玛丽抿了一口苦涩的饮品,口中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距离上次品尝咖啡,已经过去了很久。”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派出一只部队,将你送回暮西城。”托德握着马克杯,感觉着杯壁上传来的温度:“你应该知道,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你参加这场战争。”
玛丽将视线聚焦在杯中那旋转不停的水面,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现在不可能离开那里。那些士兵、那些民众看向我的眼中,透露出的希望和乞求,就像一根根牢不可破的丝线,紧紧的将我捆在了圣卫城的王座之上,哪儿也去不了……”
托德的眼神有些黯淡:“玛丽,我很抱歉。”
“如果你是因为我不得不承担女王的责任,而感到抱歉,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玛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咖啡,眼睛看向对面的男子:“如果你是因为另一件事在向我表达歉意,我会欣然接受。”
托德已获得抬起头来:“另一件事?”
玛丽放下了杯子,双眼盯住托德,沉声问道:“我听说,你拒绝接受我成为暮西城的王后。”
托德苦笑起来,来到异世界已经快四年了,他依然有点没办法接受西方人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
“我的确那样说过,但那是因为一些原因……”
玛丽将身体向前倾去,开口问道:“是因为我曾经嫁为人妇?”
托德头疼的答道:“不,并不是,你听我解释……”
玛丽继续追问道:“是因为我的长相让你不满?”
“不,你的样貌非常出众,但是……”
“是因为芮契尔?”
听到玛丽嘴中突然冒出的这个名字,托德一愣,身体僵在那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看着托德脸上的神情,玛丽轻轻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陷入巨大挫败和悲伤的玛丽,让托德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他将自己的椅子朝着女子的方向移去,小声说道:“你可能并不明白,在未来,暮西城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王后了。”
玛丽惊得睁开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托德思考了片刻,组织了话语,缓缓道来:“在圣卫城之战结束后,如果我们获取胜利,那么暮西城势必要推行宗教改革,这一点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玛丽点了点头。
“所谓的宗教改革,是要在原有的天父教会和至正教会的基础上,创建第三个教派,我把这个即将新立的教派称之为『暮西新教』。等到教派创立之后,我会争取教区里的众多王国,让他们脱离其它教派,加入新教。”
玛丽听到这里,还是有些迷糊:“那么创立新教和暮西城不会出现王后,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托德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新教的第一任教宗,你认为会是谁?”
玛丽双眼圆睁,顿时明白了一切。
的确如托德所说,如果新教成立,放眼整个暮西城,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与国王匹敌的影响力,新教教宗的宝座只能是托德来坐。
那么,身为教宗的托德,自然不可能像世俗国王那样,与一位女子缔结婚姻。
看见玛丽恍然的表情,托德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有些事情,他只告诉了她一半,而另一半的事实是如此残酷,他根本无法对她开口。
“陛下,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玛丽看上去有些苦恼:“但您不考虑子嗣的事情吗?难不成您打算一生孤老?”
玛丽的话让托德陷入沉思。
托德心想,他只和两名女子发生过关系,其中一人是芮契尔,对方已经明确表示无法生育;另外一人就是迪尔德丽,不知道她的情况又是如何?
“陛下,陛下!”玛丽的呼唤声惊醒了沉思的托德,她问道:“如果您没有子嗣,暮西城未来又由谁来继承呢?”
托德挠了挠头:“关于继承暮西城王位这个问题,可能会比较复杂,现在我没有办法对你明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玛丽看着托德良久,最后点了点头:“既然您都如此说了,那么我就不再追问了。我希望告诉您的是,如果您真的成为了教宗,那么我向您承诺,圣卫城将第一个皈依新教。而我,作为圣卫城的女王,将选择终身侍奉圣灵和上帝,不再嫁娶。”
“等一等!你说不再嫁娶是什么意思?”
托德刚想再问玛丽细节,对方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灵魂空间。
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托德用手摩挲着自己的头发,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到头来,还是变成了我的错……”
圣卫城之战,第一日。
坎伯兰站在城头,用暮西城最新发明的高倍望远镜,朝敌阵看去,皱紧了眉头。
“今天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场试探性的攻击。”坎伯兰放下望远镜,朝身边的副官下令道:“通知各军,敌人靠近时,把他们放进中段防御圈再发动攻击。”
看着副官领命而去,坎伯兰动了动胳膊,感受着龙骨寄生虫骨钩带来的隐痛感,不愉快的说道:“这件破虫甲什么都好,就是这个钩子让人不爽!”
“坎伯兰大人,今天就是开战之日?”一身戎装的玛丽女王,走上了城头,来到了坎伯兰的身边,遥望向敌军说道。
坎伯兰侧过身,小声对玛丽建议道:“等会战斗打响后,流矢和投石都是未知的威胁,你最好还是先回城塞中等候结果。”
玛丽用手拨了拨被风吹起的长发,微笑着说道:“如果我的出现,能够鼓舞军队的士气。哪怕这种鼓舞,能让我们多出几分胜算,这种风险对我来说就算不了什么。”
眼见无法劝动对方,坎伯兰索性放弃了口舌之争,他开口问道:“昨天我们走后,你和陛下是否有说起……?”
“我问过了。”
坎伯兰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毛:“陛下怎么说。”
“他说服了我,而且理由充分,我无法反驳。”
坎伯兰睁圆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难道陛下执意要让那个女人?!”
玛丽看向坎伯兰,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按照陛下的计划,暮西城到最后,可能不会出现王后。”
坎伯兰无法理解的晃起了脑袋,低声吼道:“暮西城没有王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有和陛下说起暮西城的未来……”
“大人,敌人发动攻击了!”
就在坎伯兰和玛丽交谈之际,负责监视战场的斥候继承者发出了警告。
被战情打断质问的坎伯兰,气的抖动起胡子,将头盔粗鲁的戴了起来。他一边嘴中小声咕噜些什么,一边给了玛丽一个退后的手势,大步走向了瞭望台。
看着老骑士离去的背影,玛丽原本平静的脸上显现出迷茫的神情,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语说道:“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到了最后,暮西城的王后,会不止一位。”
第390章 圣卫城之战(下)
站在高高的圣卫城瞭望塔上,副官对刚上来的坎伯兰说道:“大人,您看。”
坎伯兰取出腰间的望远镜,朝着缓缓进逼的敌军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微笑:“车轮战吗?”
副官点头道:“没错,敌人凭借兵力优势,打算分成三个批次轮番进攻,这次负责进攻的应该是中教区的十二个王国。敌军人数大概在三千左右,进攻方向是东门。”
“告诉驻守东门的军队,进行低限度的弓箭和投石反击,异种士兵暂不出动,不准使用炸药。”
副官看了一眼坎伯兰:“大人,即便敌人是试探性的攻击,如此的反击力度未免也太薄弱了……”
后者哼了一声:“去传令!”
看着副官走下瞭望塔,坎伯兰双手撑在木桩上,不动声色的看向战场。
很快,中教区的世俗王国联军,在小心的避开拒马和陷阱后,进入了圣卫城东门的射击圈。
胆战心惊的联军士兵,在前行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惊讶的发现,来自头顶上的攻击,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中教区世俗王国的指挥官,在评估了战场形势之后,下达了小心靠近城墙的命令。
松散阵型再加上举盾推进,中教区的世俗王国军队,终于靠近了城墙,这时他们才发现守军的攻击加强了几分,但还是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当攻城梯被搭建起来,联军士兵顺着梯子向上攀爬,距离城头仅仅只有数米之遥的时候,来自头顶的攻击再次加强,联军的死伤顿时加大起来。
此时,中教区世俗王国的联军指挥官,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开战的第一天上午就这样草草结束。
教会联军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居然得到了他们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结果。
负责进攻的部队,居然在伤亡不大的前提之下,通过了城池的射击圈,险些登上了城墙。
在午饭时的军事会议上,教会联军的十数名指挥官聚在一起,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守军的指挥官,可是银环城历史上那个抗击蛮军三十年之久、赫赫有名的坎伯兰。
开战第一天的下午,车轮战的战术依然继续。
第二批次的进攻部队,变为了东教区的十六个王国。
从下午两点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战斗和上午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第二批次的联军部队同样在付出极为微小的死伤后,通过了城池的射击圈,利用攻城梯攀爬城墙。只不过这次他们的战果要比上午还要更加优秀一些,有一只轻步兵小队居然硬是顶着攻击,登上了城头,虽然只坚持了几十秒钟,又被赶了下去。但这一阶段性的成功,已经让整个联军的士气大振。
一天的战斗结束后,双方清点死伤人数,教会联军死伤约四百人,圣卫城守军死伤约一百六十人。
傍晚时分,坎伯兰坐在城墙的火盆旁,吃着下属送来的烤麦饼,喝着甘甜的井水,摸着下巴看着远方。
玛丽站在他的身旁,侧耳听着夜风中的声音,轻声说道:“敌军阵营那个方向,好像传来了歌声和欢呼声。”
坎伯兰不在意的说道:“那是当然了。在付出这么小的伤亡后,能够获得如此大的成绩,换成是任何一只部队,都会庆祝一番。”
玛丽看了看周围:“你确定现在这样没事吗?圣卫城的士兵们对今天的战斗,可是在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座城堡在大军面前,撑不了多久。”
坎伯兰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麦饼吃完,对玛丽说道:“如果陛下在这看到今天的战局,我估计他会明白我想做什么。”
后者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陛下,但你可以解释给我听。”
坎伯兰摇摇头:“打仗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这样说吧,等到明天,敌人会放弃车轮战的战术,发起一场全面的总攻。”
“全面总攻?你确定?”
“你可以想想,冬季将至,敌人肯定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但是圣卫城坚实的城墙,又让他们不得不选择了最稳当的车轮战。但有了今天的战果,这帮人一定会以为圣卫城的守军也不过如此,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暮西骑士团和圣卫军不和,这才造成了今日的守势不佳。”
坎伯兰灌下一口水:“所以,如果我是联军的指挥官,我会趁着士气正旺,一鼓作气发起一次总攻,彻底拿下圣卫城。”
玛丽狐疑的问道:“为什么我听你的口气,好像非常希望看到敌人总攻一样?我们不是应该利用坚城的优势,将战斗拖到冬季,这样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赢得一场战争并非就意味着胜利,你还需要将这场战争的意义,放眼至整个时局环境之下。”坎伯兰摸着胡子说道:“陛下正在发起一场宗教改革,打击的主要对象是教会,而并非是那些世俗王国。这场战斗的真正意义在于杀伤教会直属军队的有生力量,并最大限度的挑拨世俗王国和教会之间的矛盾。”
玛丽不可思议的问道:“一场战斗能做到这些?”
坎伯兰笑着点点头:“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圣卫城之战,第二日。
坎伯兰和玛丽登上城头,看向对面的敌营。
正如昨晚坎伯兰所说,教会联军倾巢出动,万人大军分成了三个方阵,向着圣卫城缓缓行进。
漫山遍野的敌军,整齐的鼓号和步伐,让玛丽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小声说道:“敌人真的发起了总攻。”
相比女王而言,坎伯兰则兴奋的搓起手来:“你仔细看看,敌人这次总攻的主力部队是谁?”
听见坎伯兰的话,玛丽定了定神,向着战场凝神看去。
敌人的三个集团方阵,列阵位置与第一天完全不同。
教会直属军队——圣痕骑士团、浸礼会骑士团和信徒团等部队冲在了最前方,世俗王国的两个方阵落在了后面。
玛丽捂住了嘴,吃惊的说道:“这是……?”
