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 卢燕产子
十天的时间,一晃而逝,老干部体检已经结束了。
随着电视的报道和老干部们的口口相传,中医科门可罗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虽然无法夸张到一诊难求,但每日患者不断已经成为常态,布日古德又重新提及了外聘中医坐诊的事情。
今天是新千年的第一天,中医科的外面的凳子上依旧有三四个患者在等候。
一名中年人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进门诊室,来人正是患有花翳白陷的老人过来复诊。
这几天,陆续有许多参加过体检的老干部过来复诊,在服用黄素开的中药,病情都大有好转。
服用桂枝甘草肉桂汤的低血压患者,在服用九剂后,头已经不经常昏迷了,四肢出现回暖,血压有所升高,高压110、低压68.
十二指肠球部溃疡患者在服用十剂药后,疼痛大减、泛酸消失、饮食增加。
治愈慢性菌痢患者在服用十剂药后,大便已经成型,没有便脓的现象,饮食有所好转,口苦心烦的症状已经减轻,大便减少到每日二三次。
中医科门诊内。
黄素查看老者的眼球,只见患者眼球周围的星点、碎米、鱼鳞状的花翳有变淡消散的迹象,初诊时有些细小的星点状的花翳已经消失。
“老同志,眼睛感觉有没有好转。”
老人心情非常好地回答道:“黄医生,服用五剂药后,眼睛的刺痛就有了减轻的迹象,十剂药都喝完后,我感觉视力稍微有所增强,今天把最后一剂药喝完,就过来复诊继续开药!”
黄素一边给老人把脉,一边继续问道:“心情和食欲如何了。”
老人回答道:“心情好多了,饭量也有所增加。”
“我看看舌苔。”
只见老人舌头红边变淡,瘀斑未见,黄素道:“在原有的方子上再加三棱、莪术两味药活血化瘀。”
送走了老人,又连续诊治了几名患者。
当送走最后一名患者后,黄素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再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下班时间到了,都收拾东西下班吧。”黄素走到衣架前,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今天可是新千年的第一个元旦,你们小两口打算去哪里过?”
那日松脸上带着坏笑,不回答反问道:“主任你又打算和阎医生怎么过呀!”
黄素道:“还能怎么过,吃饭、看电影呗。”
告别了那日松、何慧,黄素走出门诊楼,脚步快速地向住院楼走去。
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在晋升主治医师的关键时刻,作为住院总的阎冰每日的工作更是十分的繁忙,每天唯一见面相处的时间就是早午餐的时候。
当医生的都知道,即使与爱人在同一所医院,一个月、半个月不相见都是常事。
黄素走进住院楼。
“黄医生,来住院楼是找阎医生的吧。”
过路的护士打趣着,没有了刚进医院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尴尬场面。
“是呀!”
黄素没有半点扭捏大方地回答道。
黄素靠着扎实的医术,用了半年的时间已经征服的大多数的医护人员,除了一部分仍抱着中西之别偏见的人,医院说白了还是一个技术性的岗位,技术高可以压倒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告别了小护士,抬头就见阎冰穿着一件白色长身羽绒服款款地走下楼梯,黄素看见美丽的女朋友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阎冰上前挽住黄素问道:“吃完饭我们去干什么?”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冯小刚、葛优的没完没了还在上映,听说挺有意思的。”
两人挽着胳膊一起向外走,黄素兴致十分高昂地讲着今晚二人约会的行程。
走到医院门外,两人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香舍里西餐厅。”二人坐进出租车,黄素对阎冰道:“你不一直说要去香舍里吗,正好今天都有时间,我们也来一次罗曼蒂克式的晚餐。”
或许是想起那次撞破黄素的相亲的事情,阎冰轻轻哼了一声,可嘴角上扬的弧度暴露了她心中的喜悦。
恋爱的女人无论你是高冷、还是贴心,都逃不开嘴上说不要,心里美滋滋的特性。
黄素、阎冰说笑间,出租车已经接近香舍里餐厅,向前方望去,已经能看见餐厅草原市独有的招牌。
就在这时阎冰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接起手机,手机传出女生焦急的声音:“阎医生您在哪呢,卢燕出现了宫缩,有要生产的迹象,您快回来吧!”
“好!先将卢燕送入产房,我马上回来。”阎冰挂上电话,眼神中带着抱歉和失望看着黄素道:“看来我们的约会又要取消了。”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黄素将阎冰搂在怀里安慰着,随后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您快点回市医院,有紧急患者。”
“好了,您放心。”
出租车司机在前方转弯处转向,加速向市医院的驶去。
阎冰趴在黄素怀里,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今天不一样,这是新世纪的第一天,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错过了这一生就再也遇不见了。”
无论这个女人平时多么理性,在恋爱的时候都是感性的。
即使是满心的委屈不愿意,除了对自己的男朋友抱怨两句,依旧不忘记将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这就是医生。
“谁说没有机会了,等我们一百二十多岁都退休的时候,我陪你一起过下一个世纪的第一天。”黄素半是开玩笑,半是安慰道。
阎冰破涕为笑,轻轻捶打黄素的胸口道:“胡说,谁能活那么大岁数。”
黄素、阎冰笑闹间,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的对面。
付过出租车钱,黄素拉着阎冰就向医院住院处跑去。
跑进住院处,脚步没有停歇,带着急促的喘息声跑上楼梯,向产房跑去。
产房外,卢燕的丈夫焦急地在产房门口徘徊,见到黄素和阎冰跑过来,急忙上前。
“阎医生、黄医生你们总算来了,我老婆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卢燕一边脱掉身上的羽绒服,一边安抚卢燕的丈夫道:“你放心,卢燕只是刚刚出现宫缩,距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
说着将羽绒服扔到黄素怀里。
“我先进去了!”
黄素手里搭着阎冰的羽绒服,和张诚一起坐在产房外面的凳子上,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张诚,放心!她们母子一定平安。”
就在这时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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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2血崩
转头看去。
罗燕的父母脚步匆匆地跑到了产房,黄素在给卢燕施针治疗的过程中,多次见过卢燕的父母。
“张诚!小燕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卢燕的父亲一脸紧张地走到两人前面,看着张诚询问道。
张诚起身,扶着卢燕父亲坐下道:“爸,妈!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小燕刚刚进去半个小时,阎医生已经在里面了。”
黄素一同安慰两位老人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卢燕近期气血恢复的非常好。”
卢燕的母亲脸上忧心忡忡地道:“好不容易有一个胎儿活到的足月,我们能不担心吗。这还要感谢黄医生你们。”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是张诚父母,张父快速走在前面,张母绷着一张脸跟随在后面。
张父直接来到卢燕父亲身前问道:“亲家,小燕现在怎么样了?”
张母之点头做了个样子,直接坐在椅子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仿佛谁都欠了她钱似的。
张父脸上真挚的关心,与几个月前撒泼打滚的张母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问清楚卢燕的情况,张父走到张母面前,推了她一把。
张母不情愿地扭动着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给张父让开了一个座位。表情和动作都显示她的不情愿。
张父狠狠地瞪了张母一眼,当着亲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黄素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
几个月的相处,张诚和卢燕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张父给人第一印象也是举止得体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张母为何就如此看不上卢燕。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多次胎儿夭折的原因,如今卢燕正在产房里为张家生子,张母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直接没有道理了。
黄素无奈地摇了摇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只是一名医生,责任就是治好病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张诚、卢父、张父时不时站起来,走到产房门口来回踱步徘徊。
产房上方的时钟走到十一点的时候,产房的大门缓缓打开,护士抱着新生儿从产房出来,身后跟着满脸疲惫的阎冰,这是一名赶在末班车的千禧年宝宝。
这一次,倒是张母第一个冲向了抱着新生儿的护士。
张诚、卢燕父母、张父则把阎冰围在里面,先询问卢燕的情况。
张母冲到护士面前,迫不及待地询问:“护士,孩子情况怎么样?”
这名护士或许是那天张母撒泼的经历者,冷眼看了一眼张母,语气冰冷不善地道:“孩子非常健康!”
“奶奶的好大孙儿,赶紧让奶奶好好抱抱。”
张母一听说孩子健康,仿佛没有听到护士语气中的不善,伸手就要抱护士怀里的婴儿。
护士用胳膊挡住张母伸过来的手,语气严厉地阻止到:“婴儿虽然身体非常健康,但体重偏轻,现在要送到新生儿病房护理看护几天。”
张母只能踮起脚,伸出脖子望向护士怀里的婴儿。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皱的,身体黑瘦,一看就是勉强能达到五斤。
张母看见婴儿的样子,脸色立刻黑了下来,比翻脸比翻书还快。
正常的情况向,一名男性新生儿的体重应该是在五斤至八斤之间,一般出生基本上都在六斤左右。
张诚四人将阎冰围在中间急忙询问。
“阎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阎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阎冰不顾疲惫回答道:“卢燕生产非常顺利,马上就出来了。”
站在外围,黄素看见阎冰疲惫样子,很是点心疼,可当听见一切顺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卢燕虽然一直在服用中药调理,身体情况大有改善。可因为身体底子太差,还调理时间又短,身体依旧处于虚弱的状态,这次生产也只是勉强。
黄素一直守在这里,也是害怕生产中间孕妇出现力气不足的情况。
或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所有人都在为卢燕顺利生产和新生儿高兴的时候,产房里的护士惊慌地跑出来道:“阎医生,患者出现了产后出血,您快进来吧。”
黄素心中暗想不妙,最不想出现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按照中医理论,气虚是造成孕妇血崩的主要原因之一。
气虚产妇多身体虚弱,在经历长时间生产导致疲劳过度,损伤元气,气虚冲任不固,血失统摄,则致血崩。
听到卢燕出现产后出血,走廊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快,抓紧让患者签手术同意书,我们抓紧救人。”阎冰急忙吩咐着,看到人群外围的黄素道:“黄素,你也进来。”
阎冰对于产后出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产后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案例太多了,把黄素一同叫进来也只是希望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能给卢燕另一个生的希望。
张诚急忙签完手术同意书,一米八的大汉突然跪在地上,对着黄素、阎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恳求道:“阎医生,黄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
看见张诚为了卢燕给黄素和阎冰下跪磕头,张母的脸色瞬间黑了起来。
抬起头,就见张诚的额头通红,还有发紫的淤血,可见这三个头磕得有多用力。
周围的医护人员急忙扶起张诚。
阎冰、黄素则快速走进了产房。
两人消毒后,换上手术服走进手术室,病床上已经一片狼藉,鲜血已经燃烧一半的病床,卢燕脸色苍白,处于半昏迷状态,呼吸极其微弱。
阎冰看见手术床上的成滩的血迹,预估已经超过二百毫升,并且还有大量的血液顺着产道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
分娩后24小时内产道流血量超过五百毫升就属于产后大出血,而卢燕分娩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超过二百毫升,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产后大出血。
她急忙吩咐道:“输血,给患者注射止血强心剂、宫缩剂。准备宫腔纱条进行宫腔填纱。”
护士有条不紊地拿出血浆,熟练给患者注射凝血剂、强心剂、宫缩剂。并将宫腔纱条放在阎冰面前。
黄素则快速走到卢燕面前,拿起左胳膊诊脉。
三指力度每加大一分,黄素的脸色就多凝重,当力道加无可加的时候,黄素的眉毛已经紧紧地皱在一起。
三指触摸肌肤已经冰冷,用力按触及骨依然无脉,走到另一侧拿起右胳膊,亦是如此。
这是四肢阙冷、六脉俱无、濒亡之象。
中医治疗病危患者,首先就是恢复胃气。胃乃是水谷之海,统任冲二脉,为人身气机升降的枢纽。
血证的关键更是在脾胃,脾主中气,气为血海,统血而主升,胃统血而主降,脾升胃降,则血循常道。
如胃失主降,则会出现咯血、吐血症状。如脾失主升,则会出现便血,女性则会出现血崩的情况。
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已过十二点,从换衣消毒,黄素、阎冰进入手术已经半个小时了。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多耽搁一分钟,患者就多一份危险。
黄素急忙问道:“阎冰,你那面治疗效果如何?”
