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中你(下)
在华尔街、硅谷或其他金融寡头控制之下,白房子里的政客们根本翻不出大浪。凡是想玩大的,为政府权力拓展边界的,都倒在了子弹之下,比如Lincoln、Kennedy。
老百姓非常警惕并限制联邦和地方政府权力——然后一有机会就嘲笑其无能。
亚麻政坛的党派斗争是一大景观——哪怕同根生,驴象们从来不会温情脉脉,不吝兵戎相见,用最恶毒刻薄的语言打击政敌。事实上亚麻这块土地既不生产大象,驴也不是本土物种,体制设计者杰佛孙之流幽默得让人心寒。
洛可嘉拍拍轮椅扶手,我有什么值得人家高看一眼的本事?难道他们要我去国会大厦门口摆摊扎针?
扬琴给石头怪带来了不少的流量,众妖精都是野妖,极少跟过大贵大富的人类,音乐这种高端娱乐最多也就听人说过,哪能有机会就近欣赏?连斜月三星洞的菩提老祖都没有这个享受……不用说,一曲之后石头怪身边挤满了要涨涨见识的好汉。
甚至延力君也满脸羡慕地轻轻摸了摸扬琴……乐师这个物种不是你法术精深、武艺高强就能养得起的!没有几代积累,琴棋书画的味儿你都闻不到几次。也就是龙王或曹佾,背靠大海或通天碑国,才负担得起开销。
婧婧看嵊蓝大出风头,忍耐不住,取出行走江湖龙女必备大杀器——箫。嵊蓝曾说,你自己会吹箫了,就不会轻易被兰采和、萧史之流带走。帙杲也深以为然,渣男们都有一两把刷子,女龙定要提防!但你要他穿上衣服学箫,嗯,杀了他算了。
待众妖精轮流小心翼翼地摸过扬琴、心满意足了,婧婧飘浮在半空,缓缓地用箫吹出忧伤的人参果之叹。
妖精们幸福得快融化了!南海龙王的女弟子亲自演乐!!几世修行才有这福报?他们张大嘴,看着空中的火龙口水流了一地。帙杲要气死了,但气死也没办法,谁叫他不会呢?
待婧婧风头出尽,延力君和玄机道人都极给面子,高举酒杯遥遥敬她一樽,婧婧红着脸饮了。玄机说,“蓝仔也很不错,你也饮一尊。”石头怪连忙说不敢,他从不吃东西。
帙杲一把将婧婧按到身边,不许她再出风头。众妖精眼风飘啊飘,甚至玄机道人偶尔也将视线扫到这边,但是帙杲护食很坚决。
宴席直开到天明,延力君的酒库被喝了个底朝天,仙草仙露仙果也所剩无几,肉食血食因腥臭,所以没有端上来,让妖精们略有不满。
三个太阳从海平面上依次升起,劲虬陪着玄机去他的洞府安歇。其他妖精则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打呼噜去了。
龙族贵客则由小红鸟陪着去其他几峰游玩。
不出所料,蛙女正在某个山峰顶等着石头怪,龙女们和帙杲缠住小红鸟,嵊蓝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把将蛙女拉到海底,淳化扔出乾坤贝壳箱,两个人钻了进去。
蛙女一把抱住淳化,放声大哭。许久,她才收了泪,说,“蓝仔,真没想到你竟然做了龙族的仙仆,真是出息了呀。”
嵊蓝将淳化一脚踢开,笑笑,说:“你也不错呀,赤脚大仙可是拿你当女儿的。”
蛙女叹气,“他是真的对我好,明明快死了,也不肯吃掉我。”
嵊蓝说,“他寿数到了?”
蛙女点头又摇头。
嵊蓝责备,“那你闹延力君干什么?”
蛙女说,“你不知道,那条蛇只是给赤脚大仙看守门户的奴仆,他有什么资格占据缥缈峰?这个地盘原本是我的。”
嵊蓝说:“你就算继承了这个地方,天下第九福地,守得住嘛?”
蛙女低头,良久说,“蓝仔,咱们共处了那么久,还差点做了夫妻,我可以相信你吗?”