坎伯兰将头盔戴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发起总攻时,指挥官一般都会将最强的军队,放在阵型的最前方,用于尽快攻破敌军的防线;而且昨天,两个世俗王国方阵都各自发起了一次进攻。所以,我断定今天的主攻部队,一定会由教会直属部队来负责。”
玛丽回想起坎伯兰昨天的话语,忽然惊悟道:“难道昨天你之所以那样做,就是为了……”
坎伯兰抽出了武器,大步走向前线,沉声说道:“没错,就是为了引出这群藏在兔子身后的野狗!”
走上指挥台的坎伯兰,大声对副官吼道:“告诉底下的那帮狼崽子,昨天看戏看了一天,今天可以泻火了!暮西骑士团,全体出动!”
副官挺直了身体,行了一礼,转身过去,一边撸起袖子,一边大叫道:“指挥官下令!异种重步兵团!狙击继承者团!元素继承者团!还有炸药抛掷队!统统上城墙!”
坎伯兰将长剑插在面前的木板上,冷冷的看向战场上的敌军,龙骨战甲上的蜂巢发出剧烈的振动,发出人耳无法听见的次声波,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墙。
很快,战场上一个又一个的蜂巢寄生虫开始振动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命令被一层层的传达到了下去。
反观敌人这里,教会联军在进入圣卫城射击圈之后,发现敌人的反击正如昨天一样无力之后,心生怠慢的联军总指挥官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命令。
教会直属部队的四千多人放弃了立盾缓行,而是采用了密集冲锋阵型,向着圣卫城的城墙蜂拥而去。
很快,原本如和风细雨一般的反击,顿时变成了惊涛骇浪。
仿佛蝗虫一般的箭雨从城头射了下去,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好似冰雹一般的投石从城内抛射了出来,呼呼的裂空声让人肝胆俱裂。负责打前阵的教会直属部队,由于过于紧密的阵型和松懈的防守意识,在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人类脆弱的肉体,在金属箭头和坚硬石头的面前,就宛如一碰就碎的鸡蛋,纷纷消亡。
士兵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顿时传遍了整个战场,教会部队的近千名士卒就仿佛秋天的麦子一般,被一片又一片的收割而倒下。
短短一分钟,部队减员接近四分之一。联军总指挥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出现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心知不妙的他知道此时根本已没有后退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联军指挥官命令手下吹响了教宗赐下的神圣号角,圣痕骑士团和浸礼会骑士团分别举起了军团十字架,信徒团则在团长的带领下,则大声唱起了圣歌,残存的部队在宗教意识的催动下,向着近在咫尺的城墙发起了近乎于自杀性的冲锋。
攻城梯被架了起来,钩索也被抛掷上了城墙,教会部队开始攀墙而上,由于处于射击死角,眼见着这些士兵就要爬上城墙。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联军士兵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地狱。
数十个冒着白烟的炸药包,被扔下了城墙。
在一阵炫目的白光和剧烈的爆炸之后,圣卫城的中段城墙下留下了一片血色的大坑,人体残肢和武器碎片遍布在墙根。
联军的攻势再次陷入中断,但在短暂的停顿后,教会联军的指挥官再次吹响了神圣号角。
教会部队在各自战团长的带领下,开始分散进行攀墙,并用大盾搭成了龟甲阵,护住了攻城梯。
看见这一幕,坎伯兰皱着眉头说道:“炸药这件事,教会终究还是知道了。”
攀爬的教会士兵用布团塞住了耳朵,不再理会不远处那些爆炸的炸药包,开始全力向城头爬去。
一名圣痕骑士团的军士长,爬上了圣卫城的城墙,看着面前的一名暮西骑士团重步兵,将盾牌举起到身前,手中的长矛刺向了对方的喉咙。
一声金属相击的声音,让军士长一愣。
重步兵喉咙处的皮肤突然变成了银色的金属,牢牢挡住了长矛的冲击。
军士长惊愕之下,向后退了一步,狼狈的躲开了重步兵的连枷,接着又将攻击的落点选在了对方的大腿。
军士长的长矛全力刺出,矛尖穿透了暮西骑士团重步兵大腿表皮的金属,扎入了肌肉大约五公分。
让教会军士长惊呆的事情发生了,吃力拔出长矛后,对方的大腿上不过是流出了一点点血渍,伤口在数秒钟之间居然瞬间愈合了!
“我的上帝!”军士长如坠冰窖,彻底傻在了原地。
一只弩矢,在下一秒钟,从头盔缝隙间,刺穿了他的头颅,将他的疑问和感叹,一起送入了永眠。
狙击继承者穿着一身草绿色的隐蔽服,趴在城墙瞭望塔的青苔之中,朝着弩机上又上了一根弩矢,开始利用鹰眼异能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又有一群信徒团的狂热士兵冲上了城墙,没等他们站稳脚跟,两名大盾重步兵护卫着一名身穿轻甲的女性元素继承者,缓缓靠近了他们。
狂热信徒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冲向了暮西骑士团的这三人。
只见那名元素继承者,双手前伸,掌间从两面大盾的缝隙之中,喷出了一条十米之远的赤色火焰。
信徒团的士兵们,在惨叫声中瞬间被这火焰包围,十几名信徒全身冒火的摔下了城墙。
坎伯兰关注着战场的一切,看着教会直属部队被暮西骑士团死死压制,逐渐有了崩溃的征兆。
至于那些世俗王国的方阵,再看见密集射击、炸药轰击、异种战士之后,已经彻底丧失了进攻的斗志,开始逐渐朝着战争的后方撤离。
“差不多是时候了。”坎伯兰扭了扭脖子,低头看向城门内整装待发的三百名异种骑士,大吼一声:“开城门!上马!举枪!准备冲锋!”
第391章 以实验为名的交易
在教会联军惊愕的注视之下,圣卫城的城门缓缓上升,一只在史诗神话中才会现身的骑士战团,慢慢走出了城池。
漆黑的战甲,漆黑的战马,就连骑士手中的龙枪和筝盾都是通体漆黑。
城门大开,敌军只有区区三百人,联军还有数千人,按照一般常理来说,此时正是攻城方绝佳的进攻时机。
但是,战场上没有一个联军士兵敢挪动半步,每个人看着城门口这只不同寻常的骑士之军,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驱马走在最前头的坎伯兰,用着鄙夷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大军。头一斜,一口浓痰被他吐在了地上。
他将头盔的面罩放下,龙骨寄生虫上的蜂巢开始剧烈抖动,所有骑士放平了龙枪,摆出了冲锋的架势。
异种战马的马蹄突然跑动起来,从静止不动到风驰电掣,只用了数秒钟的时间。
就在联军的前阵还在犹豫是否应该转换阵型、原地御敌的时候,骑士团转眼间已经冲到了他们的眼前。
惊人的速度,再加上巨大的动能,宛如炮弹一般的异种战马,带着它们身上的骑士,撞飞了眼前一切敢于挡路的敌人。
教会直属军团的总指挥官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团,只来得及喊出半句话:“拦住他们……”
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塔盾近卫兵,就像破了洞的气球一般,被战马撞到了天上。
下一秒钟,总指挥官的胸口一凉,一股巨大的冲击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并举到了高空。
坎伯兰利用龙骨的外骨骼力量,将龙枪矛尖上总指挥官的尸体,举过了头顶,就像旗帜一般耀武扬威的奔驰在战场之上。
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头盔顶上慢慢滑落至颈脖,坎伯兰满足的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比起憋屈的守城,还是这样的战争更加适合我!”
将军战死,教会直属部队的方阵彻底崩坍,有人开始抛下武器掉头就跑,有人跪伏在地乞求仁慈,还有一些宗教狂热分子打算负隅顽抗。
坎伯兰甩动起龙枪,将联军指挥官的尸体,就像麻袋一般抛向了远方。
龙骨背上的蜂巢再次震动,骑士战团展开阵型,三人形成一只小队,开始歼灭战场上残留的敌人。
锋利的龙骨寄生虫肢节从盔甲缝隙中伸出,配合异种战马的速度以及骑士强大的防御力,顿时成了战场中名副其实的『收割机』。
一群又一群抵抗的敌军,在寄生虫肢节的攻击下,往往支撑不了几个回合,就被刺穿了胸膛或是被大卸八块。
此时的战场出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数千大军在三百名骑士的追击之下,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
追击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教会联军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二的军队。特别是圣痕骑士团、浸礼会骑士团和大教堂的信徒团,这些教会的直属部队,很少有落网之鱼,不是被杀就是被抓。
针对此战的俘虏,坎伯兰实行了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争议巨大的举措。
他先是依靠鉴别和指认,从死者和俘虏中,找出教会直属部队里,那些联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将这些人用尖刺木桩钉死在了边境线上。
接着,他将那些教会直属部队的士卒们,无论死活,通通丢进了土坑之中,直接埋入了大地。
最后,那些世俗王国的军队,他则采用了完全不同的应对方式。
贵族们只要支付一笔微薄的赎金,就可以带上随身的物品,返回各自的王国。
至于那些世俗王国的士兵,坎伯兰不仅没有为难这些俘虏,反而每个人发了几个铜星的路费,让他们自行离开。
这种差异性的对待,在整个教区引发了巨大的争议,教会将坎伯兰骂作『暮西城的屠夫』,而世俗王国则纷纷保持了沉默。
此战之后,圣卫城城门前的这片平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人改称为『血色平原』。
商人和旅行者宁愿改道远行,也不愿踏足这片满是兀鹫、野狗和腐尸的区域。
但在酒馆老板和吟游诗人的口中,则根本不会谈起这些血腥的过往,人们说的最多还是那三百位战无不胜的异种骑士。
暮西城,异种战舰实验室,深夜。
韦恩看着异种电子显微镜中刚刚印出的图纸,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大门处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转轴声,韦恩浑然未觉,依然在比对样本的图片。
“暴君病毒一旦形成了病毒巢,很难再用试剂分离出纯净的个体。”韦恩看着桌子上被暴君改造后的龙骨寄生虫,叹了一口气:“唉,陛下究竟是怎么样获取病毒标本的?”
“韦恩.邓洛普。”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在房间之中。
韦恩转头看去,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女子,站在楼道的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韦恩将手头的图纸放下,朝向女子沉声说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铅盒,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少许黑色的粘稠状液体。
“这就是暴君病毒?!”兴奋的韦恩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想去拿玻璃瓶。
女子手腕一转,玻璃瓶重新落入了铅盒。
韦恩恼怒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女子上下掂量着铅盒,笑着说道:“你说你完成了我的任务,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异能普及化这件事情,不用你逼着我去做,我也会向陛下推荐!”韦恩忿忿不平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过,在实验中如果能获得鹰眼和透视的异能,就能节省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至于我提交的提案,不仅内阁首相埃摩森大人首肯了,就连陛下都签了名,我亲眼所见!下周开始,暮西城就会开始试行异能普及!”
女子看着韦恩面红耳赤的样子,看样子的确不像是作伪,并将手中的铅盒轻轻放在了桌面。
看着韦恩迫不及待的打开铅盒,拿出里面的物什,女子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韦恩用手指捏着玻璃瓶,对着光线看去,口中感叹道:“这就是暴君病毒的真实模样?!”
女子找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韦恩如痴如狂的表情,开口问道:“你还是没有放弃你的人类改造计划?”
韦恩将玻璃瓶郑重其事的放回铅盒,神色激动难抑:“当然没有!人类是什么?人类就是灵魂和肉体的结合!关于灵魂,我已经在研究上有了巨大的进展。而你送来的暴君病毒,则给我送来了肉体改造方面的灵感,它可以结合两种以上不同的生物,形成一种完全崭新的新生物!”
