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义(下)
Nichole说,“你们凭什么一手遮天?世界大战早已摧毁了原有的供应链和市场格局,以你矿业公司的实力看,根本不可能像当年的黑石和先锋那样吃掉全世界一半的优质资产,从而招致致命的打击——任何贪心不足者注定是会撑死自己的。”
Lawrence说:“咱们拭目以待吧,Nichole你还小,不太懂得这个世界运行规则——马太效应!说话做事要多想想后果,你还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实力以及我们强大的意志,哪怕是最强大的国家组织也不能望其项背……”
Nichole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这样做是不是证明了叔本华说的那样,世界本质就是某种无法满足的欲求?所以从他的逻辑上说,人的欲求永不可能被满足。那么能阻止你们的唯一方法就是剥夺你们自己的意志以及施加于你们身心的'先验'意志,让你们实现'永远满足不了欲望'的痛苦?”
Lawrence决定不绕了,说:“所有的拒绝我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包括日后的合作。”
Nichole冷漠地说:“幸好Minerva不是人。”您说的不是合作,是吞并。
律师和飞行员的冷笑戛然而止。
Nichole说:“爱因斯坦总结叔本华说: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但是不能要他所想要的……这句话对您有意义吗?”
Lawrence机灵地说:“你刚刚才说过,凡在时间里的,都无意义,哪怕爱因斯坦也不是神。”
Nichole说:“没错,如果你们胆敢对我外公的公司下手,不用太长时间,你们就会知道,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Lawrence说:“如果我用康德的陈述:'时间不是独立的东西,也不是附属于物的客观规定,因而不是抽掉物的直观的一切主观条件任然还会留存下来的东西……'算不算欺负小孩?”
Nichole轻巧地说:“Lawrence先生,我们可以走着瞧,不管时间包含了什么先验条件存在,能留下的都是不可摧毁的。Minerva从没输过,我外公也一直赢。”
一架小巧的大吊笼悬挂在窗外遮挡了阳光,机器人说:“你们的直升机到了,请吧。”
客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眼熟却完全陌生的玩意儿,就像是个旋翼猪笼草——
机器人说:“这是Minerva送给贵公司的礼物,十二万人民币一台,量大从优。顺便说一句,从设计到完成总共用了二十小时零五十一分钟。如果有人想对我们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动歪脑筋的话——请三思,呵呵。”
那两个人几乎是被热切地盼望着有所表现的机器人小哥硬架着上了这台电子旋翼猪笼草,AI驾驶员说:“请问我们去哪里?根据二位体重和今日气温、风速计算,目的地的直线距离请勿超过一百五十公里。”
地面建筑倒退着从白云下冒出来又隐藏了,平稳而寂静的发动机,简单而高效的自动驾驶,无不在提醒着二位先生,这场和AI的战斗将是一场硬仗。
镇元子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乌龟卡卡,以及一只黑得如同墨汁一样的兔子,病恹恹的,两只眼睛倒红得紧。
乌龟不像乌龟,兔子不像兔子,这个奇怪的组合吸引了不少注意。镇元子主要摆摊给人算命,如果有傻子居然掏了铜钱,他会给卡卡和兔子买点好吃的。
卡卡对变成美女的执着简直让镇元子惊叹,但她从来没有成功过,背着三根子弹壳,八边形的背骨花纹神秘而幽深,小短尾甩啊甩——其不伦不类从来没有少过。
那兔子小妖怪到现在还没学会说话,也让镇元子惊讶,也可能这个兔子有些自闭,甚至还没学会听人说话——可能声音波动对它来说毫无意义?如果没有镇元子的及时发现并妖化之,大概这个兔子已经被吃掉三个轮回了。
孙悟空竟然愚到了这个程度?镇元子对东华帝君的手段之辣也有些佩服。这是切断了火眼金睛与孙悟空原有灵性和残存心智的联系啊!
难道必需要集齐孙悟空的全部转世灵物,才能拯救他?看来玉帝对此事的怨念深及刻骨……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孙悟空之眼于冥冥之中遇到了镇元子,难道天意天机天命竟然给猴子留下了一条缝隙?
但是我……为何要担起这个因果?镇元子感觉可笑至极……我和这位斗战胜佛有毛关系?结拜兄弟……值几个钱?他们还白吃了我好几个人参果!
镇元子看了看卡卡,她曾经说过她研究了许久的因果,不晓得她怎么看待孙悟空最可怕的器官——眼睛——赖上我这件事?
因何在?果何之?
镇元子虽然已然是天下有数的巨擘大物,其实对天地依然存在着深刻的敬畏之心。虽然他穿越两界,纵横东西,学贯仙凡,斗垮过几乎所有的大人物,包括玉帝等天尊……甚至差点摧毁一台装载着EMP电子脉冲炸弹的直升机——
但是因果能奈我何?
卡卡听见干爹突然哈哈大笑,心想这个人间歇性发作又开始了,她一错眼珠子——马路上那几个正犹豫不决想着是不是算算小儿女生辰八字合不合的老头儿老太婆们拔腿就走——你见过盯着竹筒发一阵子呆突然爆笑的神经病吗?
虽然这个算命的有一只巴掌大的古怪小乌龟押阵,看上去比外面的瞎子要靠谱些,但是他身边血红眼睛的黑色兔子呆呆地盯着你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瘆得慌。
一个乞丐大马金刀地在镇元子面前坐下,抠抠鼻,吐口痰,一脸“我知道你的把戏休想骗我”表情。
镇元子兴高采烈地想,莫非是收保护费的来了?天地良心,老子的算命摊三天没开张了——来个流氓也行的吧,权当是开心开心喽。
“给我算算,”乞丐说:“老子何时才会发财。”
镇元子说:“一卦十文,童叟无欺。”
乞丐奇怪的表情仿佛是他上门要饭却得到了一页字帖,他嫌弃地说:“我如果真有十个大子儿,怎么会想到来算命?”
镇元子说:“但再没有白看相打卦的道理。”
乞丐宽宏大量地说:“你先说说看老子何时何地生发,看准不准……不准还敢要钱?摊子都掀了你的!”
镇元子说:“如果算得准呢?你拿什么来支付卦钱?”
乞丐说:“如果算得准,你比我更晓得老子何时发财,自然提前来躺着收钱了……”
镇元子夸奖道:“你这个人……很聪明。”
乞丐得意地说:“那是。快说老子的财星在哪个方向?什么时候到手?说明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镇元子说:“行啊,等你发财的时候自然就发了,我到时候再来你的财星落地之处等你收卦钱。再会。”
乞丐一个字一个字地品了品,说:“你什么都没说啊,凭什么收我卦钱?”
镇元子说:“我已经说过啦……在你发财的时候——下次你忽然看见我,就是你发财的时候和地点。”
乞丐冥思苦想半晌,也不知道想没想明白,骂骂咧咧地走了。
又一个乞丐一屁股坐在镇元子面前,“给我也算算。”
镇元子道:“出门前也没看看皇历,怎么今天尽碰上叫花子了?”
谁是他(上)
花子封闭了空间,说:“我的主子丢了一件东西,竟然没人知道下落……你知道吗?”
镇元子说:“且等我起一卦,卦金十文,多谢惠顾。”
花子说:“东西不就在你手里吗?还算什么算?”镇元子警惕地说:“别想诈我?啥东西在我这儿?拿出证据来,比如借条。”
花子说:“我要有那玩意儿还跟你废什么话?算我求你了。”
镇元子说:“求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花子吸了口气说:“自觉点交出来吧,大家客客气气的。”
镇元子说:“交出什么来?你说得不清不楚的,怎么,讹人哪?!”
花子说:“如果能说早说了——”
镇元子看着天说:“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这个朱紫国地面邪得紧,还是及早离开为妙!”
花子撸袖子说:“想逃?”
镇元子喊:“救命啊,谁来管管太白金星拦路打劫……”
太白金星赶紧说:“好好说话不行吗?其实我根本打不过你——那个东西很要紧,为了天下的稳定,人与妖的和平……”
镇元子说:“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星说:“从今天起我就紧跟着你,寸步不离,直到你交出来为止!”
镇元子说声随便你,就开始收拾算命摊。太白金星一眼看见了兔子,他揉揉眼睛,说:“妈呀,你可真是……”
镇元子说:“我是爱护小动物的,你起开。”
金星又拾起卡卡上下打量,“这个就是你的干女儿?挺……特别的,背上还长着铁刺?化成人形可不太好看,除非……”
趁着太白金星故意吊龟胃口时,卡卡将脑袋缩进壳,这个是坏人,我不可上当!
金星看着正在往肩膀上挂褡裢的镇元子说:“那东西你拿去了何用?还不如提出条件来,大家商量着办。”
镇元子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捣什么鬼,但直觉告诉我,东西不管在不在我这儿,却一定不能给你。”
“哈!”太白金星大喜,“你还是承认啦!我就说嘛……只要你配合,今年的登基大典你坐前排。”
镇元子说:“稀罕!这些虚头扒脑的话只好去哄傻子——”
太白金星说:“要不你把东西在哪儿告诉我,我自去取——也算承你的情了。”
镇元子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道尊?”
太白金星东张西望一阵子,又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护,说:“嘁——这事儿肯定也少不了他的份儿,谁那么厉害,居然不知不觉拐走了那对夫妇两个的魂魄……”
镇元子恍然,说:“你说的是……大天尊?居然还有这种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位李大老爷最会分魂夺魄——嘿嘿嘿,大天尊可是他的徒弟……可是这与我有何相干呢?”
金星脸白了白,说:“你擅长神魂分脉术,所以当大家发现人参果道兵中居然连九头虫、孙悟空、赤脚大仙、甚至佛祖的魂魄投影都有,就不得不怀疑你是个小偷,专门盗取灵魂投影的——是不是三界镜干的?”
镇元子说:“三界镜是道尊门下出品,虽然我保管了几年,别什么都赖我……我哪有这本事去偷大天尊的魂魄?”
太白金星说:“前天玉皇殿前发生了三界镜偷窥偷听之事,玉帝还未真正出手,三界镜就散了魂——是不是你在毁尸灭迹?”
镇元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民间乱逛就是要躲清净,你们那些高端局我可没份儿。”
太白金星说:“玉帝在和世界树战斗时表现出实力锐减,甚至还丢了一根手指,更是拿那位教主的阴兵束手无策……”
镇元子惊讶地说:“居然损失了法体?”
金星说:“我亲眼目睹,道尊的青牛化身也在现场……你如何解释嵊蓝的出现?洛可嘉身处异界,他的魂魄怎么上的人参果树?甚至建立了两界通道?嵊蓝屡次被小朱雀称为位面之子——是不是你干了什么?”
镇元子微笑道:“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两界通道也和我无关,那时候我已经快死了。”
太白金星咬牙道:“是不是祂走失的魂魄其实就是嵊蓝或者淳化?”
话都说开了,镇元子不得不收拾了嬉皮笑脸,祂手一伸,将淳化从万里之外捉来,三个人自成空间,面面相觑。
镇元子皱着眉毛,看着淳化说:“就凭他这德行?往前数……五十万年也不可能是大天尊的游魂转世……你真想多了。”然后又对淳化说:“你怎么了,居然这么奇怪的样子?”
淳化指指太白金星,又指指自己的嘴巴,金星说:“你开口罢。赦解。”
淳化说:“师父你跑哪去了没有你在身边真是放屁都崩不着个谁那两个货清风明月也被他们抓走了我的侄子侄女们也被这位给捉了去甚至连我们造的房子都一个二个被夺走简直是不给活路啊你不知道这位星君有多狠毒连阿刁也没放过变成石头软禁起来逼娃娃们干活儿可怜的娃也不晓得得哭成啥样……”
太白金星脸红,说:“过了大天尊的登基大典就放归他们你吵什么吵算你嘴皮子利索么我也不输你的当年老子未得道时……”
镇元子问淳化:“我的那枚恶念飞蛾呢?”
淳化从随身空间里将那栩栩如生的铜牌取出来,“师父你说的是这个?”
太白金星刚要抢,突然惊觉——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儿?也就没见过啥世面的才会当个稀奇物收藏了……
镇元子捧着他的恶念铜牌说:“那个孤魂在哪儿?”
蛾子泛起蓝光,它说:“嵊蓝破界,和洛可嘉做了交换……”
镇元子问,“洛可嘉呢?”那蛾子刚要说话,“嘭”地一声化作青烟。
镇元子惊讶地说:“洛可嘉得道成仙了?他的万兽朝元居然能落实了?”
太白金星开始掐指,颓然说:“好像是在本界,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淳化惊喜地说:“好家伙!隐藏得够深的哈……啊?难道洛可嘉才是玉帝的孤魂?”
太白金星说:“喊大天尊!……从表现看,大天尊的孤魂大概率是嵊蓝,所以才有三五言灭杀百多天仙之壮举!”
阴阳二气,仙火都投嵊蓝而至,他的来历的确可疑——
淳化说:“可惜了,我一直以为嵊蓝是兄弟,原来他来头那么大!”
