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救援
押送奴隶的车队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上午,抵达了阿尔斯特王国的首都——阿玛城。
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托德,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着负责押送奴隶的军团长,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通过吊桥进入城市,小声对着芮契尔说道:“这一路上,负责看管奴隶的守卫部队,戒备森严,明岗暗哨。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阿尔斯特会对押送奴隶的事情,如此在意,甚至不惜动用大批的正规军。”
女子从车厢中走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在阿尔斯特王国的历史上,曾经有一次非常严重的奴隶叛逃事件。叛逃奴隶的首领,组织起一只声势浩大的军队,军力的巅峰时期,甚至围攻过王国首都。”
托德点点头,颇感兴趣的问道:“这些起义的奴隶,后来怎么样了?”
芮契尔没说话,示意他跟上自己。
走到城门口,芮契尔用着熟练的北地语,与门卫交谈了一会儿,又递上去两个银币,随即获得了通行权。
带着托德走进熙熙攘攘的城中,芮契尔在前面领路,拐过几个路口,走过一座桥梁。二人来到一条人烟稀少、凹凸不平的青石大道。
芮契尔指着脚下的道路,对托德说道:“这条路叫做『叹息之径』。”
后者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芮契尔用脚踩了踩路上的石板,给了托德一个眼神,示意他仔细观察。
托德好奇的蹲下身,顺着青石之间的缝隙仔细查看一番。接着,他又用手指拨开些许泥土,拿起一小片白色的『瓦片』,开口说道:“这看上去有点像是骨头……”
“没错。”芮契尔望着这条绵延数百米的道路,轻轻说道:“你刚才不是想询问,那些奴隶的下场吗?我们的脚下,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托德眼睛圆睁,利用『透视』的异能,朝地面看去,被眼前的景观吓了一大跳。
密密麻麻的骨头和毛发,填充在石板之间和泥土下方。如果再往深处看一些,甚至能看到大地下方,那站立埋藏的一具具尸骸。
“上千名被捕的奴隶,被扔进事先挖好的垂直土洞中,接着被活埋在这里。”芮契尔看了看周遭,确认无人后,将脸转向托德:“陛下,这里不是暮西王国,这里是北境的蛮国。疯狂、嗜血、滥交、虐杀,在这里就像家常便饭一样频繁。”
托德站起身,看着脚下的土地,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北境『传统』?”
“没错。我在您的灵魂空间中,见过您的世界,那里美丽富饶、生活安定,这也是我心目中最向往的地方。”芮契尔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回头说道:“如果在那里能够住上一天,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托德将手中的骨片,放在了地上,看着芮契尔,眼神坚定的说道:“相信我,这一切都会实现的,我向你承诺!”
在城中找了一处旅馆暂住下来,托德和芮契尔用过午饭之后,来到阿玛城最热闹也是最拥挤的地方——角斗场『赤圈』。
『赤圈』是整个北境大陆上最有名的建筑物,它位于城市的最西端,占地超过60000平米。说起这个名称的由来,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内涵。场地内的土壤,原本为褐土,被长期战斗所溅射的鲜血逐渐染成红土后,『赤圈』这个名字也就流传开来了。
这个地方,每天都会上演角斗士之间,或是角斗士与强敌之间的战斗,尸体这种事物,在这里是最常见的摆设。
建筑物设计成圆环形状,中间部分为角斗场,四周为看台。整个会场,最大可容纳七千人同时观看竞赛。
建筑结构,自下而上分成四层。
地下二层(最下层)为清扫区,角斗后败者的尸体,以及散乱的杂物,将被运送至此集中处理。
地下一层为人员区。角斗士的日常生活,包括用餐、训练、就寝等功能区域,都集中在此地。
地上一层为角斗区。包括作为战场的圆形区域,和周边的观众区。
地上二层(最上层)为观礼区。这里包括了瞭望塔、守卫通道和贵宾看台等区域。
支付了一些北境当地所使用的货币(折合成教区货币,大概16个铜星),托德和芮契尔顺利的走进『赤圈』角斗场。
还没走上看台,观众席中传来的海啸般的欢呼声,就让二人心中一惊。
没有任何遮阳设备,一天当中最热的下午两点,偌大的角斗场中,居然坐着上千人。
他们中大部分是阿尔斯特王国人,但也有许多北境其它国家,慕名而来的旅者。
角斗场中,进行着一场决斗。
一名全副武装的重甲战士,迎战着五名衣不蔽体的奴隶。
后者手中,仅仅只有生锈黯淡的兵刃,击打在战士的铁甲上,仅仅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刮痕。
决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仅仅十五分钟就落下了帷幕。
决斗以重甲战士的大获全胜告终,五名奴隶身首分离,其中一人的头颅,还被战士挂在长刀上,绕场展示了一番。
看着面前这血淋淋的一幕,托德想起北境所谓的『传统』,良久无语。
芮契尔用手肘捅了捅他,将视线投向角斗场尽头处,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那扇铁门的后方,就是关押奴隶角斗士的监狱。”
托德利用『鹰眼』加上『透视』,观察着角斗场的构造,寻找着合适的潜入路线。
芮契尔望着角斗场的中央,一批收尸人带着铁锹和夯锤,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尸,连着泥土一起铲上板车,倾斜身体对托德说道:“博伊尔的角斗,应该是在明天上午,阿尔斯特王国一定会给这位叛徒,准备一场最残酷、最绝望的战斗。如果今天晚上你无法顺利将他救出来,明天他必死无疑。”
托德点点头,将斗篷放下,遮住了面容。
当天深夜,依靠着变异后的怪物身体,托德在几乎垂直的墙壁上,就像壁虎那样如履平地。
双脚在墙面上一蹬,整个身体宛如弹簧一般,他跳到十几米的高空中,抓住了角斗场高台下的棱角。
『夜视』、『鹰眼』再加上『透视』,全部启动。
整个建筑的人员分布、楼梯走廊、暗门机关,就像电脑上的三维矢量图一般,清晰而又详细的呈现在眼前。
小心穿过重重难关,避开巡逻守卫,四肢趴伏在房顶上的托德,看准时机进入了奴隶的监狱。
刺鼻的霉味和腐臭的恶息,弥漫在整个地下监狱。
一间间囚室看过去,托德终于在最里面的房间,发现了博伊尔。
这个在他印象中强壮、硬朗的北方汉子,现如今被捆在木架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瘦弱的几乎能看到每一根肋骨。
托德小心托起博伊尔的头,让他看向自己。
“你是……与芮契尔一起的……”博伊尔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血液和杂质,但当他看到托德的一刹那,瞳孔中忽然有了一丝清明。
托德解开捆缚他手脚的绳索,对博伊尔轻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失去束缚的博伊尔,倒在了托德的肩上,早已结痂的伤口因为大幅度动作,再次破裂,鲜血滴落在地上。
眼见对方的伤势过于严重,托德开始在房间中寻找布料,打算先给博伊尔包扎伤口。
“我的族人……”
躺在地上的博伊尔,将手伸向托德,嘴中嘶哑的喊道。
托德皱起眉头,走到博伊尔的身边,摇头说道:“我只能救你一人出去,你的族人我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力量,博伊尔突然紧紧抓住托德的手腕,再次嘶吼道:“我的族人!”
托德闭上眼睛,评估着当前的形势和一切的可能,但过了好一会儿,表情无奈的他,再次摇了摇头。
面对种种酷刑折磨,未曾屈服的博伊尔,赤红的眼中此时却流出了泪水。
“弗里德从熊爪下救过我的性命……明妮用羊奶将我抚养长大……埃文斯总是跟在我的身后……他们都是我的族人……”博伊尔看向囚室的房顶,嘴中无意识的呢喃道:“抛下他们,独自逃跑,我做不到……”
托德愣住了,眼前的这一幕,与他的经历何其相似。
暮西保卫战前的那个夜晚,面对银环联军、北岛海盗和蛮族部落的三路夹击,他也是断然拒绝了独自求生的念头,留在暮西镇中断后,为民众的撤退争取时间。
博伊尔用着颤颤巍巍的手掌,死死拽住托德的衣襟,眼中只有无助和乞求:“我的族人……帮帮我,帮帮我!”
话音未落,博伊尔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
托德大惊,连忙俯下身,将耳朵靠在对方的胸口。
对方的心跳声,慢慢归于死寂。
博伊尔……死了……
第268章 初战
坐在囚室的草堆上,膝盖撑着手肘,十指互相交叉,下巴顶着指关节,托德看着博伊尔早已冰冷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原本的计划:今晚救出博伊尔,从他嘴中得知阿依莎的下落。再找到后者,带上这二人,在北境南部地区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建立前哨站。
博伊尔主持营地的内务,阿依莎护卫海上通道,暮西王国则负责物资支援。
本来计划是这样没错。
可偏偏却在第一步就出现了重大事故。
作为暮西王国傀儡政权的首领人选——博伊尔,居然因为伤势过重,死在了这个狭小而又阴暗的囚室之中。
将手指深深插入头发之中,托德睁大眼睛,神情沮丧,重重叹了口气:“是不是厄运女神看上了我?还是最近招惹到什么幸运值超低的家伙?”
朝着房顶吐了口气,托德自言自语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博伊尔已死,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前最佳的选择,是立即离开这里,另寻他法。
但托德实在是有些不甘心,暮西王国关于北境的战略,是他与埃摩森反复商讨后的结果。博伊尔在蛮族部族中拥有很高的人望,带领众多追随者,还有着诸多壮大中的据点,他是抵御阿尔斯特王国和康诺特王国的最佳人选。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萦绕在他心头。
博伊尔临死前的那段话,让托德心有戚戚。
一位首领,在死前还在挂念着自己的族人,在他乞求帮助的那一瞬间,托德在博伊尔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
再回想起白天参观的『叹息之径』,那上千具被活埋的奴隶,托德打了个冷战。
如果明天早上,有人发现了博伊尔的死亡,他的那些族人,必定是同样悲惨的下场。
站起身,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摸着鼻梁,托德在牢房中不停的绕着圈子,苦苦思索着可能的对策。
长夜慢慢过去,东方逐渐初白。
耳边传来报晨钟的声音,苦思冥想一夜的托德,盯着博伊尔的尸体,脑中回转着一个疯狂的主意。
这个主意是如此的脑(lou)洞(dong)大(bai)开(chu),以至于托德自己都有些举棋不定。但时间紧迫,如果错过了现在,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里,托德不再犹豫,开始动手去脱博伊尔的衣物。(编者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将博伊尔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托德开始观察对方身上的每一个伤疤、胎记、黑痣和纹身。
利用克劳伦斯馈赠的『塑形』异能,托德一边观察着地上的男子,一边改变自己身体中皮肤和脂肪的形态。
脸型逐渐改变、皮肤颜色变深、印记逐一复制。
半个小时后,托德已经完全变成了博伊尔的模样。
站直身体,与地上的本尊对照了一番,托德先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皱紧眉头摇摇头。
『塑形』异能可以改变生物的软皮组织和脂肪结缔,却没办法重塑骨骼。
博伊尔大概三十岁,身高大约177公分。托德十八岁(异世界年龄),身高171公分。如果仔细观察,从二者的个头上来看,还是能够分辨出差异来。
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也没办法顾得上这么多了。
将自己的衣服穿到博伊尔的身上,托德运用起『控土』的异能,将囚牢的地面变成了松软的流沙。
看着博伊尔的尸体慢慢被大地所吞噬,托德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枚银币,放在了对方的胸口,静静说道:“在你生前,我无法给你承诺;在你死后,我会尽力完成你的遗愿。”
泥土和砂石掩埋了这位英雄,生前最后的场所,也成了他的墓地。
托德将松软的砂石,用异能重新凝固和平整,看上去就跟原来的地面一样;再走到囚室的角落,扒开草堆,将自己的随身物品,尤其是那枚利维坦赠送的『琥珀之石』,掩埋到了地下。
做完了这一切,托德盘腿坐到地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今天上午,将进行博伊尔的角斗表演。
说是表演,实际上等同于处刑。
阿尔斯特王国对于反叛者,向来都是抱持最残暴和严苛的态度。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赢得这场角斗。如果胜了,博伊尔和他的族人可能会有一线生机,暮西王国的北境战略,就能够顺利推行;但如果输了,所有人都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所以说,胜利是必须的,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怎么样才能赢得没有破绽?