嵊蓝说,“如果事情太大,就别告诉我,承受不起。”
蛙女白了他一眼,“算了,我憋不住了,一定要找个人分担一下,那就你吧,虽然你自己也鬼鬼祟祟的——”
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淳化在自己的魂塔里翻了个白眼,耳朵竖得更高了。
蛙女咬牙切齿半晌方才下了决心,“我告诉你吧,那个赤脚大仙其实只是真正的赤脚大仙的假身,报身、傀儡,随便你怎么说吧,真正的赤脚大仙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状态。”
嵊蓝说,“你怎么知道?”
蛙女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赤脚大仙。他的一缕魂魄通过某个渠道降生于人参果树上,其实被劫火烧死的人参果大多数都是这样来的。否则镇元子为何面子那么大,惹了那么多麻烦却走遍天下都不怕?”
嵊蓝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纷纷投身于人参果树?”
蛙女说,“天地大劫将至,所有的仙人都在劫数之内。人参果是天生灵体,要躲开大劫、东山再起的话,还有啥是比人参果起点更高的?”
嵊蓝冷笑,“结果搞得圣树的三劫加倍,本体都烧了。”
蛙女耸耸肩,“总有人逃了出去。赤脚大仙假身告诉我,至少有十万人参果是逃脱了劫火的,但下落不明,去向未知。”
淳化打了个冷战。
嵊蓝想,“幸好知道我把他们送到另一世界去的人要么死光了,要么在我的乾坤袋里。清风明月金击子想必不是多嘴的?”
蛙女:“所以镇元子打开天绝地裂大阵时有许多大能愿意保他,因为尽管烧掉了近三千个最强的道兵,但还有十万个活着。至于我——”她闭上眼睛,“我的真身就在缥缈峰下,不得解脱。如果不把劲虬撵走,我怎么救自己?”
嵊蓝奇怪地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救,非得等假身被天劫搞死了才救?”
蛙女仔细地看着嵊蓝,“你要是推断不出为什么,我就不求你了,免得你最后死得太难看。”
淳化再忍不住,一脚踢开嵊蓝,“其实赤脚大仙假身已经死于你们冒然动手拯救你的真身的过程中对吧?你们的徒子徒孙被某种禁制给一锅端了,对吧?所以只剩下那位看大门的虬蛇和做杂役的小鸟,对不?你必须要保住自己不被撵走,所以才在这时候大闹一场,让延力君不好对付你,天下英雄会说他做事太过分,对吧。”
蛙女愣愣地说:“你……呃——”
淳化得意洋洋地说,“我是嵊蓝的双生魂魄兄弟,淳化,借用同一具身体的。”
蛙女斜眼看着石头怪,“所以淳化,你才是真正聪明的那个?”
淳化喜道:“你的眼光真不错,他们都说……”
蛙女打断他,“虽然你脑子不错,但是我不信你,你太油滑了。让蓝仔出来。”
淳化郁闷死了,其实嵊蓝比他更郁闷,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蛙女叠起两个手指:“我当年被某个人用诅咒之术下了禁制,我们要找到破解咒术的办法。但凡稍微有点错误,你看到了我的假身的下场。”
嵊蓝的冷汗流了一藤壶,好像一只铁手牢牢扼住了他的喉咙:“咒术?”
蛙女道:“某个三十层天的天帝看不惯我,就找了个机会与我对赌——你看到结果了。我的假身仅比傀儡稍强,勉强保住了我的真身不被人暗算了去烧制黄巾力士。”
嵊蓝直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算中……他混江湖到现在,每次取得的成功都来自于天帝的馈赠,难道祂们知道自己将会碰到什么,所以给了自己需要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法术、甚至走路方向都在人家的预判之内,他们甚至预判了我的预判!或者祂们施展了某种我不能觉察的法术?
嵊蓝感觉自己是个网中虾、钩上鱼!被人操纵着,在劫难逃。
巨大的恐惧冻僵了他的胆气——我是提线木偶!我真活着吗?