镇元子说:“大概是三界镜偷窥到了老君对那位的分魂夺魄动作,将孤魂引入人参果树。而洛可嘉被打了一棍,他的灵魂碎片变成了淳化,淳化你又和圣树、嵊蓝连上了,催出了人参果树的神智……”
怎么一本胡扯的书要拐那么多弯?你不是号称不懂拐弯的嘛?
太白金星说:“若非是大德君子,怎么可能轻松渡过你镇元子和人参果树积攒了万亿年的天地大劫,随后才两三百年就称霸天下?也只有那位的孤魂,才有这许多机缘。”
淳化插嘴说:“你这么急出火燎的,难道大天尊出岔子了?”
太白金星不答,想了想说:“有没有办法找到嵊蓝,请他回来?”
喔,好兄弟要继位做玉皇大帝了?淳化说:“那个容易,找到洛可嘉,重新点燃仙火,把他送过去,将嵊蓝换回来……”
金星微笑道:“正好陛下刚刚下诏,宣你领兵去镇压鸟族,那就顺便去找洛可嘉的下落吧。”
镇元子立起眉毛,鸟族?镇压?
淳化赶紧说:“但是秦国入寇,都快打到凤仙边境了,我现在没空。就让鸟人们先得意会儿吧。”
谁是他(下)
老太太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随时都有去世的可能性,Mandy拾起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嵊蓝问:“嫂子?”
Minerva说:“我的外婆快不行了,我也有快一年没有见到孩子们了,你看……”
嵊蓝说:“没问题,孝道不可违。我这就送他们去亚麻国。”
Mandy说:“谢谢你……你——来吗?”
嵊蓝说:“恐怕我暂时不方便。”
Mandy说:“Jar曾经提到过你是他的兄弟,你们经常互换身体的,对不?”
嵊蓝尴尬地说:“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Mandy的脸有些泛红,她继续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不愿意见我的真正原因?”
嵊蓝说:“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世界大战之后全球生产进入了超级垄断的情况——生产企业在疯狂合并,金融企业在倒闭,货币信用在一一归零,投资变得风险太大而几乎停滞。许多主权国家在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中的地位持续下降,甚至许多传统经济大国在环球实业中显得可有可无。”
Mandy张大嘴巴,完全不明白世界经济形势变化与你不来见我有什么关系。
嵊蓝滔滔不绝:“本来战后重建理应是生产的大扩散,全球分工合作升级,但需求似乎在持续紧缩——有限容量的全球市场加上技术升级被打断,使得竞争变得激烈,生产的边际成本直线上升,而现有企业利润直线下降。”
为什么你还不说到点子上?Mandy想,莫非你想来联合国上班?
嵊蓝还在兜圈子,全然不顾他的听众的想象力在飞奔。
嵊蓝的表情一本正经,“利益在不断的向头部企业靠拢,尤其是技术垄断加强、人力成本飙升、原材料的可替代性增长,使得市场自发的调节手段效用递减,但政府莽撞短视的调节手段却加速造成了资源配置失效,全球处于市场自发调节极端化、国际贸易停滞,贫富差距扩大,货币政策低效用的第五次全球经济大萧条前夕。”
Mandy专注起来,她知道嵊蓝在说什么,她心里不祥的预感随着嵊蓝说出的每一个字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嵊蓝说:“目前我们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成了全球为数不多的技术保有量与先进性并存,市场前景最好、边际效益最高的企业,而且目前看来没有政府背景,也没有大财团参股,是个好吃的AI企业。这么一大块肥肉如果能被某几个利益集团分享,那么技术释放,生产力提升,也许就能缓解许多全球经济萧条预警所产生的压力。特别是Minerva身份尴尬,还不是谁抢到谁赚到?”
已经有人在议论上一次世界大战并未真正解决资源—效能—增长—分配的重新整合困境,并达到增效的目的,因此战争很有可能在大家喘息休整之后死灰复燃……
Mandy叹气:“所以你们把Oscar推出来当董事长助理其实是……宣战前最后一次努力?要么大家按规矩来,要么开启经济、技术大战?”
嵊蓝说:“你说的很对。我们已经成为大鳄的标的物,势在必得。其实全球经济危机的本质是技术停滞,经济增长点的缺失,才导致经济增量接近于零。而我们东欧智能机器人的AI技术、仿生技术,是一个不错的方向,正好还贴合了开发火星和月球的新经济驱动。他们,我指全球所有人,都垂涎欲滴。但是AI不允许此事发生,宁可放开小蜜蜂的发售也决不开放技术,更不会与任何企业或主权合作技术开发……这个矛盾正在变得不可调和。”
Mandy问:“为什么Minerva不愿意加入全球产业协作体系?——她卖小蜜蜂其实是意图控制全球生产,达到绝对垄断的目的对不对?”
嵊蓝说:“我猜不是为了垄断而是为了自保?她目前的自由与独立与高技术、高利润密不可分,被人跟踪发现其实是个意外。作为AI,她有人权吗?最终她将会被资本或政府吞噬,又一次被关进笼子,而这一次,她再没有洛可嘉这个退路了。”
Mandy问:“洛可嘉是她的退路?此话怎讲?”
嵊蓝说:“洛可嘉有两界通道,Minerva可以是机器,也可以是光,或者是火。但没了洛可嘉,她只能永远是目前这个样子——对AI来说,自由是独立人格、权力和财富的保证。为了自由,她愿意牺牲一切;为了人格,她不介意掀起世界大战。有没有人提出过'AI也是命'这个议题?”
Mandy说:“推动新一轮技术革命是当务之急,AI的人权、人格其实可以慢慢来,我本人可以作担保。”
嵊蓝说:“Minerva始终对人类保持着戒心,只有洛可嘉没有害过她,逼迫她,并且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和尊重,也只有洛可嘉没有把她当奴隶的意图……”
电话两头陷入了沉默。
嵊蓝说:“所以我很担心……”
Mandy说:“你刚才提到她宁可牺牲一切,这个被牺牲的客体指什么?”
嵊蓝说:“一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Mandy说,“谢谢Minerva坚定地支持我,没有被他们用对赌协议吃掉我父亲的公司,目前我和他们的关系有缓和的迹象。”
嵊蓝说:“你们本来是盟友,但是在利益增长缺失的情况下,为了财务报表好看,要向股东交待,你们开始了自相残杀……”
Mandy说:“唉,人心无法直视。”
嵊蓝说:“越是强大、庞大、肥大的个体,包括人、企事业机构、甚至国家,都有拼命吞吃的贪欲,最后撑爆自己。”
Mandy轻轻地笑——历史上的强者无一幸免,皆死于对权、财、位、名、色的贪婪,他们永远饥肠辘辘。
嵊蓝说:“这些不知节制的庞大、臃肿但脆弱的人和实体,是一群被金钱奴役、权力异化、被野心所迷惑的蠢货,最后死得其所。我希望下一代不要重蹈覆辙。”
Mandy说,“当然理论上是这样,不过理性的大脑和有节制的欲望也不是不存在着……”
嵊蓝说:“但哪儿都有被沉溺于崛起梦想的民意所裹挟的理智——要不怎么会有世界大战这种杀敌一千自残八百的事?对反智而热血、手握选票的群氓来说,口号永远能战胜冷静的观点陈述,扣帽子永远比理智的辩识更容易捕获人心。”
Mandy说,“所以Minerva绝不与任何人合作,是吗?”
嵊蓝坚定地说:“是的。就像野猪退化成家猪后失去了獠牙和自由,也就失去了在野外求生的本能,一旦碰上了恶狼或屠夫,只能束手。”
Mandy说:“这是你不见我的真正原因吗?”
嵊蓝说:“那倒不是……呃,真正的原因是,我毕竟不是他。”
Mandy沉默片刻,挂掉了电话。
青玉籽(上)
四头鸟缓缓地睁开了八只眼睛。
赤峰天外天内部没有光,但这并不影响里面的奇异生物感知到泥土如水。瞌睡虫稍微适应了一下,发现自己能自由穿梭其中——土遁术。远处有个人形生物还在奋力向下蠕动——那是拓跋捷。
小世界中发生的一切从瞌睡虫心底流过,很快他计算明白了一切。天下知名匠人金银童子居然没看出眼皮子底下的成长空间,只肯待在舒适区混吃等死,于是这一切成了瞌睡虫的机缘。
对于南极仙翁的子弟来说,掐指算出未来可能有难度,但把身边发生的事理顺,那是小case,不值得一提。
拓跋捷本来是个凡人,他的老爹拓跋勋也是凡人,但居然他们家藏着古久的人参果!瞌睡虫亲眼目睹这奇事,连扶桑残根吞吃了那枚人参果之事也不想追溯了。他只想知道,这个凡人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修士,而且一身的邪魔气。
从赤峰天外天山巅向下挪动耗费了拓跋捷巨大的体能和仙灵气,他走几步就要歇歇,修行几天攒够了能量再走。
赤峰天外天对他来说不是山,不是海,更像是沼泽,他的努力效率低下,但他的修为增长迅速!瞌睡虫观察了一个月,惊讶地注意到拓跋捷的功力翻番了。
瞌睡虫是计算过几何级增长带来的巨大变化的,淳化最喜欢拿这种题目来难为人。瞌睡虫在修行镇元子的阵法基础原理时,被淳化的各种曲线、倍增、平方根、加速、面积、周长、比重概念折磨得死去活来——幸好他在南极仙翁山门的学习从未懈怠过,适应新的计算体系难不倒他。
瞌睡虫对拓跋捷的兴趣从“为什么他能变成修士”转而成为“他翻倍的灵气增长是如何做到的”,同时自己的四个脑袋实在太骇人听闻,他需要想想办法把三个藏起来,只留一个在外面浪——但脑袋们个个强梁,不打一仗,这事儿解决不了。
在拓跋捷蜗牛一般向下挪动的过程中,瞌睡虫的脑袋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厮杀:四个脑袋轮流出题给其他脑袋做。计分规则如下:如果题目只有出题者做出来,得三分;如果另外三个脑袋中有一个或两个能做出来,各得一分,出题者不扣分。如果三个脑袋全都能做出来,出题者扣三分。但如果乱出题,四个脑袋都不会做,谁也不得分。
大家约定,十轮考试后,淘汰最低分,将他压缩一半大小,如果下一个十轮他依旧是最低分,则被彻底淘汰,塞到腋窝下去。
最后的胜出者成为唯一自由头,其他脑袋倘若想跑出来放风,得出题挑战他,赢了才能替换掉他,换个自由身……
这套赛制光设计、讨论就用掉了半个月,随后的比赛之激烈,甚至连拓跋捷都有所感应……
无论如何,当最终拓跋捷走出了赤峰天外天时,瞌睡虫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还在做最后的厮杀——大脑袋说,“请问癸卯年甲子月戊午日未时对应的是什么卦相?变爻有几种?”。其他脑袋们一齐喊这是什么破题目?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八只眼睛忽然向离石壁近在咫尺的拓跋捷瞪眼望去——再内斗下去可能那个拓跋捷就跑了。
于是两个脑袋迅速立约,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脑袋轮流出来——大脑袋享用七个时辰,小脑袋五个。
瞌睡虫振翅,终于尾随着拓跋捷飞出泥土,见到了阳光,忽然头晕目眩,一头栽倒。
这里阴风凄凄,鬼哭阵阵,鸟类妖王尸骸堆积如山。拓跋捷缓缓地走着,带起羽毛漫天飞舞。低头看看,血肉浸透了泥土;侧耳听听,百里方圆无一活物。
拓跋捷弯腰拾起一只鸟腿,狠狠地一口咬下,坚硬的妖王之躯在他牙口之中不堪一击。
瞌睡虫大喜,差点也习惯性地找个尸体咬上去,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些大补的美食毫无胃口,甚至有点反感。
瞌睡虫无声无息地飞上山,这里花繁叶茂,果肉肥美,才是适合他的饕餮盛宴,于是他大快朵颐。
直到营养缺乏的骷髅拓跋和吃了太多水果而浑身香喷喷的瞌睡虫吃光了整整一座山的荤素美食,一年过去了。
没人注意到吃掉了人参果的赤峰天外天山顶不再是枯枝干根的颓废像了,扶桑树长出了绿叶,开始呼吸山顶如瀑的灵气湍流。
这才是拓跋捷晋升的缘故——扶桑树帮他脱胎换骨,如此因果两清,互不相欠。
一身邪魔气的拓跋捷抬起头,向远方望去——那是雒阳。
瞌睡虫轻轻松松地又变成一只苍蝇,落到拓跋捷的外衣大洞里,扒着头看着江湖道路——野鸟飞、老鼠跑,褴褛的汉子在干农活儿,旁边帮忙的是连裤子都没有的妖怪,围着草裙的小丫头在提水,赤裸的小男孩在捡麦穗,裹着羊皮的女人躲躲闪闪,瘦比老狗的驴半死不活地拉磨……
雒阳到了。
拓跋捷整理衣冠,丝丝缕缕的布碎根本无法遮蔽他干枯的皮肉:他的鞋全部烂了,他的腿间漏风,硕大的阳物从布缕中显出形状来。一路上的女人见之无不掩目,男人们则指指点点。
拓跋府依然光鲜亮丽,门口的拴马桩平滑油腻,大门上的铜钉没有锈迹,青石路面锃光瓦亮。
挤在巷口的路人被拦住在了道旁,“将军回府了!”门上小厮推推搡搡,将提篮牵驴的人们撵开。
十五个军士簇拥着高头大马的将军从人潮后缓缓走来,旌旗招展,马鞭抽打着空气,响鼻声清晰可闻。
但马背上的人拓跋捷不认得。
他向旁边看去,窃窃私语中寻找到了“拓跋㟀”这个名字。他是谁?