博伊尔说到底,只是一个武力值稍高、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而且经历了长达数日的严刑拷打,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虚弱不堪,战斗力极低才对。
这样说来,有三点应当注意。
第一点,为了防止别人质疑身份,所有具有光声效果的异能,通通不能使用。
例如会散发出黯淡光芒的『衰弱』和『裂解』、能够操纵大地的『控土』,还有能将皮肤转变为金属的『金属皮肤』。剩下来,能够有限度使用的,只有『透视』、『鹰眼』、『再生』、『疼痛抵抗』、『力量强化』、『疾速』等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异能。
第二点,怪物形态绝对不可以使用。变身成为怪物的托德,的确可以击败绝大多数的敌人,但这样势必会暴露身份,引来大量的关注。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身份暴露不说,甚至可能会有预料之外的强敌,找上门来。
最后一点,就是想尽办法的『表演』。曾经听过芮契尔介绍过博伊尔的生平,托德对这个北境汉子,有着一定的认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演出博伊尔的重情重义,演出他的机智勇敢,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表演出符合这个角色的实力。
就在托德揣摩角色的时候,监狱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角斗场主管,两个阿尔斯特士兵靠近了博伊尔的牢笼。
当前者看见挣脱束缚的『囚犯』,一脸平静的坐在地上,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解开这些绳索的?!”(北地语)
听不懂北地语的托德,按照事先设想的计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将博伊尔的桀骜不驯,演了个一五一十。
主管大怒,用钥匙打开牢门,抽出随身携带的木棍,对着托德的脊梁,狠狠一击。
在阴影之国接受了暴君改造的托德,这样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但戏要演全,托德发出一声惨叫,双膝跪倒在地,虚弱无力的蜷缩起身体。
“不识好歹的杂种,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北地语)
出了一口气的主管,心情大畅,朝着地上的托德又补了一脚,随后朝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阿尔斯特王国的士兵,一左一右架起托德,将他拖行向角斗场的方向。
上午八点,偌大的场地里,坐着将近三千多名观众。
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阿尔斯特的国王,今日亲临此地观看角斗;二是因为赫赫有名的反叛头领——博伊尔,今天,将在这里用角斗的方式,决定命运。
随着阿尔斯特国王敲响战钟,一名战士跌跌撞撞的从角斗士之门,走了出来。
观众席中传来一阵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博伊尔?传闻中他不是应该身高五米,臂如酒桶,口吐火球?”
“看看他那身板,瘦的就和没皮老鼠一样!”
“他穿着那身是什么玩意儿?皮甲?看那成色,难不成是古神时代留下的古董?哈哈!”
“还有他手里的那把剑!看那颜色,木头做的?!”
站在角斗场的中央,托德看向四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对他怒目而视的芮契尔。
不久之前,托德用现实世界两秒钟的时间,在灵魂空间中花了十分钟,向芮契尔解释了自己的计划。
在这之后,托德又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平息芮契尔的怒火。
角斗场传来的主持人声音,打断了托德的思路:“今天的对决,是一场巅峰对决!”
“今天的角斗士,是凶恶而又残暴的叛军首领——博伊尔!他曾经单枪匹马战胜王国的马德齐军团长,率领叛军攻克迈德雅狱所……”
听着主持人逐个介绍过往的事迹,托德这才知道,原来博伊尔做过这么多的大事,在整个北境的影响力如此之大。
“至于角斗士的对手!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剥皮者!”
一名身高两米的壮汉,从角斗场的另一头缓缓走入。他穿戴着人皮制作而成的衣甲,手中拿着一把粗笨但又锋利的镰刀,腰间挂着一圈干瘪的人头。
“来自北方密林的恶魔!十九场角斗未尝败绩!他是每一个对手的噩梦!也是『赤圈』不败的传奇!”
看着这个庞然巨人,缓缓走到自己的面前,托德面带嫌恶的看了眼,对方身上的人皮和人头。
“以国王的名义,我宣布,角斗开始!”
话音未落,剥皮者抢先发起了攻击。
巨大的镰刀,朝着托德的肩膀砍去。
后者本能的做出一个防御反击的动作:先是侧身躲开攻击,接着伸腿一踢,最后朝后方跳跃,拉开二者的距离。
但是,托德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这一脚,踹在对手身上,把这个身高两米的巨人,踢飞到半空中,足足向后滑行了十几米。
整个角斗场,因为这一脚,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听见看台上传来的惊呼声和吸气声,龇牙咧嘴的托德,脸上完全是一副失手打碎古董的表情。
他看着在地上挣扎不起的对手,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我勒个去,力道好像大了一些……”
第269章 存活的权力
时间回溯到角斗开始的两小时前。
凌晨六点,阿尔斯特王城大殿。
国王康奇厄伯坐在王座之上,看向侍立在身边的年长贵族,缓缓说道:“弗加尔,几日了?”
满脸灰须的年长贵族,看了看东方升起的旭日,回答道:“三个月了。”
康奇厄伯将身体靠向椅背,声音低沉:“库丘林应该是死了。”
弗加尔点点头:“一定是死了。”
“又少了一个让我费心劳神的家伙。”康奇厄伯从王座上吃力的站起来,看向弗加尔笑着说道:“这样一来,你的女儿埃梅尔,也不用嫁给那个莽夫了。”
在国王说到『埃梅尔』的名字时,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亢奋,眼睛也比适才更亮了一些。
弗加尔装作没有发现对方的意图,主动岔开了话题:“说到让您头疼的人,今天不是又会少一个吗?”
“博伊尔?那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叛徒?!”康奇厄伯笑了起来:“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他存活到现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那些对我心怀二心的人,看看忤逆我会有多么悲惨的下场!”
弗加尔捋着胡子,若有所思:“我听说,『赤圈』给他找来的对手,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剥皮者』?”
康奇厄伯拍了拍自己肥胖的肚腩:“叛徒就应该被赐予最惨烈的死刑!剥下他的每一寸皮肤,挑断他的每一根筋膜,打断他的每一根骨头!他的血肉和哀嚎,将是给今天那些观战的人们,一次最好的训诫!”
弗加尔耸了耸肩,对这种咆哮早已习以为常。
侍从出现在大殿门口,恭敬的说道:“陛下,角斗将在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始。”
康奇厄伯甩起身后的裘袍,大步走向殿门,放声大笑道:“最近这些枯燥而又乏味的日子,已经让我厌烦!正需要这样一场残杀,让我开心一下!来吧,让我们一起见证,『赤圈』中那头新的牲品!”
一小时后,『赤圈』角斗场。
托德一脚将『剥皮者』踹到半空中,康奇厄伯也一口将酒水喷到了空气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阿尔斯特国王将铜制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气的大叫不止:“你们是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草包!居然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打不过?!”
看着身边冷汗淋漓的角斗场主管,弗加尔用着揣测的语气,对国王说道:“会不会是在『演戏』?”
康奇厄伯转过头来,怒火依旧停在脸上,大叫道:“演戏?!”
“我常常听别人说过,为了增加角斗的打斗效果,强者往往在开始的时候,都会假装不敌,以调动观众的气氛。”弗加尔摸着胡子,一边沉思一边说道:“陛下,您想想。如果角斗才刚刚开始,弱小的一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宰杀,那些买票的观众会如何反应?”
康奇厄伯一愣,低下头思考片刻,红光满面的喊道:“有道理啊!原来是这样!”
接着,他将头转向瑟瑟发抖的角斗场主管,面带赞许的说道:“也真是难为你们了,居然连这些事情,都考虑在内。”
主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大叫:『我他妈根本没做这些安排啊!!!』
相比这位可怜的主管,场上还有另一个人,也陷入了慌张之中。
手提剑盾的托德,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一脚踢出,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完了,我不会把这个家伙给直接踢死了吧?』
看着在地上挣扎不止的对方,托德一边装成虚弱不堪的模样、混淆视听,一边小声为敌人『打气』:“站起来,站起来啊!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声音,『剥皮者』最终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个身高两米的大汉,智力有着明显的缺陷,他迷惑的看向托德,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被打倒的。嘴角边溢出的鲜血,表明他的体内,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接下来,托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起对手开始自己角斗场的『处女秀』。
只见剥皮者挥动镰刀,敲击在托德的盾牌上。
明明是软弱无力的攻击,后者却装出一副遭受重击的模样,先是双腿蹬地,向后跳去,接着重重摔在地上,顺势打上两三个滚,最后假装用武器当做拐杖,爬起身支撑了一会儿,又摔倒在地上。
也亏得对手,智商堪忧,愣是继续『配合』着托德的表演。
不一会儿之后,剥皮者的镰刀划过托德的皮甲,鲜血飞溅;后者也还以颜色,在敌人的大腿上留下一道伤口。
不知情的场上观众,发出震天般的呼声,在他们的眼中,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精彩纷呈的战斗。
贵宾看台上的阿尔斯特国王,看着场中进行的角斗,兴奋的难以自已,一边拍着看台扶手,一边激动的大喊大叫:“好!这一下格挡的好!真是看不出来,那个博伊尔,在这样的攻击下,还能坚持到现在!”
角斗场主管看着场中的二人,脸色惨白,因为他已经根本看不懂眼前的一切。
偌大的场地中,只有两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自然是托德。
另一个就是深知托德实力的芮契尔,只不过,她坐在看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白眼几乎要翻到了天上!
这场『惊世骇俗、堪称史诗』的决斗,整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生死两茫』。
打到最后,托德和剥皮者都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们丢下了武器,完全是凭借着一股男人的血性,你一拳我一脚的透支着生命。(至少在观众们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终于,内伤严重的剥皮者支撑不住,直挺挺的倒在泥泞中,再也没有爬起来。
『筋疲力尽』的托德,双膝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向所有人宣扬着自己的胜利。
整个角斗场沸腾了,人们将鲜花和钱币,抛进场内,大声颂扬着博伊尔不畏强敌、奋勇作战的英姿和精神。
阿尔斯特的国王康奇厄伯,坐回到看台的椅子上,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无比兴奋的喊道:“痛快!实在是痛快!”
弗加尔用手肘碰了碰国王,示意他看向会场。
康奇厄伯站起来,看见会场中的所有观众,对着自己的方向,高举着大拇指,嘴里喊着同样的话语:“让他活下去!让他活下去!”
康奇厄伯的脸色阴沉下来,按照北境大陆从古泰罗时期继承下来的传统。一名角斗士在结束战斗后,如果观众们满意于他的表现,则会将大拇指树立朝上,并用言语来向国王求得他生存的权力。
换做是以往,康奇厄伯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观众们的意见,但今天的角斗士有些特殊。
一个叛国者,一个本应该被处死的眼中钉。
弗加尔走到国王的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今天如果您强行杀了他,会引起所有人的不满,不如顺应人心……以后的机会还有许多。”
康奇厄伯细细思考一番,接着走到看台边,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微笑着将大拇指朝上举起,示意博伊尔今日可活。
听着耳边传来的震天欢呼声,托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闭上眼睛,装成一副力竭不支的样子,躺倒在大地之上。
康奇厄伯走下了看台,临走之前恶狠狠看了眼角斗场的主管,后者被这噬人的眼神,吓得瘫坐在地。
阿尔斯特的国王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弗加尔叹道:“今天的战斗实在是精彩,真要说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刚开场的那一脚,实在是太假了……”
第270章 一对十
“身为一国之主,你居然跑去角斗!”
坐在灵魂空间的研究所餐厅内,芮契尔将手中的生啤一饮而尽,满脸赤红,对着托德大声抱怨道:“本来营救博伊尔的计划,我就已经反对了!现在可倒好,你还要假扮成他去角斗?!”
托德苦笑着解释道:“博伊尔的身份太重要了……他的声望,在上百个蛮族部落中如日中天。如果能把握住这股力量,暮西王国就可以……”
“即便他再重要,能有暮西王国的国王重要吗?!”将啤酒杯推到一边,芮契尔从吧台的冰柜里,翻出一盒『哈根达斯』,掀开盖子,愤懑的说道:“你或许打败了今天的对手,那么明天呢?后天呢?你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强,而且你早晚有一天会暴露身份!”
托德摸着鼻梁说道:“我也明白夜长梦多这个道理,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我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摆平一切。”芮契尔瞥了眼托德,用小勺挖起一块冰激凌,放入嘴中,眼睛一亮:“这个味道还不错,暮西王国里能做出来吗?”
拿起盖子,细细看了一遍成分表,托德回答道:“一模一样或许有难度,但大致一样还是能做到。”
又挖了一块放入嘴中,芮契尔点头说道:“那就行,这个可以作为『姐妹旅馆』的招牌,正好能够弥补甜品的不足……不对,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学北地语。”
芮契尔对着托德翻了个白眼:“你是打算在『赤圈』里长住了?”
后者没有表示否定:“我需要能够和『赤圈』里的其他人进行交流,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难题。”
芮契尔没搭腔,一口一口的将冰激凌吃完,放下勺子看着托德说道:“我知道你想救博伊尔的族人,我也知道你想问出阿依莎的下落。但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已经拿到了博伊尔的身份,他的族人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阿依莎,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甚至无法保证忠诚的海盗,我相信有许多人可以替代她……”
话还没说完,看着托德脸上那无奈的神情,芮契尔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想说你做不到,对不对?”
“为什么要把不属于你的责任,扛在肩上呢?”芮契尔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眼眸中含着柔情:“就好似爬山一般,明明有着更加取巧、更加便捷的道路,为何你却偏偏要选择那条最艰险的路线?”
托德轻轻摇了摇头:“就拿你刚刚说的爬山为例,有些人在攀爬的过程中,眼中只有山顶,他们更加看重的是『我征服了这座山』;但也有些人,在攀爬的过程中,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旅行的意义,他们更想要的是『我拥有了这座山』。”
用小勺轻轻敲着纸杯的边缘,芮契尔趴在桌上,看着托德说道:“过程很重要吗?”
托德笑了:“结果很重要吗?”
看着女子的一头秀发散在桌面上,托德的脸上浮现出缅怀的神色:“人类这种生物,只有接触过一次死亡,才会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生命的意义,与你占有的物质和权力,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关键在于,你的人生是否活的精彩,是否曾经走过那些最美的风景……”
芮契尔不解的问道:“这是哲学?”
托德一边摇头一边微笑着说道:“这是经历。”
『赤圈』角斗场,地上一层,管理办公室。
角斗场的主管,坐在办公桌前,向属下问道:“那个叛国者的下一个对手,是谁?”