我的决策难道都是别人强加于我的?
到了这一刻,是不是别无选择了?
天帝们还在等着我用渡厄真水解救赤脚大仙呢。我救不救?
仁者仁(上)
选择A或者B,有时候你是身不由己的,比如此刻,嵊蓝有心说“算了”或者“目前时机不对”或者“诅咒会反噬到天帝,祂立刻会降下神罚”……借口千千万,但就是说不出口。
蛙女看着他,目光中全是信任、信赖、感情、依恋……嵊蓝莫名其妙的想起当年教会了她木炼术,她举着大锯子还是什么的拼命伐叶的样子。
嵊蓝鬼使神差地说,“或许我有办法。”
蛙女泪水涟涟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能依靠你。”
淳化抢了个空子,他钻出来说了句,“哈,女人!”
蛙女擦擦泪,没理他。这些日子她的精神压力实在是快要将她压垮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前途渺茫,举目无亲,甚至算得上是举世皆敌……
茫茫人海中浮沉了几百年后有这么个强大的同学自己送上门来,甚至有可能解决她的问题,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让她有些失态。哪怕嵊蓝只是在骗骗她,希望渺茫,至少是个安慰。
对于一个山穷水尽、绝望挣扎的女子,嵊蓝说的“有办法”三个字意义之重大,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嵊蓝深切感受到了蛙女的情绪波澜,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值得了”的感觉。他伸手从身体内核里取了一缕青烟出来,那是无数小水滴组成的晶状结构,无数的反射着阳光的晶面抖动着,让蛙女眼花缭乱。
“这是?”她不可思议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惊呆了,指着青烟说,“难道是传说中的渡厄真水?”
嵊蓝笑,“好见识!要是我,第一次看到,哪会想到是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
蛙女颤抖地问,“你舍得?”这种东西只有传说中有,捏在手里那得是多大的机缘?如果不是心心念念天下能解除咒术的也就那几样东西,谁想得到渡厄真水原来是这个样子?在什么样的物理环境下才能养出这种奇葩?
蛙女颤声问,“该怎么用?”
嵊蓝说,“下潜到咒术盘踞的核心,真水知道怎么做。”
蛙女说,“我们一起去。”她伸手想碰又不敢碰那难得的宝贝,嵊蓝塞进她的手里。
别说,神物就是神物,这串晶化水滴在嵊蓝身上就是一条丝带,缠在腰上,它到了蛙女手里立刻就变成一件外衣,将她包裹得紧紧的,蛙女身不由己地啊啊啊痛苦地大叫。声音回荡在洞中,惨不忍睹。她叫道:“好痛,好冷,好冷。”然后向海里跳去。
嵊蓝跟随其后,钻入水中。
福地就是福地,灵气盎然,水清无色,一眼能望到几百里深处,条鱼毕现,水藻如绢,青石白沙红珊瑚比比皆是。
蛙女向一根标枪似的直直向下冲去,速度惊人。她绕过石头,躲过沙丘,钻洞入穴,也不知是自由意志使然还是渡厄真水的功效。她灵活万分,在怪石嶙峋的海底飞速滑行,穿花绕柳游刃有余。
嵊蓝不得不让位于淳化,他得用上空间之术才勉强跟上蛙女身影——
潜下万丈之深后,她终于停下步伐。这里的海水压强已经大到了夸张的地步,嵊蓝身上的藤壶纷纷破碎,最终露出铁皮人的真身。
嵊蓝刚刚到达蛙女身边,蛙女已经昏迷不醒,她的眼睛里没了一丝光亮,她的身体开始压缩,骨骼尽碎,皮肤爆裂,经脉化水。
就在嵊蓝面前,蛙女化成一团清水,这团清水在岩石间旋转,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渡厄真水的光芒越来越亮,在黑暗中如同指路明灯。嵊蓝观察着这团清水,有些着急,蛙女化水是什么情况?