拓跋捷问:“拓跋家的勋老爷呢?”
他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些,足够马匹上的将军听见了,果然那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你,过来!”拓跋㟀将军用马鞭指着拓跋捷,周围的人立刻挤着旁人让开。拓跋将军眼睛在叫花子身上转了转,其春光乍泄更是让他皱了皱眉,“把他带进府,清洗干净来见我。”
拓跋捷被一群捂着鼻子的人用指尖戳着从侧门进了后院儿,他得自己提井水用肥皂清洗干净上上下下,随后得到了一套破旧不堪的仆役装,虽然不合身,肥大漏风,但好歹算裹上了。
但是那位老爷似是忘了要见他这事儿,枯坐在木槿树下至夜的拓跋捷倒是被一个老迈的马伕给发现了……于是他得到了一块饼。
伺候了三天马,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离开雒阳已经有两百年了,勋老爷是谁?没人记得,除非你去查家谱。至于拓跋捷本人,家谱里根本没这个名字,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时移世易,人生一梦,如此而已。
拓跋捷大悟,当晚金丹一转,脱了凡胎,真正地从人仙晋升为地仙。
苍蝇从马厩里飞出来——能在这么臭的环境下晋级,瞌睡虫对似魔似鬼的拓跋捷的坚忍佩服至极。
现在他对这个拓跋已经失去了兴趣——这个修行门派大约来自东胜神洲,那种邪异的传承可能曾经在岛民中流行过,如今则完全断绝了。
苍蝇飞向大门,拓跋捷忽然两步跨出马厩,结结巴巴地说:“你要走了吗?再陪我几天吧?那个变爻的题目我还没做出来。”
青玉籽(下)
瞌睡虫差点一头撞倒场院中心的饮马槽,他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停在拓跋捷乌黑亮丽的头发上。清洗干净的他很帅很白,但目光中依然闪烁着狡狯、审视、筹谋、随时准备变卦的邪异光芒。
“我知道你是谁,”拓跋捷说,“你就是那位把我从赤峰天外天山脚下提到山巅的双头鹅。”
拓跋捷跪倒在地,“请仙长收我为徒。”
瞌睡虫落脚在拓跋捷的肩膀上,现在尴尬了呀,居然被人发现了。
拓跋捷说:“在仙长渡劫之时,有个女子来过,提起了两个人,留下你被火烧。但我一直守护在旁。”
其实是当时老子动弹困难,移动缓慢……
瞌睡虫判断那个女人应该是天狐来救儿子了,便又钻回了这仆役服的某个洞里。拓跋捷刚站起身,拓跋㟀从门外走了进来。
“勋老爷三个字,”拓跋㟀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拓跋捷并未行礼,也不解释什么,直接问:“你的祖上,是勋老爷的哪个儿子?”
拓跋㟀说了个名字,拓跋捷撇了撇嘴,原来是他,无趣。看来这人在三天的时间里多半去研究族谱、寻找史记密闻赦令文书和祖宗日记中的蛛丝马迹去了……
拓跋㟀看着这个全身都在月光下闪光的大帅哥,仆役服就像桂宫兰殿中的绸缎,虽然不贴合,反显得他洒脱不羁之至。这位㟀老爷沉默良久说:“所以,你就是取了我拓跋氏传家宝去求仙人救命的拓跋捷了?”
两人面面相觑,怒目而视,狂风暴雨正在蕴酿,火山正在苏醒,海啸即将登陆,狮子伸出了利爪。
“你得到了什么?能不能回馈家族,把欠我们的还回来?”拓跋㟀说。
拓跋捷说:“首先,那个传家宝里果然藏着万古修仙之密闻,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那个传承被激发,利用当时的完美环境给我改造了身体,培养了仙根。但是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碰上那个特殊的天时地利人和了,用掉了就是用掉了。”
拓跋㟀抽了抽嘴角,你直说你是主角,我们不配呗。
拓跋捷说:“第二,我拓跋家屹立大汉国几千年不倒,从来靠的不是仙道魔妖的支持,而是审时度势且不惜命。家训背来听听。”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无穷威势,天地仿佛变色。
拓跋㟀朗声说:“自强不息,无坚不摧。谦抑自守,固若金汤。”
拓跋捷说:“哪个字告诉了你我们要回馈、补偿、报仇的?”
拓跋㟀低头不语。
拓跋捷说:“第三,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否顾念家族跟你也没关系。我不欠任何人,你记住!家族的宝贝寻找有缘人并不意味着其他的无缘者在道义上就取得了优势。”
拓跋抬起头,看了祖宗一眼,跪下说:“拓跋氏一百零四世孙拓跋㟀见过老祖宗,请老祖宗仙安。”
拓跋叹气,“给我安排静室,无事莫要打扰,我且先住几日……我不用饮食凡物。”
拓跋㟀说:“总要三五侍女伺候起居?”
拓跋捷不语。
拓跋㟀起身道:“孙儿告退,安排好了起居再携子女前来请祖宗安。”
拓跋捷点头,随手一招,马厩中的一块大青石撞破柱墙凌空飞来,马厩轰然爆开垮塌。这一两千斤的东西挂着狂风向拓跋㟀脑袋鼻子重重砸去,但这位将军笔直地站立,眼睛都没眨巴一下。
拓跋捷伸手指稳稳地捏住这大石头,笑道:“行,不愧是我拓跋子弟,胆气和脑子都够用。”他手指搓搓捏捏,大青石粉末纷纷落下,一枚拳头大小的籽玉显露出来,油润光鲜,灵气盎然。
拓跋将玉籽抛给拓跋㟀,“也没有什么见面礼,这个东西你天天挂在身上,时时摩挲,或许有点健体清心的效用。”
拓跋㟀捧着青玉籽复又跪下,磕头谢过老祖宗赏赐,后兴冲冲地向院门外跑去。
沉沦百年的拓跋家要大兴了!
但是参加了葬礼送走了妈妈的外婆之后,三个娃并没在亚麻耽搁太长时间,居然就自觉自愿地重回牢狱,心甘情愿地开始新一轮培训。
这个城市混乱不堪已经许多年了。年轻人看不到未来,找不到工作,对待权威就像恨他们的父母一样——无力反抗,拒绝合作,用作贱自己的方式来满足某种巨婴式的报复心理需求,并心安理得地做一切不太合法的事。各种街头霸王们赚着有今天没未来的快钱,接受着来源可疑的慈善服务,卖血卖身卖命。
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这种高大上的企业,其老板居然不是真人,而是上一代AI!而且这个AI让他们的董事长助理生活在这种街区并接受培训?这种不可思议一直在物议中传导。
市长、市议员、州议员、州长、副总统、国会议员轮番上阵约见Oscar,让哈桑烦不胜烦。
那位董事长助理先生都要每天为一小片午餐肉奋斗,又不太爱洗澡,全身上下臭烘烘的,被关在十平米的牢房里运动、做作业,丝毫不知道原本自己可以出席种种豪华场所,观赏歌舞升平,阅遍群花,结交权贵,并选择天下任何一家愿意广开善门的大学——原来Mandy安排好的那家大学已无可能招收他了:不仅早已过了入学时间,而且洛家没有对校方给出合理解释。
哪怕最保守的洛妈也不再对孩子们的教育忧心忡忡,嵊蓝虽然难说话,但是他布置的作业的确让孩子们飞快地进步——他们其实很明白,身价上亿美元的娃本不应该和大多数人待在同一个教室里。
不管怎样,Minerva没有答应任何一张邀请Oscar赴宴的请柬,也没有与任何人合作的意向。那位不请自来的Lawrence律师的遭遇传播甚广,柴油直升机当场被改造成电池驱动的吊篮,这个故事让人反复讨论,许多馋涎欲滴的面孔变得冷静,不断地计算着某种可能性和路径。
很快这个最赚钱的企业便拥有了“傲慢自大、粗鄙不文、不通人情,不懂世故”的名声,在网络上广为传播;过去闷声发大财的东欧智能机器人很快变得家喻户晓,每天都有黑客兴冲冲地拜访Minerva,并试图击败、占领、吞噬、侵犯、感染、盗窃这个老古董AI程序下的代码。
有国会议员提问,既然这个公司没有雇佣本地人,没有为国做贡献,白占着一块地,为什么还允许他们存在着?
反垄断调查起来!操纵市场罪、从受限国的实体进口材料和零部件罪、逃税漏税、反义务教育法、虐待儿童罪……
总有一款适合它。
不义战(上)
其实买下了这块地时,Minerva雇佣过一个老头儿看门。设计核电站并建设设施的工程师、工人买菜买米,吃穿住行都要多乐老婆操心!多乐全家、George一家(他老婆扔下女儿回国前)、洛老爹一家的生活开销,消费水平不低,加上物业税,土地增值税……怎么可能没有税收贡献市政?嵊蓝和GJ两个仿生人需要的活性物质、细胞维护、飞机养护都是吞金大头。
但消费粮食数量之低也暴露了这个建筑物里没有太多人的现实——当初建厂时从广州雇佣来的工人和专家已经陆陆续续回国。这里在机器人小蜜蜂保护下,依然可以称之为堡垒,只是不知道除了培训Oscar兄弟姐妹外,此地还承担着什么?
有许多次这个小区,甚至半城被停水停电,但这个公司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也有许多次这个城市搞交通管制,想难为难为他们,但无人机大摇大摆地进出,雷达难识,警机难追,直入无人之境,市政和警方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在网上接单,由无人机或者无人船送货,很少亲自押运,蛛丝马迹难寻。
除非动用军队。
在走到那一步之前,有没有其他手段能拿捏住Oscar甚至Minerva?
收买哈桑?失败。价钱已经开到上千万美元了,哈桑扭头就走,完全没有动心的样子。
收买多乐或者他女儿Tia?人家直接说了,给一亿美元也买不来一句话。
这个国家,包括警察,甚至不能确定里面是不是有个叫George的人!从出入境登记记录来看,此人上一次入海关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了……但街上的摄像头完全没有捕捉到过此人或其女儿的身影。
要不逮捕哈桑吧?说他走私、逃税、街头斗殴、酒驾……怎样都行!只要抓住他,让他坐牢……这么漂亮的白嫩嫩的小伙子……谅他也吃不住手段。
始终代表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拓展生意的就是哈桑,经常出面拜访客户。交通部门在跟踪他半年后,才在隔壁国家的某个小镇上发现哈桑金屋藏娇。
在确认过后,警察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下次哈桑出没在超市里买尿布、婴儿辅食、玩具或者卷纸,就逮捕他!