后者赶忙回答道:“追猎者阿克曼,他擅长使用弓箭和飞刀,奔跑的速度无人能及。”
“愚蠢!”主管大声呵斥着属下:“就连获得十九场胜利的『剥皮者』,都败在那个家伙手下,这个只会用弓箭的白痴,又能做的了什么?!”
属下为难的说道:“头儿,最近稍微厉害一些的角斗士,档期都排满了,实在安排不过来了。”
主管一把夺过对方的名册,看着上面的名单,思考片刻,拿起笔一个个将选定的名字勾勒了出来。
属下看着这一举动,不解的问道:“您这是……?”
将选好的名字又看了一遍,主管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名册还给了属下:“将上面这些人,全部给我找出来,让他们后天对阵博伊尔!”
接过名单瞄了一眼,吃惊的属下用着颤抖的声线说道:“头儿,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总共选了十个人!这里面有盾卫、有弓手、有长矛、还有一个刺客!”
主管将双脚架在桌子上,眼睛看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如果一个人打不倒他,那么一群人呢?”
属下又看了一遍名单,再次询问道:“头儿,按照角斗场的规矩,即便是以多打少,顶多也就是二打一,或者三打一。十个打一个,这也未免太……”
恶狠狠的瞪了属下一眼,主管怒吼道:“你知道那个博伊尔是什么人吗?!他一天不死,赤圈就一天不得安宁!总之,下一场角斗,他必须死!”
『赤圈』角斗场,地下一层,角斗士训练场。
瘦瘦高高的青年,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飞刀,一边朝着挺举石锁的彪形大汉说道:“后天的角斗,你听说了吗?”
后者自顾自的继续着训练,丝毫没有搭理前者的打算。
瘦高个找了一处石阶,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说道:“十个人打一个人,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彪形大汉没有理睬他,依然舞动着手中的石锁。
“那些人还发下话来,谁要是能在角斗中杀了博伊尔,谁就能获取自由……”
听到青年这话,彪形大汉停下手中的训练,闷声闷气的说道:“阿克曼,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被称作阿克曼的青年,好奇的看了眼对方,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呢?卡斯帕?只要能杀了那个蛮族人,你就能回到圣卫城继续做你的骑士,至于我,打算到暮西王国去谋个差事。”
卡斯帕将石锁放到地上,刚毅方正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感伤:“在那场『守望峡谷大撤退』中,我失去了我的老上司和我的两个哥哥,我已经不打算回南方了。”
阿克曼将飞刀插在了泥土中,叹气道:“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那些相信教会的承诺、选择向东撤退的千木村村民,被杀的、饿死的、累死的,到了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
卡斯帕扭动着胳膊,拉伸着肌肉,摇头说道:“即便杀了那个蛮族人,我也不认为那些人会遵守诺言。不信的话,你想想他们之前做出的保证,有哪一项实现了呢?再说了,那个博伊尔,打败了『剥皮者』,想要杀他也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阿克曼想了想,忽然说道:“关于后天的角斗,要不要来赌上一把?”
卡斯帕皱着眉头,看向对方:“赌?”
第271章 第二场角斗
“安科莫里达的意思是『有可能』,多尔瓦爪迪恩的意思是『无所畏惧』……”躺在囚牢的草垛上,托德小声背诵着芮契尔教自己的北地语。
一名角斗场的看守者,路过牢房门口,眼睛瞄向其它方向,双腿如风,没有丝毫停留。
托德瞥了一眼门外,重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战胜『剥皮者』给他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整个角斗场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畏惧。
想起明日的战斗,托德冷笑着将手中的石头,掐的粉碎。
也真亏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能想出十个打一个这样的馊主意。
坐起身来,托德看着天花板,细细思索了一番。明天的角斗,获胜并不难,但怎么掩饰自己的实力,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就在他斟酌着『表演力度和舞台走位』的时候,长廊外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声,引起他的注意力。
这脚步,并不属于守卫,也不像是士兵。
一名角斗场办事人员,恭敬的将一位黑衣人领到牢房的门口。
托德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二人,等待着对方的动作。
黑衣人指着门上的铁锁,对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北地语。
让托德意外的是,响起的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办事人员拼命摇摇头,小声辩驳了一句什么。
黑衣女子用手大力拍着牢门,朝着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只不过声音提高了三分。
后者吓得连忙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看看左右无人后,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看着黑衣女子钻进牢房,站到自己的面前,听不懂北地语、又不知对方身份的托德,索性板起脸孔,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
来者掀开头罩,露出了真容。
托德心中一惊,暗暗赞了一声:好美的女子。
很难想象,在北境的苦寒之地,会有如此灵秀的女子。五官宛如油画一般,找不出半点瑕疵;皮肤好似牛奶,细腻却又富有光泽。
女子看着托德的眼睛,急切的说了一些话语。
完全不知所云的托德,保持了沉默,神情冷若冰霜。
女子抓住对方的手,眼中有着泪珠在打转,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托德心中一动,想要挣脱对方的手。但他心知,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半分不适当的情绪,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当下,唯一能够糊弄过去的办法,只有假装冷漠。
又说了一会话,女子发现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眼中的泪水宛如决堤一般,潸潸而下。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女子踮起脚尖,在托德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放下兜帽,退出了牢房。
就这样,托德静静的看着她来,又静静的目送她走。留下来的,除了空气中那甜甜的体香和脸颊上淡淡的温存,就只有当事人的满心疑窦和一脸懵逼。
观看角斗对于阿尔斯特人来说,就像吃饭和睡眠一样重要。
这群北方王国的臣民,虽然标榜着自己有别于南部地区的部族,但骨子里仍然流淌着野蛮和嗜战的血液。
王国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着各自喜爱的角斗士。有些知名的战士,甚至还有着专属的应援团和追随者。
所以,当『剥皮者』落败的消息,仿佛吹遍河岸的春风一般,刮过阿尔斯特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时,人们竞相谈论着那一天的角斗盛况,夸大其词的称颂之后,也让所有人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角斗新星。
然而,好景不长。
当托德的第二次角斗告示贴出来的时候,只要是稍微有些头脑的阿尔斯特人,都被愤怒和震惊填满了所有的情绪。
让一名角斗士面对十名对手……这根本就不是角斗,这是一场谋杀!
聪明人很快开始揣测国王在这件事背后的角色,有人找到王国贵族,希望向王室施压,遏制这种不公正的角斗安排。
但实际上,这件事真的错怪了阿尔斯特的国王,『一对十』这个主意,根本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康奇厄伯对第一场战斗中,托德的表现非常满意,甚至有了些许欣赏的意味。
国王虽然想让这个叛国者付出死亡的代价,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愚蠢的方式来完成。
因此,当国王看到第二场角斗的通知时,第一反应是不信,接着是暴跳如雷。
当众处死一个叛国者,是堂堂正正的事情,但是用多人围攻的方式,来绞杀一名战士,这种卑劣的手法,完全违背了北境王国的『传统』。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损害了国王的声誉。
但是,木已成舟。
角斗告示已经张贴了出去,再想收回来也并不现实。
考虑到王国内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康奇厄伯命令自己的心腹大臣弗加尔,带着一套品质上等的铠甲和一把名家打造的利剑,赶到『赤圈』角斗场,交给了博伊尔,并当面告诉他,如果他能够在这场角斗中胜利,就减轻他的罪责,将死罪改为奴役。
(阿尔斯特王国,根据罪责的大小,刑罚也各有不同。死罪最重,其次是奴役,再次是流放,接着是劳役,还有枷囚、鞭刑、捆缚等等。)
这一番动作,做足了表演,也表明了态度,总算让王国的子民稍稍安静。
很快,时间来到第二场角斗的当日。
战斗尚未开始,从王国和周边邻国赶来的观众,就已经将整个『赤圈』坐满了七成。
只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上次来观看的人,大多是想看看叛国者博伊尔是如何惨死;而这一次,观众们则是希望看到一场精彩的角斗。
康奇厄伯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看着下方的角斗场,对身旁的弗加尔问道:“在你看来,他的胜算有多少?”
后者思考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我听说,给那十名角斗士开出的条件是,谁要能取得博伊尔的项上人头,谁就能获取自由;而且,这十名对手武器各异,分工明确,在以往的角斗中,团队协作的经验也很丰富。”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伙是死定了?”
康奇厄伯看见弗加尔耸了耸肩,便大笑着说道:“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这场角斗的结果,说不定会给我带来一个惊喜。”
观众席中,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坐在前排的位置上,小声交谈着。
“父亲,一名战士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真的能够战胜十个对手吗?”
听见青年的问题,年长的男子开口说道:“这种问题本身没有意义,如果你真的要寻求一个答案,那么听好了,一对多的战斗中,勇猛将不再是主要的优势来源,智慧才是取胜的关键。”
年轻男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年长男子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道:“仔细看看这场战斗,既然这个博伊尔,能够战胜『剥皮者』,那么他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离这对父子十几米远的后排,芮契尔坐在拐角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吃着炒松子,被秋天的日头晒了会,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右手边,隔着七八个座位的地方,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十指交叉,对着角斗场默默祈祷着些什么。
随着一声钟鸣,角斗士大门缓缓升起。
十名全副武装的角斗士,先后走入场地,他们的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所站的位置也根据职业有着不同。
在他们的对面,一名手持剑盾的战士,踏着缓慢而又沉稳的步伐,走入角斗场。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潮水般的喝彩声和欢呼声。
托德举起拿着盾牌的手掌,放在额头前方,挡住直射而下的刺眼阳光,看着对面的十名对手,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272章 角斗秀
托德的十名对手,隐隐分成三个阵营。
三名浑身雕纹的北岛人,每个人两把手斧,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五个蛮族部落的战士,四男一女,立于中间。
落在最后的两人,一个瘦瘦高高,一个敦厚壮实,看起来有点像是南方的平原人。
对眼前的敌人做了一个实力上的评估,托德将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将盾牌置于胸前。
他的脑海中,想起坎伯兰曾经在战场上,对他说起过的一句话:任何以战团形式出现的敌人,即便配合再默契,在行军和攻击时,阵型上也必定会出现破绽。
托德将身体置于盾牌后方,采取了防守的姿态,眼睛看向面前的十人,想知道一切是否诚如所说。
果不其然。
看见托德没有进攻,十名角斗士之间,在战术安排上,产生了小小的争执。
最终,急于取下托德人头的北岛人,率先发起了进攻。
这三名角斗士不顾身后他人的大声呵斥,突然将速度提至最快,朝着托德笔直冲去。
估算了一番时间和距离,托德向后方慢慢退去,拉开了敌人之间的间隙。
在全场观众的惊呼声中,托德矮下身体,先是用盾牌,挡住冲锋速度最快之人的斧击,接着身体前欺,钻入敌人的怀中,将敌人架在盾面上,猛地一掀。
那名北岛战士,双脚离地,身体被盾牌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推到了半空之中。
托德看准时机,身体在空中一个60度侧翻,趁着敌人下落的瞬间,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的切断了对方的脖子。
剑光鎏转,鲜血溅射。
无头的尸体掉落在地上,整个角斗场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开场不到十五秒钟,托德的一名对手,居然就已被一招格杀。
但真正让在场所有人惊呆的原因,还不仅如此。
北境角斗的套路简单而又乏味,大多都是你一刀砍来,我一剑刺去。所以,几乎没有几个人,见过眼前这一套宛如舞蹈般的连击。
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现场气氛宛如被火星点燃的炸药,在『赤圈』中彻底爆发。
场中剩下的两名北岛战士,先是不约而同朝后退后了几步,互相对望一眼之后,二人咬咬牙,举起斧头并排朝着托德再次发起冲锋。
深吸一口气,放弃防守的托德,朝着两名对手疾速跑去。
眼见就要与二人撞上,托德突然身体后仰,双膝跪地,借着奔跑的余势和地上的泥水,摆出一个『铁板桥』的姿势,一路滑行穿过了敌人的合围。
斧刃从托德的鼻尖堪堪划过,两名北岛角斗士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侧,利用滑行躲过攻击的对手。
错身之际,托德右手挥剑,划过一人的小腹;左手盾击,正中另一人的膝盖,将两名北岛人重创在地。
被划破小腹的角斗士,肠子流了一地,躺在地上不停哀嚎,眼见是不活了。
被击碎膝盖的另一人,挣扎着回过身,刚想观察敌人的位置,瞳孔中一面高速旋转、不断放大的盾牌,将他彻底带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全场的注视下,托德的一系列动作,疾跑、仰卧、滑行、挥砍、盾击,宛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转眼之间,三名来自北岛的角斗士,死伤殆尽。
观众席中爆发出又一波海啸般的欢呼声,坐在前排的那对父子,站起身来看向场中。青年用力的拍着手掌,眼中满是沉醉和憧憬:“太棒了!打的太棒了!您看见了吗?那些战斗中的动作,就像梦境一般,明明如此暴力,却又体现了无穷的美感!”