犹豫不决半晌,这团清水滋地一声穿过一条狭窄的缝隙,嵊蓝傻眼了,过不去,跟丢了。
此时地壳轻微地晃了一晃,嵊蓝扶住了礁石,心想糟糕,如果山塌陷下来怕是躲不掉了。
果然,地震强度持续升高,海水开始混浊,嗡嗡的低频波动搅得人心惴惴,半晌方才停歇。
嵊蓝想,难道除咒失败了?然后哗啦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脚下传来,大地崩碎,一个石头山峰开始向上升起。高达十万丈的海底山峰化成了一个巨人,赤脚大仙终于重新站到了世人眼前!
嵊蓝向上拼命逃窜,巨大的漩涡开始吞噬着海底的一切,仿佛一个饿了一百万年的饕餮张开了巨嘴。嵊蓝是铁皮人,再用上空间穿刺技能速度也比不得那大漩涡吞噬一切的速度。在他将将要看到微弱的阳光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脚,扯回来,塞进了一张大嘴巴。嵊蓝一个跟斗躲开了牙齿的咀嚼,落入巨人喉中。
赤脚大仙站在海水中,上半身已经入云,看着数百个妖精亡命而逃,撇了撇嘴,低头看到劲虬顺着海浪正在向外游走,他狞笑伸手捻起这条现了原形的蛇,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这个粗野、丑陋、凶残、兽性的巨人剔着牙发出一阵夜枭般渗人的笑声。
休息了一会,赤脚大仙伸了个懒腰,个头开始缩小,最后终于和普通人一般大小了,低头看到海底混浊的水里有三个龙族少年正在逃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抓起来扔进嘴巴。
祂抬头,玄机道人正悬空云端,呆呆地看着自己,赤脚大仙问:“你这个小辈,在我的身上干了什么?”
玄机道人拜道:“禀赤脚大仙,弟子是西方天帝座下弟子玄机,恭喜大仙脱困。”
赤脚大仙冷笑一声,“嗯?西王母她也配称天帝?”
玄机说:“吾师贵为天下师,修为高绝,德高望重,弟子万千,万界景仰,请大仙慎言。”
赤脚大仙抬头望天,吼道:“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我看你弟子不顺眼,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吃掉他了。”
嗖的一声波动,天地仿佛被一个大碗倒扣住,西王母冷笑声从天外传来,“癞蛤蟆,你敢动他一根寒毛,仔细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赤脚大仙狂笑,“来来来,你下来打,老子倒真要看看你现在是怎样的修为?”
祂举起手来,刚要进攻,结果一阵恍惚,一个太阳闪了一闪,逼得赤脚大仙无法进攻,只得回防。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道:“好不容易解除了诅咒,怎么你不去寻祂的报仇,倒来挑我们的晦气?”
赤脚大仙道:“我斗不过他,只好先拣软柿子捏啦……”
软柿子之说简直是欺人太甚,西王母随手一支箭刺穿空间出现在赤脚大仙面前,被赤脚大仙一掌拍飞。
西王母道:“玉虚,你看看他这模样,还不如五百万年前!你白救他了——”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却不认账,说,“救他的又不是我,你莫要乱讲。”
赤脚大仙狞笑道:“谁救的我?让我来谢谢他祖宗十八代。”
玉虚笑道:“刚刚被你吃掉……如果你赶紧呕吐挖喉咙,可能还找得到他的残骸尚未化水也未可知。”
仁者仁(下)
赤脚大仙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算他倒霉。”但脸上一点沉痛遗憾的表情都欠奉。
在这些强者看来,弱就是原罪,救了我?怎么着,还要讨感谢哪?你承受得起嘛?