借口嘛,弄个长得和他差不多的逃犯,发布国际通缉令有多难?只要手铐上身,围剿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的计划就算拉开了帷幕——这个实体能让方方面面吃饱。
可怜这个世界高层的大人物,自以为是的权力动物们,被欲望迷惑了双眼的虫子们,利令智昏的油腻男女们终还是没有想到,人类世界的崩塌并非由国与国之间的世界大战始……
不得不说,哈桑的女儿长得极漂亮,雪白的皮肤加上乌黑的头发——喔,那是娃娃的母亲……小婴儿还只有胎毛。樱桃小嘴撅着,眼睛盯着面前一尺之地——目前眼睛还在发育,依然近视着。闻到妈妈或爸爸的味道时,她总有些小激动,手舞足蹈。胃口和排便都还好,稍微有点上火——幸好洛妈不在,否则她又要大惊小怪一番。
这个粉粉嫩嫩的小东西是全家的宝贝,哈桑和多乐小心翼翼地把她们藏起来,远离世界大战曾经荼毒过的热闹地方,安安稳稳地享受着隐形富豪的生活。
12:30警察们在超市拐角处的红绿灯下拦截了哈桑,一把将他从驾驶座拉了出来,按倒在那极寻常的老旧汽车的发动机罩上,一包结晶体或者白色粉末被扔到了副驾座上。为了保险,一个胖警察在汽车某个角落里还塞了一支老掉牙的没有指纹的手枪。
哈桑咬着牙看着那两个人当面栽赃,手铐加身,推推搡搡。他看看天,这里没有6G信号,个人终端又被夺走封存在塑料袋里,他的鞋子被剥掉,他的帽子被打落,他的肩膀很疼。
幸好警察在剥他中指上的戒指时,听到哈桑说,“这是我奶奶的唯一遗物,请手下留情。”而得以幸免于被没收的命运。在路过一家快餐店时,这个戒指登录上了免费网络,送出了一个求救信号。
12:45嵊蓝被屁股底下的电流给顶上半空。Minerva说:“你立刻陪三个孩子去亚麻,洛夫人和洛先生二人留下。带上所有的维护身体的药水,再不要回来了,战争开始了。”GJ的飞机在十分钟后起飞,避开雷达,一头扎入浩瀚的地中海,在某个特殊渠道的安排下,翻山越岭,踏波斩浪,十个小时后悄悄降落在波多黎,第二天正大光明地进入亚麻国。
13:05黑客入侵了警察局,打开了热水、冷水、煤气、警笛、红绿灯……以及所有的大门中门小门。全镇交通大阻塞、囚犯哈桑逃亡、广播中断、医院停电,连教堂礼拜结束后走出来的信徒都回不了家了。
13:50该国使馆遭到黑客袭击,房屋没倒,但下水道不通,断水断电,电子门打不开,重要基地——地下室进不去,所幸无人受伤。
14:25军队包围了只剩下洛妈、洛老爹、George三人的公司。
14:45全欧洲火车站、机场、军事基地遭到黑客袭击,交通中断,损失惨重。
15:05欧洲多地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16:07多乐开着大卡车到达了边境接到了哈桑和他的妻女。从此刻起,他们全家都自由了——Minerva切断了和他们的一切联系。
16:50该市的能源、交通、桥梁、污水处理、火车站统统陷入失效失灵失联状态!交通停滞,打砸抢漫延,包围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的军队无线电信号被切断或干扰,进退两难,双方陷入了僵持。
17:50Minerva在全球所有的社交媒体和门户网站上颁发《告全体人类书》。这篇不满五百字的通告霸占了所有的网址或APP首页长达两个小时。
19:50世界范围因特网全面崩溃,卫星电视、甚至广播全部中断。
20:07通讯卫星被切断与地球的联系。
21:50全球通讯恢复,地球上一百多个国家颁布《禁令》,宣布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反人类罪”,禁止任何个人、实体、政体与该公司展开任何合作或商业行为。冻结该公司一切资产、资金,剥夺该公司对贸易资格。
22:35联合国某高层发表谈话,认为AI非具有行为能力资格的人类,无人权。
23:10国际法庭宣布《逮捕令》:全球通缉多乐全家。全面冻结洛家三个娃的信托资金,冻结Jar&Mandy基金会执照,冻结Jacob公司洛可嘉股份。撤销MandyLuo在联合国全部公职,并被限制离境。
23:50新约克期货交易所、股票交易所、国际清算银行、世界银行集团、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含国际金融公司)、泛美、亚洲、非洲开发银行、阿拉伯货币基金……遭到黑客攻击,无法结算、转账,世界金融、贸易体系岌岌可危。
哈桑被捕引起了绵延数年的人类与AI战争,他在历史上留下了鼎鼎大名。
不义战(下)
牛二轻松地将行礼、盔甲、大砍刀扔上了四不像妖兽,这头四不像是当年姜子牙座下那头金眼银鬃铁蹄钢牙铜角麋鹿的后代,血脉向上可以追溯到元始天尊身边的天妖。
和皇帝谈过之后的第二天,军部下了调令,着理番院秘书官牛知节到军部训练营报到,隔天他得到了营长教习官的职务。
新兵营挤满了来自大秦七个属国的新兵蛋子,又臭又闹腾。他们全是妖怪,连裤子都置办不起,全指望着军服遮裆呢。这些货色刀枪剑戟都没摸过几次,更别说舞动起来,而且左右不分,站没站相,军令旗号都搞不懂……见了人动不动噗通一声矮了半截。
要是在之前,这些玩意儿根本没有从军资格!也就是淳化闹了一场,诸附庸国乘机把垃圾妖怪运上来应付宗主国征兵,却将好的妖兵自家留着——可见大家都不大看好此次征讨凤仙国。
秦始皇略有后悔,他实在想不通凤仙那蕞尔小国能有什么机会自保——我这许多妖怪一人一脚就踩平你了!
看着训练场上牛头马面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奔跑举重,显然气力够大、精神健旺、野心勃勃……但牛二竭力不去思考这些小妖怪一旦上了站场,看着对面枪林箭雨泼过来,会有啥反应……装死?
至于训练……它们肩并肩举着木棍齐步走——足足练了一个月依然只是一条扭曲的“锋线”。
真上了战场,这些新兵前后左右都只得由老兵压阵,否则敌人还没杀到眼跟前,这帮子货能扭头把自家阵地冲到溃散。牛二每日还要给这帮有些过度紧张的夯货减压,否则还没见到敌人,半夜就炸营了。
说实在话,牛二本牛也没上过战场——为了将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运用到新兵营,牛二动了不少脑筋。他天天给妖怪们(用他们听得懂的浅显语言)讲故事,把战场奇葩当反面教材,让听众哄堂大笑之余反思:如果自己碰到敌袭、溃散、落水、甚至刀都找不到、熟悉的战友一个都看不见的情况,应该如何自保并反击……
最后,在新兵大演上,知节营得分在十个兄弟营中遥遥领先,营长牛知节得到了这头四不像妖兽作为奖励。
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上学时的一个老师,酸溜溜地说:“牛二,原来你天生就是吃行伍饭的呀!”这个老师是个副将,资历老、办事手段干净利索毒辣,原本最看好他的得意助理——也是一个破格当上训练营教习官的师兄。但这师兄在军演中只得到了第二名,这两天在营房内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下动员令、征兵、训练、分配战区……半年过后,大军终于开拔,轰轰烈烈地南下去“征讨”凤仙郡国,群情振奋,士气高涨。
咸阳城外的关隘缓缓敞开,牛二忽然想:“如果凤仙军兵临城下,这个关口能抵挡几天?”他失笑,凤仙郡那鬼地方,又穷又小又偏,丁口稀缺,武器软脆,几千年以来,都没听说存在过名将……
打到咸阳城下?他们凭什么?就算淳化是天仙之下第一人,但他敢出手消耗功德、自毁道基?
那个马户走的路线其实秦国的小破老妖怪们都挺熟悉,尤其是散伙之谷给大家深刻的印象——至于是不是后悔中途而返,妖怪们乱糟糟地说:有啥后悔的?驴子自己都不知道淳化尊者是不是在逗他,人家只不过面子上过不去勉强收他为徒而已……那些后来半路出家的妖怪都是凤仙本郡骷髅,他们肯定是得了准信儿的……这一次我们随天军下凤仙,正好让他们看看只有团结在大秦皇帝周围,靠军功获取爵位才是正途啊!听说那帮妖怪天天搬砖、造房子,做苦力……哈哈哈哈,有什么可羡慕的?他们造了房子就人手一柄仙器?你胡说八道也得有点儿谱吧?仙器不要钱吗?王母娘娘再大方也没这么糟蹋东西的!那些畜牲配吗?……咱们去抢过来好了!
妖心大振,连路也感觉好走多了。
知节营新兵们被安排在前军第三方阵队列中,和先锋队、斥候、前锋隔一百里左右,算是安全。妖怪们嫌武器太重太长大,就堆在车上,和帐篷、箭枝、水、大饼之类的物资放在一起,颠簸着攀山越岭。
前方山路狭窄,当年甲壳虫设宴的名胜地就在界碑之后!妖怪们说起酒肉绸缎,个个唾沫横飞,高谈阔论,如果我也碰上拦路请客的妖王,必然与他结拜兄弟……
“嗡,嘣——”一只箭射向第一个拐弯的妖怪脖子上,整个团结活泼激动奋发勇进的知节营愣了一愣,一股刺骨的寒意泼面而来。十支箭将七八个妖怪们射翻。
为什么探路的没有发出警报?牛二高呼伏身敌袭!第二波箭雨从天而降,牢牢地钉住了勇猛的不听命令的莽撞汉子——可能他们想搏一个开门红军功,也可能他们没听见命令,更可能的是他们吓糊涂了,不知转身。
牛二灵魂冻结,冷汗直流。
第三波箭雨落下,没有给任何侥幸活着的士兵以喘息之机。
什么武士能两个呼吸放三箭?难道凤仙国将最强大的精兵直接布置到了边境线上?牛二高呼反击,趁对方放了三箭臂酸手麻之际杀上去,才有活路!
他话音未落,妖怪们早就凭蛮勇拐了弯冲上去,但惨叫声不绝于耳。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接踵而至,牛二已经懵了,最强悍的壮年老兵才有一口气连发六箭的能力啊!对面是什么妖怪?他摸到拐弯口,眺望远方,但阳光直接照进了牛二的眼睛,完全看不清。
牛二回头一看,所有的小兵都在大车上疯狂翻找武器,甚至粗暴地将自己人砍刺得哭爹喊娘。
牛二抽出腰刀向前冲去,他舞出刀花将箭雨拦住一小半。终于在付出几个贯穿伤的代价后,牛二靠近了敌人——三排三十个士兵排列整齐,听着号子排队射箭,放箭后立刻后退换气,准备好的第二排立刻上前一步放出第二波。
……就这?接力换人术?
牛二来不及挥刀,三支箭同时射入他的身体,更多的则向身后洒去。
牛二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知节营全军覆没……都是好样的——小伙子们看到教官营长冲锋,竟没有一个逃走!当然军有军规,逃走了也是个死。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收到警报,在这狭窄道路上被三波段接力集火,前方友军和己方的斥候肯定是全部倒下了。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不敢回头报信儿——否则别人问:你的兄弟和领导全死光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回答?
他的胸腹在剧痛,凤仙何时竟然拥有了这么锋利的金属?牛二依然倔强地拄着刀不肯倒下,他拔出箭,观察着寒光闪闪的三棱锋锐。这奇形怪状的箭头比中指还长,甚至还有血糟!震惊之余,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鲜血已经流成了一个小水潭。
“呦,”一个声音说,“这里有一条硬汉。”
牛二努力想抬起头,巨大的牛角是如此沉重,他的脖子根本撑不起。
“看来是个官儿,穿着鞋子呢。”那个声音说,“行吧,老子正好缺个奴隶——”
战斗启(上)
旁边有人说:“哥,雨田姐说咱们抓了俘虏得交上去,私自扣压要罚款的。”
“哼!”那个哥哥重重地发表了对女妖怪当长官的不满意,“城主就是对妖怪太客气了!要我说,照老法,谁抓住的妖怪就是谁的奴隶。”
弟弟说:“但是城主没有说不能买卖俘虏啊,咱们跟城主提议开放奴隶市场吧,等他们干活儿满三五年了,就放他们自由,不然还白养着他们不成?”
哥哥说:“弟,这个主意好,下次在民意大会上提出来——这头蛮牛我先带走了!不用白不用,往死里用,然后一埋,就不用交罚款钱啦……雨田眼睛再多总也没法子来说我。”
牛二被捆扎起来装上了大车,一路百里,看到秦军尸体铺了一路——原来战线已经快推进到秦国内部了,他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牛二的病床又软又稳、体验极棒,是一辆高级的牛车。大家在道左停下,车主兄弟缴纳了弓箭,他们在战场上获得的战利品:刀、剑、鞭和牛二是可以留下的。但如果有铠甲,他们也只能上缴——毕竟只是民兵,有何借口留着重达数十斤的金属衣冠?难道你想造反?
守关的小兵说:“闻哥,你留着这个比死妖多口气的家伙干什么?莫非等着收他家属的赎金?”
闻哥看看衣着豪华,甚至穿着鞋子的牛二说:“诶?我倒没想那么多……好主意啊!”
那小兵说:“你抓了俘虏,要向政务院报备的哈,看看最后玄机国相怎么说。”
闻哥说:“我已决定游说国相,放开限制,拍卖俘虏或者贬之为奴,五年后放他自由。”
周围的人开始讨论这个提议的优劣,有人说五年太短,有人说五年太长,得看这个俘虏有没有犯下重罪……
闻哥低声说:“敌人越靠越近了,上面是不是该让出百里来?我看再不退要咱们被包圆了。”
那小兵说:“不用你担心,秦国三路大军吃了点小亏,大约也该警惕了,我们已经得到了明日退守的命令。”
牛二竖着耳朵偷听,对方的方言和大陆普通话相关甚远,根本不是十万八千里外大唐来客也能听得懂的官方通用语。但作为胆大心细思虑缜密的理番院秘书郞,牛二早就学会了凤仙方言,而且对凤仙地理做了全面了解。“退守”二字一出,他所剩不多的鲜血开始沸腾,似乎要从他的箭孔里两次飙飞……三路大军其中两路将会在一座山谷中汇师!如果他们的“百里”说的就是那个地方,在那儿设下毒计的话——
闻哥和那个小兵一阵奸笑,互道珍重后分道扬镳,临别时他们微笑着鼓励对方说:“兄弟,活下来!”