作为父亲的年长男子,看着托德走到尸体旁,捡回盾牌,摇摇头说道:“孩子,那些动作虽然看上去华丽无比,但在实战中的可行性并不高。当你用盾牌格挡住攻击的同时,用利剑直接突刺,是最有效也是最安全的做法。像他那样的战技,如果上了战场……”
发现儿子根本没在听自己的话,年长男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动作看上去,的确是赏心悦目……”
将盾牌上的血迹,在死者的衣服上擦拭干净,托德回头看去,对面剩下的七名角斗士,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恐惧,互相对视、畏惧不前。
回想起自己刚刚那些动作,托德笑了起来。
先用盾牌掀翻敌人,再侧空翻斩下敌人的首级,这一套连招,来自于动作类游戏『战神』,也是大名鼎鼎的奎爷的招牌终结技;至于滑铲穿行过两名敌人中间,并用武器分别击中左右的敌人,这一招来自于动作类游戏『野蛮人科南』,也是好莱坞大片中常用的动作套路。
这两套招式,观赏性远远大于实用性,要是放在战场上,一定会被坎伯兰痛骂为『找死的行径』。
也只有托德这种被异能改造过的怪物,在力量、速度、反应能力完全碾压对手的前提下,才能不顾安危,以走秀的方式,使用这些攻击招式。
而且,针对『赤圈』角斗场,托德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观众们付钱进来,是为了观看爽快的战斗和华丽的招式,但这里的角斗士,为了生存打的你死我活,在娱乐性和观赏性方面,却远远达不到要求。
就在托德思考的时候,剩下的七名角斗士动了。
五名蛮族部落的战士,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型,朝着托德慢慢靠近。
另外两名落在后方的平原人,则小声的开始交谈。
手持弓箭的阿克曼,目不斜视的说道:“卡斯帕,怎么办?我们是帮助前面那五人,还是在这里赌一把?”
手持巨型塔盾的骑士,闷声答道:“再看看。”
看着五名蛮族战士,站成一个圆圈,紧紧包围住自己,托德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用长剑拍了拍自己的盾牌,口中大喝一声。
两名蛮族剑手,首先发起攻击,这二人一前一后,一人攻向托德的头顶,另一人瞄准他的下盘。
另一名蛮族长矛手,从托德的侧身靠近,手中的武器,朝着他的腰间刺来。
剩下的两名蛮族战士,一人是使用弹弓的远程兵,另一人是手持短剑的刺客。
五人的兵器同时送到,几乎封死了托德每一个行动的空间。
就在场中诸人,纷纷以为托德要负伤之时,后者完成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动作。
托德先是侧过身躲过长矛刺击;接着举起盾牌,将弹弓射向自己的石块,利用盾面反弹改变方向,打中了一名蛮族剑手的眼睛;再来,长剑的剑刃轻轻一抖,直接挑断了另一名剑手的手筋;最后,仿佛身后长眼一般,矮身躲开刺客的背刺,又一脚将对方踹飞了出去。
短短两三秒,托德的动作,快到让人以为出现了错觉。等到人们反应过来之际,五名蛮族角斗士的攻击,均都无功而返,有三人还受了重伤。
站在观礼高台上的康奇厄伯,看向场地中央的托德,目瞪口呆,对着身边的弗加尔,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后者比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完全就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震惊过后,五名蛮族角斗士,无论是否受伤,各自挣扎着返回了战斗的位置。
这期间,托德仅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丝毫未有动作。
另一边,卡斯帕提了提手中的塔盾,朝着阿克曼点点头:“是时候了,我们手中的赌筹,已经足够了。”
二人加入到那五名角斗士的阵型之中,面朝托德,形成了七对一的局势。
等待所有人就位之后,七人同时发起了进攻。
托德在刀光剑影之中,仿佛一只穿行花丛的蝴蝶,躲过攻击、寻找破绽,进行反击。
『赤圈』角斗场上的观众们,即便是那些资格最老的客户,又何曾看过如此精彩绝伦、匪夷所思的战斗。形成包围圈的七个人,围着一个人打,被包围之人居然还能隐隐占到上风。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托德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进包围圈的两名平原角斗士,一人手拿巨盾,另一人使用弓箭。看上去是在与其他五人,形成合围之势,夹击托德。但实际上,这二人正在非常隐蔽的帮助他,抵御其他角斗士的攻击。
卡斯帕挥起巨盾,看起来是砸向托德,但却从侧面,阻隔了剑手的突刺;阿克曼的弓矢,明明射向托德的肩膀,却莫名其妙的落空,封住了刺客的走位。
发现这二人的『暗暗协助』,托德趁着战斗的空档,观察了一番这两名『帮手』。
那名高大壮实的盾兵,他并没有印象;然而那名瘦瘦高高的弓手,他却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这场角斗从头到尾,整整持续了45分钟。五名蛮族角斗士,三死二伤;那两名平原角斗士,弓手平安无事,但使用的塔盾之人,却被伤到了大腿。
最后,看着剩余的五名对手、精疲力尽的瘫软在地,再无半点战意。托德放弃了追击,而是将剑盾高高举起,向着观众们示意,战斗已经结束,场上不应再有厮杀和流血。
在汹涌澎湃的高呼声中,满脸红光的阿尔斯特国王——康奇厄伯,大声宣布了赦免的决定。
针对博伊尔的死刑,改为奴役;至于剩下的五名角斗士,同意给予其存活的权力。
第273章 他乡遇故人
角斗场主管的尸体,高悬在角斗场的场地中央,这是他擅作主张的惩罚,也是国王彰显权力的标志。
托德的居所,从那个狭小而又阴暗的牢房,搬到了舒适而又敞亮的露台上。站在房间里,放眼望去,能看见整个角斗场的全貌。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在角斗场范围内,自由行动的特权。
第二场角斗结束的一周后,托德在灵魂空间中,花了数百个小时突击学习北地语,已经初有成效。只要不是复杂的修辞和隐晦的俚语,他已经可以流畅的进行对话。
吃着城内上好餐馆送来的餐食,看着场中练习打斗的角斗士们,托德抹了抹手上的油渍,翻身跳下露台,踩着石阶走向收押罪人的地下监狱。
一路上,无论是强壮如牛的猛士,还是身经百战的战士,看见托德的身影,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低垂着头,侍立在一旁,恭敬的让开道路。
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装出一副深沉模样的托德,目不斜视的走向前方。
就在此时,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博伊尔,赤之冠军!”
稍后,整个角斗场中,传来一阵阵高呼声。
“博伊尔,赤之冠军!”
在人们的赞美和崇拜之中,托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顺着台阶走入了地下一层的监狱区域。
顺着熟悉的方向,穿行过宛如迷宫般的长廊,托德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牢房之前。
牢房中收押着上百名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托德的出现,让牢中的人们纷纷欢呼起来。有人称呼他为族长,有人称呼他为首领,还有人直接叫他主人。
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托德只能微笑回应,一番搜寻之下,他总算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霜石部落的老战士弗里德,另一个则是霜石部落的老萨满——明妮。
看着两位老者缓缓走到牢门的另一侧,托德用着北地语向躲在一旁的狱卒说道:“打开牢门。”
面对传说中的角斗冠军,狱卒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拒绝了这一要求:“大人,不是我存心为难,而是这并不符合规定,如果真的打开了牢门。不仅我活不成,里面的这些人都会被处死。”
“族长,他说的没错。”老战士弗里德隔着栅栏,对托德说道:“如果他打开牢门,我们这些人都会以逃跑罪被处死。”
听到有人帮忙解释,狱卒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又说道:“博伊尔大人,您的这些族人,一日三餐没有半分克扣,每天还有人帮他们打来干净的泉水,我们还向那些生病的人,免费提供了药草。”
弗里德耸了耸肩,用着一半认真一半揶揄的语气说道:“这是事实,自从上一周的角斗结束后,这些人的态度,就像洗心革面的圣徒一般,有了令人惊叹般的改变。”
看着讪讪无语的狱卒,托德放弃了责难的打算,转而将视线移向牢中的囚犯:“这里的人,少了许多。”
“唉,捕奴队抓住了我们上千名的族人,路上死去的、下落不明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病死的,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弗里德用拳头捶着牢门,痛心疾首的说道。
托德面色沉痛,突然说道:“那个叫做阿依莎的女子……”
话说了一半,托德故意停顿了片刻。
弗里德接上他的话茬,继续说道:“我听说,她被捕奴队抓住后,送入了王宫之中,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托德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站在弗里德身边的萨满明妮,突然伸出手,穿过栅栏间的空隙,摸上了托德的额头,柔声说道:“孩子,听我一言。这世间,犹如无底深渊一般绝望,黑暗侵蚀一切,悲苦如影随形……而你,有着一颗金色的心灵,你的身体深处,存在着堪比太阳的光芒和温暖,求求你,改变这个世界,拯救那些迷途的灵魂。”
托德感受着对方手掌上,传来的一股温和的力量,怔怔看向面前的老妇人。
不知为何,托德有一种感觉,明妮早就看破了他的伪装,得知了他的身份。
那么,她为什么不揭穿自己?说的这些话,又有着什么深意呢?
带着满腹的心思,离开囚牢,托德走在路上,眼角无意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个在第二次角斗中,故意『放水』的平原人。
看着两人希冀的眼神,托德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托德坐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向面前毕恭毕敬的二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浑身肌肉、体型壮实的大汉说道:“卡斯帕。”
瘦瘦高高的青年跟着说道:“尊敬的赤之冠军,您可以叫我阿克曼。”
听到阿克曼这个名字,托德多看了青年两眼,开口问道:“你们来自南方的教区。”
卡斯帕点点头。
阿克曼明显是个话痨:“他来自圣卫城,过去是圣卫骑士团的一名骑士;我则来自月溪平原上一个叫做『千木村』的村庄,曾经是那里的村长。”
托德一脸恍然,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了。
三年多前,为了医治『铅中毒事件』的两名工匠,专门充当了一次神棍的托德,跑到千木村,进行了一次『驱魔仪式』。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村长,名字就是阿克曼。
托德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让卡斯帕和阿克曼二人颇感意外。
“你们二人是怎么到这里的?”
对于这个问题,卡斯帕仅仅只说了两个字:“战争。”
阿克曼则像打开盖子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先是说到银环王国的战争,接着说起教区平民的背井离乡,再来描述了『守望峡谷大撤退』的作战经过,最后讲起蛮族军队驱赶俘虏,进入北境。
阿克曼这一张嘴,整整说了半个小时,途中不带喘气,甚至不见停顿。
这中间,大个子卡斯帕暗暗拉了拉阿克曼的衣角,示意他长话短说,但后者完全没有自觉,手舞足蹈的硬是把话说完。
怪就怪在,托德听着这个青年说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阿克曼讲出自己经历的时候,完全不是平铺直叙的陈述,也不是枯燥乏味的说教。
他能抓住事件的每一个重点,讲出故事的每一个高潮,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和频繁出现的包袱,抓住每一个听众的心。
托德摇头苦笑,心里寻思道,这样的人,如果放在前世,不是说书大师,也应该是一个相声演员,这张嘴巴也实在是太能说了。相比之下,卡斯帕则要沉默许多,能少讲一个字绝对不会多说。
真不知道,这样性格迥异的二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第274章 退路
与这两位南方『老乡』待在一起,尤其是阿克曼这个话痨,让托德了解到许多角斗场的隐秘。
角斗场实际的拥有者虽然是阿尔斯特的国王,康奇厄伯本人也的确热爱角斗,但由于诸事繁忙,只有重要的战斗他才会前来观战。所以角斗场实际的管理者和操控者,是王室任命的主管。嗯……就是在会场中央、被吊在高悬囚笼里的那具尸体。
角斗士的地位和待遇,根据战绩和场数来划分,大致可分为四等。
最下等的是刚刚加进来的新人,以及那些年迈和病弱的老手。他们参加的格斗,对抗性比较差,观赏性比较低,自然对观众的吸引力也就不尽人意。角斗场大多将他们安排在淡季演出,或是将他们作为重大战斗之前的『开胃菜』。
第三等是那些经历过一两场战斗,并活下来的幸存者。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这些人挺过最危险的首轮『测试』,一只脚算是踏入了角斗的殿堂。他们中有些特别优秀的个体,会逐渐被观众和管理者重视起来。
第二等是角斗场上的常客,他们的战斗被人们所津津乐道,与死亡一次次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们可被称作为真正的角斗士。这些人是角斗的中坚力量,也是战斗的好手。
最上等的角斗士,在『赤圈』内可谓凤毛麟角。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身经百战,在观众中有着固定的追随者。有他们出现的每一场战斗,都是门票大卖的保证。甚至角斗场的管理者,都必须对他们礼遇三分。
按照『话痨』阿克曼的说法,凭借两场惊世骇俗的战斗表现,托德已经破格挤入最上等的行列。除了他以外,『赤圈』中还有三位顶级角斗士。
托德抬起头,看向阿克曼:“还有三个人?”
后者一脸兴奋的说道:“没错,这三个人,不仅是角斗士的巅峰,同时也是派系的领袖。”
托德带着纳闷的神情,问道:“派系?”
听闻此言,阿克曼闭上眼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说了。”
“『赤圈』里,根据角斗士各自的家乡和信仰,分为四个派系。分别是北岛、北境诸国、蛮族部落和南方教区,每一个派系都有一位顶尖实力的角斗士,作为领袖,统御派系里的诸人。”阿克曼扳着手指头开始数着:“北岛派系的领袖是『裂山巨人』科顿,北境诸国派系的领袖是『苦痛女士』迪尔德丽,蛮族部落派系的领袖是『剥皮者』考尔奇,南方教区派系的领袖是『狡狐』贝森。”
将这四个人名默默背在心中,托德忽然想起什么,对阿克曼问道:“『剥皮者』?是我第一场击败的那个对手?”