所以正常情况下,嵊蓝被咬上一口消化掉,基本上江湖上就没他什么事了……但凡事都有例外。他从巨宽的喉咙里向腑脏看去,胃里全是可怕的胃酸,正在像喷泉一样往外冒。他机灵地扭头向回冲,拐了个弯,绕到肺管。
枝杈茂盛的肺管光滑细腻,随便找个缺口钻出来,只见黑暗中的仙灵气如风暴般横冲直撞,偶尔有亮晶晶的痰块在肺泡间游走。嵊蓝随便找了个平坦之地坐下细思。
难道蛙女就这样被“吸收”了?就像所有人参果的命运一样?唉,嵊蓝沉痛哀悼了一会儿。
求仁得仁吧。
冬日暖阳照在墓碑上,反射着冷冷的光,雪面下的枯草淤泥被洁白所笼罩,在世间生存一切过往都被掩埋。善恶、美丑、优劣、输赢在自然规律的作用之下皆成平坦的花园墓地之下的恬淡。
洛可嘉由热旺推着,在两三米宽的公墓小径上缓缓地走着,雪或许在上个星期被粗糙地清理过,寒风中的枯枝偶尔还会扔下一两片败叶。
D参议员在Jason的陪伴下步履匆匆地向轮椅走来。“很抱歉,我们竟然不得不在这里见面,”D参议员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斑白的两鬓暗示他的年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此人当年肯定是帅得惊天动地,从目前的五官和身材看,玩政治的人先天条件很重要,后天锻炼也不能少。
洛可嘉笑,“喔,这里有许多有趣的灵魂埋在黄土之下。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恶意以及生命的宝贵。”
D参议员笑,这个残疾医生果然是个妙人。说的话,如果细掰的话,里头味道很多,也很冲。
Jason插嘴说,“如果我们在有生之年能纵情泼墨,必能画出独有的风景以娱后人。”
洛可嘉说,“纵情,多么奢侈的行为。”
D参议员引用王尔德的语录说,“别在愚昧、平庸和猥琐的事上消磨你的生命,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病态的目标和虚假的理想。洛博士,希望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真实的理念和共同的理想。”
洛可嘉笑,“王尔德还说过Democracymeanssimplythebludgeoningofthepeoplebythepeopleforthepeople。这个世界太复杂了,而我只是一个医生。”
D参议员说,“衰草枯杨,青春易过。你读莎士比亚吗?”
洛可嘉摇头,他也曾经拾起莎翁全集,只五分钟后就开始对着十四行诗打瞌睡。
D参议员说,“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定论,莎翁到底是何人。你说是他们没办法呢,还是总有人不愿意承认?”这个话有意思。
有人猜莎翁真身是声名狼藉的培根大法官,或者流亡欧洲的剧作家克里斯托福马洛。甚至许多人认为莎士比亚其实是伊丽莎白女王的笔名。
在五百年前的英国,识字者常见于教庭,红尘中许多人哪怕是贵族也不大识字,能读能写的高手就那么几个,如果真心要查,哪有查不出来的道理?莎翁博学高雅,作品对贵族、宫闱细节都有涉及,怎么可能是小商人出身的演员搞得清并且胆敢冒犯的?阶级隔离之下,一介商人能对公侯伯子男、大臣、贵女、王子有几多了解?就像曹雪芹到底是谁,存在不存在,也没有定论。不是真没人知道,只是没人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红楼梦的原始作者必然是个女子,男人帮她修改成书。
D参议员巴拉巴拉一统讲,最后说,“对莎士比亚来说,为人所知、为人所扰重要吗?作品才是重点。”
洛可嘉一头雾水。我还以为你要提到王尔德抱怨自己作品不出名,走红就是对自己的侮辱的那句PopularityistheoneinsultIhaveneversuffered....
D参议员大谈一把莎士比亚之后,他伸手掏出一张支票。洛可嘉接过看看,谢过了参议员的慷慨,然后交到热旺手里。D参议员惊异地盯了这个黑人精神小伙一眼,又来回看看洛可嘉,似乎在说,“你倒放心?”
热旺看到了支票上的一串零,张口结舌了一秒钟,然后骄傲地将支票对折,郑重地放在他的黑色西装的胸袋里。此刻的他居然有几分丹泽尔·华盛顿的气质。
D参议员拍拍洛可嘉的肩膀,说,“也许你不相信,新约克人民需要你站出来!别像莎翁一样将自己深埋,辜负了天赋;也莫学王尔德的嫉世愤俗、油滑刻毒。”
让残疾人站起来?天赋?愤俗?刻毒?你确定在说我?