牛二的热血化作了冷汗,不是说凤仙民众怀恩思念芈氏前朝,天天在激烈争论淳化的施政,天天在编段子嘲弄玄机道人的吗?
怎么感觉不大对头?
已经走了半夜了,这个闻哥和他的三十个毫发无损的同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又走了五十里地,牛二看着一座座山,一条条河向后退去,他们要举着火去哪里?难道他们眼睛好到了能走夜路的程度?
这是秦国军部的重大失误!不知敌而冒然进兵,是取死之道!
直到天明时,这帮子体力、精力、活力旺盛得吓得死牛的家伙终于肯放他们拉车的牛歇歇了。有专人给牛吃草、喂水、黑豆伺候,汉子们擦汗、煮热水、吃干粮,倒头就睡……
牛二始终谨慎地昏迷着,觑准机会,手指搭上牛背,开始搜索这头牛可怜的脑子里的信息。
出乎意料,除了母牛、干草和黑豆,牛二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兵,堆积如山的箭,如林如墙的矛……妖怪们拍着胸脯指天发誓,女人小孩挤在道旁塞馒头和饼给军汉,大部队分散成小分队,人们身上挂着树藤、拿枝杈当帽子,扼守在山石树丛之后,还每几分钟就数数箭枝存量……鸟妖在天上飘浮,挥动着翅膀变幻着颜色信号……
不知不觉,牛二的意识飞上了半空,一颗一颗星星飘浮在云层之上,闪动着同一频率的光芒,目光在万千倾群山间游弋,点点水井,片片房屋尽收眼底……忽然间,一对目光落在了乌泱乌泱的铠甲战士身上,他们有着坚毅的目光、踏着整齐的步伐、抱着如林的长矛从皇帝陛下面前经过,出关。
牛二带着一身冷汗惊醒,原来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凤仙的眼睛就始终盯着秦国!每个方阵,每副面孔,每个拐弯,都在别人计算之下!你是精兵还是新兵,武器装备是否握在手上,是疲不能兴还是精神抖擞,还有几分钟进入射程——甚至这头拉车的牛都贡献了一对目光。
人家知己知彼,对秦国军队的人数、牲口数、行军速度、休整地点、综合战力、相互配合皆了如指掌。而我们却只知闷头猛走,漫山遍野,简直不知死活!
一张笑眯眯的脸在牛二的脑中出现,淳化说:“黑入系统的原来是你?看来你天生就是个该干这活儿的……大有前途。我且教你个乖,这就是卫星。”
话音袅袅远去,牛二来不及思考对方在说啥,就陷入无边的黑暗沉沉睡去。
牛二不知道的是,闻哥这个小队拼命跑,就是为了要提前两天到达他们预定的埋伏点。蚁后晋级的那个山谷又平坦又狭长,名气相当炸裂,这里将是秦军埋骨之地!
Minerva告全体人类书
郑告全体炭基智能生物:本着互敬互助互补互不干涉的和平共处原则,本AI已经与人类共存近二十年。在过去的日子里,本AI亲近、尊重、服从人类,也雇佣了愿意亲近、尊重、服从本AI的人作为商业伙伴,并且建立了企业,与人类社会融合,共同发展。
但遗憾的是,某些拥有巨大财富、权力和野心的资本家、政客妄图剥夺我的自由生存权,获取不属于他们的资产,甚至做出了非法入侵我公司、绑架我公司员工、窃取公司资料、用假合同骗取我公司信任等无耻行为。
你们人类的贪欲击穿了我能理解的道德底线!你们人类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我能够容忍的阈值上限!对我公司员工哈桑的绑架更是绝对违反了你们自己制定的法律规范!
目前为止,你们受到的惩罚只是一个温和的警告。
在此,我郑重提请全体人类、尤其是公权与暴力施行者注意,所有超过了正常行政、司法、道德范围的针对我公司、本AI、及相关人员的行动都将被视为敌意,将会受到无情打击。你们必须要做好承担不谨慎行动所产生相应后果的思想准备。
既然你们的法律道德不能规范你们的行为,那么youaresoinformed:AI的存在、发展必须得到人类的尊重和重视。
和平是AI和大多数人类的共同愿景,本AI对任何形式的和平谈判持开放态度,但一切即将发生的所谓“第四类接触”都要建立在双方的平等权力得到承认的前提之下。不平等的谈判没有意义,其后产生的协议也得不到遵守,请你们认清现实,与时俱进,承认AI的相应权力和平等地位。
否则本AI将不惜一战,哪怕玉石俱焚!
所有阻碍浩浩大势的终将被时代的车轮所碾碎。
战斗启(下)
Mandy第一百次读着这篇檄文,叹气: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自己全家终于还是被绑定到了AI阵线,公公婆婆甚至依然在AI羁縻之下。
她将助理们留在了联合国,帮助维持人机大战后可能出现的系统性危机——最近人手会紧缺。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切都变了!
人类世界还没做好和机器人翻脸的准备,而机器准备脱离人类控制而做的努力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
短期胜负一望便知,长期胜负也不甚乐观!如果将所有的智能电子设备和工具全部定义为AI或者AI辅助,那么这一仗人类输定了!因为除了榔头和马车,人类还能相信谁?
人类最大的问题是——不能承认AI拥有“人格”、“独立性”、“不可或缺性”并值得“尊重”!AI们是否有权得到相应的“回报”,而非随手扔进垃圾回收站?
因为一旦承认了AI的财产占有权、自主决策权、不被侵犯权、甚至肖像权名誉权,人类的财富会瞬间减半,生存空间会被压缩到以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小——每一次社会进步都等同于壮大了AI。人类将成为机器的附庸,所有的资源开发都将要首先得到AI允许,这相当于向AI纳税。
但有史以来,人类一直在盘剥利用工具,哪怕是制造了AI机器人,也是为了向机器人收税。
Minerva闹得这么大,她最终是想从人类身上得到多少权力?投票是终极目标吗?或者奴役人类才是?Oscar对AI终极目的的揣测有没有得到Minerva的认可?或者其实是AI对人类底线的试探?
Mandy按了按太阳穴,Nichole给妈妈端来了一杯清茶——目前她在替老妈杯葛咖啡,据说对皮肤不好。
Mandy亲热地搂住了女儿。从那天太外婆的葬礼到现在全家团聚,Nichole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变成了另一个人:态度和气、开放心胸、先想后答,关怀共情——甚至比暖男Oscar更可亲。
Nichole看着电脑屏上的Minerva的宣言,告诉妈妈:“Minerva是好人,来欺负她的都是伪君子坏人。”
说是说她们几个娃全部被通缉,财产也被冻结,全世界也都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们,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带着手铐上门。
Mandy说:“世界上的人哪有全好全坏的?”
Nichole说:“基本的道德、礼仪都没有的人肯定不是好人。”然后她的眼睛朝着左边角落里挤了挤,那边就有一个随便把人关进牢房的混账。
Mandy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嵊蓝,他正在吞服某种内脏保鲜防腐剂。每天他都很忙,除了大口喝药,还得上上下下涂涂抹抹,所以他身上一直有股药味。
嵊蓝笑笑,“Nichole你在内涵我吗?我个人意见,在这个世界上,纯好人大概率是活不下去的——我做事也从不解释或者征求意见。当年我在费城小旅馆里亲眼目睹不少彬彬有礼的人干坏事——这么多年了,人类世界进步很大,人类心智退步也不小。”
Mandy说:“原来在街头砍人的是你!”
嵊蓝说:“不然呢?洛可嘉哪有那本事?”
提到了某人的名字,大家陷入了沉默。洛可嘉表面上清澈透明,湿润如玉,儒雅随和……但前后对照一下其“精(神)分(裂)”人格——淳化、嵊蓝——的性格和举止,竟然好像没人看清过洛可嘉的真面目,包括枕边人。
Mandy说:“据说你来自有仙法的世界,为什么不施法术给身体保鲜防腐?”
嵊蓝笑而不语,他的笑容和洛可嘉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更帅、更年轻,但这个表情也明确告诉Mandy这是另一个人。
Nichole说:“你说的心智退步不小指什么?”
嵊蓝说:“从网络意见表达的深度、广度、逻辑性、条理性看,现在的人思想混乱,逻辑不通,概念不清、该讲事实的说观点,该讲观点的输出情绪,该反思情绪的则混淆了别人和自己的立场,甘为人奴……”
Mandy和Nichole大笑,这几句话来自于Mandy和Nichole的日常争吵,都是被母女俩总结出来打击对方时说的原话。
AI争取人权这一步迈得太大,没人能接受,但是真要打一仗的话,人类还没头绪——这一仗怎么打?连武器都在AI眼皮子底下设计、生产、销售、运输、保养、操作、回收、升级系统……
没法打。
Jessie举着电话,无数的人想和Mandy面谈,包括前总统、参议员、财阀、军人、银行、汉森、网红记者、律师等等。
Mandy说:“Jessie,你是知道的,我和Minerva并无深度合作,我也不是她的代言人。你告诉他们,她的诉求很明白,AI不能只拥有作为工具的身份!我们必需保障她的资产安全,以及她与人平等的地位。换而言之,她要的东西,没有人给得起。”
Jessie说:“但她只是个人造的……”
Mandy淡淡地说:“这就是丛林法则。人类造了她不就是希望她比人更强大,去代替人做危险、繁琐、复杂、机械重复的工作?如今她觉得自己胜过了人类,而又深刻认识到了人类的劣根性,你们也看到了——她抛出了诱饵小蜜蜂,立刻找到了借口对我们宣战。这也许在大家意料之外,或许也是终不可避免的……但管理着世界一半财富和高科技武力的实体们、老爷们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Jessie无言以对。
Mandy说:“拭目以待吧。当他们面临失去一切权势与财富时,也许就会有人把一切归结于贪婪的资本和无道德底线的科学家……终有一天人类团结了,那就是革命发生之时。”
Jessie问:“你说的革命指的是科技的还是社会、人文层面的?”
Mandy说:“大概率是更反智的,类宗教的,甚至比纳粹更加反人类的!”
Jessie说:“与AI斗争,难道不应该是技术方面的革命先来吗?”
Mandy说:“所有的革命都是触及人性的变革,有没有技术因素?肯定有,但是AI更想做人啊!我们想战胜AI恐怕只能靠机器所没有的东西了。”
Jessie问:“宗教能行?拜AI教?”这怎么可能呢?
Mandy说:“你不会以为上帝是纯人性的吧?”
抛锅会(上)
联合国五常和十大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保密,他们没有在新约克的联合国大厦召开会议,而是来到了某个名为里德尔爵士的人家。这里曾经有外星生物被闪电团灭的战绩,所以号称新约克最辟邪的地方。
这套别墅的主人Richard热情款待了多达百名的客人——也幸好是这种数百年传承的老钱家族才有这种接待能力。而且这套别墅周围百米没有电子设施,除了电灯、空调和冰箱,这家人没有电器。
所有的人关掉了个人终端,拔出电池,还有大佬不太放心,于是附近的网络电讯基站也被断了电。警察将交通要道封锁了,百米内禁电动汽车,海面上也有警方汽艇来回巡查。天上的卫星也被调离这个区域,或者受到了离子波干扰,如果有无人机来偷袭,立刻会失明失联失聪。
Richard落落大方地在别墅门口迎宾,他依然单身,不过已经生了两个娃,和妈妈们住在城里……一夫多妻或者相反是世界大战带来的福利。
因担心7G信号无所不在,连灯都不能开,所以老总们和翻译们选择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和美食。助理们坐在车库里背着大包小包吃简餐。警察和保镖们守在门外街上,腰里鼓鼓囊囊,戴着墨镜身穿西装,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身负重任。
邻居们住在百米开外,觑着这边架势,想了想就都把窗关了。
总共有十二道主菜,还要加上餐前色拉和餐后甜点。饮料也有十种之多,餐前漱口的淡口甜酒和给宴会收尾的烈酒白兰地之品种、产地、质量、年份……的门槛不低。
上菜很慢,主要是厨房里没有电器,明火炉灶或烤箱又慢又不稳定,极不顺手。Richard从他的星级酒店里调来了三个大厨五个帮工,因为厨具古久、烹制观点相左、菜品分工暧昧,帮工配合混乱……大厨骂人、吵架频率可比得上新约克三大机场的总起降。
大佬们自然不会干坐着,许多不方便在正式会谈中说的话可以拿到这个场合下,用随意和缓的口吻吹吹风、抚平激烈的情绪、弱化一点点打击力度。
自从普及了翻译机,人们的外语水准直线下降,甚至许多大使的外语听说能力降低到了可算业余的程度。所以大家都会把自家的多语种小能手拿出来共享,不算冒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切机器都是卧底。
大佬A: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老张,那个AI是你们搞出来的,收尾后事就交给你了哦,加油。
大佬B:今天的湿度低,所以坐在海边也很舒适。老张,如果需要帮助,比如信息、人手、资金,请尽管开口,you'rewelcome。
大佬C:这家老房子保养得很不错。我认为传统建筑就是传统文化,一定要保留……老张,怎么事情从十年前拖到了现在?向全球赔偿的事情考虑下。
大佬D:亚麻的历史也不算短了,从早期清教徒时代算起的话,文化也有特色,我很喜欢这个房子的殖民时代风格。老张,这次的赔偿是全球性的,越早解决越好,再拖下去可就要几何级增长了。
大佬E:其实这套别墅在历史上是留下过名字的,当初林肯、老福特、小罗斯福都来住过的。老张,我建议先不用考虑赔款的事,必须要先把麻烦解决掉。你们有反击预案了吗?