阎冰眼神中带着不忍道:“患者打了宫缩,做了宫腔填纱依旧无法止住出血,准备给患者做子宫切除手术。”
子宫切除手术室是西医治疗产后出血的最有效手段,然而一名女医生更知道如果患者切除子宫意味着什么,不仅剥夺再次作为母亲的权利,还会导致雌激素下降,内分泌失调、冷淡、早衰,更严重会使盆腔器官下垂,导致人体内脏连锁下垂,如肠管脱垂,胃下垂等。不到万不得已阎冰绝对不想走最后这一步。
何况卢燕对阎冰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多年的经历已经让两人成为了朋友。
更知道卢燕经历切除子宫后的伤害,那很有可能会让这对恩爱的夫妻真的走向分离。
黄素懂得了阎冰的眼神,回以坚定的眼神道:“阎冰,相信我!把卢燕交给我。”
看着黄素的眼神,阎冰仿佛有了依靠,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0053 回阳救逆
黄素走到卢燕患处检查,周围全是血迹,产道依旧不断有血液流出,这还是在做了宫腔填纱的情况下。
然而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流出的血液中掺杂着很多大小不一的血块,如果再耽误下去血如洪水决堤,这就无力回天了。
中医治疗血证的时候,见血止血是治疗血证的大忌,也是一些缺少经验中医容易犯的通病,治血如治水,一味堵塞,越堵越淤,不恢复脾统血之能,必导致最后冲决堤坝,无法收拾。
治疗血证关键恢复脾胃之气,恢复脾升胃降,血则自然循环流转。
黄素在处方单上快速写下:山萸肉100g、附子100g、炙甘草60g、煅龙骨30g、煅牡蛎30g、红参30g、生黄芪60g、当归30g,四炭各50g。
四炭就是姜炭、神曲炭、麦芽炭、山楂炭,四炭共用是治疗脾不统血的要药,是治疗血崩、便血的良药。
根据患者生命垂危,黄素开的方剂借鉴火神派的方剂。
火神派最擅长治疗病危患者,重起阳气,其中附子是他们最常用的药物。
附子具有升阳之功,回阳救逆的功效,上可辅助心阳、中可温助脾阳、下能补助肾阳。
在中医里被称之为回阳救逆第一要药,在治疗血崩这种病势向下的疾病有上升提举之功,正合中医升降浮沉之理。
与敛肝救脱的山萸肉配伍更是事半功倍。
煅龙骨、煅牡蛎巩固肾气,正所谓水生木,肾属水,脾属木,肾气巩固,脾气渐旺,自能统血,血崩自解。
炙甘草中和药效,解附子之毒。
黄素将方子递给身边的护士道:“吩咐中药房赶紧煎药,给我拿十根艾柱来。”
自从最近中医科患者多了起来,加上中医科也参与到了其他科室的联合治疗,中药房也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在岗。
阎冰扫了一眼黄素开的药方,见此次用量和他平时用量大有不同,疑惑地问道:“这用量是不是太大了。”
“回阳救逆,必须用重药才有回阳的一线生机。”
不久,护士气喘吁吁拿着艾条走进手术室。
黄素接过艾条,走到手术台旁,解开卢燕的手术服,露出肚脐,在肚脐处做艾灸治疗。
肚脐,中医学名神阙,变化莫测为神,阙指要处,穴当脐孔,是处胎生之时,连系脐带以供胎儿之营养,故又命蒂。名之神阙,是因胎儿赖此宫阙,输送营养,灌注全身,遂使胎体逐渐发育,变化莫测,因名神阙。
艾灸神阙具有固本培元,回阳救脱的功效。
三十分钟后,黄素结束艾灸,拿起卢燕胳膊诊脉,三指用力按压触及腕骨,感到细若游丝的脉搏。
黄素凝重的脸色终于有所舒缓。
看见黄素舒缓的神色,阎冰上前问道:“卢燕的情况如何?”
“终于有脉搏了。”
黄素长长松了一口气道,点燃第二根艾条在卢燕的神阙穴继续艾灸。
第二次艾灸结束,护士端着煎煮的好中药走进手术室。
然而如何服药已经成为了问题,卢燕处于半昏迷失去了自主服药的能力,血崩的情况下肛肠纳药法也不适合。
“用胃管导流吧。”阎冰走到黄素身边建议着。
胃管导流是在特殊情况下帮助不能吞咽的患者输送必要的水分、食物和药物的一种方式。
胃管也因为口胃管和鼻胃管的不同,分为口饲和鼻饲。
见黄素同意,阎冰吩咐道:“准备鼻饲。”
护士戴上无菌手套,拆开包装,拿出一根一米多长的鼻饲管,慢慢从鼻孔中插入,当插入五十五公分左右,用医用胶带固定住鼻胃管,防止鼻胃管脱落。
护士开始拿注射器通过鼻饲管直接向胃里注入中药液。
黄素点燃第三根艾柱继续艾灸神阙穴。
随着药液全部注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素的艾灸也接近尾声,手术室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体征监测仪滴滴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就是这一声声的滴滴声。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阎医生、黄主任!患者的大出血止住了。”
一声娇嫩的声音打破了手术的安静,一名站在手术床位的护士眼神中透着惊喜望着阎冰。
阎冰走到床位,就见产道已经不再有血液流出。她轻轻尝试从产道取出宫腔内的纱条,见真的没有血液在流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卢燕不用做子宫切除手术了,她依然是一个完整的女性。
走到卢燕身旁,黄素拿起胳膊诊脉,三指触骨,感到脉象细弱无力,但跳动均匀。
黄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身体也放松的略微下垂,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卢燕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黄素继续在处方单写下:山萸肉50g、红参30g、红枣30枚、桂圆30枚、龙眼肉30g、补骨脂30g、淫羊藿30g、枸杞30g、菟丝子30g、鹿角胶20g、龟甲胶20g。
黄素将方子递给护士吩咐道:“让药房煎药。”
本就先天肾气不足,血崩再次伤及本源,只能用大剂量的补血固肾汤,快速提升元气。
阎冰走到黄素身边道:“我出去跟张诚说一下卢燕的情况。”
黄素点了点头,看着昏迷的卢燕面色苍白少华,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这次血崩让她再次伤及了本源,几个月的调理瞬间化为乌有。
阎冰走出手术室,张诚、张父、卢燕父母瞬间将她围在中间,张母也磨磨蹭蹭凑过来,竖起耳朵想偷听卢燕的情况。
张诚急忙道:“阎医生,我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家属们请放心,卢燕的大出血已经止住了,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黄主任已经又开了方子,相信卢燕很快就会转醒。”阎冰耐心地解释着。
张诚流泪地握住阎冰的双手,哽咽道:“谢谢,谢谢!”
三位老人听见卢燕已经安全了,也变得十分激动,卢燕母亲更是捂嘴痛哭。
只有张母眼神中略带失望,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这位婆婆如此恨自己的儿媳妇。
良久,护士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过来。
“大家让让,不要挡在手术室门口。”阎冰组织大家给护士让条路道:“药到了,我和护士先进去了,大家请放心卢燕已经没有生命之危了。”
手术室内。
墙上的钟表指向了三点半。
鼻饲中药十五分钟以后,一声虚弱的轻哼声,卢燕缓缓地睁开眼睛。
见到卢燕醒来,所有人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随着卢燕的转醒,她被护士们一起转移到转运床上,推出手术室。
卢燕的家属瞬间围住了转运床,张诚紧紧抓着卢燕的手,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
推着转运床的护士不停地喊道:“家属不要激动,现在患者需要休息。”
当黄素、阎冰在更衣间换上羽绒服走出手术室时,走廊已经没有了人。
阎冰握住黄素的手,面带歉意地道:“抱歉,我又把约会搞砸了。”
黄素回应地紧紧握着阎冰的手道:“只要有你陪在身边每天都是约会。”
两人手牵手走出住院楼,寒风刮过让二人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黄素握着阎冰的手揣进衣服兜里问道:“这个点你怎么回家,现在也没有出租车了。”
阎冰道:“我去医院宿舍楼临时宿舍将就一晚。”
黄素高兴道:“同路啊!”
黄素、阎冰二人身体紧挨着彼此向宿舍楼走去。
阎冰今晚笑得格外美丽,身体仿佛也轻盈了,多年的心病终于放下了。
0054 采访上
熬了一夜的黄素顶着一双黑眼圈走进中医科。
看见黄素厚厚的眼袋和漆黑的眼圈,那日松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开玩笑道:“主任!辛苦!”
看见那日松略带猥琐的笑容,黄素知道他在拿自己开车。
“昨晚卢燕生产,在手术室一直忙到了凌晨三点多。”
黄素将昨天晚上急救卢燕的事情的给两人讲了一遍。
黄素从二人脸上扫过问道:“你们谁留在门诊,谁跟我去住院处?”
那日松抢先说道:“让何慧去吧,昨天只顾得约会了,手上还有一些病历没有整理完,正好我留在门诊整理剩下的病历。”
黄素点了点头,换上白大褂,带着走出门诊室。
那日松虽然有时候不着调,可对待女朋友却是没得说。
走进妇产科病房。
何慧现在面色萎靡苍白,躺在病床上沉睡,张诚趴在妻子的床边枕着手臂小憩。
黄素走到病床前,能够听见呼吸间带着喘声,脸上脖颈处带着一层细细的自汗。
张诚被走进的脚步声惊醒,抬头看见是黄素急忙起身道:“黄主任!您来了!”
黄素轻声地道:“我过来看看卢燕的情况。”
即使大家故意压低了声音,病床的卢燕也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黄素,支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黄主任!”
黄素急忙上前扶住卢燕道:“你不要起身,躺着就行。”
这才仔细观察卢燕的面色,脸白如纸,嘴唇干涩没有血色。
坐在床边,黄素伸手给卢燕诊脉。
三指搭在脉上感觉不到一点脉象,知道三指用力按压触及腕骨,才感受到脉搏,跳动极软而无力,尤其是两尺近似无脉,这是细弱的脉象,是血气阴阳俱虚的脉象,加之两尺尤甚,是肾气不固,伤及先天。
将何慧的手臂放回被子中,黄素说道:“伸出舌头我看看舌象。”
何慧缓缓伸出舌头,仔细观察只见舌质极淡,近似透明,舌苔白薄。这是严重气血不足的舌象。
何慧刚刚收回舌头,张诚迫不及待地问道:“黄主任,我老婆的情况怎么样了。”
黄素回答道:“卢燕本就体弱,经过昨日的血崩,先天、后天俱伤,现在要用大剂量的健脾固肾、补气补血的药物巩固。”
“何慧记方,山萸肉50g、龙眼30g、红参30g、五灵脂30g、补骨脂30g、淫羊藿30g、枸杞30g、菟丝子30g、三七20g、琥珀20g、乌贼骨15g、茜草炭15g、鹿角胶20g、龟甲胶20g。”
“此方先和七剂,巩固身体,我再根据具体情况做减量。”黄素将方子递给张诚嘱咐着,看见张诚愁苦的脸色安慰道:“你放心,卢燕身体并无大恙,只要坚持服药。身体是能够滋补回来的。”
听到黄素的话,张诚的脸色稍微地好些,揣起药方道:“谢谢黄主任,谢谢黄主任。”
黄素又继续问道:“孩子情况怎么样?”
张诚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儿科的医生说孩子非常健康,就是体重稍微轻点。”
张诚话音刚落,突然间,触不及防地再次给黄素跪下。
黄素急忙去扶张诚道:“张诚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张诚倔强地任凭黄素如何用力扶就是不起来,语气哽咽地道:“黄主任,您不仅让我张诚有了后,还救了我媳妇的命,更挽救了我张诚的婚姻,您就是我张诚的大恩人。”
说着,七尺高的汉子已经泪流满面,就要给黄素磕头。
下跪,黄素就已经承受不起了,更不要说磕头了。
黄素急忙拦住张诚,叫何慧一起用力把张诚拽了起来,劝慰道:“只要卢燕和孩子健康,就是对医生最大感谢。”
这话黄素并不是在说大话空话,而是心里话,看着一名名患者在自己的救治下康复起来,这能给医生带来最大愉悦和成就感。
安抚了一阵张诚,黄素又交代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后,带着何慧离开,张诚依依不舍将二人送出病房。
院长办公室。
院办李主任道:“院长,卢燕昨天生了。”
接着院办李主任将昨天何慧分娩的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
当听见患者出现产后大出血,布日古德急忙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被黄主任救回来了。”李主任把急救事情也讲了一遍,随后,竖起大拇指献上一句马屁道:“院长,您真是慧眼独具,招聘来的两个研究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布日古德也顾不上听李主任的马屁,脸上掩盖不住兴奋吩咐道:“你赶快去联系一下市报社,我们要把这件事情大肆报道一番。”
说完,布日古德兴奋地背着手在办公室转圈踱步。
李主任心领神会道:“院长,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中医科门诊。
刚刚送走一名前来看病的患者,黄素白大褂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院办李主任,黄素按下接通键:“你好,李主任!”