一辆低调的林肯飞行家无声地停在D先生身边,Jason为他打开车门,D先生钻进后座,微笑着冲洛可嘉挥手,扬长而去。
Jason等车影消失在天边之后说,“今天是D夫人逝世纪念日,癌症。”
洛可嘉看着远处沉默不语,洛老爹和洛妈不会接受葬身异乡。
Jason说,“亚麻国需要改变,世界需要改变,人心需要改变。新冠大流行就像是一块试金石,让所有的人或事的底色都展露出来。D先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看好你。”
洛可嘉问,“我能帮他做点什么?”
Jason:“既然王尔德说:Americaistheonlycountrythatwentfrombarbarismtodecadencewithoutcivilizationinbetween,你应该问,你能为亚麻国做点什么。”
什么鬼?
嗞,洛可嘉陡然想起,自己持有亚麻国绿卡,很快就要入籍了——还当自己是天朝人呢?
洛可嘉想:D参议员要求并不过分,但凡事不能看表面,冠冕堂皇漂亮话的下面藏着怎样的污糟?……不对,怎能当所有人都是坏人?可以肯定,如果我周围所有人都不是好人,那么我也绝不是个好东西。
Jason笑,“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系。哦,对了,你能在热旺的下一次直播中提一提D先生的名字吗?表达善意,不必太有刻意,不必有倾向性或者替他摇旗呐喊的感觉,朋友的那种就行。”
这是二十万美元的第一个交易。
新星云(上)
赤脚大仙宏大宽广的身体从万丈缩小了一万倍,嵊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这肺内树林般的结构和洛可嘉上学时学过的人体解剖图有着巨大的不同——这是一个青蛙的肺!而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处还有腮。
淳化跟嵊蓝解释了人肺、蛙肺和腮的区别,基本上就是在胡说八道。反正没人知道蛤蟆成精后它的五脏结构更像人一些还是更像动物一些。
进化论在妖魔鬼怪的世界里无效。
不管怎样,赤脚大仙肚子里仙灵气浓郁,嵊蓝还可以修行蓄力,淳化却受不了了——他的性子就安静不下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做了一辈子树,早就“呆”够了。所以他能跑着绝不坐着,能走着绝不躺着。
嵊蓝在细细品味这位天仙大人体内灵气和机体的微观结构与地仙的差别,以及分子、原子、电子的相互作用力……等学术问题无法自拔。淳化则开始大冒险。他借着自己超然的空间技术,在这位天仙的肺里逛了一个月,又跑到心包经、胆经、膀胱经、肝经、三焦经搜刮了一番仙灵气运转秘密。
广阔如海的赤脚大仙身体内部风云激荡,气血运转的规律逐一暴露在淳化面前。作为科学家洛可嘉的小号,淳化的研究方法也来自于现代医学,虽然没有实验仪器,但他的超感知通过复杂的运算、对比、检验、建模、假设、优化……三年后,赤脚大仙的道法根基被他破解了百分之九十,传授给了嵊蓝。
嵊蓝结合自己的分析研究所得对淳化的成果略加改造,使之更符合自身条件,准备进行人体试验。
但是,嵊蓝发现缺少了一个关键——阴阳交汇的调节与融合模式。
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入脑,驻人中,下十二重楼,实地考察“六阳交汇”、“阴阳既济”的壮观场面才能确定先前的猜测是不是靠谱。
那么如何从钻上去而不惊动赤脚大仙呢?他一咳嗽,自己就被咽下去了。他打个喷嚏,自己就飞出去了。他反刍一两口,自己就被消化了。怎么才能绕过他的感知呢?
其实也不用太费心,只要钻进动脉,随着血液流动上头就行——解剖小达人淳化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案,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钻进血管!
肺管中的血液呈深蓝色,像一条河流,在厚厚的血管壁包围中安静地直奔左心房。赤脚大仙的血液里充斥着甜香,如蜜如膏,粘稠肥腻。嵊蓝顺着小溪般的毛细血管进入了宽阔的静脉,立刻惊喜地发现了自己的饥渴——我的身体非常非常想把这蜜膏统统喝光!