韦恩将脸凑近女子,眼睛中满是血丝,唾沫横飞:“破解了灵魂的秘密,再拥有了肉体的炼化之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女子看着面前那张亢奋的脸孔,厌恶的朝后退了退,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嘴中还是不在意的问道:“意味着什么?”
韦恩高声说道:“我可以创造新的生灵!成为新生物种的缔造者!”
听过对方数次提起这个答案的女子,笑着站了起来:“我很乐意看到你的初衷未变,韦恩先生,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无论你的实验如何、目的如何,我会一直让我的『眼睛们』盯着你……”
韦恩不在意的摆摆手:“随便你,至于现在,芮契尔大人,我要开始我的实验了,请你不要打扰我。”
芮契尔掀开了兜帽,露出了本来的脸孔,她看向韦恩的眼神逐渐转冷,轻轻说道:“韦恩先生,祝愿你的实验能早日获得成功”。
第392章 国与家
“陛下,圣卫城的防守战,我方大获全胜!”
哈金斯拿着战报,小跑着推开国王觐见室虚掩的大门,兴奋的叫道。
当他看见房间中不仅仅坐着国王,还站着另一位熟悉的女子时,不禁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托德示意哈金斯将战报拿过来,粗粗的扫了几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后退着走出觐见室,哈金斯慢慢关上了房门,凝视着门板好一会儿,他最终才皱着眉头转身离开。
托德打开战报,看到一段话,微笑着对芮契尔说道:“这上面还提起了你的异种协会。”
芮契尔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颇感兴趣的问道:“上面是怎么说的?”
“教会联军在开战前,暗地里联络上了城中的贵族余孽,打算里应外合在王宫的山脚下挖出一条隧道,从内部攻下城池。”托德拍了拍战报,愉悦的说道:“多亏了异种协会,还有白河堡的戈登。他们及时找出了城中的地道,并且抓住了内应。”
芮契尔耸耸肩:“实际上,战争只持续了短短两天,即便这条地道没有被发现,王国胜利的结果依然不会改变。”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战争进入了僵持,如果有另一只伏兵,这条地道说不定就会成为一个重大得隐患。”托德拿起笔,在纸张上一边书写,一边说道:“你安排的这些人,理应获得嘉奖。”
芮契尔走到托德的身边,握住了对方持笔的手,轻轻说道:“比起那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
托德看着芮契尔,疑惑的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芮契尔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你真的想要返回阴影之国?”
托德将手中的笔放下,对着芮契尔点了点头。
“你应该想过,当暮西城没有了国王,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模样?”
托德坐直了身体:“一个国家并不是一定要国王来主持一切,当政府的运转走上了正轨,国王对于国家而言,会类似于一个符号,一种象征。”
芮契尔不解的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明白,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不需要国王?”
托德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关于国体和政体的事情,他和埃摩森讨论,或许还能有一些共识,但是和芮契尔谈起,对方虽然聪慧,却很难理解这其中的曲折。
“芮契尔,我简单点说吧。我是一个凡人,一个有着众多缺点的凡人。”托德苦笑着说道:“我非常仰慕历史上那些无所不能、贤明睿智的君主,他们总算能预料到一切,把握住局势。”
托德指了指自己,无奈的摇摇头:“但是我自认做不到他们那样,我有一些愚钝、有一些懒惰,甚至可能还有一些自卑,在不久的未来,暮西城可能会迎来一场最为残酷的战争,与其身为国王坐守城中,不如前往阴影之国,利用我变身的能力,为这个国家争取一些胜利的盘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芮契尔提高了音量:“你现有的成绩足以向所有人证明,你是一位伟大的君王。难道,你认为离开之后,仅仅靠着公民自治,就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吗?!”
托德眼见无法说服对方,便打开了灵魂空间,将芮契尔带入了会议室中。
看着托德打开D投影,芮契尔皱着眉头问道:“你想让我看些什么?”
“暮西城即将面临的灾难。”
托德将记忆中有关火药时代的军事片段,在投影中一一展示了出来。
骑士的血肉之躯,在火枪的钢铁风暴中被撕碎;城堡的坚实城墙,在大炮的轰击下,变成了硝烟中的废墟;巨大的战舰,用炮火将城市变成了一片火海。
看着眼前的景象,芮契尔脸色发白,她用颤抖的语音问道:“这就是你曾经说起的火药武器?”
“暮西王国上下,所有人都沉浸在一个铁与血的时代,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不远的南方,我们的邻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热兵器的时代。”
托德将画面关闭,轻轻叹了口气:“我经历过那个时代,也看到那些武器能够对历史造成巨大的影响,现在的暮西城虽然拥有异能,但对上火药武器,几乎没有胜算。”
芮契尔静静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至少,我知道你的不安究竟来源于什么了……”
托德轻轻握住芮契尔的手:“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忧在我前往阴影之国后,王国会改变原有的路线和方阵,转而对异种族群进行清洗,彻底摧毁你努力到今天的成果。”
芮契尔闭上了眼睛:“异种就像是一群过街老鼠,永远不受他人待见。无论走到哪里,迎接他们的只有棍棒和欺骗。好不容易有了暮西城这个落脚之地,却要因为国王的离去,重新变得前途多舛起来。”
“相信我,这一切并不会发生。首先,异种已经融入了暮西城的生活,在各行各业中都有异种的身影,人们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对于托德的话,芮契尔微笑着质疑道:“在当年的古泰罗,异种同样融入了帝国,甚至控制着最高议会的众多席位,到了最后,还不是被人驱逐和屠杀?”
“……其次,我依然可以利用灵魂空间,来与王国内阁进行会议,及时调整国家的政策导向。”
芮契尔站起身,走到托德的身边,轻吻着对方的唇:“前提是你必须安全的活着,如果你出现了意外,现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托德摊开手,无奈的说道:“芮契尔,异种这个族群就像一个庞大的家族,但是暮西城并不是仅仅只有这样一个家族,它还庇护着众多普通的民众。如果在异种的未来和王国的安危中,要做出一个抉择,你应该知道我会如何选择。”
芮契尔抱住了托德,温柔的说道:“我明白,你是暮西城的国王,你不仅要保护异种族群的安全,更要保证暮西王国的未来,这是你的责任,更是你的宿命。”
托德将芮契尔搂入怀中,语气沉重的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能够理解我。”
芮契尔摩挲着托德的背部,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睛看向远方的虚无,嘴中呢喃道:“我理解,我全都理解。”
第393章 人情债
初冬的泰罗城,被乌云所笼罩,阴沉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丝阳光,走在路上的感觉,只有一种浸到骨子里的阴冷。
教廷大广场正中央搭起了一处巨大的木台,木台的下方摆满了木柴和薪草,上方则立着一根十字架。
上午八点整,来自城中不同地方、不同行业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抱持着一个相同的目的——观看一位教会执事的火刑。
偌大的广场上,人们兴奋的讨论着刑罚细节,小贩们穿梭其中,种种声音交汇在一起,显尽了众生百态。
一名在寒风中仍然穿着单衫的屠户,站在堆叠的木箱上,对自己的朋友笑着说道:“我看过教会把不少人送上火刑架,不过一名教会执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几个穿着暴露的娼妓,聚集在一起,嘻嘻哈哈谈论着受刑人的身份。有一位女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吗?我见过那位教廷执事,他相貌英俊,还有一副天生的性感嗓音!”
她的同伴听了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嘲笑她的思春之心。
一对大清早赶到城里的农户夫妇,找到负责扫尸的仆役,塞给对方一小袋铜星,悄悄说道:“我们的孩子生了重病,有巫医告诉我们,只有侍奉上帝之人的骨灰,才能治愈孩子的疾病。”
仆役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分量,又接过农户夫妇递来的木瓶,藏入衣袖之中,轻轻点了点头。
广场上等待的人群,站在寒风中足足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在所有人焦躁不安、互相议论的时候,教廷正厅的大门里走出了一列人。
两名异端裁判所的审判官一左一右,用肩膀扛着一个依稀还能辨认出人形的生物,走向了火刑架的高台。
让参观者意外的是,今日负责罪行宣读的人,居然是红衣主教雅各布。
如此位高权重的高阶人员,特意来宣读一名罪人的罪行,这在以往的火刑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身圣秩的雅各布站上了宣读台,高声念道:“特里斯坦.英格.布拉福德,原本为教廷红衣主教亚伯勒座下的首席执事,在侍奉上帝的路途上,他受到了魔鬼的诱惑,自甘堕落为邪恶异教徒的帮凶。他的罪名有亵渎圣灵、背叛教廷、研习邪术……”
在人们惊诧的注视下,雅各布光是罪名就整整念了五分钟,就连柴堆旁的行刑人都困乏的打起了哈欠。
就在雅各布还打算长篇大论的时候,一名教会的工作人员跑到他身旁,小声对他说道:“教宗下令,不要再谈论这些事情了,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雅各布张了张嘴,颓然的摆摆手:“那就行刑吧。”
在路过行刑人的身边时,雅各布又低声说道:“火别烧的太大,给我慢慢把这个家伙烤熟!”
看着行刑人领命离去,雅各布满意的点点头。
在人们的欢呼和叫好声中,柴堆很快被点了起来。
炽烈的火焰灼烤着受刑人,木柴燃烧的噼啪作响声远在百米外,都能听见。
已经被摧残到没有人形的特里斯坦,慢慢睁开那只仅存的眼睛,全身上下腐烂的伤口,因为高温反而有了一丝丝的知觉。
他看着火刑台下的人海,突然声嘶力竭的喊道:“活在谎言中的你们!觉得快乐吗?!”
人们被特里斯坦的叫声惊呆了,人群中的吵杂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个临死的家伙,打算说些什么。
“被人当成牲品一般,献出毛发、血肉和自由的你们,觉得快乐吗?!”
刚刚走上观礼台的雅各布,听见特里斯坦的叫喊声,吃惊的回过头来。
“浑浑噩噩过完一生,连向前迈步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你们觉得快乐吗?!”
忍受着下肢传来的高温灼烧,特里斯坦昂起了脖子,大声说道:“你们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尊冰冷的雕像之上,舍弃了尊严,舍弃了梦想,仅仅就是为了在虚幻的泡沫中,享受这毫无意义的快乐!”
一名教会人员急匆匆的跑到雅各布的身边,着急的说道:“教宗下令!让那个火刑架上的混蛋立即闭嘴!”
如梦初醒的雅各布,连滚带爬的跳下观礼台,跑向广场中央的火刑架,一边跑一边叫道:“加大火势!烧死他!立即烧死他!”
已经明白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特里斯坦用着胸腔中最后的气力,朝着广场上的民众怒吼道:“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是!你们不要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因为自己的苟且而洋洋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人类在所谓的神灵面前,或许卑微宛如尘土,但绝对不能扭曲如蛆虫!”
冲天的烈火吞没了整个木台,那具躯壳再也看不见踪影,但那些声音却永远回荡在了人们的耳旁。
广场上再也没有了吵杂的人声,每个人看着眼中那团跳动的火焰,一时之间纷纷失声。
忽然,一名骑手举着战报,穿行过人潮汹涌的街道,狂奔向教廷中枢的方向。
“联军大败!联军大败!教廷军队只有九人生还!”