手机里传来李主任的声音:“黄主任,下午一点到院长办公室,市报社要采访你和阎医生。”
“我知道了,谢谢李主任。”
放下手机,黄素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了,争取还能看两个患者,黄素看到那日松道:“叫下一位病人。”
午饭过后,黄素、阎冰一起来到院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屋里传来布日古德的声音。
推开门,待客沙发上,布日古德和身边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一起起身。
“徐记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中医科的黄主任,这位是我们妇产科的骨干医生阎医生。”
“黄主任,阎医生,我也给你们介绍一下,徐记者是草原日报医疗卫生栏目的专题记者。”
布日古德向三人相互介绍道。
坐下后,徐记者面无表情地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
听到主编让自己采访市医院一个中西结合的医疗案例,徐记者心中不以为然,讥笑地想到中西医结合,不过是中医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虽有万般不愿,徐记者还是来了,只因为几天前草原市晚间新闻,今天要采访的对象就单独占了两分钟,没有敏感度的人是当不了记者的。
心想:这个姓黄的中医,背景一定不简单,这是花了多少的资源捧他。
徐记者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开始提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阎医生,黄主任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打破常规,中西医结合共同治疗病人,我印象中草原市还没有中西医结合治疗的先例。”
阎冰将患者情况向徐医生做了简单的介绍后道:“正因为西医多次治疗没有保住患者的胎儿,我们才找中医介入,从中医的角度治疗病人。在我们双方提出各自的治疗方案后,我们院长力排众议同意了中西共同治疗的方案。”
听见阎冰的回答,黄素眼睛也是一亮,自己女朋友真的是人美情商高。
一旁陪坐的布日古德也笑得格外灿烂,眼睛里露出了欣赏的神色,这样的好同志就要加担子吗!
徐记者因为听到了卢燕的故事,触动自己女性的共情,眼睛已经有些泛红。
整理好情绪,徐记者语气略带挑衅的提问道:“黄主任,请问中医在此次中医结合治疗当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黄素道:“中医先是用泰山磐石汤保胎,胎儿稳定后,再用固肾健脾,补血益气的中药辅以针灸调理患者身体的先天不足,后天失充,气血不足,直至胎儿恢复发育。”
徐记者语气带着调侃地追问道:“以黄主任的叙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此次治疗过程中,中医起到关键作用,西医是辅佐中医治疗了?”
黄素现在也听出来,徐记者语气中的不善,皱了皱眉头道:“在治疗过程中,我认为不必非要分一个主次,如果没有西医吸氧治疗保证胎儿供氧正常,避免胎儿窒息死亡,就没有中医后续的治疗。西医B超对胎儿发育情况的实时监测,又为中医的进一步治疗提供了参考,只能说是各自发挥了各自的优势。”
“还有徐记者,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说法,我们市医院的此次案例准确的说应该叫做中西医合作治疗,而不是中西医结合治疗。”
就在徐记者打算继续追问之时,黄素十分不客气的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既然你对我不尊重,我何必还要顾及你。
这种对中医带着偏见的记者黄素前世见多了,网络时代来临前,他们可是中医黑的急先锋。
“我对中西医结合的说法还是存疑的,中西医是两套理论体系,如果中医是语文,西医就是数学,我们无法出一张卷子共同考两门学科的。”
徐记者仿佛抓到了大新闻,对黄素打断自己的恼怒也消失了,急切追问道:“中西医结合可是国家大力提倡的,黄主任是在质疑国家的政策吗?”
0055 采访下
八十年代不知道什么原因中西医结合一时间成为中医界主流论调,九十年代初期就将中西医结合设立成新的一级学科。
如果说中西医结合是对中医发展的一次创新探索。
这次探索并不算成功,还给中医带来了巨大危害,让中医丧失更多话语权,还让那些人将触手伸到了中医教学当中,把中医教育改得面目全非。
黄素带着自己前世对中西结合的思考,回答道:“中西医结合听起来很美好,可人不是精神病分类患者,脑袋能装下两种理论还能自由切换,势必出现主次之分,简单易懂的他们更容易成为主导,因为他们是格式化的,那种病怎么治都已经列出条条框框,就如同套公式一样。”
“而中医是论述题,需要根据四诊合参和病人病症的已知条件,深度剖析病情的背后原因和病机,辩出五脏的表里虚实寒热,才能对证下药,往往对中医素质的要求极高。”
“而这种难易高下立判的选择,现在就得到证明,并借着中西医结合的风潮大肆改革中医教育,对中医系增加了西医必修课时,好一些增加三分之一的课时,对中医有偏见的医科学校,甚至将中医系的西医课程增加三分之二,最荒唐的是中医经典全都变成了选修课。”
“不信你可以调查最近几年中医临床、中西医结合的毕业生,都是中医四诊不会,病人来了就是各种西医化验,西医化验是能化验出寒热风痰,还是能化验出升降浮沉。都不能,而中医靠什么治病,靠的就是四诊合参辨证,中药的四气五味和升降浮沉治病。”
“现在中西医结合培养出来的医生,全是在用西医思维开中药,不辩病证,生搬硬套。运气好对证有疗效,运气不好就是越治越差。”
“所以中西医不是结合,而是合作,双方用各自的理论、发挥各自长处共同治疗患者。如果非要中西医结合,我更提倡在职医生进修。”
徐记者眼里露出精明的光芒,感觉自己抓到了话题,急忙追问道道:“可是中医至今也没有证据证明中医理论的科学性,更不用说证明阴阳五行的存在,中医接受现代医学科学的改革难道有错吗?”
“你们那不是改革,是同化,是消灭。讲到中西医结合不应该是双方的吗,可我只见中医结合西医,却没有见到西医结合中医。只见中医临床专业有现代医学是必修课,却没有一所医学院校西医临床设有中医学科。一名中国的医生,不会脉诊舌诊,还叫什么中国医生。根本原因还是对中医有偏见,认为中医不科学。”
黄素又继续说道:“从1776年瓦特发明蒸汽机算起,现代科学才发展几百年,就是这几百年的发展之中,有多少科学理论当时非常科学,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证明是谬论。科学本身自己都在不断犯错纠错中发展,你却想用科学去解释世间万物。”
“我告诉你怎么证明中医是科学的,患者的疗效就是最科学证明,它不掺杂任何人的主观意志,有效就是有效,无效就是无效。”
徐记者继续问道:“黄主任既然你认为科学现有无法证明中医,可所谓的四气五味,升降浮沉。那中医又如何证明这些呢。”
“我还是那句好,疗效是最好的证明。以这次采访的案例,患者产子后,出现产后出血。产后出血中医名叫血崩,属于病势向下的疾病,中医在治疗这类疾病最常用的就是附子,用它的升阳之力,平衡病势向下。”黄素举例道。
徐记者继续反驳道:“这只是中医根据经验臆测总结的结论,我更认为是草药的某种成分起到了止血的效果,我觉得中医不应该在守着看不见摸不着所谓阴阳五行,四气五味、升降浮沉,应该探索提取中药的真正的有效成分。”
黄素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你只相信你自己认为,我说的你又不相信,这样我们根本就无法继续交流。”
徐记者一副我就是真理的样子质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至少有效成分清晰可见,不像你说的四气五味那样虚无缥缈。”
“徐记者既然你说成为是清晰可见的,我请问你一颗当归,是什么成分让当归头具有引血上行,补血止血功效的,又是什么成分让当归身具有居中调和气血功效的,又是什么成分让当归尾具有破血逐下、活血化瘀功效的,又是什么成分让当归须具有行经通络功效的。我也想请搞中药成分分析的大科学家,让我也知道是哪四种成分让当归这么神奇,成分布于头、身、尾、须而不互相干扰。或许也化验一下浮小麦和小麦到底有什么成分不同,让一个可以用药,一个去只能填饱肚子。”
连续追问,问得徐记者哑口无言,她的那点医学知识也只是通过采访才知道的。
这种人现在也有,未来会更多,一个个黄帝内经、伤寒论都没翻开过一页,却在那里对中医指手画脚。
黄素乘胜追击道:“四气五味并不是虚无缥缈,也是清晰可见的。车前子是味大寒之药,有清热利尿,渗湿祛痰的功效,脾胃虚弱,湿盛痰多的患者却不适用这味药,解决的办法就是通过炒熟方法,去掉车前子本身的寒性,而在炮制过程中,锅壁会变得潮湿,如果你用手翻炒,在翻炒的过程中,手会变得湿润。”
“如果不信,徐记者可以回去自己尝试一下,我想请问徐记者车前子是干燥的,锅也是干燥的,这湿气是从哪里来的。或许你说车前子里面有水分,请不要怀疑中药几千年来的脱水工艺,药性不同烘干脱水的手法也不尽相同。”
徐记者继续辩解道:“治愈了又怎么样,你这只是单个案例,是没有循证医学做支撑的。”
循证医学是最近几年刮起来的风潮,一经问世就被现代医学视为圭臬。
巧的是,循证医学问世的同一年,中西医结合成为一级学科。从此一个如虎添翼,一个深陷泥沼。
中医在不科学的帽子下,又多了一顶经验医学的帽子,几千年用无数人验证的方剂都成为了经验传承。
对方理由也很充足你的方子治疗这个病,有效率是多少?治愈率是多少?
中医是辨证论治,西医却用他们辨病论治标准要求中医给出临床试验数据,想要证明你是循证医学,就必须按照我们西医的规矩来。
可是中医同病不同证,或是同证不同病极为普遍。
黄素轻视一笑:“呵呵呵!……循证医学。”
见到黄素轻蔑,徐记者质问道:“黄主任,对循证医学不认可吗?”
黄素道:“恰恰相反,我觉得循证医学是非常好的,疗效是需要证据证明的。”
徐记者表情十分惊讶,这么久的交谈中,她能感觉到黄素虽然不反感西医,但非常反感西医对中医指手画脚,她以为黄素会贬低循证医学呢。
黄素接下来的话打破徐记者的幻想:“循证医学是好的,中医应该用,我赞同中医的循证医学应该以中医理论循证,而不是让西医在循证医学里画出个框框,让中医按照西医的理论做命题作文。”
“我们还是以这个医案产后血崩为例,西医只要是女性产道出血就都是大出血,并有一套固定治疗手段,所以临床取证很容易,循证记录就很好收集。”
“中医对血崩的不同病证,可分为气虚证、血热证、血瘀证。医案患者的病证就是气虚证,所有我们的治疗方法是健脾升阳,血热证的治疗方法则是清热凉血,血瘀证的治疗方法则是活血化瘀。然而你不能按照西医的辨病论治的方法,非得要用健脾升阳的方子治疗所有的类型的血崩。”
“而中医理论下的循证医学该是什么样,应该把血崩分为气虚证组、血热证组、血瘀证组,各组各自论证,各自统一出一个标准的方子,再分别记录每组方子各自的治愈率、有效率,统计临床记录,形成循证证据。”
说到这里黄素停顿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徐记者一眼又道:“徐记者你认为我的这套中医的循证医学方案会得到认可吗。我可告诉你百分百不会,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承认气虚、血热、血瘀的概念。疗效再好他们也不承认你的理论。”
“在中国医学界的话语权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对中医实行的是学术霸权主义。在他们的思维里,我不需要你觉得,你必须臣服于我觉得。”
徐记者两眼放光地询问道:“黄主任,您说的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黄素为难地道:“徐记者,这个真不能说,说了容易被屏蔽。”
全程的采访虽然徐记者觉得并不愉快,她却被黄素最后的一句话震惊到了,并在黄素眼中看到了不甘。
徐记者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第一次非常真诚的伸出手要与黄素握手道:“黄主任,虽然我们略有分歧。但您渊博的知识和对中医发展的理解深深地折服了我,很高兴和你聊这么久,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能采访到您。”
最直接表现就是,只要是西医不管是阿猫阿狗都有权利点评中医,到了网络时代到来,中医更成为医学界最大的毒瘤了,不除不以平民愤,不除不以快人心,中医就是中国医疗事业最大的罪人。
一个个都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人,连中学生都懂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道理,他们却不懂。
这是徐记者整场采访唯一一次使用您这个敬称。
黄素也握住徐记者的手,非常真诚地道:“我也感谢徐记者能给我一个机会,说出我憋在心中许久未说的话。”
三天后,早晨。
那日松急匆匆地拿着推门闯进中医科门诊,手里拿着报纸兴奋地叫嚷道:“主任,主任!你上报纸了。”
黄素接过那日松拿过来的报纸翻看阅读起来,徐记者将采访过程未加改动地发了出来。
看过后,黄素将报纸放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真希望更多中医能够看到这份报纸,然而草原日报终究是一个地方性报纸。
黄素第一次感觉到,草原市这个舞台太小了。
却不知道,两天后,陈静山教授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一边看着手中的草原日报,得意道:“老孙呀,我给你寄了一份东西,看了以后,你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和孙桂芝教授通完电话后,陈静山百看不厌地翻看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报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自从循证医学诞生以来,中医一直探索如何将循证医学和中医发展结合起来,没想到自己弟子给出了如此标准的答案。
0056 东北地区常见病1
黄素治病救人的事迹见报后,在与本地新闻共同的宣传下,草原市很多老百姓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市医院中医科还有一名医术高超的中医大夫。
中医科的走廊里,候诊的凳子上已经坐满了排队的候诊患者。
报纸、新闻双管齐下地宣传终于有了成果,这几天中医科竟然出现一号难求的局面。
诊室大门打开,一男子伴着重重的咳嗽走出诊室。
那日松站在门口喊道:“下一位,刘敏。”
一名三十多岁身形消瘦的女子站了起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脸庞也憋得通红。
平复后,跟着那日松走进诊室。
或许是刘敏开了头,走廊里不断出现了咳嗽的声音。
诊室内。
看见刘敏面容苍白倦怠的坐下,黄素坐在对面都能隐隐听见她呼吸带着杂音声,问道:“你哪里不说服?”