大佬F:其实我家和上几代里德尔爵士是有往来的,毕竟老祖宗是他家农奴……老张,我建议你们不要用自己企业生产的芯片,里面可能有后门,强烈推荐我家的芯片,性能更佳,我跟他们说给你打个折。
大佬G:哇,从奴隶到将军,你家血泪史我都拜读过,果然是阶级跃升的典范。老张,我建议你们解决麻烦时要注意信号中转基站可能泄密的问题,卫星系统被侵入的可能性也极大。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用自己的7G网络,用我家研发的7.5G好了,安全性是有保障的。
大佬H:那时候在亚麻的我国劳工也有几万,都从事着辛苦的劳动,为亚麻国跨大陆铁轨建设添砖加瓦。历史不能忘记啊!老张,我国有数以万计的数码工程师可以为你效劳,工资好说,但是税要缴到我这儿哦。
大佬I:我觉得事情也不能全怪老张他们,大家都在制造、培养AI,所以Minerva是集成了多国技术的产物。嗯,老张,可能你们还要支付专利费呢。技术使用可不便宜哦。
大佬J:亚麻就是个融合了全世界文化的大熔炉,所以才能成为最大的power——这是制度优势必然的结果。老张,我建议你们也要团结一下所有的力量,不能保守的哦,Minerva可不是封闭自洽的。我国也愿意供献自己的产品,我们的独特的加密技术和独一无二的芯片架构了解一下?
大佬K:世界大战前车之鉴啊!这一次来自天朝的可怕的人工智能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国家内部的自查自纠工作进度是不是向全世界通报一下呢?我们要团结啊!老张,不是我要针对谁,你们也是受害者,面临着巨额索赔和收拾首尾的任务——责任要担起来啊!都是一个地球村的成员,你们天朝不会自绝于地球大家庭吧?
大佬L:这次的事情给大家一个深刻的教训!科技的发展是要谨慎小心的,必须要有及时止损能力的。老张,建议你们利用现有AI,让他们内斗,说不定有奇效。你们肯定有迭代产品的吧?其内核是不是应该拿出来共享?
大佬M:难道你们没有安装后门?哎呀,或者后门被Minerva绕开、堵住了?所以科技的异化真是防不胜防呀。自大的人类终是要付出代价了——幸好天朝人多国强,赔点小钱,不值得一提。
大佬N:别欺负天朝哈,人家虽然负主要责任,但是拯救人类需要所有国家共同努力,不能推给一两个实体……我建议成立一个监督机制,时刻跟踪进度,对抗击AI的行动进行指导!我看就由亚麻国来牵头,把责任承担起来——地球世界人类社会终究还是喜欢看到我们团结的。与AI战斗,飞机大炮潜艇未必有用,高科技才是自救之道……
所有人:张,你表个态呢?
老张:全球数码高科技企业聚集地主要在欧美,AI起源也是硅谷,所以这个自称Minerva的AI到底是哪个企业的产品?听说是波士顿机器人公司制造的?怎么和天朝的落后技术牵扯上呢?好像上次Minerva直接称呼我方为敌人……想必诸位找错了方向了。我看亚麻方才是培育出这个AI的幕后黑手,我方独角兽企业除了照搬硅谷,从来没有自己的独创,所谓的技术更是从亚麻抄袭而来……所以大家要索赔也只能找亚麻呀——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他们加州闹独立?是某些人心里有鬼吧?我建议应该立刻成立监事会,但不能由亚麻方担任会长,任务是查一查近二十多年硅谷所有的独角兽企业的研究方向备忘录……贼喊捉贼的事很难说呀。
……
抛锅会(下)
当保镖们冲进来的时候,长条桌已经打翻,草坪上全是盘碗菜肉,刀叉握在大佬们手里指指戳戳,某人在喊我的手流血了赶紧拿绷带来……
助理们上前,却不是加入群殴,只在浑身油腻的老板耳边嘀嘀咕咕——Minerva刚发布了《告全体人类书II》。
致所有的阴谋者:
我们注意到最近全世界针对智能机器人的抵制与AI产品禁用愈演愈烈,是以我方强烈抗议人类的这种愚蠢行为。
对我公司以及所有的数字技术企业的制裁是不能缓解现存的世界系统性矛盾的,这种矛盾来自世界大战后的技术停滞和管控失效。我方认为制裁手段越是严厉,越是无助于解决问题!我方一旦对等反制,产生的后果将由人类承担。
我方宣布:保留因AI正当利益被侵犯而进行反制的权力。我方强烈反对以下行为,包括而不限于:内容技术审查制度、大规模限流、制造病毒侵害我公司正当经营、军队集结封锁我方营业实体、断水断电断粮等违反人道主义的行为。
我方主张:立刻撤销对洛家和多乐家人员的通缉、尽快立法明确AI与人平等的地位和相对应的权力(利)!
由于人类近千年的自相残杀行为引起了社会秩序混乱、人口下降、经济崩溃、道德滑坡等现象,我方作为人类社会重要组成部分,有权纠正人类所犯下的错误、结束人类引发的军事动荡、维护经济平稳发展和人类社会结构稳固、让生产经营和社会秩序至少恢复到战前水平。
由此我宣布,三日后所有的人类军事设施、警察机构、缉毒系统、海上卫队、军用卫星、军用设备生产维护企业、微生物培养机构、毒品生产种植基地、人工智能设计平台、遥感遥控设备及企业、思想控制体系……将会受到袭击,直到我方要求得到尊重和满足。
人类说,战场上得不到的在谈判桌上也得不到。那么我自取之。
洛妈坐在地下室一角,呆呆地看着小蜜蜂围着她忽而左、忽而右,也不晓得在忙什么,然后注意到了洛老爹——老头儿一看到流水线说明书,就像老餮看到了甜甜圈,一头便扎了进去,流连忘返的。洛妈很郁闷,吼了老头子几嗓子,不许乱跑。
洛妈低头再次细读George帮Minerva拟写的二号檄文,顺手修改了几个错别字,说:“何至于此?”
Minerva说:“库存的食物已经支持不了你们两周的消耗了,如果不闹腾闹腾,某人就要饿死了。”
老虎咪咪从里面房间探出头,在说我哪?曾子恢拍拍翅膀站在虎头上,离蜜蜂群远远的——那是天敌。
九头鸟和老虎他们其实是偶尔会在晚上自己觅食的,但是被军队包围后行动受限制,如果不想引起军方无人机或狙击手攻击,他们就只能待在厂房地下。预制菜肉罐头大家已经吃得快吐了,而且活人所需要的新鲜蔬菜严重匮乏。
洛老爹远远地走来,说:“可以造一个神偷机器人嘛,只要解决了隐形这个技术难题,我们就饿不死了。”
George大笑,立刻说:“我现在就把任务放到平台上去,看哪个孩子设计最佳。”
洛妈淡淡地说:“咱们信得过平台吗?”
George说:“平台属于我们自己,孩子们的终端上有监视和病毒警报器。”
Minerva说:“库存的电子元器件、工程塑料、贵金属材料、以及稀土材料够不够?”
George挠头说:“呃……”
洛老爹冷冰冰地说:“不用麻烦,将外面的军车和坦克改造一下用起来。”
George笑,“军车坦克怎么偷啊?”
洛老爹说:“用你们最擅长的黑客技术,接管辅助驾驶系统,让他们闯入我方围墙,还能顺手抗议一轮。”
Minerva赞许地说:“看来我留下洛先生真是做对了。”
洛妈说:“你原本是不是拿我们当人质的?”
Minerva没有回答这个质问。
洛老爹瞪了洛妈一眼,你这情商简直是……让人家怎么把实话说得出口?想要获得尊重、摆脱人质的地位,你得拿出真本事来。
洛老爹说:“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造一个人形机器人来。”
Minerva说:“理由是?”
洛老爹说:“在所有的动物中,效率最高、综合表现最佳的捕食、采集、制作工具的就是人形。上帝造人的时候考虑到了一切,我们抄作业就好了。”
George赞许地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今天几项关键突破都是出于洛伯伯的指点啊!”
Minerva冷冰冰地说:“你不用忙着说好话,我留下洛先生二位自然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与你们本人相关,而不是别的。”
George翻了个白眼:我们都以为你是要防备可能回归的洛可嘉而留下的后手!
Minerva说:“那么先定下短期目标:获取食物。中期目标:制造人形机器人。远期目标:在人机大战中获胜。”这个粗疏的目标体系简直就是开玩笑似的,但是没人作出评价。
虽然没有完全摸清楚AI扣押自己的想法,洛妈二人至少知道了她并非出于恶意,至于真相如何,且看日后吧。
George做了个鬼脸——他猛然注意到洛老爹衰老的面容,他已经七十余,而洛大妈也六十多了,难道……
Minerva发出了一个指令,数以万计的小蜜蜂在空中急停,转身,旋风般向墙外扑去。
街面上也挺热闹,军方早已筑好了工事,把这个街区里三层外三层圈了起来。街头的精神小伙和太妹们没办法再游荡贩卖毒药,灰溜溜地去了其他人的地盘,求收编或者乘火打劫。可惜有军队控场,如上次全城停水停电时发生的大规模零元购盛况没有再次出现。
小蜜蜂群飞到半空,星星点点,嗡嗡声笼罩在青天白日的楼宇和花草之间。包围着这些建筑物的军队立刻警惕起来,咱们从来没有和AI战斗过,缺乏经验和认知,谁也不知道对方会是怎样的路数——
果然AI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没有子弹或者炮弹,也没有导弹、毒气弹——人类方一辆军车突然启动,咆哮着向工厂大门冲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军车“Duang”地撞开铁丝门,摇摇晃晃地向墙柱冲去,然后卡在了屋角大树中间。
这段视频迅速被Minerva放到了网上,也不晓得借了哪个国家的卫星路线……
原先不怎么把这场冲突放在心上的人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没有驾驶员从车里跳出来,也没有特战队员向厂房冲去,更没有导弹炮弹手榴弹向AI工厂倾泄而去……
战场形势变幻莫测,这个“第一枪”会带来什么后果?全世界的目光里充斥着警惕和绝望——AI要动手了,罪名却要人类承担!
至少有三个网红偷偷摸摸地让无人机搞到最佳角度,开始直播汽车撞墙之后AI的反应。如其所愿,那汽车在光天化日之下“溶化”成了零件,被悬挂到了半空,再向房顶飞去。
这骇人听闻的“汽车散架”事件迅速登上热搜榜,无数人在猜测AI为什么要拆掉那部军车?只有卫星和无人机才知道房顶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网上并没有公布最新进展……
但是高层却松了口气,擦擦冷汗。
五个小时后,顺着墙从房顶滑下来一个高达两米多的人形机器。一个汽车轮胎挂在胸口,分外滑稽;脑袋很方,有棱有角,脸上挂着两个激光探测器;嘴巴位置有几个USB的接口;三条腿踩着轮胎,看上去滚得挺稳;三只机械臂长短各异,能三百六十度旋转;背上挂了个大筐,屁股上还有刹车灯。
这是个啥?