后者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剥皮者』死后,蛮族派系失去了领导,以您的声望和力量,成为领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托德回忆起第二场决斗中,他们的『援助行为』,又揣测了一番他们此行的目的,最后索性直接问道:“说说吧,你们来找我,究竟想要些什么?”
“我们想要加入您领导的派系。”
听了对方的话,托德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来自南部教区,不是应该追随『狡狐』贝森吗?”
阿克曼与卡斯帕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面带尴尬的小声说道:“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见对方不肯细说,托德也没有再逼迫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说说看,你们又怎么向我保证,不是其它派系派来的奸细?”
“奸细?!”面对托德的质疑,阿克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护道:“我向来都是公正与忠诚的代言人!我以父亲的在天之灵起誓,绝对不会去碰那些肮脏的勾当……”
沉默寡言的卡斯帕,突然打断了阿克曼的话:“他勾引了贝森的情妇。”
阿克曼的手定格在空中,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托德恍然大悟,他总算明白了这二人,为什么要来投靠自己了。原来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在原本的派系里混不下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接纳有可能会带给我麻烦的两个人?”托德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打算离开。
看见这一幕,阿克曼再也顾不上其它,急得大叫:“我们知道怎么逃出这里!”
托德愣住了,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青年:“你知道怎么逃出去?”
阿克曼咬咬嘴唇,放低了音量:“角斗场地下二层,有一条暗道,通往南方的森林。”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逃出去?”
“我们没有办法自由活动,地下二层那里是禁区。”
“我怎么知道你们讲的是真的?”
“你可以去打听一个人,他叫老厄尔,角斗场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三年前逃出去了。我们二人,住进他曾经的房间,无意间发现了逃跑的路线图。”
将阿克曼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托德已经有几分相信他们,于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来找我?”
卡斯帕开口说道:“与其他人不同,你不属于这里。”
稍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向高墙之外的眼神,告诉了我一切。”
托德没有回应,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
“我可以暂时为你们二人提供庇护。”看见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阿克曼,托德跟着说道:“但我会验证你们的话是否属实,如果你们说谎,我会亲自揪下你们的脑袋,送给想要它们的人。”
卡斯帕将脸转向托德,神情肃穆:“圣卫城之人,从不屑用谎言和变节,来换取苟且和求生。”
托德盯住壮汉的眼睛,点头笑道:“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看着这惺惺相惜的二人,阿克曼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突然说道:“尊敬的博伊尔大人,实际上我们还有一事相求。”
卡斯帕拉下脸:“别把我拉进去,有事相求的是你。”
望向阿克曼那张羞赧的面孔,托德不在意的摆摆手:“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三天之后,我和卡斯帕有一场角斗。”阿克曼挠了挠后脑勺:“我们希望能更换对手。”
托德瞥了一眼二人,微笑着说道:“你们打不过对手?”
卡斯帕用鼻孔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着阿克曼。
后者尴尬的用手摸着下巴,道出实情:“三天后,我们的对手是一对来自蛮族部落的姐妹……我这个人对于打女人这种事,并不是很在行。”
卡斯帕对着自己的同伴,用力咳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们有过一段感情,我没办法对曾经的爱人动手!”
托德听着阿克曼的话,好奇的问道:“姐姐还是妹妹?”
阿克曼耸了耸眉毛,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
托德一脸惊奇:“她们姐妹两,居然愿意摒弃习俗,同爱一人?”
卡斯帕时机恰好的继续拆台:“那两个傻姑娘,根本不知道她们各自约会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托德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75章 表演是一种天赋
阿克曼想要更换角斗对手的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由于角斗场主管刚刚被国王处死,没有哪位管理人员,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承担任何擅作主张可能带来的风险。
这也就意味着,阿克曼和卡斯帕对阵蛮族两姐妹的战斗,将如期进行。
得知这一消息的当天晚上,看着阿克曼急得团团转、嘴角起泡的模样,托德劝他道:“如果你是担心见面时的尴尬,那你最好还是在比赛之前,就提前向她们解释清楚。”
“见面时的尴尬?”阿克曼将头摇的像装了弹簧一样:“我对于身份穿帮这种小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角斗!”
卡斯帕擦拭着塔盾,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事先说清楚,我对女人不会手下留情。”
阿克曼捡起一块石子,砸到盾上,忿忿不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托德摸了摸鼻梁,又说道:“我有点不明白,在你们对阵那对姐妹的时候,只要稍微放放水,就像我们那场战斗一样,不就没问题了?”
阿克曼和卡斯帕惊诧的看向托德,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卡斯帕闭上眼睛,抿着嘴巴,用鼻音哼道:“行不通,行不通。”
阿克曼则耐心的为托德解释起来:“角斗士的命运,并不是由自己所掌控,真正的决定者,是观众。如果你表现不佳甚至消极作战,即便你苟活到最后,观众也有权要求剥夺你的生命。”
“上次的角斗,由于博伊尔大人您的对手众多,我们两人才有机会暗中帮您。但这次,对手只有两个人,想要放水是千难万难。”阿克曼坐在地上,抱着脑袋说道:“如果要我拼尽全力,去伤害我爱的女人,我肯定做不到;但如果角斗的表现,没有让观众满意,参加战斗的四个人都会死!”
托德叹了口气,对阿克曼说道:“你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放水』,有所误解?”
“你们可以把角斗看成是一次演出,一次盛大而又华丽的演出……”
托德的话让阿克曼张大了嘴巴:“演出?您的意思是表演?就像戏剧里那样的表演?两个穿着华丽戏服的家伙,拿着木剑像小孩一样对打?”
卡斯帕皱着眉头说道:“角斗是战士之间的对决,不是小丑之间的嬉戏!”
不清楚这两个人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托德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我所指的角斗表演,比戏剧中的打斗更加真实,它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战斗,只不过事前需要大量的设计和排练。”
发现二人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托德意识到用言语,很难去解释类似电影中的战斗表演,索性用脚背挑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拿在手中对着空气开始进入『战斗模式』。
挥剑、躲闪、格挡、受伤,托德的面前明明没有任何敌人,但每一个动作却显示他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痛苦、愤怒、慌张、激昂,明明是对着空气,但他的每一个神情,却让人完全置身于那场并不存在、但又异常『惨烈』的战斗。
看着托德用一个劈砍结束了『战斗』,阿克曼和卡斯帕睁圆眼睛、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
阿克曼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是表演?你面前难道没有一个隐形的敌人?这看起来就和真的战斗一模一样!”
托德将长剑重新放倒在地上,开口说道:“这就是战斗表演,它比戏剧要真实的多,每一个动作、表情甚至是眼神,都事先经过严格的策划,还要进行大量的排练。”
卡斯帕仍然有些偏执:“可是这毕竟不是战斗,观众希望看到的是鲜血和死亡。”
托德摇摇头,否定了这一观点:“鲜血和死亡并不是调动观众情绪的唯一可能。想想吧,观众们花了大价钱,走进角斗场里来,如果仅仅只过了五分钟,他们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败者人头落地、战斗结束,这些人会如何反应?”
卡斯帕有些疑惑:“那这些观众,想要的是?”
“精彩纷呈的打斗,跌宕起伏的剧情,至死不渝的感情……”托德歪着脑袋说道:“如果归结到一个词,那就是——爽!”
北地语中由于没有合适的词汇、用来表达『爽』这个含义,托德特地在这里使用了通用语中的单词。
思绪灵活的阿克曼恍然大悟,他已经明白了托德话里的深意;但圣卫城军人出身的卡斯帕,仍然有些无法接受这种理念:“战斗是神圣的!用虚假的表象来蒙蔽观战者的双眼,这种行为是否对战斗本身的亵渎?”
托德挠了挠头,和中世纪这些战争荣誉狂打的交道多了,他也逐渐摸清了这些人的思考回路,只听他开口说道:“我并不认可所有战斗都具有神圣性和崇高性。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战争和角斗来做比较。战争中的牺牲,是为了实现一个有价值的目的和景愿;但角斗中的死亡,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取悦那些花钱入场的观众和剥夺自由的主人吗?”
卡斯帕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战斗中的牺牲,根据发起的目的和达到的结果,分成有价值和无价值。在我看来,战争中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而角斗中的牺牲,就是无价值的!”
听完托德的话,卡斯帕思考了良久,最终轻轻点头,接受了这一观点:“博伊尔大人,我同意您的话。”
眼见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阿克曼开心的拍起手来:“博伊尔大人,您的睿智和聪慧,让我大开眼界!许多人都说您是一个只会用蛮力解决一切的人,我想说他们都错了!”
卡斯帕抬起头来,看向托德的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中却透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探究。
托德挪开了视线,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阿克曼,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你们的表演对手,那对蛮族姐妹。”
阿克曼表情一滞。
“你需要去说服她们加入『演出』,但这样一来,你欺骗她们的事情就会暴露……”
“这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阿克曼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大声说道:“她们二人对我的感情,就像伊尔玛古斯的朝阳一样,热情而又真诚!看着吧,只要我动动嘴巴,她们不仅会原谅我,还会感谢我为她们避免了一场灾厄!”
“你这个骗子!下地狱去吧!”
一名身穿灰色毛皮、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子,攥紧五指,一拳重重轰击在阿克曼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接着一个膝撞顶在对方的小腹。
脸上挂着痛苦的神情,阿克曼弯着腰、朝后倒退了几步,举着双手哀求道:“帕尔莉!你听我解释,我对你和你的妹妹,都是真心的……”
另一名穿着米色麻布衫、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子,抓住阿克曼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放倒在地,接着一脚踹出,用力踢中对方的下档,口中大骂道:“人渣!蛆虫!你就是一个恶魔,玩弄我们的感情!”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托德,脸色煞白的捂住裤裆,感同身受的龇牙咧嘴。他看向身边一脸平静的卡斯帕,小声问道:“看这架势,用不了到角斗那天,这两个女人,现在就能要了阿克曼的命!”
卡斯帕打磨着手中的短剑,头都没抬:“你继续看。”
跪伏在地上的阿克曼,一把抓住女子的脚踝,痛苦的大喊道:“帕尔妮!你不需要留情,来吧!杀了我!我每天都被恐慌和自责这两条毒蛇啃啮着我的心脏,我早就已经不想活了!”
被称作帕尔妮的蛮族女子,停下攻击,与自己的姐姐对视了一眼。
趴在地上的阿克曼,斜着眼睛,飞快瞄了眼姐妹俩的表情,接着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哭腔:“帕尔妮!我深深爱着你!但我也深深爱着你的姐姐!我知道,同时爱上两个女人,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对!但你们是如此的美丽,是如此的完美,我根本没有办法在你们之中做出抉择!”
托德听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耻……”
蛮族姐妹的表情逐渐软化下来。
姐姐帕尔莉皱着眉头说道:“你过去的谎言,已经让我不敢相信你现在口中的每一个字眼。”
阿克曼用额头重重朝地面撞去,石板发出砰砰的沉重声音,他的声音和表情,完美的表现了悔恨交加和用情至深的内心:“如果我不爱你们,我又何苦揭穿自己的恶行?如果我不爱你们,我又何苦找来你们商量对策?如果我不爱你们,我又何必如此痛苦不堪?”
妹妹帕尔妮脸上的愤怒,慢慢消逝,她蹲下身看向阿克曼说道:“你真的想到办法,来应付这次的角斗?”
阿克曼抬起头,一脸深情的看向对方:“为了你们,我费尽了心思,尝尽了苦头,终于让我找到了平安渡过后天的办法。你们先把我扶起来,这后面有一间小屋,到了那里我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目送着姐妹二人,搀扶着阿克曼走向拐角处的房间,托德对着卡斯帕无奈的说道:“他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
托德正待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小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在托德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屋里传来的男女呻吟声,总算让他意识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走吧。”卡斯帕从地上坐起来,朝着反方向走去:“没有两三个小时,那声音是不会停下的……”
第276章 战斗排练
一大清早,托德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开始对即将登台表演的四人,进行突击培训。
蛮族姐妹帕尔莉和帕尔妮,一左一右揽住阿克曼的手臂,这一男二女的神情,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妇。
苦笑着摇摇头,托德示意四人拿起各自的武器,站到两边。
“首先,让我看看你们实际对战的真实效果。”托德将手掌相对,朝中间挥了挥:“就把这里当做是角斗场,开始一场正式的格斗。”
卡斯帕使用塔盾和短剑,阿克曼使用短弓和匕首,蛮族姐妹用的则都是两把弯刀。
在稍作准备之后,四人分成两组,很快战在了一起。
听着耳旁不停传来的兵刃击打声,托德才看了不过半分钟,就头疼的捏着鼻梁,大喊道:“停,停!”
这四人的打斗,卡斯帕对阵帕尔莉,阿克曼对战帕尔妮,完全没有战术安排和团队配合,各自为战,看上去就是在简单的搏斗,毫无观赏性可言。
卡斯帕和帕尔莉还稍微好些,虽然动作生硬而且步伐死板,好歹他们看起来是在战斗;至于阿克曼和帕尔妮,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是在打斗,而是在调情,还是那种让人看了很火大的调情。
眉来眼去、肢体相碰、搂搂抱抱……
托德一脚将身旁的石板,踩了个粉碎,对着四人吼道:“你们真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明天中午你们就要上角斗场了!弄得不好,你们全部都会被处死!”