“我两岁的冬天的时候患了肺炎,治愈后长年遗留咳嗽,四岁开始就出现呼吸不畅,急促的情况,去了医院说是感冒,打各种消炎药久治不愈,等病好后喉咙就出现喘的声音。”
刘敏说到此处,还故意深呼吸两次给黄素展示。喉咙里确实能听见喘鸣和痰鸣声,说话间黄素也能感觉的患者呼吸的急促。
“去了好多医院都治不好,五岁的时候我母亲带我去了京城儿童医院,诊断说是支气管哮喘,三十多年一直服用哮喘喷雾和抗生素,病情也没有好转,时轻时重,尤其是一到冬天病情就会加重,多次因为哮喘窒息,被送到医院抢救。”
说着说着,刘敏面带悲戚,带着哽咽继续说道:“三十年来我最害怕就是冬天,害怕那次没有抢救过来就死在冬天里了。报纸上说黄主任您医术高明,我想如果西医治不好我的病,就过来看看中医。”
“患者你不要激动,既然你相信我,我就会尽全力医治。”黄素急忙安抚刘敏的情绪,等她平复下激动心情后,继续道:“解开羽绒服,我挺一下肺部。”
说着黄素站起身来,带上听诊器,将诊头按在患者腹部,听见呼吸间带着明显的哮鸣声。听诊后,黄素让那日松、何慧都过来听一下。
收起听诊器,黄坐回自己位置道:“伸出胳膊,我诊一下脉。”
触摸到刘敏冰凉的手腕,黄素问道:“肢体冰凉是一直都有,还是只有冬天有。”
刘敏回答道:“一直都是这样。”
黄素继续问道:“平时怕冷吗?”
刘敏回答道:“怕,天气暖了以后,别人都穿单裤的时候,我还要穿一件衬裤。”
黄素点头表示明白,停止了询问,用心感觉刘敏的脉搏。
三指刚接触皮肤就感受脉搏的跳动,脉管更是紧张坚实,关尺尤甚。用力下压,脉管紧张不减,跳动减弱,这是浮紧的脉象,主寒、表、虚证。
多表现为寒邪入侵,卫阳抵抗,考虑到刘敏三十年久病未愈,表证化实,内伤体虚,阳气不能潜藏而浮越于外,亦有见浮脉者。
诊过双手的脉象,黄素道:“我看下舌苔。”
仔细观察刘敏的舌头,舌苔白薄,舌质暗红,舌头后侧有粘稠的白沫唾液,也是寒证的表现。
示意刘敏收起舌头,黄素询问道:“每日咳痰多么,是什么颜色的。”
刘敏摇头道:“痰并不多,痰是白色的,像是泡沫。”
黄素点头表示了解,又看了刘敏消瘦的身形问道:“平时饭量如何?”
刘敏回答道:“吃不了多少,吃点就胃胀,还胸闷胀痛。胃也总容易着凉,喜欢喝热水。”
“呼吸急促,喉咙里有哮鸣声,胸隔满闷,咳痰白色量少,面色苍白倦怠,舌苔白而润,脉象浮涩,综合这么多表现辨证,所患乃是寒哮。”根据四诊参合,黄素向刘敏讲解她的病因。
由于天气寒冷,哮喘咳嗽已经成为了东北三省以及蒙疆五市百姓们的一种常见病,哮喘也多是寒哮。
病因病机多是感受风寒、邪入肺俞,阳气不宣,寒饮内停,痰阻气道而成。
不同于西医治疗哮喘使用哮喘缓解喷雾,中医根据病人的不同症状将哮喘分为寒哮、热哮、痰哮、风哮。对不同种类的哮喘都有治疗方法。
热哮,肺热炽盛,痰壅气升所致的哮吼。俗称痰火。多发于炎暑季节。证见哮喘痰鸣,烦热燥渴,口干面赤,痰稠色黄,脉弦滑数,苔黄舌边光红。以清肺泄热,顺气化痰为主。
黄素转科时,在妇产科治疗的产妇哮喘就属于热哮。
痰哮:痰浊壅盛为主要病机,症状表现为,呼吸急促,痰多粘稠,呈灰黑色,心慌胸闷,夜间尤甚,舌苔白腻,舌质较红,以涤痰利肺,降气平喘为主,可用苏沉九宝汤、五虎汤、白果汤等。
风哮,感受风邪,以哮喘反复发作,时发时止,发时喉中哮鸣,呼吸急促,不能平卧,止时有如常人,咳嗽痰少或无痰,发前多有鼻痒,咽痒,喷嚏,咽干口燥,面色潮红或萎黄不华,舌淡或舌红少津,脉浮或弦细,苔薄白或无苔。以疏风宣肺,降气平喘为主。可用射干麻黄汤加味地龙、蝉蜕、全蝎等祛风的药物
听到黄素讲得如此详细,刘敏急忙问道:“黄主任,我这哮喘有治愈的希望吗?”
“先用辛温解表,温化寒痰,宣肺平喘治疗你的寒哮,待哮止喘消后,再健脾补肾,温补久病脾肾之伤。”
黄素考虑到刘敏三十年的寒哮,身体里正邪虚实,早已反复驳杂。
就拿舌质深红来说,乃是阴虚的表现,然肢体发冷,食纳差,易受凉又是脾肾阳虚的表现。
宜先治标而兼顾扶正。喘止邪消,则宜扶正固本,少佐祛邪。一旦寒邪内饮全部消除,则专补脾肾,稍佐活血化瘀,以防久病入络。
“何慧记方,防风15g、荆芥12g、苏叶15g、葱白6g、干姜10g、桂枝10g、大枣八枚、炙甘草12g、陈皮12g、细辛3g、五味子10g、麻黄10g、杏仁12g、射干12g。”
此方以射干黄麻汤、小青龙汤加减,射干黄麻汤是治疗寒哮的良方。
射干,黄麻宣肺平喘,豁痰利咽,防风、荆芥、葱白、桂枝解表散寒,温阳化气,干姜、细辛温肺化寒,五味子收敛肺气,小青龙汤麻黄、桂枝、甘草,干姜、五味子、细辛,佐以苏叶、陈皮、杏仁化痰利气。
黄素将方剂递给刘敏嘱咐道:“此方回去先喝六剂,再来复查。”
“最近怎么这么多治疗哮喘的?”见刘敏走后,那日松发起牢骚,随手拿起他整理的病历本翻开道:“最近都开出去多少的射干麻黄汤和小青龙汤了。”
“东北地区冬天天气严寒,寒邪本来就容易入侵心肺,导致喘证,在冬季本来就是病情的高发期。”黄素解释后,对开小差的那日松催促道:“赶紧叫下一位病人。”
那日松也不吭一声,精神缺缺地向外走去,早已经没有最初忙碌的兴奋劲了。
自从登报以后,最近几天中医科一直是高负荷运转,每日接待的病人少则二十个,多则三十个。
黄素对这个节奏倒是习以为常,可空闲半年的那日松、何慧突然繁忙起来,两个人却是还有些不适应。
0057 东北地区常见病2
那日松推开门,喊道:“下一位,卓力格图”
一位穿着蒙族棉袍的魁梧大汉站起来,跟着那日松走进诊室。
卓力格图坐下,黄素仔细打量眼前的壮汉,看似魁梧,实为肥胖。
“你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几天前去朋友家喝酒,回家后睡醒后就发现右胳膊发麻,我本以为是睡觉时压住胳膊引起的发麻,可是已经三天了右胳膊发麻没有减轻,反倒还严重了,现在不仅举起胳膊都已经有些吃力,右侧的脸颊也有些发麻。”
卓力格图诉说着自己的病情。
黄素道:“抬胳膊,我看看能抬到什么位置。”
卓力格图吃力地抬起右胳膊,胳膊只能抬到与肩齐平。
黄素又继续道:“把胳膊放下吧,用力握紧拳头,让我看看。”
卓力格图用力握着拳头,拳头始终无法握紧,明显地握无力,经络受阻。
从卓力格图的叙述和症状来看,黄素判断对方可能是轻微的中风。
黄素道:“把手伸出来,我把一下脉。”
卓力格图伸出胳膊,黄素三指搭在三部,触及如琴弦,跳动如走珠,而且脉搏急促,是弦滑数的脉象,也是中风常见的相兼脉,左寸弦滑尤甚,左关弦数尤甚。
“伸出舌头,我看下舌苔。”
卓力格图伸出舌头。
黄素仔细观察,只见对方舌体肥大、有齿痕、有瘀斑,舌苔黄腻。
结合脉诊、舌诊,卓力格图并不是简单的中风。
黄素询问:“你以前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卓力格图回答道:“平时我就是胸闷气短,经常出现胸窝闷痛,一痛就引得肩背疼痛。”
“可有咳痰的情况?”
“痰是天天咳,又是咳不出来,憋的胸闷。”
黄素问道:“你是不是有冠心病的病史?”
卓力格图惊讶道:“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冠心病,我不仅有冠心病,还有高血压。”
黄素解释道:“冠心病属于中医胸痹的范围。胸部闷痛、甚则胸痛彻背,喘息不得卧为主要表现的一种疾病,轻者感觉胸闷,呼吸欠畅,重者则有胸痛,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
“你舌体肥大,有齿痕,左寸滑脉明显,脾虚痰湿,痰阻心肺之证,是典型的痰浊闭阻型胸痹。”
胸痹大致可分为,心血淤阻型、痰浊闭阻型、气滞心胸型、寒凝心脉型、气阴两虚型、心肾阴虚型、心肾阳虚型。
解释后,黄素带着质问的口气道:“知道自己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还喝酒。”
卓力格图讪讪道:“蒙族汉子哪有不喝酒的。”
黄素语气不善地道:“你不知道高血压喝酒很容易中风吗,这次算你幸运是轻微中风,下次还会这么幸运吗。”
心血管疾病作为东北地区的常见病,但真正危及生命的是心血管疾病引发的并发症。
每到春节期间,亲友走动,请客吃饭,难免会出现频繁喝酒的情况,加之东北地区的百姓大多喜爱喝酒,春节期间已经成为东北地区中风高发的时间段,轻则瘫痪,重则直接危及生命。
一听中风,卓力格图也害怕了,急忙问道:“医生,那我这病还有救吗?”