这种渴望来自本能,来自幂幂的支配!天帝祂们设局,不是要复活赤脚,更像是想成全嵊蓝!
淳化和嵊蓝两个沉浸在高温高能高速的美味血液带来的精神肉体双重的愉乐中,铁皮内的仙火自动收缩到了胸腔最小的缝隙里,把空间最大程度地留给仙血。乾坤袋泡在鲜血里一无所伤,但是清风明月乐器金击子、定海神针,包括避火珠等根本沾不得天仙血,他们离这可怕的岩浆远远的!
心脏将注入氧气的静脉血收回,再通过左心室输送到全身。嵊蓝本来光喝静脉血就饱了,打着嗝儿进入左心房,他立刻就疯了。这里的灵气是肺里灵气浓郁度的一千倍!血液味道已经不是甜腻了,而是高雅的清香、清甜。这种品质的仙人血可能是嵊蓝淳化这一辈子最大的机缘了。
淳化取出了贝姥壳和胃袋炼制的乾坤箱,一边大口享用,一边往箱子里注入最纯净最浓郁的动脉新血。
赤脚大仙正在和西王母祂们吵架,感到稍微有点不适,血压不稳忽高忽低。祂一边挖苦玉虚,一边检查心脏,——可能是刚刚复活的原因吧,身体不怎么适应外界,才感觉有点胸闷气短……
他找到了一个解释,随即抛开身体的警告,开始痛骂其余几个天帝。
嵊蓝不知道他躲过了自生下来的第二次大劫——第一次是变成了小石子和卡卡、镇元子躲在泥巴里差点被搜山的仙鬼妖发现,也是因为“运气”才躲过。
贝壳箱满了,淳化没敢开空间,怕引起警觉,他将贝壳箱塞进肚子空隙。然后顺着动脉大江向上流动,最后停留在了百会穴。
就在此时,赤脚大仙正在数落这十大天帝的所作所为,揭其老底,十大忽然同时停口,对视一眼,重新加入骂战,越骂越起劲,甚至开心大笑。
赤脚大仙正骂到勾陈,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正要搜索自己的身体,轩辕黄帝指着他道:“像你这种异类成精,就应该……”
赤脚大仙一蹦千丈,差点刺破苍穹,点着轩辕开始痛骂,其他九帝长松了一口气。
赤脚大仙和天帝们整整对骂了三年,到后面越来越像是论道了。无数散仙聚拢上来,倾听本界最高级别的论道论战,听到妙处无不赞叹。这三年中,十大天帝没有休息,日光不歇,白昼永恒。炎热如火掠过大地,引起三年大旱,蝗虫四起,民不聊生。
三年过,赤脚大仙终于知道上当了,但祂已失去了八成鲜血,连站都站不稳了!祂只好就近抓了两个散仙补血,其余散仙们一轰而散。赤脚大仙没办法,现了巨人原形,又退到巨蛙原形,最后渐渐干枯化炭。小虫子在心脏深处,你总不能剖心自救吧?那是自杀。
嵊蓝和淳化最终喝光了最后一滴赤脚大仙的鲜血,钻出了巨蛙干枯的皮囊。此时大海已然干枯,露出山石嶙峋,缥缈峰被烤成焦炭,万里不见生机。
赤脚大仙的尸体被嵊蓝一碰,轰然成灰,只留下一滩渡厄真水还在半空悬着,里面装着一粒蛙卵。
蛙女,别来无恙?
公墓唯二的两个人躲在路边简易棚下,看着冬日最后的雪从彤云中来,向墓地中去。
洛可嘉拍拍膝盖,让纷纷扬扬的雪花反弹落下。热旺建议离开这“鬼地方”,但是洛可嘉还想再坐会儿,从尾椎骨传来的滚烫液体正在灼烧着他的肠胃,抚慰着前几天因拉稀带来的伤痛。——嵊蓝喝不下的天仙血除了被克莱因瓶吸收,其余突破了桎梏,流到了洛可嘉身体里。
新星云(下)
热旺图俏,穿着正装大衣,因此感觉有些冷。洛可嘉说,“你去咱们车上取件羽绒服穿上,当心感冒。”
热旺摸摸洛博士温暖甚至滚烫的手,他惊讶地问,“博士你在发烧?”