看着托德脚下那一滩石头碎渣,阿克曼咽了口唾沫,毕恭毕敬的说道:“博伊尔大人,我们听您的吩咐。”
回忆起在灵魂世界中,看过的电影片段,托德先是让卡斯帕站在前面,让阿克曼站到他的身后:“你们二人,一前一后,弓者主攻,盾者主守。在角斗中,要形成团队的配合。”
接着对帕尔莉和帕尔妮说道:“你们两人,使用的都是双刀,主要战术是寻找敌人的破绽,进行弱点进攻。”
讲述完团队战术之后,托德开始亲自走到场中,根据电影中的动作片段,分析出手的顺序和站位的挪移。
“出场以后,卡斯帕走到对方的正对面,立起盾,保护身后的弓手。阿克曼,你的箭术水平如何?”
“我祖上七代都是猎人,我射出的箭,百步之外……”
“别说大话,告诉我实情!接下来虽然是表演,但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出人命!”
听了托德的劝诫,阿克曼挠了挠后脑勺,思考之后说道:“十步之内,可以射中银币大小的物体;三十步之内,能够射中脸孔大小的物体;如果超出五十步,那就不好说了……”
托德点点头:“这个准头完全够用了。你躲在卡斯帕的身后,越过他的肩头,朝着帕尔莉的右肩射出一箭。但事先,你要将所有箭矢的箭头全部更换。”
阿克曼疑惑的问道:“更换箭头?”
“没错,将原本的金属箭头,换成这种东西。”托德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堆黑漆漆的石头。
帕尔莉走了过来,看着这些奇怪的石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燧石,在铁匠铺常常能够见到这些东西。它们分量重、杀伤力低,最关键的是,它们与金属相撞时,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托德拿起一片燧石,在帕尔莉的弯刀上轻轻一划,一条刺眼而又绚丽的火花,点亮了附近的空气。
听着周遭四人的惊叹声,托德颠了颠手中的燧石,想到的是在电影中,常常会用燧石和镁粉,来营造出兵刃火花的效果。
他又接着对帕尔莉说道:“当阿克曼的箭矢射向你时,你举起双刀,交叉置于右肩,挡住这一箭。”
托德将头转向最后的帕尔妮:“你则绕过卡斯帕,挥刀攻向躲在盾牌后面的阿克曼。”
从怀中又拿出另一样事物——猪身上的膀胱,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下,托德将这个鼓鼓囊囊的动物器官,放在帕尔妮的右腿上,接着一剑刺破了膀胱(当然是猪的)。
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洒在了一米远的地面上,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卡斯帕瞪圆了眼睛,看向托德:“这是什么?”
托德心里暗道,这里面是氢氧化铁和氯化钠,无论是颜色还是形态,与鲜血几乎一样。
但他嘴上却只能回答:“你们不用管这些东西是什么,只要知道这个东西一弄破,就可以模拟出受伤的效果。在使用之前,可以绑在肩、腿、背等隐蔽并且安全的地方。”
阿克曼拿起干瘪的猪膀胱,惊叹道:“这真是太神奇了。”
托德将火花道具和人造鲜血的使用说明,再次解释一遍之后,开始继续就角斗的细节进行讲解。他一边讲解还一边言传身教,亲自陪着这四人喂招和走位。
不知不觉间十二个小时过去了,落日的余晖投射在大地之上,托德坐在空地的阴凉处,看着四名角斗士一遍又一遍的排练着明日的战斗。
从动作生硬到流畅,从面无表情到活灵活现,从双腿打结到走位娴熟,眼前的这四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和失败后,终于拥有了一定的默契和配合。
进行的战斗表演,如果在前世那些挑剔的影评者看来,或许还有些稚嫩,但在中世纪这些从未见识过电影级别战斗场景的人们来看,已经足以艳惊四座了。
尤其是阿克曼,这个年龄才不过二十四岁的英俊小伙,简直就是一位表演系的天才。他在动作、表情和走位上,完全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当同伴的表演出现问题,甚至有了突发事故时,他居然还能随机应变,确保这场戏能够顺利的表演下去。
这家伙,如果放到前世,就凭着这张脸还有才能,说不定真的能在演艺界,混出一个名堂。
想到这里,托德无奈的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小声自言自语道:“来到这个世界都四年了,我居然还在想着前世的事情……”
看见他面色凝重,原本正在战斗排练的四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阿克曼看向托德,小心的问道:“博伊尔大人,是不是我们的动作,哪里还有问题?”
托德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是你们的事情……关于明天的角斗,我这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你们抓紧时间,好好排练吧。”
与四人一一道别,托德回到自己的住所,按照惯例打开灵魂世界,开始呼唤芮契尔进入。
后者进入灵魂世界的研究所后,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的找冰激凌。
一边拿着小勺吃着冷饮,一边打开桌上的电脑,芮契尔将一张地图展示在荧幕上,对着托德说道:“喏,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这就是阿尔斯特王宫的地图……”
第277章 救助阿依莎
在灵魂空间中,托德看着电脑荧屏上,那副清晰而又详细的王城示意图,吃惊的问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是如何弄到这份地图的?”
“异种族群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庞大,阿尔斯特王宫的地图,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在暗地里测绘。”将一勺冰激凌送入口中,芮契尔颇为享受的闭上眼睛:“还是在这里好,我可以尽情品尝一切美味,却不用担心身材走样的问题。”
托德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但是离开这儿之后,你的腹中还是空空如也。”
“这种美妙的味觉,已经永远存在我的脑海之中,这难道还不够吗?”芮契尔放下小勺,眼角因为笑容而弯曲,让这个女子看上去有着一股平日里少见的媚态。
托德耸了耸肩。
“你想进入王宫,去找寻阿依莎?”说完这话,芮契尔瞥了他一眼:“我怎么没有看出她是如此重要?”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熟悉北境的航线和水文,是暮西王国和未来蛮族前哨站的联络人。”
将勺子咬入嘴中,芮契尔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她。”
“我有办法能够控制住她,至少让她在可容许的范围内行动。”托德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地图,伸手关闭了电脑。
阿玛城十月的夜晚,寒冷而又潮湿,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在街上走动。
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托德,穿行在小巷里和房顶上,速度快到让人以为眼前一花。
来到城市中央的王宫脚下,托德看着夜色中高耸矗立的高大城墙,动手将全身的衣服脱下并叠好,放在墙根隐蔽的角落。
接着他变化为怪物形态,铁爪嵌入墙砖之中,顺着光滑的墙面朝上爬去。
怪物形态下的异能强度,要远大于人类形态。
比如『鹰眼』异能的放大倍数,可由原本的六倍,增加至百倍;『透视』异能不仅可以穿透木板等较薄的物体,也能穿透厚重的石墙和铁板;『夜视』异能不仅能在夜晚中看见物体,还能根据生物散发的热量和磁场,自动识别生物种类,甚至锁定特定的目标。
依靠这三种强化异能,变身为怪物形态的托德,小心的躲避着岗哨和卫兵,成功来到王宫深处的议事大厅。
大厅内灯火通明,武装整齐的阿尔斯特近卫,侍立在大厅的两侧。
国王康奇厄伯坐在王座之上,看着脚下跪伏的亲信弗加尔。
趴在窗外墙面上的托德,恢复了人形,调整了姿势,确保自己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
“你想接手『赤圈』?”康奇厄伯语带调侃的说道。
“陛下,角斗场主管刚刚空缺下来,我认为自己是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弗加尔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恭敬的说道:“您有所不知,这一年多来,『赤圈』不仅没有盈利,还出现了亏空。”
康奇厄伯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观看角斗的人数,已经大不如从前,虽然前任主管用了多种方法,甚至包括门票降价,但『赤圈』的经营状况一直不见好转。”弗加尔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但我向您保证,只要我上任,三个月之内就能弥补亏损。”
康奇厄伯沉默了一会儿,提了提肚子上的腰带,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位置依然是王国中最肥的差事。”
弗加尔苦笑道:“我的陛下,究竟要怎么样,您才肯让我接手这个位置?”
康奇厄伯捋了捋胡子,声音因为隐隐的兴奋,显得有些走样:“库丘林再也回不来了……”
库丘林?
阴影之国的受训者?
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让窗外偷听的托德一愣。
康奇厄伯晃了晃肥胖的身躯,微笑着说道:“而你女儿埃梅尔的终身大事,总不能没有着落吧?”
弗加尔身体一颤,深埋在胸前的脸庞上,顿时显现出难以名状的怒容。
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位国王的亲信大臣,好不容易平复心绪,艰难的说道:“陛下,当初我与库丘林,立下了一年之约,如果他从阴影之国学成归来,我就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即便他归来的几率,几近于无,但我也不能提前失信。”
看不见国王的表情,弗加尔只能瞥见他的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跺,这一动作表达了康奇厄伯深深的不满。
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弗加尔保持了沉默。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打算松口,在他看来,女儿的幸福要远远大于其它任何事物。
“既然如此,那角斗场主管的人选,也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康奇厄伯挥了挥手,示意弗加尔从他的眼前消失。
看着拒绝自己的臣子慢慢退出大门,康奇厄伯越想越怒,重重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大声喊道:“回寝宫!”
在侍卫们的护送下,康奇厄伯离开大殿,朝着王宫后方的寝宫行去。
利用『鹰眼』和『夜视』的异能,托德矮着身体,顺着内墙跟上了国王卫队。
看着寝宫内的火烛熄灭,托德在王宫的城堡下方,又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估计着康奇厄伯已经沉睡之时,他才再次变身为怪物形态,顺着城墙的棱角,挪移跳跃,轻手轻脚的翻上寝宫的阳台。
刚走进寝宫的外间,托德就用异能,看到不少有趣的东西。
翻板陷阱、铃铛报警绊绳、弓弩机关……
偌大的国王寝宫里,居然安放着大大小小、不下十五个陷阱和机关。这不仅让托德感慨,康奇厄伯到底是有多少敌人,他本人又是多么的惧怕刺客。
利用怪物形态的灵活动作,一一避开所有陷阱,托德最终走到国王的床前,看到了睡得宛如死猪一般的阿尔斯特国王。
将铁爪的尖端慢慢刺入康奇厄伯的太阳穴,托德开始在他脑中,搜索着自己想要的讯息。
除去那些令人作呕的、不忍直视的滥杀、酷刑、**和折磨,托德在对方的记忆深处,终于找到了一段想要的记忆。
在王宫地下暗道中的监狱里,康奇厄伯正在大声训斥着一个托德熟悉的女子——阿依莎:『你这卑劣的毛贼!你将从我这里偷走的宝物,放到那里去了?!』
刺耳的鞭打声、鲜血的溅落声、愤怒的咆哮声。
阿依莎宛如一具死尸一般,被绑在木架上,浑身上下遍体鳞伤。
她微微抬起头来,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吐在了国王的胸口。
记忆的最后,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阿依莎的脸颊上。
从记忆中退出来,托德的内心被怒火所充斥,他将铁爪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划向康奇厄伯的喉咙。
铁爪停留在后者脖子上数公分的地方,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如果康奇厄伯死了,没有立下王储的阿尔斯特王国,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乱和分裂之中,这将给东方的康诺特王国,一个最佳的崛起机会。
一旦康诺特吞并了阿尔斯特,北境蛮族将形成一个统一的帝国,作为海路和陆路都与其相接的暮西王国,将首先面对来自北方的铁蹄。
杀一个人简单,但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如何去应对,才是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一个小时后,阿玛城郊外的一处农庄。
一名背着伤者的黑衣人,敲响了乡间旅社的后门,看着探头张望的年迈农妇,点头说道:“请转告芮契尔修女,我带来了一位来自大海的朋友,她迫切需要医治和救助!”
第278章 新来的主管
阿依莎的伤势很严重,严重到芮契尔都不得不亲自去求助当地一位拥有『治疗』异能的老妇。
但这个女海盗的运气,比博伊尔好一些,她一直撑到救援人员的赶来。
凭借着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异能的治愈,她挺过最危险的一段时间,生命症状逐渐趋向于平稳,只不过意识一直陷入昏迷。
将阿依莎托付给芮契尔,在他人起疑之前,托德不得不赶回角斗场。
一路上,卫兵的数量远大于平时,想必是昨晚的救援行动,触怒了当权者的神经。
不过,只要阿依莎依然处在芮契尔的庇护下,托德相信,阿尔斯特人即便将整个城市翻过来,也别想找到她们的踪迹。
回到『赤圈』之中,换了身衣服,冲了个澡,收拾妥当的托德,恰巧赶上阿克曼、卡斯帕对阵蛮族姐妹的战斗。
老实说,除了参加战斗的角斗士本人,没人关心这场战斗。
甚至连角斗的管理人员,在升起入场大门之后,都无聊的靠着木柱开始打盹。
对战的双方,都不是什么有名的角斗士,观众数量自然也就少之又少,整个看台上,甚至出现一整排都空着的尴尬局面。
整个会场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吆喝声,仔细一听,还尽是『脱了那两个娘们儿的衣服』、『让我们听听她们娇喘的声音』,类似这种不怀好意的要求。
随着高台上的钟响,角斗正式开始。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所有那些昏昏欲睡的观众。
帕尔莉的双刀,重重砍在卡斯帕的盾面上,居然发出了声若洪钟般的回音。
利用鹰眼和透视,托德看向卡斯帕的塔盾,发现了那上面的玄机,盾面上包裹了一层铁皮,在发生撞击时,铁皮下方的空心缝隙就会发出回音,这样可以增加声势,造成力量冲击的效果。
这个设计,托德并没有教他们,应当是他们自己思考并验证后的改良。这样看来,这四个家伙在这场角斗上,是真的用了心思,下了功夫。
阿克曼躲在卡斯帕身后,利用塔盾的掩护,使用短弓进行打击;蛮族姐妹一人负责吸引盾手的注意,另一人则绕后试图攻击弓箭手。
这种团队协作的角斗方式,让阿尔斯特人眼前一亮。
阿克曼单膝跪地,一番瞄准之后,从塔盾的缝隙处,射出一支箭,直取帕尔莉的肩头。
后者看准时机,举起双刃。
箭头与刀身相撞,一束炫丽的火花,绽放在战场之上。
观众席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箭矢的金属箭头,居然能和刀刃相撞,迸发出如此刺眼的火花。由此可见,射箭之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惊人,格挡之人的反应又是多么的迅速!