“现在知道害怕了。”黄素道:“我给你开一个平肝熄风、活血化痰、泄浊豁痰的方子,不仅可以治疗右侧身体麻木的中风后遗症,还能治疗你的冠心病。”
心血管疾病引起的中风多属于肝阳亢盛,极易生风,风则生痰。
痰浊闭阻型胸痹以豁痰宣痹为主,两病同治,心肝同治可谓是相得益彰。
“何慧记方,钩藤15g、桑寄生15g、天麻15g、胆南星10g、桃仁15g、半夏20g、茯苓30g、丹参15g、牛膝15g、瓜蒌30g、苍术30g、枳实30g、陈皮30g。”
黄素将方子递给卓力格图嘱咐道:“此方先喝十五剂,服用完再过来复诊,切记服药期间禁止喝酒,还有每日用菊花、草决明、山楂、益母草泡水喝,可以控制你的高血压,我把用量给你写下。”
说着,黄素低头又在处方上写下:菊花10g、草决明30g、山楂10g、益母草10g。
送走卓力格图,望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那日松,出去看一下外面还有没有问诊的病人。”黄素看向那日松道。
那日松走到门口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等候区道:“主任,没有病人了。”
听见没有病人了,黄素一上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身体瘫软地靠在椅背上。
就感觉到脖子、肩膀僵硬,腰背酸痛,起身活动活动脖子和胳膊。
一上午看了十七八个病人,一直没有时间休息。
黄素两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道:“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说着,自己从白大褂拿出手机,拨通的阎冰的电话。
许久,对方才接通了电话。
“到饭点了,该吃饭了。”
电话里传来阎冰焦急的声音:“现在没时间吃饭了,我手上刚接手一个急症孕妇,你和何慧、那日松他们一起吃吧。”
说完就急忙挂上了电话。
这就是医生,即使两人同在一家医院,也不是说想见面就能随时见面的,更多的是忙起来,两人或许好几天都见不上一面。
黄素无奈地收起手机道:“阎冰没空,那咱们一起去吃饭。”
三人一同整理了一下上午的病历,走出诊室。
走出门诊大楼,三人正向食堂走去。
突然,一名戴着银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拦住三人去路,走到黄素面前问道:“请问,您是中医科的黄素,黄主任吗?”
黄素疑惑地看向对方问道:“您是……?”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睛望向黄素身后的那日松、何慧。
黄素也想知道中年男子是谁,更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与那日松、何慧道:“你们先去食堂等我。”
那日松秒懂,以为男子是想请黄素出外诊,就带着何慧先走一步。
看着两人走远后,中年男子才伸出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草原市中蒙医院的院办主任,邢建军,黄主任很高兴认识您。”
一听到是中蒙医院的,黄素就猜出来了,对方十有八九是过来挖自己跳槽的。
黄素握住邢建军的手,明知故问道:“不知道,邢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邢建军面带微笑客气道:“很早就听说过,市医院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年轻医生,今日一见黄主任,果然年轻有为,不知道黄主任可否赏脸,今晚我们院长在草原人酒楼想请黄主任吃顿便饭。”
“邢主任,既然你们院长如此热情相邀,我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黄素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前世这种相互挖墙脚的事情自己可是经历多了,不管答不答应,都是同座城市医疗系统的人,早晚低头不见抬头见,先结个善缘。
邢建军没想到黄素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还有点愣神。
快速回神后,立马和黄素交换了电话号码。随后又和黄素客套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望着邢建军离开的背影,黄素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医院食堂。
0058 中蒙医院挖墙脚
下午七点,草原市的天色早已经漆黑。
走下出租车,这是黄素第二次来到草原羊,外面彩灯照亮了别具特色的蒙古包转门。
草原羊所在的一条街,如果不抬头看漆黑的天空,还以为身在白天呢。
这时正是灯箱广告牌最流行的时候,每个商铺的广告牌就是一个大大的灯箱,将整条街道装点的灯火辉煌。
这条街是草原市唯一的商业街,即使晚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潮如流,是草原市晚上最热闹的街道。
黄素走进草原人,迎接自己的还是上次来时的那位迎宾小姐。
小姐姐今天穿着一身红色对襟的蒙古棉袍,依旧双手交叉在小腹前,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八颗牙齿对黄素微笑,语气非常礼貌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用餐,还是有预约?”
“有预约,一位名叫邢建军的先生订好包间了。”黄素回答道。
小姐姐走到前台,翻看预约的记录本。
“邢先生预订的是216包间。您从楼梯上二楼,左拐一直向里走到倒数第四个房间。”
黄素顺着楼梯上楼,轻车熟路地寻找着房间。
刚转弯,就见邢建军在门口等候自己了。
邢建军热情地握住黄素的手道:“黄主任,没想到您能来这么早。”
黄素寒暄道:“下班就赶过来了,总不能让你们院长和邢主任久等。”
邢建军领着黄素走进216包厢。
打开包厢,一名有些谢顶,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极度热情地上前,用双手用力地握住黄素的右手,一边摇晃,一边语气极为真挚地说道:“黄主任的大名我早已经是如雷贯耳,早就想目睹真容,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中蒙医院院长如此自然地熟络,一时间让黄素没有适应过来。
黄素心里恶趣味地腹诽着:自己遇到过的医院院长,会不会天赋技能点全都加错到演技上了,手上的医术不怎么样,演技却一位胜过一位。
邢主任陪同在旁介绍道:“黄主任,这就是我们草原市中蒙医院的谢院长。”
黄素见谢院长依旧没有松开自己右手的意思,尴尬地打着招呼:“谢院长,您好!”
“不要这么客气,我也是蒙疆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陈静山教授也曾教过我,要是放在过去,我们也算是同宗同门的亲师兄弟,只是我手上的功夫有点潮,不好意思提及陈教授的名讳,就怕有辱门楣。不建议我就叫你黄师弟了!”
谢院长松开手,带着黄素向餐桌走去。
“同校毕业,又同受老师的教诲,谢院长叫我一声师弟,那是我高攀了。”
谢院长的热情,让黄素的脸部持续地出现肌肉痉挛。
自己的恩师是蒙疆医科大学创校的第一届学生,恩师更是蒙疆中医名家张斌弟子,毕业后一直留在蒙疆医科大附属医院行医执教。
执教四十多年,在蒙疆中医界可是桃李满天下,要这么说自己的师兄可是海了去了。
“还叫我谢院长,你这是不拿我当你的师兄呀!”
谢院长一边抱怨,一边就将黄素往主位上按。
黄素两世为人早已经过了娇狂目中无人的年龄,急忙起身抗拒道:“谢师兄,这个主位我可不能坐,无论从主客,还是从师兄弟论,这是座位都该您坐。”
两人一番谦让后。
谢院长坐在了主位上,黄素坐在左手位上,邢主任坐在右手位上。
随着服务员开始上菜,邢主任拧开白酒,为三人酒杯倒满。
谢院长举起酒杯道:“先为庆祝我们师兄弟相见,我们三人先走一个。”
“黄师弟,尝尝这手抓羊肉,可是这里招牌菜。”
引进杯中的白酒,谢院长亲自给黄素夹一块手抓羊肉,问道:“黄师弟,咱们都是中医出身,你怎么会选择综合性医院,没有选择中医专科医院。”
来了,正戏要来了。
黄素哀叹道:“中医专科医院这几年受到报纸上大量中医负面消息的影响,相信中医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年呼市的中蒙医院招入的新医生十分有限,恰巧遇见市医院来学校招聘,老师就推荐了我。”
中医在蒙疆的就业压力要比其他省份还大。在这里不仅有西医竞争,同时还有与蒙医的竞争,在蒙疆医科大就有蒙医系。
到过蒙疆的人都知道,在这里三院中的中医院不叫中医院,而叫做中蒙医院。
谢院长独自喝干一杯白酒,皱起眉头,瞬间脸上布满愁容,哀叹道道:“虽说报纸上中医的报道很多都是子虚乌有,歪曲事实。但有一点真的没有说错,中医真的开始变得不会治病了。”
“以前我们中医有两位老中医来坐镇,日子还多的去,随着两位老中医的相继故去,这几年也去大学网络了几个大学生,打算慢慢培养补上空缺,可就他们那医术,连我这种医术不精的人都看不下去。”
“一个个望闻问切一个不会,上来要化验设配,我想可能这也是中医的新探索吧,我去卫生局求爷爷告奶奶地配齐化验仪器。”
“开始还好治疗一些感冒都用桂枝麻黄汤,毕竟咱们这边天气寒冷,感冒绝大多数都是风寒感冒。我们没有指望他们能治疗什么大病,只要能治疗感冒、哮喘、风湿这种常见病就行,病情严重的自从两位老中医故去后,人家也都选择的去大医院。”
“可是前年夏天草原出现风热感冒,他们竟然还在开解表散寒的桂枝麻黄汤,患者是越喝病情越重,从那以后中蒙医院的名声彻底臭了。”
黄素十分能理解谢院长的苦闷,湿阻下焦的痿证,都能看成阳虚,还开一堆壮阳的虎狼之药。自然知道中蒙医院的中医都是什么水准。
咳声叹气的谢院长,转头就用殷切的眼光望向黄素,深情的道:“黄师弟,现在我们医院就缺一名医术高明的人坐镇。”
还在对中蒙医院的遭遇感同身受之时,谢院长转移话题之快,让黄素是防不胜防。
即使是重活两世,黄素觉得自己的道行也比不过这些久经宦海,千锤百炼的老油条。
黄素打开天窗说亮话:“谢院长,既然叫了你医生师兄,我就不和您拐外磨脚了。我现在在市医院工作的很开心,还没有打算换地方工作的想法。”
谢院长脸上带着失望,依然继续争取到:“黄师弟,市医院终究是西医的底盘,你这几个月受到的委屈我也是打听的清清楚楚。一个人带着两个走后门的,又被全院排挤。”
“黄师弟,只要你来我们医院,我就让你在医院最大科室,中医内科当科室主任,到时候谁也不敢给你气受。”
黄素道:“正是因为他们是西医的地盘,我才要在那里扎下根,我要用自己用中医的医术让他们彻底折服。”
“西医进入中国已经一百年了,对于他们的攻击,我们一直在被迫防守,现在他们已经将手伸进了我们的中医教育之中了。谢师兄就说你招聘的那些医生,现在还能称作中医吗。四诊参合不会,八纲辨证不懂,四气五味不信,就知道拿着化验单,用中药方剂生搬硬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不好病,患者不会听你解释这些人已经不是中医了,人家只会说中医不能治病。”
“我不奢望能改变什么,大环境如此不是一人之力能为的。但我不想再退让了,我为自己争取本该有的平等与尊重。因为我们中医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再退下去就只剩下灭亡了。”
话落,重生以来挡在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了,黄素终于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了。
谢院长长叹道:“没想到黄师弟还有这样气魄,倒显得我格局小了。但是在其位谋其政,我们不能不为中蒙医院考虑,再这样下去中医没有败亡,中蒙医院先倒闭了。”
“既然师弟不愿意离开市医院,我也不强求,但作为师哥,我觍着脸向师弟提个要求,在你轮班的时候,能不能来中蒙医院坐诊。”
黄素答应道:“谢院长,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市医院外聘到坐诊医生,我有时间一定来中蒙医院坐诊。”
双方既然都谈妥了,剩下的只有吃吃喝喝,两人默契地不再谈工作上的事情,只谈母校,只谈陈教授。
一顿饭后,送走了黄素。
邢主任搬着椅子,凑到谢院长身边道:“这个黄素,不愿意来咱们医院就直说,何必拿这些大话来搪塞我们。”
谢院长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许久道:“他说的是不是大话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反倒对他说的一句话感兴趣。”
邢主任急忙捧哏地问道:“院长,您指的是那句话。”
谢院长沉思道:“当然是市医院外聘坐诊医生的事情。既然我们医院的医生指望不上了,不如我们也外聘坐诊医生,回去就发动医院所有的人脉在蒙、黑、吉、辽找有名气的中医,只要我们重金聘请,我还就不信,中医还能找过西医,我要让我们院从周一到周日天天有名医坐诊。”
邢主任急忙拍马屁道:“院长,您的主意真的是高,实在是高!”
0059 年关将近
黄素走进走廊,今天的走廊里没有了往日人挨人拥挤的场景,整条走廊连等候区的椅子都没有坐满。
年关将近,来医院看病的患者也变少了。
国人在过年的时候都喜欢讨个吉利,在临近过年的时候尽量少提及不吉利的事情,在东北地区有些地方在过年期间有不吃药的说法,期盼新的一年没病没灾,在这个时候一些小毛病都避免吃药。
再看中医科,等候区椅子上只坐着一名女子。
黄素走进一看,是几天前来的刘敏,打招呼道:“来的够早的,药喝完了。”
“喝完了,这不是早来早安心。”
黄素能够感受到刘敏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喜悦,看来服药的效果很好。
中医科门诊室,黄素刚刚换上白大褂坐下。
刘敏推门走进中医门诊。吃过最后一剂药,自己感觉身上的病情大有减缓,看见治愈的希望早早就来排队复诊。
刘敏坐下将自己的病历递给黄素。
翻看着病历,坐在刘敏对面,黄素已经听不到她喉咙里的喘鸣声和痰鸣声。
“六剂汤药喝完有没有感到气喘明显好转?”黄素问道。
刘敏十分高兴地回答道:“服药两剂后就出现了明显的好转,服药五剂后,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这是我今天冬天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痰有没有减少?”