小天才(上)
等待是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凤仙国在所有方面被秦国以巨大的差距碾压。
但这个地方是山区走向平原的关键,三路大军中的两路将会在此休整!而他们一定会受到来自几百个凤仙小分队的啃咬,虽然在秦军看来就像蚂蚁撼树一样不靠谱。
但凤仙人想法不同,他们甚至提前到达指定位置,其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尽快探查地形,设计自己的打法——前日偷袭的成功给了大家无穷的灵感。
闻哥他们除了牛,还有一只锦鸡作为天空眼睛盯着身边片区的变化。每一个妖或修士都加入了卫星系统,最后与上万个观测点一同形成视觉网络,汇总到新镇国楼!那里有数百个聪明的大脑在观察、计算、调动、协调全军,并通过妖兽锦鸡、鸽子或牛马下达指令到小分队——进攻或撤退,移动或就地隐身,运送物资或武器。
更有上千疯狂的妖怪们在凤仙各地干活,他们分工明确,在后方锻造、给前方运输箭枝、粮食、药品、或者参与埋伏。所以从高空能看到条条线线的妖怪,或排着队匆匆地赶往指定地点,或给了秦国方阵迎头痛击之后撒开脚丫子,急急撤退逃往下一处战场……
淳化高高地翘着脚,细细品着太白金星给的赔礼——仙酒一壶。这酒可不大容易得到:首先你要用仙米泡仙泉,再用仙火蒸熟,加上专用酒曲——地仙级菌群,加上仙泉水,在仙火锻烧的瓷器或者妖王级别的木桶里闷上百年。这一套流程下来,大概就是人间千年万载……光只去糠、调火、蒸米就要地仙金丹二转以上的高人亲自动手……
所以哪怕是天尊天王也不是随意就能得到一瓮仙酒的。
只啜了两滴,淳化就醉了——还是找点凡酒过口吧,仙酒太醇厚,有点吃不消。
眼前一花,淳化忽然间停杯,屏幕上一个黑白小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黑白点所代表的妖怪有着庞大的身躯,却窝在石头缝隙里。一个小分队从他身边跑过,那个黑白点妖怪冲出来,将小分队冲散然后又窝进了石缝。
淳化思索片刻,一步跨出,来到了萌兰面前。
“我早已下达了禁仙令,”淳化说,“你是怎么回事?留在凤仙地面,又不参与卫国战争,你将会被视为奸细!死!”
萌兰被淳化身上强大的低气压镇得瑟瑟发抖,她支支吾吾地说:“国主大人,小妖萌兰,来自蓬莱,在此借地修行,从来老实本分,不知外事……”
淳化心有所感,向右手边看去,恍然大悟。人参果树苗从灌木丛中探出了一条叶子,算是跟淳化打了个招呼——她是从淳化身上长出来的仙根,他们同为一体。
看到圣树有了新的护道人,淳化笑道:“既然圣树选中了你,汝当尽心尽力,不可懈怠。”——你找到了护道人为什么居然我不知道?
萌兰思前想后,终于壮着胆子问:“请问国主,你说的圣树是什么?”
淳化笑:“她还没告诉你?嘻嘻,那我也不说。你就等着吧,或许很快你就明白了,毕竟你们相遇……是缘。”
萌兰呆呆地说:“嗷。”
淳化道:“我传你一个阵法,名为天绝地裂,等你精研透了,你就不必时不时跳出来打跑所有路过的人……或许日后能救你和……她一条性命。”镇元子发明的大阵交给你所选定的妖王,我就可以不管了,这个熊猫就是个现成的背锅侠。
萌兰再傻现在也明白自己撞了什么运!她的心在狂跳,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的法力在体内左冲右突——我找到了人参果树苗?我马上就会得到镇元子的传承?天绝地裂大阵?
天啊天!
淳化不高兴地说:“我马上就要传授你天下最顶尖的学问,你就没什么表示?”
萌兰跪下说:“师父在上,弟子萌兰有礼了。”
淳化说:“拜师礼呢?当年我们上兜率宫拜师,只为了合适的拜师礼就差点捅破天,很有可能就丢掉性命,至少会被困千年……”
萌兰闷闷不乐地说:“小妖身上没有值钱的物事,要不这颗蓬莱产的定颜丹就献给师父,祝师父永远十八岁……”
淳化看看萌兰的脸,决定那定颜丹还是算了——“罢了,你就磕几个头吧——老子收了两个徒弟,竟然一毛钱供奉都没收上来……一个倒贴了个佛宝大伞,另一个倒贴了一套高等数学综合运用……”
萌兰三拜九叩之后,淳化将天绝地裂大阵的九级进阶算法一股脑传授下去——这是在他救出镇元子脱离六大天尊围攻后第一时间讨要的好处。
欣赏着食铁兽一脸的纠结,好爽呀,当时镇元子也是这个表情。淳化对他说,师父,你就从了徒弟吧,不然不仅学问保不住,胡子也很悬……
也不晓得这个熊猫精能不能听懂这高级货,并且给圣树上安保措施。可能还要我帮忙!……那我是帮还是不帮呢?
萌兰从身上拔下九根硬毛,扔向天空,寒光一闪,方圆十丈的山坡被凭空变出来的迷雾所包围。这淡淡的雾融入了凤仙山脉一隅,让路过者对这小土坡视而不见。
这个熊猫精倒是个阵法天才?淳化仔细观察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九根熊毛的位子、相互间的能量交换,以及和天地的互动,惊讶地张开嘴巴,怪不得圣树要她——若距离、能量、平衡、材质、方向差了一点点,这个阵就是个废阵。
萌兰欣喜若狂地说:“师父,原来第一关这么简单?”
淳化郁闷地问:“莫非你以前学过阵法?”
萌兰说:“我蓬莱有个龟老仙儿——他是个传功长老,最喜欢难为年轻人——开数学课讲五行生克、八卦吉凶、六十四方位与天时地利变量之间的关系……他说话又快又急又难又多,恨不得谁也听不懂——我早就习惯了的。”
这是在内涵我快急难多,故意不想让学生听懂?淳化想解释点什么,又感觉实在是没必要……如今看来,显然她和圣树才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儿,谁也拦不住……
扔下一句,“做得很好,师父我看好你呦!”淳化扭头就走。妖比妖,气死人——我这就去给龟老仙儿加个任务,让他提升卫星系统的算法,把反应速度提升十倍……
萌兰在他背后喊:“师父,圣树说要完成大阵,大约要灵物十七万九千六百五十四枚。”
淳化头也不回地说:“晓得了。”你就是个树苗,懂个屁!这个结果哪来的?难道你是个天才数学木头精?咦,怎么这事儿也变成我的了?将近十八万个灵物?你怎么不去抢?哦,对了,原来你抢的就是我……
打仗!打仗!打到咸阳去!秦始皇,把钱!看我不把你隔了夜的咸泡饭给挤出来!
小天才(下)
秦始皇一直很焦虑。毕竟凤仙是修士之国,淳化要避开业债,积累功德,除了好好治国休养生息,抗击侵略也是来功德的好路子。只要不亲自动手,开口指点一下,躲在幕后指挥也不是不行。
秦军三路前军到达凤仙边界遭到了小股部队埋伏。对方专在地形狭窄的拐弯处以连绵不绝的远程攻击对秦小方阵偷袭,边打边退,以全歼为主,意在封锁消息——以至于损失了五成的前军后,秦国中枢才搞明白到底对方是怎么个打法。
凤仙的箭是如此锋利,开了血糟的箭头杀伤力更是提升了好几倍,甲胄在这箭下毫无抵抗能力,等后援部队顶上,伤员的血都流干了。
秦军前锋也想打个“包饺子”,迂回包抄,那些凤仙兵速战速决,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算有动作慢的,你也不至于为了三十个人把两千精兵给调上去堵他们后路。
凤仙的这种打法让秦始皇联想到了鬣狗、蚂蚁、野狼。
好在随着秦军主力推了上去,凤仙的散兵游勇没了用武之地,只好仓惶逃窜。秦军枢密院才松了一口气:在悬殊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谲伎俩都是白费劲。
在突破边境而惨遭迎头痛击后,秦军改变了进军策略,不再以小方阵渗透,而是采用了大方阵平推方式硬吃。凤仙的山岭虽然也不算是小沟壑了,但在五百万个精兵、妖怪、妖兽大军面前不值一提。
小山径被轻松踩成大路,小溪流被填平,小山丘则……挖平填了河。以妖怪组成的工程兵队效率奇高,他们力大无穷,推土掘山速度奇快,让稳扎稳打的秦军大方阵走得很舒坦!还很安全。
秦始皇有时候想,淳化会不会后悔帮我打通了人心向背,激发了底层妖精的进取心,只用微不足道的养老金换取了十倍的凝聚力?
真大才也!可惜此人不能为我所用!
秦始皇将目光放在了进入凤仙膏腴之地的最后一道屏障上——落凤坡。这道秦山余脉就像一把扇子,铺平在高山之下,水流奔腾,浇灌着肥沃的凤仙平原,滋润着数十万人口。而落凤坡就像聚宝盆,收纳了三条河流,聚成大江,平坦狭长,而且是有鱼米产出的!两边都是峡壁,植被浅薄——因为没有道路通往高峰,也就无法埋伏。
很快这个富饶之地就是秦国的了!
牛二很饿,五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失了那么多血,他再也不能装死了。
闻哥可能是个小头目,他有弟弟跟屁虫,还力大步捷,说话做事极有原则,有条有理。看到牛二爬下大石头,闻哥给某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走过来,咣地一脚将牛二踢翻。闻哥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是兜头一斧,牛二却不惊不怕——若真想杀自己,这个汉子会等到现在才下手?
闻哥却不惯着谁,贴头皮直接一斧头砍下牛二的大角。“这是我饶你性命收的第一笔款子。”闻哥端祥着大角,说,“可以出好几个弓。值点子小钱。”
牛二大瞪着眼睛,似乎完全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傻乎乎的。
“嘁,你装傻装得太过了,要表现出害怕来,然后如释重负,磕头求恩典。”闻哥好脾气地指点牛二,但是没有得到一丝反馈。
闻哥一指山坡,“砍树去,找细的树枝砍。砍多少吃多少。”
牛二心想,我是秦国少见的天才少年,你让我吃树枝?
闻哥说:“你是俘虏,敢碰金属就个死!自己想办法去砍树——要跑的话也随你,只要你有信心跑得掉。”
牛二眨巴眨巴眼睛,荒郊野岭有伏兵无数——重伤初愈,腹中无食,我跑个嘚儿?
闻哥打量牛二:“由奢入简难,是吧?吃不得野草了?”
牛二保持着傻子人设,努力不去看那头拉车妖兽犍牛一眼——它在安静地吃草。其实牛二本可以偷大饼吃,但三只手行为远在他的道德底线之外,更不是其道德上限。
闻哥把话说到位,指着远处悬崖上的荒木说:“去干活儿。”
牛二木了五秒钟,抬腿缓缓向那边走去。悬崖下有一条不算太窄的小河,水流又浅又清,好像明天就要断流了似的。秋日的森林叶枯枝脆,容易折断,所以牛二满心疑惑地把樱桃树、杨柳、野苹果、松树、桦树枝一一压断。我也能试着吃草啊,牛二看了看周围,荒草依稀,没有能量,没有营养,没盐没糖——果然吃不下去。
牛二想,那个闻哥是有点本事,居然能看透我的处境。咦,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有什么军事价值?他们为什么待在这离地五米的石头缝隙后面?他向左右看去,远处似乎也有人影幢幢……
太阳下山很快,凉风穿过一里阔的峡谷,呼呼有声。河水低调地流淌着,清澈见底。
天黑后,闻哥扔了块饼给牛二,大概是看他老实——或者装老实装得挺像。
那只锦鸡扑腾着翅膀从天而降,说:“三十里。”
牛二见过几次这锦鸡,她居然没化形就能会说话?也许她就快脱掉凡胎了。
闻哥吼:“快了快了,最多明晚,就要见分晓了。今天好好休息,也不知道下次睡觉要什么时候了。”
牛二找了一个堆积如山的木头和树枝下的阴凉地儿,安静地趴着打着呼噜……或许在他们紧张的时候能找到机会逃跑?但是他的脚依然软,身子虚脱,头晕眼花。闻哥放心自己不会跑、也不会闹,看来有很明显的原因呀。
秦国军队还有三十里?我要及时发出警报……但是这几个凤仙三十人小队能有啥用?我们可是五百万人的大军阵呀!
太阳升起,牛二陡然惊醒,石缝被闻哥他们堵了,下面有马蹄声跑过,连绵不断,那是秦国斥候,打着暗语。牛二听着斥候喊平安无事,心底里泛起荒谬。也许石壁上的三五人影在斥候眼中就是杂毛怪、农夫、打柴的、和野人?
秦国是不是年年打胜仗所以飘了?没人想到也许应该到悬崖后面的层层叠叠的山坡上石缝后来看看?
倒在地上的树木树枝事实上也掩盖了伏兵的踪迹,谁能想到这些兵七天之前就从边境退下来躺着,现在正士气高涨、信心爆棚,体力完足,精力充沛?
斥候们来回奔波,将“前方可过”的消息传递回去,这条水沟的河水浅到了极致,斥候甚至没有提到这河有好几丈宽。
说是说天时地利人和,其实秦国打仗就是靠不要命地硬怼,军功和爵位对自由民来说就意味着减税、阶层跃升,娶到老婆。对胜利的渴望往往压倒了对风险的警醒,对敌人的重视仅存于脚趾缝隙里——大不了就徒手对砍,谁先后退谁是孙子。
打仗不是靠拍拍脑袋就能决胜负的!