伴随着这刺耳的高喊声,漫天的雪花从高空落下,初冬的第一场雪,静悄悄的飞进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七天后,暮西城,异种事务行政部。
芮契尔翻看着异种库的样本册,一边对比异种人口登记簿,一边仔细的记下一连串数字。
房间的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芮契尔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开口说道:“进来吧。”
一位身穿紧身皮甲的年轻女子,推开门慢慢走了进来,看向芮契尔欲言又止。
后者抬头看去,困乏的脸孔上显出一丝笑意:“卡琳。”
卡琳.福尔曼低下头,看向地面。
芮契尔开口说道:“卡琳,关于圣卫城的事情,你带领协会找出了地道,并抓到了内应,做的好……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芮契尔姐姐……”卡琳说道:“泰罗都城传来了消息,特里斯坦先生……在一周前,被执以了火刑。”
芮契尔一瞬间睁圆了双眼,但很快,她恢复了平静,低声说道:“是吗?”
卡琳小心看了一眼对方的神色,轻声说道:“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对方并不愿意离开。”
芮契尔推开椅子,站直了身体,微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怪你们。”
看着芮契尔推开门,卡琳出口问道:“芮契尔姐姐,你去哪?”
“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现在必须去还。”
说完这句话,芮契尔径直离开了房间。
向卫兵通报了申请,芮契尔来到国王觐见室的门外,轻轻敲响了那扇房门。
在得到允许后,她走入了房间,对着桌前的托德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托德疑惑的看向女子,开口问道:“帮忙?”
“我希望你帮忙打开灵魂空间,再找来迪尔德丽。”
托德看着芮契尔认真的表情,仅仅思考了数秒钟,就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来到灵魂空间的研究所,芮契尔对着刚刚走进来的迪尔德丽说道:“我的姐妹,我需要你的帮助。”
迪尔德丽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托德,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便对芮契尔说道:“我需要做什么?”
芮契尔从记忆中调出了特里斯坦的图像,对迪尔德丽说道:“这个男人叫做特里斯坦.英格.布拉福德,他在一周前被执以火刑……”
“特里斯坦死了?”
听见芮契尔的话,托德皱紧眉头,急声问道。
前者看向后者,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托德深深叹了口气,坐在办公椅上,垂下了头,挥挥手示意芮契尔不用管他。
芮契尔接着对迪尔德丽说道:“我希望你用『灵媒』的异能,将特里斯坦的灵魂带到这里来。”
看着迪尔德丽依言开始召唤特里斯坦的灵魂,托德抬头朝着芮契尔问道:“你想做什么?”
后者看向空气中的淡蓝色粒子,悲伤的说道:“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告诉特里斯坦,让他在困惑和苦闷中过完了这一生,这是我的过错。”
托德正待再问,特里斯坦淡蓝色的灵魂已经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芮契尔看向稍显疲倦的迪尔德丽,担心的问道:“如果我希望再召来一个人的灵魂,以你现在的身体,能够撑得住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迪尔德丽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芮契尔瞥了一眼特里斯坦的灵魂,对迪尔德丽说道:“第二个召来的灵魂,名叫米娅.艾梵德林。”
迪尔德丽对芮契尔说道:“只有名字还不够,我必须知道她的样貌。”
芮契尔伸出手,指向自己:“米娅.艾梵德林,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体特征,她与我完全一样。”
第394章 埋藏在往昔中的悲剧
当女子的灵魂出现在面前之时,吃惊的托德张大了嘴巴。
原因无他,只是这位女子与芮契尔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
托德看着这个淡蓝色的灵体,又看向一脸哀愁的芮契尔,迟疑的问道:“你们是姐妹?”
芮契尔摇摇头:“关于我们的事情,我稍后会解释,首先……”
芮契尔走到精疲力尽的迪尔德丽身边,扶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好困。”迪尔德丽疲乏的软倒在了地上。
芮契尔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谢谢你,迪尔德丽,去休息吧。”
看着迪尔德丽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空间中,托德将注意力放在了特里斯坦身上。
特里斯坦的灵体,在外观上依然维持着临死前的形态。那具被酷刑折磨后的身体,看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肤,让托德实在是不忍直视。
芮契尔走到特里斯坦的面前,看着对方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后者点了点头,用近乎干涸的嘶哑声音说道:“你是米娅。”
芮契尔苦笑着摇摇头:“真正的米娅已经死了,你所看见的我,不过是她的躯壳。”
特里斯坦的灵体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晃动,连带着周边的空间,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芮契尔侧开了身体,露出了身后那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女性灵体:“特里斯坦,仔细看看,这才是你口中的米娅!”
看着这个女性的灵体,特里斯坦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绕着对方飘行了几圈,嘴中迟疑的问道:“米娅?”
米娅的灵魂看向特里斯坦,突然笑了起来:“小木匠?”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特里斯坦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他的伤口逐渐消失,身高逐渐变矮,年龄越变越年轻,最终变成了一位十来岁的羞涩少年。
米娅的身体也随之而变,最终变为了一位年幼的贵族少女。
特里斯坦忐忑的看向米娅,惴惴不安的说道:“米娅,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勇气去凿开那堵墙,把你从那座囚牢中救出来……”
少女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话语中却饱含了沧桑:“我并不怪你,即便你当初将我从那里带走,外面的世界也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但是,看看现在吧,现在的我们终于自由了。”
身穿一身公主连衣裙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的耳环……”
芮契尔走到二人中间,从怀中取出了那副水滴状的耳环,静静的交给了特里斯坦。
后者给了芮契尔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耳环,用着几分不安的视线看向少女。
米娅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对着特里斯坦轻轻点了点头。
特里斯坦轻手轻脚的前行了两步,将耳环小心的戴在了米娅的耳朵上。
米娅睁开眼睛,摸了摸耳环,笑着对特里斯坦说道:“我也很后悔,后悔当初在收到你的这份礼物之后,一直没有对你表示过感谢。”
米娅踮起脚尖,在特里斯坦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后者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的精彩,喜悦、惊讶、满足、感动……
看着两个灵体手牵着手,静静的依偎在一起,芮契尔对着托德轻轻点了点头。
托德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为特里斯坦和米娅的灵体,开启了离开灵魂空间的通道。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灵魂空间的上空照射了下来,特里斯坦和米娅的灵魂在光芒中越升越高,最终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看着高空中的那道光芒越来越淡,原本保持平静的芮契尔突然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嘴中不停念叨着『对不起』的女子,与托德印象中那个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睿智甚至是狡黠的强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托德坐在芮契尔的身边,从桌上取下一盒纸巾递给对方,他暂时搁置心中的疑惑,保持了沉默。
在哭泣片刻之后,芮契尔抹了抹眼泪,径直走到会议室的冰柜前,拿出两罐啤酒,打开其中一罐喝了一大口,走到托德身边将另一罐扔给了对方,开口说道:“米娅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托德接过啤酒,打开后慢慢喝着,静静听着芮契尔的陈述。
“她一出生,就背负着艾梵德林这个贵族之姓,但是她的异种身份,却让她被父母所深深的厌恶。幸运的是,她的父母依然存有几分人性,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将异种婴儿直接丢进火炉烧死,而是偷偷在森林里盖了一座没有出入口的城堡,将米娅囚禁了起来。”
“在米娅出生后的头几年里,她活在一个被孤立的世界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能看着窗外的树木和天空,独自在寂寞中等待着死亡。”
“她的精神变得越来越恍惚,脾气也越来越坏,她开始用意念力的异能,无差别的攻击一切活物,把这种行为当成对这个世界的报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的出现……”
托德咽下一口啤酒,小声问道:“特里斯坦?”
芮契尔点点头:“那个小木匠……在森林中找到了那座城堡,即便米娅如何的发疯和攻击,他依然用着一颗包容和温柔的心,去对待那个痛苦的女孩。”
“又过了几年,长老会发现了这名天赋异禀的女孩,并在一个雷雨之夜带走了她。”芮契尔将啤酒放在了身边,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那段时光:“米娅后来被带入了长老会的总部,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和她认识了。”
托德摸着额头,打断了芮契尔的话:“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米娅不是姐妹,你们是在长老会里认识的,那你们的样貌和身材怎么会如此相似?”
芮契尔长长吁了一口气:“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答案。”
“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和米娅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乐,一起承受来自师长的惩罚。但是,有一天,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了米娅的头顶上。长老埃莉诺为了强化纷争军团的实力,提出了异种生育的计划。”说到这里,芮契尔对着托德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异种根据遗传情况,可以分为两类吗?”
托德点点头:“一类异能可以通过父母进行遗传,比如你的意念力,卡琳的依附以及玛丽的超忆……另外一类是无法通过遗传进行复制的异能,比如再生、疾速、衰弱等等。”
“没错,一般来说,能够通过遗传进行复制的异能,要更加强大,但它们无法通过吞噬血肉的办法,来完成感染和复制。”芮契尔在说接下来这些话的时候,打了个深深的寒战:“所以,埃莉诺想出了一个灭绝人性的主意,她将那些拥有遗传型异能的异种集中起来,采用强制性生育的方式,来培育新的强大异种。”
“强制性生育?!”
芮契尔的脸孔因为愤怒而变形扭曲:“下药,胁迫,甚至是强暴,埃莉诺为了获得遗传型的异种后代,手段无所不用。”
托德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米娅……”
芮契尔惨笑起来:“在这个计划刚刚宣布之时,我偷偷潜入了埃莉诺的书房,发现米娅也在强制性生育的名单里,我不顾受罚的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托德追问道:“后来呢?”
“她自杀了。”芮契尔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用意念力将一条绳子挂到了房梁上,用它结束了生命。”
托德睁圆了双眼,轻声惊呼:“天啊!”
“你以为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芮契尔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米娅死后,埃莉诺得知是我泄露了消息,为了惩罚我……她将我的灵魂抽离了身体,注入了米娅的尸体。用那个恶魔的话来说,她要让我时时刻刻『欣赏』朋友的不幸……”
托德听见这话,突然想起芮契尔曾经提起过她无法生育,还有那个头顶上的凹陷,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埃莉诺对你使用了『还魂虫』。”
第395章 宗教影响力的扩散
托德朝着芮契尔的头顶看了一眼,想起那只铁盒中的『还魂虫』,一时之间有些好奇,这个女子在占据米娅身体之前,原本究竟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芮契尔无论从样貌和气质来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过去的她,究竟是什么模样,托德实在无法想象。
或许她长的很平凡,嗓音也没有现在这般动听,身材或许很臃肿……
等等!
托德突然想起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芮契尔以前该不会是个男人吧?!
她(她)只说自己和米娅是好朋友,但从未提起过去的性别。
托德心中惨叫道,天啊!她(他)如果真的是个男人!我还和这个人做了那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玩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姿势……
看着托德的脸上阴晴不定,芮契尔以为对方正在震惊于米娅的事情,便开口解释道:“我过去没有告诉你米娅的事情,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托德定了定神,镇定的点了点头:“换作是谁,这样的事情都难以开口。”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芮契尔和托德喝着酒,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当芮契尔喝完一罐啤酒后,突然对托德问道:“那个世界有着先进的理论和发达的科学,那么你能告诉我,灵魂究竟是什么吗?”
托德有点意外于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儿,无奈的说道:“老实说,我不知道。”
“难道在你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世界里,关于灵魂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吗?”
“没错,即便在我的世界里,灵魂也算是一个未解的迷题,但如果用哲学家的解释来看,灵魂在定义上,应该包括两大内涵:逻辑和记忆。”
芮契尔顿住身形:“哲学?逻辑和记忆?”
“这是我从一位哲学教授那里听过来的理论:如果人类拥有灵魂,那么它应该包含两大内涵:广义上的逻辑和记忆。广义上的逻辑,包含思维取向、价值伦理和决断方式;而广义上的记忆,包括人生经历和真理认知。”
芮契尔摇摇头:“听上去很复杂,这些都是那位教授的理论?”