“痰也明显减少了,白天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咳痰了,就连早上起来的时候有咳痰,咳痰也没有以前严重了。”
“还胸闷吗?”
“胸也不闷了。”
今天记录的病历的人换成了那日松,平时这种记录都是何慧的工作。春节临近,黄素已经给她放假回家过年了,昨天何慧已经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黄素道:“看来效果不错,伸手把下脉。”
刘敏撸起袖子。伸出右胳膊。
黄素三指搭在脉搏处,感受到手臂温热,没有了初诊时手腕冰凉,这证明刘敏的寒气在慢慢消除,肢体出现了回暖的现象。
再查脉象,三指触如琴弦,来去弛缓松懈,右尺无力。
黄素继续道:“把左手伸出来,我再把一下左手。”
脉象相同,左尺同样无力。
根据脉象,黄素继续问道:“吃饭情况如何?”
“吃饭略有增加,饭后还会出现腹胀的情况。”刘敏回答道。
黄素继续问道:“有没有腰部酸软困乏,下肢冰凉无力。”
“对对,最近腰总是发酸,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刘敏回答后,问道:“黄主任,我这些症状是怎么回事。”
黄素解释道“你这是脾胃虚弱,肾气不足,我在原方给你加些兼补脾肾的中药。”
触如琴弦,来去弛缓松懈是弦缓的脉象,说明患者还是痰湿凝结、脾胃虚弱,两尺无力则是肾气不足。
黄素点了点头道:“伸出舌头,我看看舌苔。”
只见刘敏的舌头,舌质依旧是暗红色,舌苔白薄湿润。
舌质暗红证明体内有淤血,苔白湿润代表身体还有寒证。
方子还是要继续温化寒痰,宣肺平喘,还要兼补脾肾活血化瘀。
“那日松记方,干姜10g、桂枝10g、麻黄6g、杏仁12g、厚朴15g、瓜蒌15g、射干15g、地龙15g、枸杞15g、首乌12g、仙茅10g、丹参15g、川穹12g。”
黄素此方减少了辛温解表的药物,增加了地龙、仙茅、丹参、川穹活血化瘀的药物,枸杞、首乌补肾之药。
待那日松写完,黄素有点不放心他毛躁的性格,将方子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了刘敏叮嘱道:“按在现在这个方子回去之后再喝六剂,年前再来复查一次。”
“谢谢,黄主任,我知道了。”
陈敏鞠躬感谢后,走出诊室。
不久,查干巴拉抱着乌仁图雅走进诊室。
黄素一眼就见到了乌仁图雅恢复正常的眼睛。
身后跟着乌仁图雅的母亲,穿着一身蓝色对襟蒙族棉袍,乌仁图雅和她母亲眼睛长得一模一样,都如同清澈的宝石。
“大哥哥,医生大哥哥!”
小图雅看见黄素,就要挣脱父亲的怀抱,伸出两只小胳膊,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来小图雅,大哥哥抱抱。”黄素抱过小图雅,望向查干巴拉问道:“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
查干巴拉道:“黄主任您开的药已经喝了三个多月了,今天就是过来做一下复查,看看还用不用继续服药。也是特意过来感谢黄主任的,顺便带了些家里自己制作的牛肉干,给你尝尝。”
查干巴拉的妻子展开了一面锦旗写着:救死扶伤,大医至诚。
那日松收下锦旗,望着墙上挂锦旗的地方,考虑往哪里挂,虽然中医科增设不到半年时间,墙上的锦旗已经有七八面了,已经挂满了一侧的墙壁。
黄素则掂着怀中的小图雅逗弄道:“我们的小图雅吃胖胖了。”
类似于举高高的动作,顿时让怀中的小图雅高兴的乐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拍手。
黄素也借机仔细观察小图雅,脸蛋变得圆圆胖胖的,红润而光泽。不断拍在一起的两只小手,保持着频率相同,看来右侧肢体活动恢复了正常。
再看原来歪斜的左眼已经复原,一双笑如弯月的眼睛非常漂亮。
黄素问道:“小图雅,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图雅每天都吃好多饭饭,你看我都胖了。”
说着小图雅伸出自己胖胖的小手,轻轻拉起自己肥嘟嘟的脸蛋,展现给黄素看,这模样煞是可爱。
从小图雅说话和肢体活动,可以看出来孩子的语言能力和智力都已经恢复了。
“小图雅真乖,只有天天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黄素夸奖小图雅后道:“乖乖的小图雅,伸出舌头让大哥哥看看。”
小图雅以为黄素是在和自己玩,伸出舌头后又迅速收了回去,笑呵呵地望着黄素。
黄素也不焦急,继续诱导道:“小图雅和大哥哥一起伸出舌头,比谁的舌头小。”
说着黄素率先伸出舌头,小图雅也有样学样地伸出舌头。
借机黄素仔细观察小图雅的舌象,舌质红润,苔白薄均匀而湿润,舌苔十分健康。
看过舌苔,黄素收起舌头道:“小图雅和大哥哥谁的舌头更小?”
小图雅收起舌头如同胜利者炫耀道:“当然是图雅的更小。”
“那大哥哥要奖励你点什么呢。”
黄素腾出一只手,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
那日松见状,赶紧走到衣架旁从自己背包中拿出两个真知棒棒棒糖,这是为何慧预备的,两年前这款棒棒糖问世,何慧就喜欢上了它的水果口味,从此以后那日松经常在背包里备着。
“主任,给你!”那日松将棒棒糖递给黄素。
“小图雅竟然这么厉害,大哥哥就奖励小图雅两根棒棒糖。”黄素将棒棒糖递给小图雅。
小图雅看着圆圆的,裹着彩色包装的棒棒糖十分开心,说着就要往嘴里手送。
小图雅的妈妈急忙拦住道:“还没有谢谢医生哥哥,怎么就可以吃呢。”
小图雅奶声奶气道:“谢谢,医生哥哥。”
说完,接过母亲剥掉包装纸的棒棒糖就往嘴里送,当品尝出甜味后,两只眼睛又笑成了弯月。
黄素向图雅妈妈道:“孩子的舌苔非常健康,药可以停下了。”
这就是儿科,如果没有好的耐心是当不好儿科医生的。
听闻黄素的黄,查干巴拉夫妻也松下了一口气。
临走前,小图雅枕着父亲的肩膀上,一副十分不舍的表情,挥手和黄素告别。
0060 进修名额下来了
送走小图雅后,中医科一上午再也没有一名患者前来问诊。
习惯了忙碌的节奏,突然闲下来两人都有点不适应,两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挂钟。
见时间走到十一点半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奔向衣架,换上羽绒服准备奔向食堂。
黄素发现自从自己重生回来,这半年在那日松、何慧、木图的影响下,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了,有活力,有朝气,并享受其中的快乐。
两人打开大门差点撞上准备进屋的院长秘书。
黄素急忙询问道:“张秘书,没撞到你吧。”
“没有!”
回想起刚刚黄素和那日松你争我夺开门的场景,张秘书茫然问道:“黄主任,那日松医生,你们刚才这是……”
一向给医院同事以认真严谨形象的自己,突然被人撞见不为人知的一面,黄素尴尬带着微笑解释道:“这不是中午下班了,准备一起吃饭吗!”
张秘书揶揄地看着黄素,开玩笑道:“看来黄主任,那日松医生还挺饿的,”
这天不能再这样聊下去了,再聊下去自己努力维持的人设就要崩塌了。急忙转移话题道:“张秘书来中医科有事。”
张秘书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办正事的,轻轻咳嗽一声道:“中午休息的时候去趟院长办公室,院长找你有事。上午怎么打你手机都打不通。”
黄素掏出手机,展示给张秘书看。
“手机没电了,张秘书,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意来通知。”
送走张秘书,黄素两人急忙走向医院食堂。
饭后。
黄素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进!”
办公室里传来了布日古德雄厚的声音。
黄素推门而进,见布日古德正在低头写东西。
布日古德用手上的钢笔指着沙发道:“黄主任,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院长,你先忙!”
不多时,布日古德合上钢笔,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挨着黄素坐下。
“黄主任,这两月辛苦了你了,一直没有休假。快过年了,有什么困难需要医院帮忙解决的。第一年工作就让你无法回家过年,医院有义务帮你解决一切困难。”布日古德打开话题道。
黄素道:“医院帮我解决了住宿问题,就是帮我解决了最大困难。选择做一名医生的时候,我早已经做好没有节假日的心理准备。”
过年放假医院职工宿舍也要关门了,作为宿舍里唯一名在春节值班的医生,医院又在附近的小区帮黄素找了一个新的住处。
“黄主任放心,医院在下面县返聘了两名老中医,两位医生年后就会过来坐诊,黄医生也不用如此劳累了。”布日古德安慰道。
黄素感谢道:“谢谢,院长的关心。”
“说到关心,我作为院长对中医科还不够关心。黄主任来市医院都半年了,我们竟然没有单独坐下谈过心。”
见到院长突然间对自己如此亲切,黄素心中泛起了嘀咕,眼前这位院长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前世,自己考博士离开前,就只在迎新大会上和这位院长见了一面。
黄素估计是自己和中蒙医院院长见面的事情让布日古德知道了。
黄素就没有奢望见面的事情能够保密,自己既然没有离开市医院打算,面对布日古德绕弯子的试探也并不发虚。
黄素捡着好听的说:“院长,您每日工作那么多,还要时刻关注评审的进展,这可是为全院谋福利的大事情,在评级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哎,为全院谋福利也是我作为院长的应该做的。”布日古德挥手示意,这些事情都不值一提,又继续道:“今日趁着午饭闲暇的时间,我们正好聊聊天。”
布日古德先询问黄素家庭的一些情况,随后又聊起蒙疆医科大学。
蒙疆的医生很多都出身于蒙疆医科大学,优点就是两个较为陌生的医生见面总能用母校打开话题。
见气氛没有了拘谨,慢慢地热络起来。
布日古德询问道:“小黄呀,你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精湛,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一阵热聊,称呼也从公事公办的黄主任,变成更加亲切的小黄。
“我就想精进自己的医术,用中医更好地为患者治病。”见布日古德一直绕圈子试探自己,黄素直接开口道:“院长,您是有什么事吗。”
布日古德干咳一声道:“两天前收到了一封京城广安门医院寄给你的进修通知书,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黄素一听恍然大悟,一直以为院长要和自己说中蒙医院挖角的事情,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布日古德这是担心自己去了京城就不回来了。
黄素解释道:“院长,其实这也不算进修。我准备考博,我的老师推荐的导师就在广安门医院。”
“小黄,你这是想和博导见个面。”听到解释,布日古德一瞬间两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又继续担心地欲言欲止地问道:“小黄,你这要是考上博士以后……”
“我是在职读博。”黄素急忙又解释道:“院长,您放心!我没有离开我们医院的打算,我在这里工作的很开心,医院给了我最大自由度,最大的发挥空间,我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氛围。”
布日古德哈哈大笑道:“小黄,你放心市医院永远不会亏待有功劳的人,等明年咱们医院评上三甲,大家的薪资待遇多会大幅度上涨的。”
说着布日古德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在文件堆中翻找出一张印着广安门医院的信封。
“小黄,那我就先预祝你顺利地考上博士。”布日古德坐回黄素身边,将信封递给黄素道:“也希望你用更精湛的医术,更好地为草原人民服务。”
黄素接过信件,看着信封右下角上的那栋熟悉的大楼,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着。
黄素打开信封,大致扫了一眼进修通知书里的内容。
阅读后,又折叠好装进信封,揣进白大褂的兜里。
起身道:“院长,谢谢!如果没事我就先回门诊了。”
布日古德亲自将黄素送出办公室,临走前轻轻拍着黄素的肩膀鼓励道:“小黄,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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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1 搬家
都说没有一个秘密能够在医院保密到明天。
还未到下班时间,黄素要去京城广安门医院进修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市医院。
中医科办公室。
那日松用幽怨的眼神死死盯着黄素道:“主任,你真的要去京城了。”
黄素从衣兜里掏出进修通知书放到办公桌上道:“那还有假,这不。”
那日松接过通知书大致扫了一眼道:“主任这一去BJ,咱们中医科怎么办,我和何慧还不能看病,你这一走,中医科刚刚培养出来的口碑就要功亏一篑了。”
“院长从下面现返聘了两名老中医,年后就会来门诊坐诊,不会让中医科没有医生的。”黄素解释道。
一听到是从县里返聘的医生,那日松脸上带着不屑担忧道:“万一他们的医术都不如主任你,不也是砸中医科的牌子吗!”