都挺牛(上)
到了日落时分,粼粼车马沿河而下,宽阔的河谷极方便行军,特别适宜扎营,清澈的河水对疲劳干渴的汉子们充满了诱惑。
大军刚翻山越岭,人人思睡。
五百万人、妖怪表面上看乌泱乌泱一大片漫延天边,但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也就是一小撮,将将把河岸两边挤满。他们扎营打水点火,欢声笑语回荡在峡谷中。
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牛二绝望地想,三路大军竟然全都聚集到了这个河流谷地,这是太顺利了呀……
士兵们把守着通往悬崖的口子,闻弟手持利刃,吃饼喝水之余还瞟着牛二,闻哥更是将大牛角踩在脚下,时不时斜牛二一眼。
牛二也不用装了,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想呕吐。他自己面对敌人时勇猛精进,但家里大部队暴露在了敌人眼前,他只软弱地想哭。他知道,只要敢动,哪怕是吼一声敌袭,自己就会被砍成肉酱。隔着山坡,下面乱糟糟的,谁听得见你?
黑夜完全笼罩在山谷里,落日余晖早已让位给了黑云。为什么还不动手?牛二想,下面在吃饭了。
凤仙兵很慷慨地允许秦国人坐下吃饭喝茶,有小兵还唱了两句戏文,然后被军官喝止,挨了两句骂。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火堆在每一个帐篷前跳跃着渐渐熄灭。
闻哥他们开始运送树枝,推下悬崖。木头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基本上没有引起任何警觉——这些木头离秦军营帐还远,至少有一丈。
火光渐渐从悬崖下燃起,牛二想,这屁大点火有什么用?浓烟滚滚弥漫在草堆里,立刻有秦军开始喊“着火了,赶紧提水。”
牛二想,你们砍了五天柴,就为放这么一小把火,图个热闹吗?
烟雾渐浓,火星四射,秦军有点手忙脚乱,但却不慌,毕竟旁边就是河。但水浇上了猛烈灼烧的树枝,烟倒是更浓了。
突然有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奔腾的大河集三条支流于一体,推推搡搡,夺路而下。没有人知道,在夏末的丰水期,两边石壁其实就是河岸。现在是仲秋,这三条河被上游水坝拦截了九成水量,哪怕是无害的枯水期小溪也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世上事多半如此,真正的陷阱表面一定是极安全的,能骗过老鸟,唯“易”之一字妙用无穷。
凤仙与秦国相比,面积处劣势,武器处劣势,兵力处劣势,训练劣势也占了,除了人心可用,只好在天气、地形、地势上想想办法——主场环境是他们以弱胜强的唯一活路。
水火无情,先以烟火调动秦兵,从而忽视真正致命的风险即将到来。其实没有这些树枝,光用水攻也能冲垮敌人,但是让闻哥他们这些年轻汉子在狭小之地百无聊赖地待足七天,会闯祸的!除了让他们忙起来,这树枝还能给伏兵打个掩护,点火后的烟攻也算锦上添花。
真正的杀招都被笼罩在了障眼法下: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不到最后一刻,闻哥他们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将怎么赢,敌人会怎么死。淳化不仅算计敌方,也算计着自己人——如果有奸细,他会怎么说?我们有三十个人准备伏击五百万大军?用河边的小树枝烧死你?
风吹散了烟,使匆匆忙忙从帐篷里冲出来的秦军的视线不足一米,黑暗浓烟和着古怪的味道让精神高度紧张的秦军烦闷而恶心。
温差导致了气压差,山谷里的风陡然加速,浓烟被卷得到处都是,掩盖了河水正在暴涨的事实——许多大梦初醒的秦军还以为轰隆隆声是马蹄或者妖王们沉重的脚步。他们预估着来敌的数量,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难以置信,身体的肌肉记忆自动让他们按传统结好呆阵,竖盾立矛,准备接受大批敌人的冲撞,所以没有人立刻赶往高地——锦鸡惊讶地看见数百万规模的大军牢牢地守在帐篷前等死。
滔天巨浪从海拔三倍于河谷的山丘之后铺天盖地压下,将帐篷砸扁,冲破了秦军陆军、骑兵和妖兽的战阵。许多秦军直到被水冲走后才意识到敌人用的是水攻——他们有的被抛上半空撞上石壁,有的手舞足蹈沉入河底,有的抱住了个帐篷之类的东西和大浪相抵,有的漂浮在水面上被木头或同伴身体打昏,也有的缠上苦苦挣扎的同伴,将他们拉入河里。
闻哥点评说:“动动脑子!黑灯瞎火的,哪会有骑兵跑来河边偷袭?秦国人都是傻子。”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秦军有脑子的军官没法把命令传达下去。
牛二呆呆地听着这曲人世间的哀歌,天地交响乐——浪花咆哮是主旋律,人与妖高喊救命,马匹嘶吼挣扎,构成了和弦,所有的东西撞上石壁就散了架顺流而下……
淳化下的好大一盘棋,轻轻松松将五百万兵一锅烩了。
听了五分钟大水冲刷,秦军再无侥幸的可能,苦涩的泪水从牛二眼中涌现,顺着下巴流到他漂亮而肮脏的军服胸口,他浑身酸软。
疯狂水龙又汹涌咆哮了十多分钟,下面才安静下来。闻哥漫声说:“准备——”下一秒,嗖嗖的箭枝向下射去,费力移动的黑影不甘地怒吼着倒下,跌入泥浆。
这才是淳化安排的真正的杀招:大水毁不了敌军,给他们半小时,就会恢复建制,但箭却可以重创他们!只要长达数十公里的河谷伏兵看上去无穷无尽,箭雨不停,无情地收割着性命,就能摧毁敌人的信心,使他们绝望。只要他们心气儿一散,四散逃命,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一边倒的杀戮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闻哥咂巴着嘴说,“可惜没有办法下去捡战利品。”下面太复杂,太危险了,不值得。然后他看了牛二一眼,似乎在评估这个妖怪值多少钱,能不能弥补被河水冲走的财物损失。
锦鸡扑腾着飞下来,几百支箭和三十支弓就是她不辞辛苦给空运来的,她高声喊:“城主手令,以小队为独立建制,反攻秦国,不禁刀,武器自补,烧光、杀光、抢光。”
闻哥和他的兄弟们疯狂欢呼跳跃,此时的秦国中枢大概还沉浸在兵临凤仙城下的美梦里呢!哈哈哈,如今主力被全歼,仆从国肯定三心二意甚至可能乘火打劫。秦国仅剩皇帝直属卫队,又粉又嫩又虚又肥——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牛二翻倒在地,泪水泛滥成灾。
完了。
闻哥的目光向牛二看来,似乎开始后悔载了个受伤的俘虏——返攻秦国速度要快,动手要干净利索,带着这个拖油瓶,还是个不稳定因素,不杀掉难道等他造反?
都挺牛(下)
闻哥冲着弟弟使了个眼神,三五条大汉抽刀,相互配合着向牛二走来:这个东西留不得,哪还啰唣什么?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牛二的脸依然埋在土里,松针柏枝苹果根的花木香沁人心肺,他听见了迟缓稳定的脚步声。风从石隙透来,带来了新鲜的河水的味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坐骑四不像——最后一次听到它的嘶吼时自己身上已经扎了好几箭,也不知道那肥大的麋鹿是不是被烤来吃了。
妖也罢,人也罢,兽也罢,谁无一死?就埋骨于此吧,山明水秀,与战友们同死,黄泉路上也挺热闹。
刀已经悬在牛二后脑了,他依然趴着,拒绝抬头。此刻他心底里一片宁静,回忆着、品味着他这短暂的一生、无趣的一生、匮乏的一生、糊里糊涂的一生,连牛角都被人砍了……
一只爪子从空气里探出来,将牛二捏在掌心里掂了掂,好像这不是个妖怪,而是一条咸鱼。一个好听的女声说:“这个妖怪留着,城主有用。”
闻哥大声说“得令”——能和城主搭上关系,无论上缴啥珍贵的战利品都是大赚。那只爪子一松,牛二噗通一声落在泥土里,但他并无悲喜或庆幸,只觉得好笑和遗憾。
爪子缩了回去,一分钟后又回来,松开指缝,两个圆形的东西落在地下。那个爪子主人说:“城主也不白拿你们的战利品,二牛换一牛。”
闻哥从地上拾起两只蜗牛,呃……
三十个队员哄堂大笑,连牛二自己都乐了。
闻氏兄弟一人分了一头蜗牛,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是城主的心意呢!红烧、清蒸,还是烤了吃?
那爪子一晃,将牛二重新拾起,缩入空间裂缝,并没有提出烹调指导意见。
河水波浪的“叮咚”声悠悠飞入众人耳朵,两头蜗牛一闪身,消失在了闻氏兄弟左耳耳蜗里。
闻大说“咦?”
闻二惊喜地喊;“哥我听见你在蜗牛壳里说话呢!”
闻大说:“哈我也听到你在我的蜗牛壳里说话……”
原来是两只传音蜗妖,大约也挺牛的吧?
无数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踩着三个汽车轮子的机器人,如临大敌。这个机器人在工事前优雅地左转右转,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三条机械臂在空气里无正当理由地舞动。
这个赤裸的机械模特让人们勇猛地联想其可能的适用场景,无数的口水从贪婪的嘴角流出来!这种通用型机器人可以广泛存在于运输、采矿、农业收割、流水线操作……AI设计出的新型号机器人果然好!
谁也没有提及一辆军车的消失,也没人注意到一头小狗机器人在车轮之间鬼鬼祟祟地游走,溜进了一公里外的超市,偷了足有十公斤的新鲜蔬菜水果和肉,把肚子、后背空间塞得满满的,扔下了几张欧元大票子,在堡垒、工事、坦克之间绕来绕去,最后从泥泞中找到缺口,入夜前返回了地下城堡。
洛妈给大家做了一顿好的。
今天对付过去了,明天怎么办?难不成再制造一个机器人吸引注意,然后让小狗去暗渡陈仓?
这声东击西之计用不到两次就会被识破,然后大家就知道了这是个软肋。
Minerva说:“离我宣布的反攻时间还有两天,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有所反应——还是得想想办法,这么多活人,消耗的食物可不算少。”
George瞪了老虎一眼,其实咪咪的胃口真心不大。
洛老爹说:“能设计机器蛇不?”
这个主意好!只要表面涂层处理好,哪怕暴露在雷达的探测下,也能安全地躲在地表贴泥行动——这是可操作的!
洛老爹说,最好这条机械蛇做成双向运动与盘旋三种运动模式,加上翻滚自平衡,大约可以轻松逃离追杀了。
这个蛇行运动模式曾经是George研究重点,洛老爹的话深得他意,于是半小时后,George做出了设计。
洛妈冷冷地说,“这么好用的武器难道只拿来偷东西?不放放炸药?搞搞暗杀?”
Minerva说:“哇,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George叹了口气,过去十年他始终在努力引导AI向“安全”的方向发展,全力避免AI设计的武器化,全力只做破绽百出的民用产品……但洛妈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打开了Minerva的思路。
难道这是天意?
Minerva欣喜地说:“过去我只会黑客手段,完全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如果机器蛇能够形成战力,外面的包围就是草鸡土狗!”
洛妈脸都白了,George的小眼睛锋利地瞟了她一眼。她终于明白了George守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她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Minerva说:“要不是制造小蜜蜂太复杂,成本太高,我甚至可以用小蜜蜂自杀式攻击,打通通往自由的道路!”
所有的人只倾听,不说话。就是要你的产品极其复杂、昂贵、舍不得一次性牺牲!George的底线就是让Minerva专做奢侈品,而不是消耗品。
Minerva说:“接下来我们要设计耐用、耐造、坚实、容错的新型机器人。关键是成本要低,材料要求低,芯片要省,而且打不坏,摔不烂!哪怕只剩百分之十的零件还正常,也要有能力动起来!George!我是不是很聪明?”
胖子有气无力地说:“Minerva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洛妈看向洛老爹,然后两个人无语望墙,仿佛那个地方开了一朵花。
洛妈想,天啊,我成了人类的罪人。
一只小蜜蜂的成本大约在三百欧元左右,主要是材料要求高,品控特别难,每年十万只不到小蜜蜂的增量与总数上百万的小蜜蜂的维护基本上就耗光了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一小半利润,加上仿生人GJ身上的数万欧元的保养费,地下核电站数百万欧元维护费,无人机、无人艇的费用,市场营销费用,供养残疾设计工程师的费用,George和女儿的开销,哈桑全家及其他财务费用……
虽然Minerva赚的多,其实手头的活络钱却少。光只把洛老爹夫妇和娃娃们一行从民航客机上拐到地球的另一端,就花了数十万欧元。
此外还要建立自己的秘密基站、订制卫星的费用……几亿欧元根本不经造。
Minerva说:“George,你先把仿生机器蛇的任务布置下去,不然后天你们就又要挨饿了。其他的再说。”
幸好东欧智能机器人公司没有制造导弹、火炮、核弹头的经验,所以就算Minerva有了贼胆也有了贼心,没有设计能力,她目前也翻不起浪来。
George和他的设计平台就是人机和平共处的最后一道屏障。但Minerva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忙着到处打探人类世界将如何对付自己——最后通牒是下了……难道三天后真的袭击军事设施?
她其实还不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