托德摸着下巴,回忆起往昔的选修课生涯,不确定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理论来自一位名叫黑格尔的学者。”
芮契尔咬着嘴唇,犹豫再三,突然问起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假如有一个邪恶的人,出于某种目的,创造出她的一个复制体。那么,这个复制体的灵魂,也会是邪恶的吗?”
芮契尔的话,已经让托德完全懵了。
“抱歉,芮契尔,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专业学科,包括遗传学、生理学……而且,灵魂本身就是一个无人通晓的事物,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苦闷的芮契尔将手中的易拉罐扔到了桌上,站起身来,想要离开灵魂空间。
想起『还魂虫』和对方身份的事情,托德开口道:“芮契尔,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托德,抱歉,我现在心情真的很糟,恐怕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看着芮契尔那张惨白的面容,托德将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托德对着芮契尔点头说道:“好好休息,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一聊。”
芮契尔的身影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在研究所中喝完了啤酒,托德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出了一声叹息。
回到现实世界,托德看着芮契尔推开房门,悄然离去,便喊来了在门口待命的哈金斯。
“陛下,您的脸色并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哈金斯看向托德,有些担忧的说道。
托德示意对方不要在意,开口问道:“建立新教的仪式,现在准备的如何了?”
“大教堂的整体布置工作已经完成,教义的阐释书册也已经印刷完毕,新教人员的名单也拟定好了……”
“仪式的邀请函是否已经发送?”
听见托德提起这件事,哈金斯回答的时候有几分犹豫:“七百份观礼邀请函,在一个月前就发送出去了……”
“反馈如何?”
“有一百三十份确认参加的回复函,绝大多数都是学者、商会和圣职人员……”
托德皱起眉头问道:“世俗王室的回复呢?”
哈金斯一边说,一边小心看了一眼托德的神色:“只有两份,一份是来自圣卫城的玛丽女王,另一份是来自孤岩城的摄政王詹宁斯。”
听见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托德顿时来了兴趣:“孤岩城?”
哈金斯点头说道:“詹宁斯的回复是,由于孤岩城女王年岁尚小,他将以个人身份出席新教的成立仪式。”
“年岁尚小?个人身份?”托德无奈的苦笑起来:“这个詹宁斯倒是会推脱责任,既不愿意得罪教会,又想巴结我们。”
哈金斯这个时候补充道:“陛下,我认为您现在根本不用担心世俗王国的态度。圣卫城之战我们刚刚取得胜利,战争的结果还没有扩散开来,等到世俗王国们知道了一切,自然知道如何站队。”
托德听了这话,不自觉的点头同意道:“说的有道理,反正距离新教成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再等等也不见得是坏事。”
事实上,教会联军的战败消息,其散播速度,比托德想象中要快的多。
一场教区中数百年未曾发生的大战,在开始之前就牵动着无数人的视线。
战争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能想到联军会败的如此之惨,如此之快。
一万五千人的大军,真正安然回国的不足半数,其中教会直属部队活着回来的人,居然还不到十个。
这场战争结束后,整个教区的力量局势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教会的势力和影响力一落千丈,世俗王国的权力阶层逐渐抬头。后者利用教税和丑闻等由头,任由甚至煽动国内人民掀起反教会的浪潮。
另一方面,异种的力量优势第一次走进了各个王国的军事殿堂。死神骑士、狙击继承者、元素继承者和异种重步兵等强力兵种,让过去沉浸在剑与盾的那些国王们,彻底开了眼界。
各大王国开始逐渐重视起异种力量的使用,原本针对异种的搜捕和屠杀,纷纷被废止。拥有强大异能的异种,也结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摇身一变当上了首席顾问,成为王室的座上之宾。
但与这些相比,有一个最大的新事物走进了所有人的视野——暮西新教。
拥有着强大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的暮西城,打算建立起一个旨在改革宗教、抑制神权、免除税赋的新教,几乎成了所有人趋之如骛的救世主。
农夫们加入新教,可以不再受什一税之苦;商人和贵族加入新教,可以摆脱赎罪券的困扰;国王加入新教,可以不用担心王权旁落。
在暮西城发出新教观礼邀请后,原本仅仅只有数百份的函件,居然收到了四千多份的回执。
来自各行各业的显贵人物,纷纷要求观礼新教的成立,并在回执中反复强调,愿意皈依新教。
过多的观礼宾客,再加上越来越大的声势,让暮西城不得不重新考虑仪式的流程和规模。
原本只有三天的仪式,扩充到了十天;原本一千名的观众席,临时增加到了五千。
为了应对这场庞大的宗教仪式,原本定在二月初的时间,花费了更多的准备时间,不得不向后延期至了三月底。
随着时间推移,暮西城的冬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中悄然过去,代表着万物新生的春天随之到来。
第396章 新教成立(上)
1174年月1日,下午五点,暮西城,姐妹旅馆。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旅馆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忙的不可开交的卡琳.福尔曼,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记事本,一边对旅馆吧台前的汹涌人潮大声吼道:“我再说一遍!旅馆中的全部房间已经被预约到了下下周,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供租赁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
有人高举着手中的钱袋,高声说道:“我们是来自东方的七眼商会,我的主人只需要一间房间,房价我们可以支付三倍!”
卡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别说三倍,有人甚至肯出十倍,我都腾不出房间。”
一名身穿华丽铠甲的年轻骑士,拼命挤到吧台前,对卡琳说道:“我是霍洛威王国的近卫骑士,国王的车辇就在门外,我们要求三间……”
卡琳没好气的指了指头顶:“看看你的头顶,这间旅馆里至少已经住了十位国王!”
满头大汗的帕梅拉从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卡琳姐姐,厨房里的食材快用完了。”
卡琳闻言恼火的抬起头来,用手拿起一截笔头,丢向后厨的房间里。
刹那间,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卡琳凭空消失在了吧台里,瞬移到了厨房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食材槽,卡琳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禽肉、海鲜、山货,全都吃完了?!”
帕梅拉点点头:“周一进货的时候,本来准备了十天的量,没想到才过去了三天,就全部吃光了。”
卡琳将食材槽的盖子重重扣上,对帕梅拉说道:“你去北岛骑士团里找副团长小杰瑞,向他购买一部分军队里贮存的口粮……”
话音未落,大堂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引起了卡琳的注意。
走出后厨,看见一名异种女侍捂着臀部,对着一名醉酒的客人怒目而视,卡琳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珂赛特!”卡琳指着那名打算发酒疯的客人,怒吼道:“给我狠狠的电他!”
一阵炫目的电光,伴随着一声惨叫,刹那间让整个吵杂的旅馆,顿时安静了下来。
卡琳用手指梳了梳微乱的头发,走到吧台后方,对着噤若寒蝉的客人们温柔的说道:“请问,还有什么能够帮助各位的?”
而在王国中的另一处地方——『明日再来』酒馆,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乔装打扮的坎伯兰和埃摩森,坐在酒馆最里面拐角的桌子旁,静静的喝着麦酒,吃着小食。
坎伯兰看着酒馆中接踵摩肩的人潮,咧着嘴问道:“在我印象中,暮西城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
听着耳边喧哗的人声,埃摩森皱着眉头说道:“新教成立仪式就在下周一,仪式结束后,将是为期十天的『圣祭庆典』。城里涌进来这么多的人,都是为了观礼。所以,人这么多,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如果我们在圣卫城的那场战争,没有一个好结果,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凑热闹。”坎伯兰将一片炸鱼扔进了嘴里,不屑的哼道。
埃摩森斜了一眼自己的老友:“你说这话,算是自夸吗?”
坎伯兰又抿下一口麦酒:“活的越久,看的越开,我早就过了耍嘴皮子的年纪。”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坎伯兰盯着埃摩森说道:“我想问你,陛下的事情怎么办?”
后者正在看着酒馆中央两个比赛掰手腕的小伙子,心不在焉的答道:“陛下的事情?哪件事情?”
“子嗣啊!”
坎伯兰火大的捶着桌子,音量也提高了三分。
发现有人望向这里,埃摩森连忙提醒对方小声一些。
坎伯兰压低音量,沉声说道:“陛下到现在还没有孩子,王国以后该怎么办?”
埃摩森无奈的叹口气:“这件事,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多次了。”
“该死!我知道!”坎伯兰郁闷的低吼道:“现在想想,只要陛下愿意,孩子的生母是谁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即便陛下中意的是那位来路不明的女人,我也不打算再阻扰了,只要她能生下陛下的孩子。”
埃摩森看向坎伯兰,小声说道:“新教成立之后,陛下将成为教宗,你应该知道,根据教义……”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教宗作为上帝的代言人,不能娶妻。”坎伯兰瞪圆了眼睛:“但教义上可没有明文规定教宗不能和女人上床吧!泰罗城里的那个蠢驴教宗,染指过的情妇,我两只手都他妈数不过来,你别对我说不知道!”
埃摩森面露尴尬的摇摇头:“你说话的毛病应该改改了,一点都不知道婉转。”
“放屁!一根棍子一个洞的事情!要个狗屎的婉转!”坎伯兰的额头上青筋暴起:“陛下孤身一人,没有亲属,没有继承人,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整个暮西城都会跟着完蛋!”
埃摩森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陛下即便成了教宗,如果能有子嗣,即便是私生子,对暮西城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坎伯兰咧开嘴笑了:“你既然说了这话,我就当你同意我的想法了。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关于陛下的情妇,我是这样想的……”
埃摩森:“……”
“啊嘁!”
暮西大教堂中,托德身穿一套纯白金边的圣秩袍,站在布道台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哈金斯随即拿来一件披风,朝着托德询问道:“陛下,现在还是初春,晚上还是有些冷,请把这个套起来。”
托德婉拒了哈金斯的好意,转头对修士乔说道:“刚才的排练有什么问题?”
乔双手捧着一本古册,一边看一边说道:“陛下,您踏上台阶时,步伐可以慢一些;念诵祷文时,以扬声调作为起始音。”
托德一边听一边点头:“那么再来一次吧,尽量不要出现任何偏差,确保仪式的正确无误。”
哈金斯小声打断了彩排,对托德说道:“陛下,您看。”
托德朝前看去,一身黑色旅装的芮契尔,站在大教堂的门口看着他。
“诸位先休息片刻。”托德走下布道台,来到芮契尔的身边。
后者看了看排练的阵仗,轻声说道:“你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折,即便穿上日常的便服,随便走上两圈,你一样能够得到所有人的欢呼和赞美。”
托德笑着摇摇头:“意义不同。”
芮契尔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最后给民众尽力留个好印象?”
托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关于你原来的身份,还是不愿和我谈谈吗?”