“那日松,我看你最近有点飘,才治好几个病人,就一副天下无敌样子。如果你对中医没有敬畏之心,我劝你还是让巴音局长在卫生局给你找个工作,别再想当中医了。就你这种心态,永远成为不了一名好中医,早晚会害人害己。”
这是黄素第一次以科室主任的身份,语气严厉地训斥那日松。
在九十年代,千万不要小瞧县城的老中医,说不定哪位就是名医大家,八十年代中医普查,县级城市的名中医占比在七成以上。
看见那日松闷不做声,黄素道:“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放假了,走前我会布置任务,回来会考你们的。”
一听黄素还回来,那日松脸上又有了笑容道:“主任,我还没有去过京城,你回来了一定要给我带礼物,京城的烤鸭、稻香村的点心随便来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日松其实是害怕黄素去了京城就不回来了。
几个月的相处,细心的教导,那日松早已经被黄素医德和无私所折服。
下班后,黄素走向住院处接阎冰下班,今日两人难得一同下班,约好了帮自己搬家。
黄素站在住院处大厅等待阎冰下楼,所有路过自己身边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医护人员,望向自己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京城是所有中国人心目中的圣殿,多少人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趟京城。
对医生来说,京城的医院就是大多数小城市医生心目中的学术圣殿,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京城进修。
可今天在市医院,就有人可以去京城进修了,能不让人羡慕吗!
不久,黄素就见阎冰从楼梯下来。
黄素见阎冰兴致不高问道:“是谁把你惹生气了,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跟在黄素身边向外走,阎冰脸上悻悻然反问道:“听说你要去BJ进修了?”
“今天刚刚收到,两个月前不就已经告诉你去京城进修的事情吗!”
黄素观察阎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想到布日古德和那日松的反应,终于知道阎冰兴致不高的原因,她在担心自己从此一去不回。
了解原因后,黄素霸道地牵起阎冰的手,用力拽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头俯视阎冰的一双凤眼深情地道:“阎冰,我们从相知到相恋已经有一百五十八天了……”
听见黄素竟然将两人认识后的每天记得如此清楚,阎冰感动双眼已化作清眸秋水深情地望着黄素。
就在阎冰等待后续的情话时。
黄素画风大变道:“趁着快要过年了,我是不是该认识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了,你说我该带些什么礼物好呢,咱爸喜欢什么,咱妈喜欢什么,你先和我透个底。”
原本等待的情意绵绵,瞬间变成了柴米油盐。
阎冰狠狠地捶了一下黄素的胳膊,可原本满是不高兴的脸上,瞬间破涕为笑。
“谁是你的岳父岳母,你想得倒挺美。”
说完,阎冰紧紧搂着黄素,脸紧紧地靠在黄素胳膊上。
羽绒服的面料虽冷,可阎冰的心却是热的。
他懂自己,他爱自己,他在向自己做保证。
然而温馨甜蜜的道路终有走到头的时候。
走到宿舍门口,阎冰松开黄素的胳膊。
黄素打开门,那日松、木图将四个纸箱和两个大行李箱堆在门口。
见黄素带着阎冰走进宿舍,木图拍着上面纸箱嘱咐道:“我们宿舍冰箱里的食物还有剩下的米面全都装在上面的两个纸箱里了,你要记得及时拿出来吃,不然就坏了。”
黄素记得刚来宿舍的时候,仅仅拎着两个行李箱。
一晃半年,不知不觉也置办了许多家当,这里还只是拿了冬天的被褥、换洗的衣服和常看的书籍。
那日松拎着两个行李箱,黄素、木图一人搬两个纸箱。一下就将所有要搬的东西都搬出了宿舍。
宿舍楼门口停着那日松借来的面包车,三人将行李放到车上。
那日松坐到驾驶位上,发动汽车问道:“搬完家,我们去哪里吃呀?”
木图道:“城市南郊有一家草原羊,我去过一次,我觉得那里的菜味道不错。”
今天搬家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为木图送行,木图明天也要回家过年了。
在市医院里,黄素认识的外地医护人员都回家过年。过年只剩下自己一人留在中医科值班。虽说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是难免心里难过,想起了家乡的父母
黄素靠在椅背上,思念起家乡的父母。
重生回来半年了,还没有见到过父母,他们应该也变得年轻了,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
前世在自己四十多岁的时候,父母因为癌症相继离世。
重生回来,自己又可以重新拥有父母的爱,黄素靠在车座的椅背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不久,汽车停在一栋大楼的前面。
那日松率先跳下车道:“大家下车吧,到了。”
黄素住处是一栋七层住宅楼,前面是一条仅够两辆车并行的马路,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住宅楼,这是城市早期的住宅小区的建设模式,全是开放式的。
四人搬行李,一口气登上四楼,黄素掏出钥匙打开门。
将行李放下,木图开始参观房子的布局。阎冰进入主卧开始帮黄素铺被褥。
房子六十多平,也是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地面是水磨石的地面,收拾的非常干净,这都是阎冰带着何慧下班来收拾的。
房屋的装修还是八十年代的风格,房间里全是老式的实木家具。
红木电视柜上还放着一台牡丹牌电视机,银灰色的外壳,右面是一排换台的按键。
厨房的冰箱也是海尔最早的型号,外壳已经氧化泛黄。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了。
参观一圈后,木图问道:“忙完没,走了,吃饭去了。”
“好了!”
卧室里传来了阎冰的声音。
等阎冰穿上羽绒服,四人锁上门,坐上面包车开往草原羊。
0062 情
吃过饭,黄素回到了临时住所,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扔进主卧的床上。
回到卧室,打开堆在客厅里的纸箱,翻出水壶和自己洗漱用具,走到厨房打开煤气灶,准备烧热水,解酒、泡脚。
在等待水开的时候。
黄素一个人站在简陋空荡的客厅里,望向窗户对面的大楼,对面很多家的窗户上都挂上了彩灯,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心灵手巧的家庭还拼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有的像福字、有的像春字、还有的拼出了中国结。
看着家家户户都充满了新春来临的氛围。黄素心里莫名升起了孤独感。想起了老家的父母。
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父母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应该是为自己家的副食店补货。
黄素的老家在靠近黑省和蒙疆省界的一个小镇上,他是镇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考上临床中医专业的毕业生。
就在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母两人双双下岗。
父母用买断工龄的钱帮自己交上学费后,用剩下的钱在自家的两层小楼下面开起了副食批发商店,供应起了自己八年的大学花费。
黄素掏出手机拨打家中的座机。
等待许久,手机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你个死孩子,上班大半年也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重生回来黄素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毕业分配工作后,都没有回家住上一段时间,直接就到医院报到了。
工作后,也一直没有勇气给父母打电话。
当从电话里听见母亲责备的语气中,全是满满的关心。
当他再次听见母亲久违的声音,黄素年龄五十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妈!”
喊了一声妈后,黄素握着电话掩面哭泣。
听见儿子的哭泣,电话里头黄母焦急追问道:“儿子你别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黄素强行平复心情道:“妈,我就是想你了,市医院中医科就我一名有证的中医,我要在医院值班,不能回家过年了。年后我就要去京城进修,见我的博士生导师,明年一年又没法回家。”
“妈,过年你们能不能上我这里来过年。”
黄素的老家有直达草原市的火车,车程才八个小时。比大学期间,从呼市回家方便多了。
“儿子,你要考博士了。这么大事情你怎么会不和妈说一声。”
虽然母亲嘴上依旧带着责备,但黄素能感觉到母亲的骄傲。
“就是在毕业的时候和老师说了我的想法,老师几个月前就帮我找好了老师。”
手机里母亲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感谢陈教授,陈教授可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以后你可不能对不起陈教授。”
“妈,我知道了,每次提到老师,你就念叨。”黄素身体条件反射地又不耐烦起来。
上一世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母亲太过唠叨,可当自己没有赶上恩师的葬礼时,黄素心里内疚了一辈子。
电话里母亲训斥道:“我一说你就不耐烦,你要是敢对陈教授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黄父的声音:“谁来的电话?”
电话里黄母回答道:“咱儿子的电话,说今年值班不能回家过年了,想让我们过去和他过年。”
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去他那里过年,耽误几天要耽误多少钱。不挣钱以后怎么给他买房子结婚,大城市里的房子可贵着呢。”
“说两句就得了,赶快过来帮我补货,今天不把货补完,耽误明天挣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跟儿子聊几句怎么了,钱比儿子都重要呀。”随后又传来了黄母的碎碎念。
隔着电话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和死要钱的性格,黄素隔着电话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在东北小城镇,年前的一个月是最忙的时候,这一月的收益甚至可以赶上一年其他十一个月的总和。
以黄素父亲爱钱的性格,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挣钱的机会。
黄父爱了一辈子的钱,攒了一辈子的钱,自己从来没有花过。
前世,零五年自己结婚的时候,父亲拿出八十万元现金,在海淀全款买了一套房子,给自己作为婚房。
这就是中国式的家长,一辈子省吃俭用只为孩子。
“过年记得给陈教授打电话。”
黄母又嘱咐了几句后,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
黄素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向自己的洗脚盆中倒上热水和凉水。
试过温度后,黄素脱掉袜子将脚放入微微有点烫的水中,一天的劳累仿佛在这一瞬间统统都散去了。
黄素又拿出手机拨打了老师家的电话。
不久,电话接通,手机里面传来了师母的声音:“小素!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黄素道:“师母,今年我要在医院值班,没办法回家过年了。”
手机里面传来了师母的抱怨声:“你们这市医院的领导也太不讲人情了,刚参加工作就不让人回家过年,那些本地的老医生都是干什么吃的。”
黄素将为什么不能回家的原因又和师母说了一遍。
这时手机里传来了陈静山的声音:“你懂什么,既然选择当医生,放不放假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师母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懂,你懂,就你懂,嫁给你们医生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陈静山又和师母搬了两句嘴才接过电话问道:“黄素,你找我有事?”
黄素回答道:“广安门医院发过来的进修通知书,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老师。”
“你别以为收到了进修通知书就万事大吉了。我只是帮你撬开一扇门,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你的本事,孙老太太挑学生可是严得很。”
陈静山提醒道,就怕黄素恃才傲物,惹恼了孙老太太。
自己太知道孙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了,她收徒不光看重技术,更看重医德。
黄素表态道:“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哈哈!
陈静山大笑两声道:“你也不用过度紧张,你的知识和业务水平还是很扎实的,现在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你要相信自己。再说了我陈静山的弟子,她孙老太太凭什么看不上。”
陈静山接着又问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黄素道:“三月份,等我把手上患者的病清理清楚的。”
“三月份好,进修结束,正好赶上研究院的招博考试。”说完,陈静山顿时想起了提醒道:“你来的时候,记得把肖老先生的医案给我带过来,我可是惦记很久了。”
黄素立刻保证道:“老师您就放心吧,忘记什么我也不会忘记这个的。”
黄素可是知道自己的老师绝对是一个方痴,遇见好的好的方子一定要研究得明明白白,这要是没有给带过去,自己的别想进门。
挂断和老师的通话后,黄素瞬间就感觉洗脚水已经凉了。
倒掉洗脚水后,回到卧室,躺进阎冰为自己铺的床铺。
亲情、爱情、师恩,黄素觉得自己被世界上所有的爱包裹着,前世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当真正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随着夜幕更深,黄素带着幸福的笑容,沉沉地睡去。
0063 黄素上门
二零零零年二月四日,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
黄素手里搬着一箱饮料、一箱罐头问向身后的阎冰:“我今天去你家的事,昨天你和你父母说了吗?”