越来越多的观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开始关注起这场原本并不看好的战斗。
阿克曼每一支角度刁钻的箭矢,卡斯帕每一次不可思议的护救,蛮族姐妹每一轮如潮水般的攻击,都能引发越来越响亮的喝彩声和欢呼声。
以往角斗场中那些单调而又乏味的战斗,早已无法满足阿尔斯特人的要求,突然有一场无论是战术还是打斗,都远超日常的角斗,这又怎能不让这些观众如痴如醉呢?
战斗进行到十分钟左右时,阿克曼突然找准一个时机,使出了快速的二连射,第一击被帕尔妮挡开,但第二支箭却扎入了她的大腿。
鲜血宛如泉涌一般,瞬间就沾湿了大地。
帕尔妮捂住大腿,惨叫着摔倒地上。
她的姐姐帕尔莉,一边用武器护住妹妹,一边大声的让她站起来。
帕尔妮当着众多观众的面,用牙齿紧咬着护腕的布条,一只手抓紧晃动不止的箭羽,深吸了口气,将箭头连血带肉的拔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和血肉模糊的伤口,让角斗场的所有观众身躯一震。
帕尔妮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一瘸一拐的重新投入战斗,在场的所有观众看见这一幕,顿时发出如潮水般的赞美声和褒扬声。
多么勇敢而又坚强的女战士,在遭受如此严重的创伤之后,还能为了亲人和胜利,继续战斗。
这种战斗的意志,让所有人钦佩不已。
战斗持续了十五分钟。由于伤口和战术的问题,蛮族姐妹最终还是惜败在盾弓组合之下。
看着卡斯帕的短剑搭在姐姐帕尔莉的脖子上,而后者却张开双臂,保护着自己的妹妹。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观众无不动容,几乎所有人都向上竖起了大拇指,示意四人均可存活。
阿克曼看着会场中的一切,颤抖的弓身终于放下。他与同样紧张不已的帕尔莉对视一眼,笑着松了一口气。
托德微笑着离开了看台。
这场战斗表演完美落幕,至于后面的事情,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当托德走进角斗士居住区,一位武装整齐的年轻剑手,等在石阶之上,用着好奇的视线观察着他。
年轻剑手看上去二十出头,有着一张典型的北方雪原男子的脸孔,五官立体、轮廓分明、气质不凡。他穿着一身名家打造的中装甲,手中的长剑也刻印着复杂的家族纹章。
“你就是那位以一敌十的『赤之冠军』?”
听见这话,又看看对方的架势,托德用脚从地面上勾起一柄短斧,模仿着博伊尔的语气,昂着头朝对方说道:“你是来聊天的,还是来战斗的?”
年轻人眼睛一亮,拿着剑跳下石阶,笑着说道:“我喜欢你的个性。”
托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对方,也笑了:“我喜欢你的武器。”
双手倾斜剑柄,摆出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年轻人沉声说道:“赢了我,它就是你的。”
话音刚落,年轻人抓住剑柄,长剑向前一送,朝着托德的胸口刺来。
脚步移动,躲开这一击,托德在心中对这年轻人的意图,猜了个大概。
说到底,不过是哪个阿尔斯特贵族家的子弟,看了那场一打十的比赛,手痒难耐,特地跑过来想要过把瘾罢了。
对付这种贵族家的公子哥,托德向来秉持的是不得罪不屈膝的态度。
一方面,仅仅为了打脸痛快,平白无故的交恶一位权势之人,这不是托德的风格;但另一方面,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溜须拍马,他也真的做不到。
所以,装出一副认真战斗的模样,刻意压低自己的能力,最终达成险胜的结果,托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二人的战斗,打了近百个回合,托德最后利用对方的拿剑不稳,直接用蛮力磕飞了对方的武器,取得了胜利。
低下头望着发麻的手掌,年轻人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父亲说的对,我过于注重技巧的训练,却忽视了力量和耐力。”
年轻人抬起头,丝毫没有因为战败而显现恼怒和不悦的情绪,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输了,那把剑属于你了。”
走到长剑掉落的地方,托德拾起那把兵刃,仔细看了看,赞叹道:“这是一把好剑。”
出乎其他人的意料,托德突然将这把价值不菲的兵器,抛还给了那名年轻人:“这把剑暂时寄存在你这里,帮我保管好它。”
后者的惊讶仍然停留在脸上,看着托德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喊道:“我的名字是菲奥查,弗格斯·马克·罗伊之子,角斗场新的主管……”
后者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步,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尽头。
一名长者从阴影中走出,走到菲奥查的身边,视线停留在那把长剑之上。
年轻人毕恭毕敬的对长者说道:“父亲。”
长者看向远方,轻轻说道:“传闻多有不实,博伊尔这个人,或许并不是人们口中流传的那个莽夫……”
第279章 未婚妻
阿克曼、卡斯帕,还有那对蛮族姐妹出名了。
在市井中,昨日的那场战斗被广为流传。盾弓与双刀的对抗,安排合理的战术,精彩纷呈的打斗,当然还有不屈不挠的意志。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彻底引爆了阿尔斯特人对于角斗的热情。
而在『赤圈』里,这四人的战斗方式,则为其他角斗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至于四位当事人,则坐在角斗场后方的杂物间里,听着托德分析这次战斗的细节。
看着面前的四人,托德开口问道:“开场的那一声撞击,是谁想出来的?”
阿克曼颤巍巍的举起手,似乎是有点担心这个点子,得不到认可。但是很快,托德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这是个好主意,在战斗一开始,就用声音和气势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这一点做得好。”
托德的褒扬,顿时让阿克曼挺起胸膛,脸上满是自豪和喜色。
“节奏上也控制的不错,前中后期优劣方的变更,还有攻防态势的转换,都做的很好。”
肯定了这场比赛的可取之处后,托德开始分析其中的不足。
“走位上有着很大的问题,帕尔莉和帕尔妮,你们二人在位置变更上,需要配合卡斯帕盾牌防御的姿态。阿克曼你也别笑!你射箭的时候非要蹲下来吗?难道不能移动射击吗?这种固定姿势只会给别人的移动造成困扰。”
阿克曼低下头,小声辩解了一句:“我的弓箭技巧根本达不到移动射击的地步……”
“那就好好磨炼自己的技艺!还有你们之间的动作配合,也存在着问题。在战斗表演时,作为交战的一方,不仅要顾及到自己的队友,还要想方设法的去配合敌人。帕尔莉,你出来一下!”
看着站定在面前的蛮族女子,托德找来一面盾牌置于胸前,朝着对方喊道:“砍向这面盾牌!”
帕尔莉有些迟疑的举起弯刀,最终下定决心,用力砍向盾面。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刀盾相击之处传来一阵罡风,席卷了整个杂物间,将所有东西吹得七零八落。托德发出一声闷哼,抱着四分五裂的盾牌横飞出去,撞倒了存放货物的大型木架,身体余劲未消,在地上了打了个滚。
帕尔莉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弯刀。
“天啊!你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阿克曼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呆若木鸡的说道。
“不是我干的……”
帕尔莉僵硬的摇摇头。
从一片狼藉的杂物堆中站了起来,托德丢开手中碎裂的盾牌,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完全陷入呆滞状态的四人说道:“表演!记住!这就是表演!在你完成自己动作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的配合敌人的行动!”
阿克曼用着颤抖的声线说道:“您的意思……刚才那一幕是您演出来的?!”
托德丝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用藏在盾牌后的手掌,击碎盾牌,再借着这股力量朝后倒去。这是非常简单的动作,你们也能做到!”
阿克曼拼命摇晃的脑袋:“不不不!您太看得起我们了,这种动作就是给我十年,我也学不会。”
托德有些狐疑的看着双手,心里暗暗寻思道,有这么难吗?武侠动作片中这种『假摔』动作,司空见惯啊。
卡斯帕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低声说道:“那阵风压,还有击碎盾牌的力量,我们做不到。”
托德此时才想起来,眼前的这四人,身上都没有异能,也没有经过暴君的改造,自然完成不了这样的动作。
但凡事都有变通的办法。
他朝着四人怒吼道:“你们是不是傻?!先将盾牌砸碎,再用浆糊粘起来,用的时候直接捶开!至于风压,可以在盾牌后面藏一个小布包,里面装满白灰和空气,需要的时候直接拍炸不就行了!”
看着四人恍然大悟的模样,托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步走向门口,身后阿克曼弱弱的疑问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博伊尔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您从我们这里获取不了任何利益,但为何要如此的帮助我们呢?”
因为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这种话,托德说不出口。
在思考一番之后,托德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改变这个黑暗而又愚昧的世界,一直是我的梦想,你们或许能成为我推动变革的一份力量。”
踏入自己的住所,托德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
掀开的兜帽之下,眉目如画、颜若朝华。
女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木床上,看见托德的出现,静静的站起来,低下头不发一言。
尽量让自己绷住脸,保持住一副高冷的姿态,但托德的心里却七上八下,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是谁?
她和博伊尔认识?
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女人,突然要对暗号或者问起过去的事情,该怎么办?
就这样,一男一女在极为尴尬的气氛里,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眼见着时间过去了一分多钟,对方还是没有开口的想法,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托德脖子上滚落。
看着那个不发一言却又不肯离开的女子,托德的脑袋里转过了无数个主意,最后都被一一否定。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听见女子终于开口,托德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头疼起来。
啥?原谅啥?
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事情发生之后,再请求原谅,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女子神情萧索,眼神悲伤,痛苦的说道:“我知道,是我的父亲打破誓约,取消了我们的婚约。但他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族人……”
这女人是博伊尔的未婚妻?!
托德心头一跳,至少现在他知道,女子与博伊尔之间曾经有过婚约,但遭到了对方父亲的反对。
托德继续套取着情报:“既然誓约已被打破,那你现在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可以向国王求情,让他放了你。”
听见对方的话,托德皱起了眉头,试探性的问道:“代价是什么?”
女子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我……”
那个混账!
眼前的这一幕,再加上阿依莎在牢中的遭遇,让托德的怒火升腾,音量也提高了三分:“如果我的自由,是依靠女人的牺牲而获得,那我宁愿在角斗中终结自己的生命。”
仿佛早就猜到对方的答案,女子摇头说道:“你或许能击败十个、一百个敌人,但你永远没有办法与整个阿尔斯特王国抗衡。下个月,康诺特的使节团会到达阿玛城,康奇厄伯会组织一场盛大的庆典。我会事先在『赤圈』里,安排好接应人,他们会带着你和你的族人,在那天离开王国。”
托德有些疑惑:“我的族人足有上百人,你能够将他们全部带走?”
女子看向托德,点了点头:“我父亲当初与康奇厄伯达成了盟约,国王为我们的部族提供庇护,我们则宣誓效忠国王。至于我,则成了国王在『赤圈』中的眼线——痛苦女士迪尔德丽。”
第280章 求教之人
目送迪尔德丽离开自己的房间,托德坐到床上,脑中回想起阿克曼曾经说过的话。在角斗场的派系领袖中,的确有一位女性,名字好像就是迪尔德丽。
打开灵魂空间,找来芮契尔,托德开始向她询问博伊尔的生平。
“博伊尔原本所在的部族,是南方地区一个大宗族的分支。这一部族与诸多同气连根的部落,有着攻守同盟的约定。”芮契尔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在与阿尔斯特王国的作战中,这个部族的力量被一再削弱,最后沦为了王国的仆从军。”
“但博伊尔这个人极有野心,他一边假意顺从阿尔斯特王国,一边暗中培植自己的军队。”
托德在电脑上打开北境的地图,一边听一边点头:“那么,你听过迪尔德丽这个女人吗?”
“迪尔德丽?”
芮契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
“就在刚才,她来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和博伊尔的族人,离开角斗场。”
芮契尔盯着托德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来找你?”
托德摇摇头:“之前还有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我听不懂北地语,也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迪尔德丽是南方部族中赫赫有名的美人,在她十一岁那年,他的父亲与博伊尔缔结了盟约,也答应待她成年之后,为二人举行婚礼……”芮契尔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托德:“怎么样?听到这里是不是有些心动?”
托德一脸的莫名其妙:“心动?”
芮契尔眯着眼睛笑道:“你现在取得了博伊尔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你可以把她……嗯……”
芮契尔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圆环,右手的食指在圆环里进进出出。
托德睁圆了眼睛:“这动作,你从哪儿学到的?!”
芮契尔将下巴抬起,指了指电脑。
“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托德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无奈的说道:“这种亵渎死者、趁人之危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听见托德的话,芮契尔的神情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如果你接纳她,她或许还能获得幸福。”
“什么意思?”