芮契尔自嘲的摇摇头:“现在谈那个没有任何意义,今天我来见你是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
“我要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释我究竟是谁的答案。”
托德盯着芮契尔的眼睛,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抢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就像我过去曾经说过的,在如何自保这方面,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异种协会呢?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我已经将会长的权力,交给了卡琳。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处理异种的相关事务,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芮契尔走到托德的面前,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答应我,在我们再次相见之前,好好照顾自己。”
芮契尔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托德,接着决绝的转过身去,翻身上马,策马行向了远方。
第397章 新教成立(下)
1174年月17日,暮西大教堂后礼堂,上午7点0分。
脱下了平时常穿的礼服,难得穿上了过去的骑士铠甲,哈金斯挺直了脊梁,走到礼堂的门口,轻轻敲响了门板。
“陛下,是时候了。”
伴随着吱呀吱呀的门轴声,两名近卫骑士从内推开了大门,一群身穿白袍的修士拿着经书鱼贯而出。
穿着一身月白色圣秩袍的托德,手持代表牧首身份的权杖,缓缓走出了礼堂。
看着一脸平静的国王,哈金斯自己倒有些紧张起来:“陛下,一切都以准备妥当。”
托德点了点头,在近卫的护卫下,走向了大教堂的正殿。
暮西大教堂从建设之初,到一期工程完成,耗时两年半。
虽然这里仅仅只完成了主殿堂和两座副塔,但到此参观过的人,一致认为无论是建筑样式,还是内部装饰,放眼整个大陆,再也没有那座教堂能够与之媲美了。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能倒映出人的容貌;美轮美奂的宗教壁画,仿佛让人身临其境;昂贵奢华的桌椅器具,让人不禁赞叹暮西城的富有。
当全身圣秩的暮西城国王,出现在殿堂之侧时,大教堂正厅中的上千人纷纷起立。
他们中有远道而来的国王,也有声名显赫的贵族,还有受人尊敬的学者和富甲一方的商人。
所有人看着那位被骑士拱卫其中的男子,心中在惊叹暮西城国王年轻之余,更多的也在揣测所谓的新教,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说起泰罗时期延续下来的两大教派,天父教会和至正教会,二者的内部结构,都以君主制为蓝本,设立了诸多层级,顶部以教宗为首。
这样的设定,有利于宗教发展,但却被动的将权力集中在一人身上,容易滋生腐败和滥权。
所以,针对暮西城所建立的新教,前来观礼的人,大部分心中都存有疑问,这位被称作圣子的暮西城国王,真的能够推动宗教改革顺利进行吗?
托德站在布道台上,面前是高高耸立的十字架,他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流程,高声念出祷词,一丝不苟的完成着祷告的动作。
整个仪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象征着新教的旗帜——保护伞十字架,升起在大教堂的顶端,广场外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场的观众,此时才纷纷惊觉,仪式已然结束。
将权杖和圣勋交由修士乔,托德站定在布道台的桌前,朝着教堂中的众人点了点头。
意识到他即将发表即位演说,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圣经上说,人从出生之日起,就背负着罪孽。在负罪前行的日子里,罪孽也会不断的增加,只有虔诚和告解才能获得救赎。”
托德停顿了片刻,举起桌子上的一张纸片,对所有人说道:“有人认识这是什么吗?”
众人定睛看去,那是一张天父教会的赎罪券。
“一张用草灰和木浆做成的纸张,再写上两句圣文,盖上一枚印章,就拥有了洗清一切罪恶的功效。这样对比下来,你们难道不觉得上帝所赋予人类的原罪,反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托德放下纸片,继续说道:“什一税也好,教会税也罢,神职人员利用圣经中的只言片语,断章取义,向信徒广受钱财,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罪孽吗?”
托德的话让所有人不自觉的点头同意,人们在欣喜之余却隐隐约约意会到了新教宗的深意。
托德接下来的发言更加直白,直白到所有人有些无所适从。
“所谓教会,并不是什么高人一等的存在,即便没有神职人员的引导,只有信徒心中存有上帝,一样能凭借虔诚的心灵与至高沟通。在我看来,所谓的教宗、主教、神父是什么?他们不是什么上帝的代言人,反而应当是信徒的服务者。”
托德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教会的职责不是代言上帝,而是服务信徒,这样的理论或许有人说过,但从未出自过神职人员之口。
而在今天,有人说出了此话,而且此人居然还是新教的教宗。
“农夫的工作就在于种田,骑士的职责在于捍卫荣誉。教会的神职人员也一样,我们的目的就是在于让更多的信徒能够更加走近上帝。这种职业不应当带有任何功利性色彩,更不应该与金钱挂钩。”托德一手举起圣经,一手拿着胸前的十字架,铿锵有力的说道:“对于上帝的信仰,应当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纯粹的事物,任何世俗的掺杂,只会玷污了这份神圣。”
托德的这一番话深深打动了在座的所有人,穿着白袍的修士们划着十字齐声唱起赞歌,台下的听众们站起身来齐齐称颂起上帝的福祉。
看着眼前这一幕,托德微笑着等待人们的情绪平静下来,开口说道:“作为新教的教宗,对于本教派,我在此宣布三大宗旨。”
“第一,新教不会以任何方式,威胁或者引诱信徒缴纳钱物。”
面对着众人激动的注视,托德补充道:“新教将废止赎罪券、什一税、教会税等一切宗教性的获利工具,只接受信徒的捐赠。”
“第二,新教将只承认希伯来语撰写的圣经,对于圣经历史上后期的新增文书,新教教会不认可其宗教合法性。”
托德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关于这一条,最关键的还是我们之前提出的『因信称义』,我们坚定的认为教会应当是信徒的服务所,是信仰的聚集地。而不是那群高高在上,利用信徒来敛财的藏污纳垢之处。新教将竭尽所能为信徒提供信仰方面的帮助,而不是利用宗教力量来打压和控制信徒。”
托德的这些话,让在座的那些国王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只要不是过分愚蠢的人,都听出了这些话的背后之意——新教将尊重和认可王权。
“第三,新教的圣秩将采用扁平化结构,事务权将由信徒全体来共同管理。”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云里雾里,几乎没有人能够明白托德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常理,托德开始解释:“所谓扁平化结构,就是尽量缩减教会管理层的数量。我打个比方,视新教为敌人的天父教会,有着以下的圣秩阶层——教宗、红衣主教、大主教、主教、神父等等……这种圣秩管理方式,不仅仅会催生权力的争夺,更会滋养腐败的产生。所以,新教在事务管理方面只会出现两个阶层——牧师和信徒。”
“只要加入了新教的教籍,即为信徒。一个地区的信徒集中起来,进行选举,选出能够代表这个地区的牧师。各个地区的牧师定期前来暮西城新教总部,采用民主决议的方式,处理和确定教会中的相关事务。”
有人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托德的发言中,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
一位坐在前排的国王,突然提问道:“教宗大人,您刚刚提及新教中只有牧师和信徒这两个阶层,但是,您的身份在教会中又如何处理呢?”
托德笑着说道:“身为新教的教宗,我将只会是教派的精神象征,不会干涉任何事务,也不参加任何投票和决策……”
修士乔听到这里,慌张的走上前去,小声对托德说道:“教宗大人,我从来没有听您说过这些……”
托德先是看了眼急急忙忙的乔,接着对所有人说道:“看看天父教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吧,我并不认为他们之中没有一心向善的信徒,但就是因为教宗本人绝对的权力,引发了绝对的腐败。在教会中,任何权力都必须受到制约和监督,一人独大的管理,早晚有一天会将教派引向灭亡。”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一番言论,纷纷起立欢呼起来。
托德继续说道:“由牧师们组成的教派议会,将拥有教会的事务管理权、教令颁布权、奖惩决策权、信徒组织权;而教宗,作为教派的精神象征,主要负责对外的外交和对内的仪式。”
说完这些话,托德一边划着十字,一边高声说道:“以十字圣架号,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新教归于至高,阿门。”
第398章 暮西的圣王
在漆黑的国王觐见室中,托德坐在窗旁,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篝火庆典,耳中回荡着空中的欢声笑语,忽明忽暗的脸孔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新教仪式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暮西城沉浸在一片喜乐之中,整个王国却没人知道身为国王和教宗的托德,独自一人在觐见室中,不动身形坐了一天。
随着觐见室的大门被推开,哈金斯急匆匆走进来,看见坐在窗前的托德,他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陛下!您原来在这!”
听见哈金斯的声音,托德转过头来,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干涸的喉咙中,只能发出嘶哑的杂音。
哈金斯手忙脚乱的点亮烛灯,又找来一杯清水,看着托德喝了下去,这才说道:“仪式之后,您只在王宫庆典上露了个脸,就离开了会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国有出现任何问题吗?”
哈金斯一愣,随后慢慢说道:“那倒没有,新教仪式之后,第一届牧师集会的选举,在穆尔神父和修士乔的领头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王宫中举行的宴会,在您走后,埃摩森大人负责主持工作,主宾尽欢;还有,城中为期十天的庆典,拉格伦夫妇担当了优秀组织人的角色……”
托德笑着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做的很好。”
哈金斯兴奋的说道:“陛下,您知道吗?在仪式结束后,观礼者之中开始流传起您的一个称号。”
“称号?”
“暮西的圣王!”
听见这个奇怪的称呼,托德有些发愣。
看见对方不解的表情,哈金斯开始解释道:“圣王这个称号,在九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次。东方圣城的国王哈巴卡克,作为至正教会的第二任教宗,击败了十倍于本国兵力的南方帝国军队,签署了奈尔马特山协议,又发起了至正教会的净化条令,彻底稳定了当时圣城的**局势。因此,身为政教一体的领袖,哈巴卡克被世人尊称为圣王。”
托德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哈金斯激动的说道:“陛下,您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圣王这一称号在之后的九百年间,再也无人获得,现在人们赋予您这一殊荣。这意味着您的作为,已经能够比肩……”
托德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什么圣王,过誉了吧。”
发现哈金斯还想分辩,托德站起身来,朝向前者说道:“不说这些了,陪我出去走走。”
“我去召集近卫。”
“不,不需要,就你和我。”
“陛下,这不安全。”
托德没有理会哈金斯,直接走了出去。
户外的暮西城,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盛大的宴席摆满了整个广场,载歌载舞的人群,不再理会彼此的身份、国别和信仰,欢聚在一起,共同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托德放下了兜帽,带着哈金斯,走向了姐妹旅馆的方向。
二人一走进旅馆,酒香和热浪扑面而来。
烧的正旺的壁炉,驱走了整个旅馆的寒息;觥筹交错的酒席,让整个大堂看上去热闹非凡。
曾经关系不和的贵宾们,在一张酒桌上,高谈阔论;佩戴不同纹章的骑士们,就像兄弟一样,谈笑风生。
正忙着招待客户的卡琳,看见走进大门的哈金斯,微微一愣;当她瞥见对方身后的黑袍人后,整个人开始颤抖。
哈金斯凑近卡琳,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后方。
后者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神色,一边吩咐帕梅拉顶替自己的位置,一边在前方领路,将二人带向了顶层的阁楼。
推开阁楼的门板,一间简约但又不失大方的房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托德只是略微一看,就看出这间房间的装饰和格局,完全仿造了霜石营地小楼的风格,想来应该是芮契尔的手笔。
坐到桌前,托德静静掀开兜帽,看着房间中的家具,眼中浮现出怀念和不舍。
“陛下。”哈金斯小声说道:“让旅馆的厨师们,准备些饭菜吧。”
抬头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卡琳,托德笑着说道:“准备六个人的餐食,不用太麻烦,只要能吃饱就行。”
看着如蒙大赦的卡琳飞快离开,哈金斯有些疑惑。
六个人?
托德看着窗外的风景,伸了个懒腰,突然说道:“把小杰瑞和埃德加也喊来吧。”
哈金斯先是一愣,接着点头道:“好的,陛下。”
半小时后,桌子旁坐了五个人。
除了托德和哈金斯之外,还有就是一脸憨笑的小杰瑞、坐立不安的埃德加和低头沉默的卡琳。
托德先是看了眼桌旁的其他四人,接着又看了看身旁的空位,最后开口说道:“我还记得修道院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我们六个人作为异种集会的成员,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渡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这才走到了今天。”
哈金斯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第六个人说的是迈里斯大师,托德在修道院中的课业师父。
“那个时候我一直不敢去想,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托德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感叹道:“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现在这样,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
嘴碎的埃德加,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您现在可是国王,是教宗啊!”