身后的阎冰手里拎着两瓶白酒,两盒点心一副不耐烦地回答道:“说了,说了,说了,这一路上你都问我都多少遍了。怎么我们黄大主任也有紧张的时候。”
“说了就好,说了就好。”
黄素用反复的念叨掩饰自己的心虚,梗着脖子道:“谁紧张了,等诊治完预约复诊的病人后,我就去你家。”
两人一同走进门诊大楼,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病人,黄素上班半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市医院如此冷清。
走上二楼,走进走廊,妇产科整条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路过妇产科,妇产科的四间门诊室,只有一间开着门。
大过年的,孕妇如果没有紧急情况都不会来医院就诊的,留一个门诊室值班也是以防万一。
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妇产科医生都放假,真正忙的地方是妇产科的住院处了。
阎冰羡慕地扫过每一间妇产科的门诊室道:“明年我只要拿到副主任医师职称,也能来这里坐诊。”
黄素调笑道:“那我就在这里先恭祝阎副主任医师早日坐诊了。”
阎冰腾出一只手捏住黄素腰间的肉,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回旋道:“我怎么听出了黄主任嘲笑我的意思呢。”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黄素手里搬着罐头和饮料,是躲也躲不开,只能喊疼求饶。
阎冰这才胜利地松开了手,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走到中医门诊室门口,黄素道:“钥匙在我衣服的右兜里,你开下门。”
阎冰掏出钥匙打开门,两人将礼物放在角落。
阎冰问道:“患者什么时候来?”
黄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中拿出处方单道:“应该快了吧,打电话的时候说已经在路上了。”
没多久,刘敏带着一名男子匆匆忙忙走向诊室。
进屋刘敏就连连道歉道:“黄主任,不好意思,耽误您过年了。”
黄素问道:“前两天吃完药怎么没有过来。”
刘敏不好意思地道:“前两天和我爱人出门了,昨晚才回来。”
黄素观察刚才刘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坐下来已经听不到喘鸣和痰鸣,只是呼吸间有些短促。
黄素学问道:“现在还有气喘的情况吗?”
刘敏高兴地回答道:“喝到第四剂,哮喘基本上就消失了,只是运动量稍微大点,就觉得气短。”
黄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现在腰还酸软不,下肢还冰凉不。”
刘敏回答道:“腰还有点酸,但下肢已经不凉了,就是觉得嘴巴有点干。”
黄素点了点头道:“伸出舌头我看看。”
刘敏伸出舌头,黄素仔细观察,只见舌质从暗红变为深红,舌苔依旧白薄,但这头已经变得干燥。
看来上一个方子升阳温热的药物太重,已经伤及阴津。
待刘敏收起舌头,黄素道:“伸出手诊下脉。”
刘敏伸出手,黄素按在三部处,脉象依旧弦缓,尺部无力却大有改善。
黄素拿过刘敏的病历道:“还是以温化寒痰,健脾补肾,活血化瘀为主,我再加两味养阴润燥的药物。”
黄素一边解释,一边在处方上写道:北沙参15g、百合12g、麻黄6g、射干12g、厚朴15g、瓜蒌15g、丹参15g、川穹12g、玫瑰花12g、枸杞子15g、女贞子12g、首乌12g、淫羊藿12g。
“还是先服用六剂再过来复诊。”
黄素去掉了干姜、桂枝几味性温助阳的药物,用更温和的玫瑰花代替,加入了滋阴的北沙参和润燥的百合。
玫瑰花不仅可以温胃健脾,还能活血化瘀。
黄素拿起写好的处方单递给刘敏道:“今天中药师都想休息了,这要我去帮你抓,你先去缴费吧。”
说着黄素起身就要去抱地上的饮料罐头,给刘敏抓完药就直接去阎冰家。
与刘敏一起来的男子抢先搬迁地上东西道:“黄主任,这活还是我来吧。”
黄素拗不过刘敏家属的热情,最后只好同意。
当黄素锁上中医科门诊的大门。
男子凑到黄素身边感谢道:“黄主任,太感谢您治好我家小敏的病了,看着小敏每天服用您开的药,一天比一天见好,您是不知道,我们一家人是多高兴了。”
“就是因为她这个病我们至今都没有敢要孩子。这回等病好了我们也准备要孩子了,等孩子出生,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恩人不敢当,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职责。”黄素客气着,下楼走到大厅道:“刘敏你去交费,我去给你抓药,记得把交费处方单拿过来。”
黄素走进中药房,在钢制的大案子上铺上了七张桑皮纸。自己拎起小称,拉开中药柜,开始称药配药。
不一会儿,七包配好的药就被黄素捆扎好。
拎着一串七包捆扎结实的中药包,黄素满意地点了点头,二十多年没有包过药包了,看来自己的手艺没有差。
这份手艺是黄素刚上研究生一年级时练出来的。
当时老师陈静山为了让黄素懂中草药,整整让他在中药房抓了半年的草药。
不多久,刘敏拿着交费的处方单来到中药房。
黄素接过处方单,见上面盖着收款凭证,将处方单插进一个长钉上,把药递给刘敏。
如果没有这个处方单,等明天中药师过来上班,中药柜里的药材就对不上账了。
黄素锁上中药房的大门,伸手就要接过刘敏丈夫手里搬着的东西。
“黄主任,还是我给您搬到医院门口吧。”刘敏躲过黄素伸过来的手道。
见拗不过刘敏的丈夫,黄素只好拿过阎冰手中的白酒点心。
见黄素和阎冰亲密的举动,刘敏丈夫好奇地问道:“黄主任,您拿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呀?”
黄素看了一眼阎冰道:“这不过年了,去我女朋友家认下门。”
刘敏问道:“黄主任,你们拿着这么多东西怎么去呀”
黄素道:“我们准备到医院门口打车去。”
刘敏丈夫道:“这时候可不好打车,现在马路上已经基本没有什么车辆了,还是我们送你们去吧。”
黄素推辞道:“这多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们。”
“这有什么麻烦的,黄主任您治好了小敏的病,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呢。”
刘敏丈夫抱着饮料罐头走出医院门口,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捷达面前,打开后备厢就将饮料罐头放进去。
黄素和阎冰也走进了汽车的后座。
随着汽车的开动,黄素终于要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了。
0064 准女婿登门
汽车距离阎冰家越近,黄素腿抖的越厉害,右手紧紧揪着裤子。
黄素这算是第一次上门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上一世自己和自己妻子是熟人介绍认识的,对对方父母也都了解,当时第一次登门可没有这么紧张。
这次黄素对阎冰的父母一点也不了解,让阎冰给自己讲讲她父母,她一直是闭口不言。
也不知道未来的岳父岳母性格如何,对这个拐走宝贝闺女的陌生人是什么态度。
阎冰望向黄素的样子调侃道:“紧张了,是谁说的自己一点不紧张的!”
黄素白了阎冰一眼反驳道:“我这不叫紧张,我这叫对你的重视。”
切!
阎冰撇嘴不理会黄素的死鸭子嘴硬,转头望向车窗外。
“刘敏,麻烦你们在前面的那个路口停一下。”看见自己家的住宅楼,阎冰在车窗上指着前面的路口说道。
刘敏丈夫将车停在路边。
黄素下车从后备厢将东西拿出来,和刘敏父母道:“刘敏,谢谢你了。路上开车小心点。”
阎冰家所在的楼房同样是一层七层的住宅楼,高层和小高层的概念现在还没传到草原市。
阎冰家位于第三层。
楼层也不高呀,可黄素觉得自己为什么越往上爬,两个小腿肚子颤抖的越厉害。
累的。
对!肯定是累的。
你想搬着一箱饮料一箱罐头爬三层楼能不累吗,看来以前太缺乏锻炼了,今天回去一定要加强锻炼。
黄素不停在为自己的紧张找借口。
阎冰站在家门口,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眼睛盯着在下面依旧磨磨蹭蹭的黄素道:“黄素没想到你也有怂的时候,我爸我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让你怕成这个样子吗!”
“我不是怕,我只是累。”
黄素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说破天也是累,跟紧张、害怕、心虚一点关系都没有。
阎冰打开房门,黄素一脚刚迈过门槛,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阎冰家里现在已经坐满了人。阎父和阎冰的二叔和老叔正在客厅里聊天,阎母和两位婶婶在厨房里忙乎。
听到开门声,两间卧室大门也打开了,伸出了四五个十五岁到十八岁不等的脑袋。
阎冰的婚事已经成为了阎家人老大难的问题。
现在还不流行后世剩斗士,年过二十八岁的阎冰在草原市已经属于老姑娘了,全家人所有的人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
听说今天阎冰领着男朋友过来认门,阎冰的二叔和三叔两家一大早就过来了,毕竟每年大家也都在一起过年。
黄素只想和阎冰父母见上一面,怎么就变成了家庭会审。
阎母听见开门声,从厨房里出来见黄素拿着一堆礼物道:“来就来了,还那什么东西。”
黄素道:“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就随便买点。”
黄素将买的礼物放在玄关,换上拖鞋。
阎母招待道:“黄素对吧,不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随便坐,把羽绒服脱了吧。”
“把衣服给我,你自己随便找地方坐。”阎冰接过黄素的衣服,走进自己的卧室。
黄素打量一下屋子,厨房里全是女人自己肯定不能去,卧室里也都是孩子自己就更不能去了。唯一能去的就是客厅,那里坐着阎父和两位叔叔。
就在望向客厅的时候,巧不巧地,黄素眼神和阎父眼神正好四目相对,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又开始发抖了。
再抖也得硬着头皮过去,黄素拿起一个矮凳坐在了阎父和阎冰两位叔叔的对面。
刚坐下,黄素就后悔了,阎父和阎冰的两个叔叔都坐在沙发上俯瞰着自己,中间还隔着一个茶几,好似三堂会审。
黄素轻轻咳嗽一声,见三位长辈的玻璃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起身道:“三位叔叔,我给你们把水填满。”
说着拿起茶几旁边的暖水壶,就往三个杯子里倒。
走出卧室的阎冰,见到黄素如此手足无措的场面,捂嘴偷笑,坐过来坐在黄素的身边。
指着中间中年男子道:“这是我爸,这是我二叔,这是我老叔。”
黄素赶紧起身冲着三人微微鞠躬道:“叔叔好!二叔好!老叔好!”
“黄素对吧,不用紧张,就当是自己家。”阎父语气十分温和缓解黄素的紧张问道:“小黄你家里是哪里的。”
黄素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我是黑省齐市的。”
阎父点头道:“那离草原市很近呀。”
随后,阎父又问了一些黄素的家庭的情况。
黄素也在聊天中慢慢放松下来。
“小黄听说你要去京城进修?”阎父突然问道。
黄素也老实地回答道:“是的,三月份就走,我老师给我推荐的博导是京城广安门医院的。”
阎父又接着问:“那你博士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叔叔,我在市医院工作的非常开心,我没有换医院的打算,西医是有虹吸效应的,好的医生都会流向设备更先进、技术更好的大城市。我们中医不同,在哪里都是靠着三指望闻问切看病,在草原市茯苓是三十块钱一斤,到京城茯苓还是三十块钱一斤。大城市对中医真的没有西医那么大的吸引力。”
黄素明白阎父的意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今天我来见您和阿姨,就是我这一辈子真的想和阎冰一直走下去。只希望到时候叔叔阿姨不要嫌弃我们中医挣得少。”
听到黄素的心里话,阎冰在茶几下面偷偷摸摸地握紧了黄素的手。
一名好的中医他的收入就是基本工资、诊费收入、中药提成。既没有化验提成,也没有高昂的药品提成,更没有天价的手术费提成。
中医的收入连西医的零头都赶不上,西医是技术越好的越挣钱,中医恰恰相反,越认真负责的中医,反倒没有那些体检化验,开中成药的假中医挣钱。
阎父点了点头道:“小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时,厨房里传来阎母的声音。
“都别聊了,放桌子,准备吃饭了。”
阎父起身拍了拍黄素肩膀道:“小黄,走!先吃饭,这半年里,你一个都是外面吃饭,今天尝尝你阿姨的手艺,爱吃以后就常来。”
听了阎父的话,黄素现在的心里是乐开了花,不多说岳父和女婿天生不对付吗,怎么自己未来的岳父这么好说话。
黄素干起活来也卖力了,一把就将茶几挪到了旁边。
大厅里摆上了两个圆桌,一道道也排上了桌面,整整十道菜,寓意着十全十美。
一桌坐着阎冰父母、两位叔叔和黄素、阎冰,另一桌坐着阎冰的两位婶婶和堂弟堂妹们。
看着这一大家子还能坐在一起吃饭,黄素对阎冰父母的好感度明显提高了很多。
老人相继去世后,过年还能将兄弟聚到一起过年,说明阎父这位大哥当的非常称职。也说明阎母和妯娌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融洽。
“黄素,来尝尝阿姨的手艺。”阎母向黄素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道:“今天你就留在家里过年,要不你一个人在草原市也够孤单的。”
黄素环伺一周迟疑道:“阿姨,这方便吗?”
没听阎父阎母说话,阎冰向黄素碗里塞了一块羊排道:“我妈都让你到家来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黄素在阎冰的雌威下只好点头同意了。
就在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卧室里黄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