“那个女子是个异种,而且是个被诅咒的异种。”
从灵魂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托德一头倒在木床上,看着眼前的屋棚,叹了口气。
他过去将获取博伊尔身份这件事情,看的太过于简单了。
得到一个人的身份,不仅意味着得到他的财产,也意味着你将承担他的责任。
如果托德是一个铁石心肠或是腹黑无德之人,那么一切就会变的容易许多,他需要做的无非是秉持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来自于前世的道德感和戒律观,让这个文明世界的穿越者,无法用混沌和无序的想法,去左右自己的行为。
这或许是坏事,但也可能是好事。
暂且放下这些纷扰,接下来的一周,托德的生活过的相当规律。
清晨起床,洗漱并用过早餐后,托德会花上三分钟,将所有的暮西王国官员,拉入灵魂空间,听取他们的报告,进行工作的安排。
将王国事务处理完毕后,托德会再邀请芮契尔进入灵魂空间,了解阿尔斯特王国最近发生的事情,听取重要人物的情报。
将灵魂空间中这两件事情做完之后,托德会前往角斗士训练场,名义上是在观看低阶斗士们的训练,实际上是为了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想办法偷学到战斗的基本要领。
用过午餐,小憩片刻,托德会叫上阿克曼、卡斯帕和那对蛮族姐妹,检查他们的排练和准备。
新上任的角斗场主管——菲奥查,非常遗憾没能观赏到那次四人对抗。为了弥补遗憾,他甚至私底下找来四人,希望他们再次重现一遍角斗的过程。
在愿望得到满足后,出乎四人的预料,菲奥查对这种新颖的角斗方式大加赞赏。
关于这位态度谦和的贵族子弟,托德通过芮契尔的口中,了解到他的来历。
菲奥查的父亲——福格斯,是阿尔斯特前任国王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前任国王死后,为了能够迎娶到那位美丽的遗孀王后,他自愿放弃了王位的继承权,转而将国王的皇冠,让给了王后的儿子——康奇厄伯(王后婚前的私生子)。
所以这样说来,菲奥查算是国王康奇厄伯的弟弟。
国王的亲信重臣弗加尔,原本想请求国王将角斗场主管一职赐给他。但因为拒绝了对方企图染指自己女儿埃梅尔的要求,国王转而将角斗场主管的职位,交给了菲奥查。
听上去很复杂,其实说到底,围绕着『赤圈』进行权力博弈的阿尔斯特当权者,只有四人,分别是国王康奇厄伯、心腹大臣弗加尔、前任国王的哥哥福格斯、以及福格斯的儿子菲奥查。
话题再拉回到菲奥查身上。
每天下午,菲奥查会找到托德,再次请求一场决斗。
大概了解到这位公子哥的偏爱之后,托德会投其所好,在以往的电影和游戏中,挑出一些高难度但极为华丽的招式,在战斗中使用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菲奥查总会喜不自禁的停下手中动作,一再要求托德重复刚才的战斗招式,直到他记下来为止。
忙完了白天的事情,当太阳落山,其他角斗士都已返回住所的时候,托德会偷偷溜出来,潜入到地下二层,开始寻找阿克曼口中的秘密通道。
有了夜视加上透视的异能,密道的寻找并不费多少工夫。
在废弃物的仓库里,有一条下水道。入口处的铁栅栏因为常年缺乏维护,早已生锈腐蚀。用手轻轻一提,就能将铁栅栏移开,露出一条仅供一人爬行通过的管道。想必当年那位逃出角斗场的老厄尔,走的就是这条道路。
在确认了逃跑路线之后,托德开始思考如何将博伊尔的族人,安全的带出角斗场。
一天傍晚,就在他秘密筹谋逃亡计划的时候,阿克曼和卡斯帕突然找上门来。
“博伊尔大人,我们有些事情想与您商量。”
看着站在门口吞吞吐吐的阿克曼,托德的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该不会是又惹上哪个脾气火爆的女人了吧?”
阿克曼连忙笑着摆摆手:“是这样的,在看到我们二人与帕尔莉、帕尔妮的战斗之后,有几个朋友找到我们,希望可以学习战斗表演的方法。”
卡斯帕的脸色憋得宛如猪肝一般,想说些什么,张口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话。
托德站起来,看向一脸忐忑的阿克曼,疑惑的说道:“他们怎么知道战斗表演的事情?”
“我们四人的表演,或许应付一下那些观众还行。但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角斗士,通过观察箭矢的位置,还有攻击的力度,就能看出里面的端倪。”阿克曼挠挠头:“他们找到我们,询问事情的始末,本来我们是想保密的……”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大嘴巴……”卡斯帕忿忿不平的低吼了一句。
阿克曼的神色更拘谨了,低着头说道:“关于人造鲜血还有燧石的事情,他们反复询问真相,我们实在是架不住,所以只能领着他们来见您。”
托德不在意的摆手说道:“要想学战斗表演,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我辛苦些,再多教几个人。对了,说到底,究竟是几个人?”
阿克曼的额头上,有汗珠慢慢溢出,颤抖的伸出三根手指,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多不多,就几个人。”
“三个人?”看着对方举起的三根手指,托德狐疑的问道。
阿克曼强颜欢笑道:“再多一点。”
“三十个人?!”
“再多一点点……”
失去耐性的托德,一把推开堵住门口的二人,借着太阳落山的最后一抹余晖,看向住所平台下的广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密密麻麻的角斗士,拥挤在露台下方,看见托德的出现,齐齐欢呼起来:“赤之冠军!”
他们中有北岛人、蛮族人、平原人,加在一起,人数居然有数百之巨。
托德僵硬的回过头,看着神色讪讪的阿克曼,口中无奈的骂道:“你个混蛋……”
第281章 暗流
整个『赤圈』接近一半的角斗士,都来到了广场上。
才刚刚感叹完肩上担子无比沉重的托德,无形中又要面对三百多人带来的压力。
“你们……”
才说完这一个词,托德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一名右眼已瞎、满身都是伤疤的北岛战士,从人群中站出来,大声说道:“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我宁愿死在冲锋的战场上,也不想死在供人观赏的笼子里!”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又有一个油彩纹身的蛮族壮汉站了起来:“博伊尔大人,您的威名和仁慈,早已传遍了所有部族,我们愿意向古神起誓,用忠诚和生命,来换取您的庇护!”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还想说些什么,托德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我明白,没有人愿意草草的了结一生,如果在死亡的刹那回顾过去,生命仅仅是在无意义的虚度光阴,那么又与一具行走的死尸有何区别?”托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止不住的点头和赞同。
叹了口气,托德继续说道:“我会尽我所能,教导你们关于战斗表演的一切知识,并不是为了虚荣,而是为了生命。”
获取了托德的承诺,在场众人纷纷欢呼起来,有些人甚至跪伏在地,大声称颂赤之冠军的善举。
转头返回屋中,看向满脸红光的阿克曼,托德恶狠狠的说道:“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把他们的资料统统整理出来,交给我!”
阿克曼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所有人?外面可是有三百多号人啊!”
卡斯帕斜了他一眼:“你活该。”
接下来的日子里,托德干脆在角斗场地下一层的训练场里,开起了大课。
将灵魂空间中关于前世电影和游戏的动作场景,回想并再现出来。托德从基础的对招和走位作为起始点,将战斗表演的每一个环节拆分开来,以理论知识和实践操作为手段,教授前来上课的角斗士们。
接着,挑出大量观赏性极高的战斗动作,比如『战神』系列中的斯巴达之怒,『鬼泣』系列中的刃舞,『刺客信条』系列中的暗杀,利用招式套路来启发这些学生们,以便于他们可以自行组合和搭配角斗技能。
最后,托德根据角斗场安排的日程表,会专门针对那些即将登场的角斗士,进行突击培训。动作、站位、武器甚至是表情,他极力确保这些人,能给观众们带来最大的感官享受,获取最佳的观看效果。
半个多月后,『赤圈』中出现了一些明显的改变。
首先是角斗士们的改变,跟随托德学习的角斗士越来越多,除了那些抱守着『战斗传统』不肯妥协的少数派分子,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聚集到赤之冠军的身下,他们用忠诚和誓言,换取了学习的机会和角斗的存活。
接着是观众们的改变,前来『赤圈』观战的人们惊喜的发现,角斗士之间的战斗,不再是乏味无趣的砍砍杀杀,而是在动作和战术上,有了明显的进步和改良。战斗变得更激烈了,打斗变得更精彩了,角斗的观赏性直线上升。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观看角斗,从四面八方慕名来到阿玛城。有些特别精彩的战斗,甚至出现天价门票的状况。
再来是『赤圈』的经济状况,在上一任主管在世之时,有整整一年,角斗场的财政状况都处于赤字状态(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赤圈)。自从托德引入了战斗表演之后,观众人数暴增,票价快速上涨,使得整个角斗场点燃了新生的活力,也从侧面解决了『赤圈』的燃眉之急。
最后,这些改变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比如……国王的心腹大臣弗加尔。
阿尔斯特王宫的议事厅中,康奇厄伯看着面前满满的一箱金币,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没想到,没想到啊!福格斯的儿子,我的那个弟弟,居然还有如此了得的经营手腕!硬是将一家亏损的角斗场,变成了一棵摇钱树!”
说到这里,国王带着嘲弄的眼神,看了一眼身旁的心腹弗加尔,又将手插进箱中,捧起一抷满满当当的金币,再任由它们叮叮咚咚的掉落下去。
弗加尔盯着眼前的这箱金币,脸色铁青。
当初,他听到国王将角斗场主管一职交给菲奥查,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小子,早晚有一天会把『赤圈』的经营弄的更糟。到了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再向国王提出接手,不仅可以趁势打击自己的政敌、菲奥查的父亲——福格斯,还能巩固自己在国王心目中的位置。
但万万没想到,『赤圈』的角斗最近居然大火,连远在东方的康诺特王国,都有诸多国民前来观看。
想到这件事背后的缘由,弗加尔转了转眼珠,向国王恭维道:“说起来,还是陛下您用人有方,派了菲奥查前去管理角斗场。”
选择性遗忘初衷的康奇厄伯,拍着肚皮大笑道:“没错,我的那个弟弟,就是这么能干!我早就看好他能担当这个职务!”
弗加尔赔笑了几声,接着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菲奥查平时对于这些财政和经营方面的事情,并不精通啊……”
康奇厄伯一愣,顺着弗加尔的思路,说道:“那就是他的父亲,福格斯在帮他……不对……”
王国中众人皆知,福格斯平日里喜欢消遣和娱乐,基本上不问俗务,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将王位让了出来。
康奇厄伯低下头,沉思道:“那么究竟是谁在帮助菲奥查经营角斗场?”
弗加尔看向天花板,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那个叫博伊尔的囚犯,最近在『赤圈』里,相当活跃。”
满心疑窦的康奇厄伯,坐回王座,用手托着下巴说道:“详细说一说。”
“他集结了一大帮贪生怕死的角斗士,设计战斗动作,编排战斗细节,用假角斗的方式蒙骗观众,以达到笼络人心的目的。”
弗加尔停顿了片刻,等待国王稍稍消化这个消息之后,又轻轻的说道:“整个角斗场,大概有四百多名角斗士,被他吸纳到名下。”
康奇厄伯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喝道:“四百人?对于这种事情,菲奥查难道不去管制吗?!”
弗加尔垂下眼睑,拉长了声调:“是啊,菲奥查大人为什么不去管管呢?”
汗水从国王的头顶,慢慢渗出。
“难道是……不可能!”康奇厄伯大声驳斥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福格斯深爱着我的母亲,甚至为此放弃了王位,他不会背叛我!”
弗加尔耸了耸肩:“福格斯大人或许对王位不感兴趣,但他的儿子菲奥查呢?”
康奇厄伯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王室血脉一直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禁忌。
当年,身为前任国王兄长的福格斯,因为爱情放弃了王位,并应王后的请求,将皇冠传给王后的私生子康奇厄伯。这一行为,本身就在阿尔斯特王国中,引起了众多反对的声音。
人们纷纷质疑,一个没有王室正统血脉的人,怎么能够坐上王座?!
所以,菲奥查想要夺取王位,这一行为,不仅在他人眼中看来是合情合理,甚至还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而这个在大义和名分上,都已经占据了先机的『弟弟』,唯一缺少的只有一样东西——军队。
而博伊尔的出现,恰恰弥补了这一短板。
想到这里,冷汗沾湿了康奇厄伯的后襟,他大声吼道:“立即取消菲奥查的角斗场主管职位!让他回家!”
“陛下,这不合适。”弗加尔摸着灰须,平静说道:“菲奥查并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将他突然调离职位,您会被他人说成是妒才。”
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康奇厄伯朝着弗加尔大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告诉我!”
“想要灭掉熊熊燃烧的篝火,浇水不是最好的办法,拿走那些充当燃料的木头,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什么意思?!”
“能为菲奥查提供军队力量的,是『赤圈』角斗场,我们要做的就是除掉角斗士们的领袖,让那些人重新成为一盘散沙。”
康奇厄伯跌坐回王座中,慢慢重复了一遍弗加尔的建议:“除掉角斗士们的领袖?”
后者看向国王,微微点头道:“这个月的月末,为了庆祝南方的胜利,康诺特的使节团会前来王国,我们可以在庆典上,为那些人准备一场角斗,一场永远不可能获胜的角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