托德看向这个嘴边已经开始蓄胡的年轻人,想起过去那段日子里对方的好笑言行,笑着说道:“那时的你,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变成骑士团的斥候联队长?还能拥有上千金币的家产吗?”
埃德加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托德又看向小杰瑞:“那个过去只会跟在我后面,瘦瘦高高的怯弱孩子,如今也长成了一位英勇善战的骑士团副团长了”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向托德恭敬的低下了头颅。
“而你,我的朋友。”托德又将视线转向哈金斯:“你最大的财富,就是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哈金斯感慨的叹了口气:“陛下,如果没有您,这一切都将是泡影。”
托德最后看向卡琳,看着这个曾经与自己朝昔相处过的女孩,一时语梗,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卡琳……”
一直将脸孔埋入胸口的卡琳,突然没来由的哽咽起来,千万般的心绪化为了泪水,顺着女孩的脸颊,掉落在了桌子上。
托德有些慌乱,他苦笑着说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哭了……”
“抱歉,陛下。”卡琳一边抽泣,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断断续续的说道:“芮契尔姐姐说……如果……您来到店里,就将……这个交给您……”
托德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对水滴形状的耳环,再无其它。
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耳环,托德良久无语。
卡琳抹了抹眼泪,小声说道:“芮契尔姐姐在临行之前,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
托德呆呆的抬起头来,看向卡琳:“什么话?”
“别忘了我。”
第399章 紧急事态
1174年4月1日,暮西城,国王觐见室。
新教建立仪式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托德坐在桌前,看着掌心中的水滴形耳坠,心不在焉听着修士们的汇报。
“陛下,您看看,这是新教第一届牧师集会的议程。”
看着修士乔递来的厚厚一叠纸张,托德随意看了几眼,便将其还给了对方:“这件事情由你和穆尔来负责,我不会干涉。”
乔摸了摸头顶的『地中海』,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
托德叹口气:“关于新教的事务,如果有不确定的地方,可以采用民主决议的方式来确定。对了,我让哈金斯拨给你的捐款,收到了没有?”
“那笔来自王宫的捐款,我们已经收到了,不过陛下您一下就捐了那么多钱,实在是……”
托德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在仪式上,已经表明了态度,新教不会收取税费,更不会贩卖赎罪券,所有资金都依靠捐款而得。现在,教派刚刚成立,资金方面肯定吃紧,就把我捐的这笔钱当成是启动资金。”
听着托德的话,修士乔感动的抹了抹眼角。
“还有件事情,我要问你,新教的教徒登记怎么样了?”
“从新教仪式结束到今天,这一个月里,暮西城的市民们已经踏破了大教堂的门槛,即便我们新增了三百名负责登记教籍的平教徒,又增印了上万份登记申请单,还是供不应求。”
托德点点头,又问道:“抛开暮西城公民暂且不谈,那些国王和贵族们,对于入籍新教是否热诚?”
“截止到昨天傍晚,已经有二十七个王国的王室成员,申请加入新教,这个数字每天还在增加。”
“二十七个?这些王国在地理上位于何地?”
“大部分是西教区的王国,还有一些是中教区的王国。”
听见修士的叙述,托德理解了当前的局势。
那些靠近暮西城的王国,加入新教自然没有多大的负担;但那些邻近天父教会和至正教会的王国,在皈依新教上还带有一些地缘因素的顾虑。
托德朝着修士乔说道:“在吸纳教徒上,增加工作人手,扩大影响力,争取让更多的人皈依新教。如果资金吃紧的话,可以再向哈金斯递交申请,我会另行捐赠。”
看着修士乔离开房间,托德开始思考,新教接下来的扩张模式。
仅仅依靠宗教扩散和信仰传递,传播速度必然会极为缓慢。说到底,想要与天父教会和至正教会争夺教徒,说到底还是要依靠强制性的力量。
但是,传统战争的方式,肯定是行不通的。
毕竟,新教和其它两个教派,共同以圣经为纲领,是同气连枝的宗教。贸然用兵必然会引发信徒的不满和世俗王国的恐慌。
想到这里,托德将哈金斯招了进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暮西安全局下面有一个对外的行动队?”
哈金斯点头说道:“没错,队长是『孤狼』兰德尔。”
“兰德尔,好熟悉的名字。”
“陛下您忘了?就是那个拥有『再生』异能的孤岩城人,当时为了营造舆论导向,您特意将他作为异种英雄进行培养。后来,暮西城的几场战争结束后,我就将他和其他一些比较活跃的异种人士,拉进了暮西安全局,作为一只对外的行动队。”
托德颇感兴趣的问道:“说说看,他们做过些什么?”
“他们曾经担任了暮西城的周边侦查和保卫工作,为了保护逃难而来的异种,兰德尔带领一帮志同道合的异种人士,在暗中发起了多次对异端审判军队的暗杀和阻挠,保证了逃难道路的畅通;在银环战争期间,他们自发组织,深入蛮族联军,带回了第一手的情报;还有北岛作战的时候……”
托德笑着说道:“告诉那个兰德尔,我想见见他。”
哈金斯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他。”
两小时后,托德在王国的花苑中,召见了兰德尔。
后者的样貌,在托德看来,还依稀有几分过去的模样,但这些年来的磨砺,让那个曾经在忏悔室痛哭流涕的男子,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陛下。”
兰德尔朝着托德深深鞠了一躬。
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在凉亭中的托德说道:“兰德尔,我没记错的话,你原本是个猎户?”
“是的,我在孤岩城,以狩猎为生。”
“那么你的小队呢?他们都擅长于什么?”
“金伯利精通于医疗和毒药,谢丽尔在隐匿和探查方面有着很高的水平,芭芭拉在话术和易容方面是天才……”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托德临时打断了兰德尔的发言:“芭芭拉?是同名同姓还是另有其人?我记得她好像是金云雀剧团的……”
兰德尔点头确认:“芭芭拉是金云雀剧团的演员。”
哈金斯有些奇怪的对托德说道:“陛下,您不记得了吗?兰德尔率领的异种小队,就是以金云雀剧团为隐蔽,通过巡回演出的方式,在其它国家进行行动。”
后者摸了摸额头,哈金斯以前的确将安全局的结构表呈递给他,而且每个部门,甚至每个成员都做了介绍。不过,当初拿到那份厚达千页的报告时,托德只是看了看前面一点,就彻底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
“用金云雀剧团作为行动掩护,这样更好。”托德轻轻扣着桌面,对兰德尔说道:“我要给你一样特殊的任务。”
兰德尔站直了身体,对托德激动的说道:“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即便是让我们去刺杀教宗……”
托德摆了摆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泰罗城的教宗如果死了,对我们而言反而有大麻烦……我要给你的任务是,利用剧团表演的机会,对天父教会控制下的城市中,散播新教的教义,揭发其它教派的贪腐和犯罪,并找准机会煽动教徒叛乱。”
托德接着对哈金斯说道:“关于资金、装备、帮手,如果兰德尔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拨给他。”
看着面前的二人点头称是,托德正想详细交代行动的一些细节,一阵急促而又响亮的钟声突然传遍了整个暮西城,打断了他的话。
吃惊看向钟楼的方向,托德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哈金斯皱紧了眉头:“这是紧急军事警钟,一般只有在王国出现重大军事威胁时,才会出现这样的钟声。”
托德正待再问,一名近卫骑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陛下,坎伯兰大人请求觐见。”
托德挥挥手,一边让兰德尔先行退下,一边对近卫说道:“让他过来。”
看着坎伯兰带着骑士团的几名副官,急匆匆的走入花苑,来到自己面前,托德疑惑的问道:“城里的钟声是怎么回事?”
坎伯兰和副官们对视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带着紧张和忐忑。不同的是,坎伯兰还能保持应有的镇静,其他人用『面如土色』来形容也丝毫不嫌过分。
托德提高了音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坎伯兰小心看了一眼国王,叹了口气:“陛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托德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天父教会的亚历山大教宗,死了。”
听到这句话,托德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大声吼道:“死了?怎么死的?!”
坎伯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吓死的。”
对方那难得一见的表情,让托德苦笑起来:“教宗被吓死?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坎伯兰咽了口唾沫:“陛下,接下来是坏消息……南方的阿尤布帝国,发动十万大军,在上个月攻占了东方的圣城……”
第400章 南方帝国的崛起
环视了一圈满屋的官员,托德点点头,示意哈金斯读一读来自东方的最新战报。
“1月17日,阿尤布帝国趁着河流结冻之际,在天父将临节的前一天,向北开始进军。马木留克龙骑兵伪装成行商,切断了城市之间的通讯,黑帝斯兵团利用牵引火炮和投掷炸药,炸开了麦斯卡、缇艾斯和莫赞吕留克的城门,安息军团的枪盾阵型则击败了上述城池的守军。”
“月5日,阿尤布帝国逼近东方圣城,至正教会发出圣战令。同日,圣城的国王帕耶齐十一世,召回了王国的全部驻外部队,开始固守圣城。”
“月19日,阿尤布帝国兵临圣城,萨拉丁派遣使者劝降国王,遭拒,使者被杀,圣城攻防战于0日正式开始。”
“月8日,战争第九天,攻防双方伤亡人数已过万人。同日,阿尤布帝国第二远征舰队,绕过亚述半岛,强行突入圣索尔湾,开始对圣城的西城区进行炮火压制。”
“月6日,阿尤布军队在舰队炮火的掩护下,在圣城的西海岸丘陵上,修建了一处火炮阵地。登陆部队利用起重设备,从舰船甲向丘陵阵地上,运送了十六门重型臼炮,并使用毒烟弹和燃烧弹,实现了对圣城中心城区的覆盖打击。”
“月11日,圣城之王帕耶齐十一世率领王室近卫团、凯卓拉骑士团和至正圣教军,共计七百四十三名骑士,八千名士兵向臼炮阵地发起了攻击。战争持续了整整二十七个小时,在舰队和营地守军的枪炮攻击下,圣城进攻方战至最后,无人投降,国王帕耶齐被流弹击中颈项,最终死于失血过多……”
坎伯兰听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圣城之王的宿命,最终还是完结于战场之上,祖孙三代都是如此。”
托德看了眼坎伯兰,随即对哈金斯说道:“继续念。”
“月1日,阿尤布帝国的哈里发萨拉丁,向圣城提议休战一日,并允许守城方收理帕耶齐王的尸体,以举办葬礼。”
托德听到这里,心中暗暗一惊,脸上却显出赞许的表情:“这位阿尤布帝国的皇帝——萨拉丁,最起码是一位尊重对手的敌人。”
埃摩森眉头紧锁的看了托德一眼,没有说话。
“月19日,圣城在换取萨拉丁的『不屠城、不奴役、不驱逐』的三大承诺后,正式向阿尤布帝国投降。”
听着哈金斯念完最后一句话,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坎伯兰摸着银须,幽幽的说道:“万城之城,永不陷落的十字圣域……一个月,仅仅一个月,就落入了南方帝国的手中。”
埃摩森跟着说道:“在看了许多关于阿尤布帝国的资料后,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们有了清醒的认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
托德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了一会儿,对哈金斯说道:“我想要知道这次南方帝国的兵种、武器、指挥官、阵型等情报,你告诉城中的异种协会,让他们配合你去做这件事情。”
哈金斯点头称是。
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战报上来,托德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看着众多官员看向自己,托德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阿尤布帝国和阿拔斯帝国的战争整整打了三年,一直打到去年才以前者获胜而告终。这场涉及两大帝国的战役,打的旷日持久,用惨烈二字都不足以描述。按照常理来说,战争结束之后,第一件事理应是稳定国内环境,积蓄国力,整备军队。但这位萨拉丁反其道行之,立即开始了一场针对圣城的攻城战,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坎伯兰和埃摩森对视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坎伯兰开口说道:“关于陛下您说的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两个原因。”
埃摩森耸耸肩:“我想到了三个。”
坎伯兰瞥了一眼埃摩森,用鼻子哼了一声,对托德说道:“一、首先,从后勤来看,刚刚结束战争的南方军队,在补给方面一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短缺。阿尤布帝国获胜之后,萨拉丁收编了阿拔斯帝国的军队,虽然他手中的军队扩充到了十万之众,但粮食、布匹、药草、资金的供给想必是出现了问题。摆出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冒着折损士气的风险,在帝国内部使用配给制;另外一条,就是趁着战争的机器尚未完全冷却下来,立即发动另一场战争,靠劫掠来弥补帝国的后勤亏空。”
托德不可思议的说道:“但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其中的风险吗?在缺衣少粮的情况,贸然向圣城发起攻击,如果战争被拖入持久阶段,整个帝国都会因为他的战略方针,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坎伯兰点点头:“如果我没料错,萨拉丁在发动圣城之战时,手中的粮食和资金,最多只够大军使用一个月。”
托德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那么第二个原因呢?”
坎伯兰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和我们有关。”
托德不解的问道:“和我们有关?”
“去年深秋,暮西骑士团与圣卫军并肩作战,战胜了教会联军,并彻底消灭了天父教会的直属部队。这场战斗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也足以被有心人所重视,我猜,萨拉丁就是其中的一人。如果在去年的初冬之际,萨拉丁还在为了是否孤注一掷出兵圣城而犹豫的话,教会联军战败的消息,让他彻底坚定了出征的决心。”
坎伯兰摸着胡子,微笑着说道:“顺便一提,天父教会的亚历山大教宗,也正是因为教会联军的失败,从而心智大乱,并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冬天,却又被圣城陷落的噩耗彻底断了生机。”
埃摩森等待坎伯兰说完,接过话头:“萨拉丁出兵圣城,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我猜想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内乱。”
“内乱?”
“阿尤布帝国在历史上曾经是阿拔斯帝国的从属国,萨拉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阿拔斯帝国的皇帝面前,自称为臣子。”埃摩森感叹的说道:“萨拉丁在帝国皇帝面前,一直表现的极为恭顺,在他反戈一击之时,几乎无人敢相信他的决定。所以,在他上位之后,国内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和教宗派系,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哈希姆派、欧迈尔派、闪火派、聂斯脱利派……众多分裂的国内势力,打算随时给这位越权称帝之人,掀起一场叛乱的浪潮。”
托德点头说道:“所以,萨拉丁为了稳定国内的政局,利用圣城的战争来转移了国内的矛盾……这是一场豪赌,一场压上了一切筹码的赌局,如果圣城再坚持半个月,如果登陆受阻,如果……”
坎伯兰慢慢摇了摇头:“战争中没有如果,即便这是一场赌局,只要看看他的战术安排——情报、天气、水文、地形、指挥官和局势,就不难发现在赌局开始之前,萨拉丁就已经将所有可能的结果早已算的一清二楚,所以他最终赢了。”
埃摩森遗憾的说道:“如果说阿尤布帝国的枪炮是野兽的利爪,那么萨拉丁这位皇帝,则将人类的智慧,赋予了这头野兽……南方最混乱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日子,或许将是教区灾厄的开始。”
第401章 两位帝王
1174年4月0日,圣城,摩哩山岩顶。
马穆鲁克骑兵团的最高指挥官伊莱姆,看着山脚下那些举着十字架、走向圣墓大教堂的圣城民众,恼火的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准备马匹!我要去见哈里发!”
骑上手下牵来的骏马,伊莱姆扬起马鞭,朝着圣城东部的阿克萨清真寺策马奔去。
当伊莱姆冲进阿克萨清真寺的时候,阿尤布帝国的皇帝萨拉丁正站在广场上,看着工匠们拆下寺庙顶部的十字架。
“伟大的萨拉丁大帝!”
伊莱姆的大嗓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萨拉丁转过头去,看向这位麾下的心腹将领,眉头轻轻一皱:“我不是让你去安排奴隶的释放工作吗?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刚想开口说话的伊莱姆,看见萨拉丁身边的一位黑衣人,横眉冷哼了一声:“邪恶的异教徒怎么能够踏足真主的圣地?!”
将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喉骨,微微一笑,缩着手朝后站了一些。
萨拉丁没好气的对伊莱姆说道:“你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和你的卡萨吉卫队,在面对帕耶齐的时候,说不定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伊莱姆咬紧牙根,没有再出言反驳,而是提问道:“哈里发,关于您释放奴隶的举动,我有一点不明白。”
“说。”
“您的确与那帮人约定了不奴役居民,但前提是要他们缴纳足够的赎金。眼下赎金还没拿到,有人却告诉我,您下令要放了所有的居民?”
“没错,是我下的命令。”
伊莱姆的额头上青筋暴现:“您可知道,下令释放的那些居民,丝毫没有感恩戴德的想法,他们转眼间就高举着十字架聚集到了圣墓大教堂。”
“我知道,这是我默许的。”
伊莱姆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君主,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些人都是异教徒啊!是在真主的脚下,行那亵渎之事的恶人!他们理应受到严厉的惩罚,您怎么可以默许他们朝拜异教的行为?!”
萨拉丁看向伊莱姆,无奈的摇头道:“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应该如此去做?”
“所有交不起赎金的居民,全部变为帝国的奴隶!推倒城中所有基督教的教堂和圣坛!圣城里只能存在称颂真主的声音,其它宗教的声音应当被彻底扼杀!”
听见伊莱姆所谓的『主意』,萨拉丁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说话做事前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清楚现在的局势,以及我们身处的位置!自己想不通的话,就去找扎拉塔罕军师去问!别再拿这些愚蠢的点子,来挑战我的耐心!”
看着伊莱姆愤怒离去的背影,萨拉丁将视线转向工匠们拆下的十字架,沉默不语。
“圣城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地点,它是三大亚伯拉罕宗教的起源地,每个教派,都根据自己的宗教传说,奉该城为圣地,所以任何行动都应当谨慎。”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萨拉丁有些意外的转过身来。
看着这个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的年轻人,萨拉丁笑着问道:“喉骨,换成是你,现在应该如何处理圣城中的局势?”
指间把玩着一把闪亮的小刀,喉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眼下,稳定城内的人心,才是首要的任务。”
“那以后呢?”
“我不清楚,或许可以逐步削减其它教派的影响力?”
萨拉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年轻人,你和你手下的那只军队,帮助帝国顺利登陆,并在阻挡帕耶齐王的攻势上,立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萨拉丁大帝,在请求奖赏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问题?”
“您是否打算将来对北方用兵?”
对方的问题,让萨拉丁紧锁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您安于现状,无意进取的话,那我将转身离开……”
“但如果我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喉骨笑着说道:“那我要的奖励,就是能在您的麾下效力。”
萨拉丁有些意外的看向喉骨:“你的要求真的很有趣?原因是什么?”
喉骨的眸子渐渐转冷:“这么说吧,我和北方的一些人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萨拉丁盯着对方许久,最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笑着说道:“我在这里可以给你承诺,早晚有一天我会进军北方,让帝国的新月旗遍布每一个角落……但是,不是现在……”
喉骨有些失望:“不是现在?”
萨拉丁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看向大门外一匹狂奔而来的战马,马背上的信使高举着手中的火印信笺,满脸的慌张。
萨拉丁整了整衣服,镇定自若的说道:“在面朝北方之前,我必须先将背后的刺芒,一根一根的拔掉!”
同日,灵魂空间,娱乐街酒吧。
托德、坎伯兰和埃摩森坐在酒馆的吧台前,慢慢喝着各自的酒精。
埃摩森看着杯中的七彩酒层,感叹的说道:“真的难以想象,在另一个世界里,酒水还能如此调制,这杯酒的名字叫做……?”
“云顶虹光。”托德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用着怀念的语调说道。
坎伯兰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啤酒瓶,接着又看向托德手中的小耳杯,好奇的问道:“陛下,你杯中的是什么酒?”
托德说道:“我的这杯,名叫『解忧』。”
“解忧?”坎伯兰乐了:“第一次听说这种酒名。”
托德将手中的小耳杯推向坎伯兰,不怀好意的说道:“要不,你试试?”
坎伯兰看着那小巧玲珑的杯子,毫不在乎的一口闷下里面的透明液体,随即满脸通红的大声咳嗽起来,一边拍桌一边叫道:“这是我喝过最烈的酒!”
托德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伏特加、二锅头、大溪地……还有几滴辣椒油。这玩意儿是一帮人无聊时捣鼓出来的东西,图的就是一个刺激。”
埃摩森看着托德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忧虑的问道:“陛下您有心事?”
托德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突然对面前的两位老者问道:“你们实话告诉我,如今的暮西城,对上南方的阿尤布帝国,胜算有几分?”
托德直白的提问,让埃摩森有些不适的清了清嗓子。
后者和坎伯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这里不是议事厅,也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不用担心你们的发言会给他人带来负面的影响。”托德用手指转动着杯子,平静的说道:“所以,不需要顾虑,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一阵沉寂过后,埃摩森先发了言:“其实,我们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去年深秋之际,南方战事刚刚结束,阿尤布帝国正是最混乱也是最孱弱的时候。如果那段时间,我们能利用外交手段或者经济打压,来放大帝国内部的矛盾,就有可能挑起一场致命的内乱。”
坎伯兰跟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时机,那就是这次的圣城之战。如果圣城守军能够看破萨拉丁的战略意图,抑或得到有生力量的支援,阿尤布帝国现在说不定已经走在撤退的路途上了……”
托德轻轻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埃摩森放下酒杯:“陛下,数百年来,南方帝国之所以无力北进,最大的原因就是内耗。宗教派系、部落酋长、种族分支、民族分歧……南方帝国虽然经济发达、军事强大,但却被自身的缺陷束缚住了手脚……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托德沉声说道:“萨拉丁。”
坎伯兰皱着眉头,捋着胡子,头疼的说道:“南方帝国有枪炮优势,暮西城有异种兵团,二者如果在相同数量级来进行比较,根本分不出谁优谁劣。但问题是,暮西城有一个最大的劣势,就是兵力。”
坎伯兰喝下一口啤酒,继续说道:“暮西城的总兵力,去除那些毫无战斗力的农兵,只有不到三千人。真正作为主力部队的异种骑士,甚至只有三百人。面对南方帝国的十万大军,这点兵力只能支撑一场局部战争。而且,实话实说,对阵南方帝国的任何一位将军,我都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唯独那位帝国皇帝萨拉丁,我有点看不透。”
托德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解忧』,浅浅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精冲入他的口腔,却冲不散未来的阴霾。
托德与王国的首相以及军事最高指挥官,在酒吧中一边谈论王国的未来,一边喝着苦涩的酒水。酒过三巡,他的大脑越来越重,心中却逐渐明朗。
从灵魂空间回到寝宫之中,托德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闭上眼睛,摘下头顶的王冠,放在了桌面之上。
窗外的春夜虽已温暖宜人,清冷的宫中却回荡着无声的叹息,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