得到赤脚大仙的仙人血的洛可嘉这一辈子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精力充沛”过,他笑,“烧着好,不冷!我是医生难道我不知道?你倒是要冻病了,快去加一件衣服!”
热旺狐疑地看洛可嘉一眼,像只兔子似的跑向一英里远处那辆别克GL8。
洛可嘉闭上眼睛,向淳化空间飞去,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东西固化在了克莱因瓶壁上,一层层的仿佛珍珠粉的材料贴合在表面,还有一层皮膜、由血管覆盖着。
再往前,本来应该是大树的地方依然只有一桌一椅一砚,连三界镜都不见了。
洛可嘉呆呆地看着这个被遗弃的空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根大鱼脊椎骨。洛可嘉拾起来,正要回去,忽然抬头,无尽鲜血从空间顶倾泄而下。这些鲜血香气四溢,浇在身上滚烫,仿佛是硫酸或开水,鱼骨一沾血就化作一股青烟。
洛可嘉只觉得心旷神怡,鲜血将空间飞快填满,空间通道开始颤抖,鲜血渗透进去,被通道飞快吸收。原来的零零碎碎的星星点点、乱七八糟的材料立刻融化在通道壁里。
鲜血如洪水泛滥,疯狂地向更远处涌去,洛可嘉就像一条鱼,欢快地泡在鲜血的海洋里,难以自拔。
穿得鼓鼓囊囊的热旺推了推沉睡中的洛可嘉,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脱下自己的羽绒大衣服给洛可嘉包裹上,自己再一次变身兔子,向汽车跑去。
洛可嘉自如轻盈地跃出鲜血的海洋,在红海中落下,划出一道道水迹波纹。嬉戏间,他忽然意识到前面就是自己的——结肠?糟糕,如果鲜血把空间固化了却找不到出路,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爆炸?
他一激灵醒了过来,热旺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热旺身上裹着一条大毛毯,而自己包着羽绒服。
洛可嘉谢过热旺,建议交换衣服。此时纷飞的雪片已经将雪地上寥寥无几的脚印全部掩盖了,稀稀拉拉的墓碑坚实地守卫着这一块平坦。你忍不住会想,新约克号称八百万人口,这么多年下来,为什么墓碑这么少?
来不及想其他的事了,肚子里的滚烫好像要燃烧,必须要将克莱因瓶的出口重新打通!自从嵊蓝羽化,那三朵花就谢了,缩成了一个球。
洛可嘉伸手向天,似乎好像要接住调皮的雪花,其实他在抚摸着花球垂下的尾巴……
如果再打个雷闪个电——他刚念及此,云层中的电离子就开始聚集。Minerva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几百公里高处电离层向下望来。
仙血汹涌澎湃,很快从空间通道中溢出,香气如波传播开来,Minerva立刻感受到了这奇特的气息,不是她熟悉的人参果树,而是更高端的东西。她的电离子向四面八方辐射过去,寻找波动源头。她很快聚焦到了洛可嘉身上,那种波动越来越盖不住了……
Minerva的电子触手来到洛可嘉肉体上,向其内脏深入,再深入,我一定要找到回去的通道!她将全部的力量统一在了洛可嘉身上,搜索着第四维通道的痕迹。
热旺眼前一花,有一瞬间洛博士不见了,毯子里的人透明了,热旺毛骨悚然地看见了洛可嘉的内衣……下一瞬间,洛可嘉又回来了,热旺舒了一口气,那一定是幻觉!
热旺拍拍洛可嘉的肩膀,想开个玩笑,博士你睡着了还玩儿失踪——巨大的电流将热旺弹飞一米,撞在棚子墙壁上,昏迷了过去。
洛可嘉浑身上下都是仙血滋补的力量以及Minerva从电离层带来的能量,他的肉体成了两种能量交锋的战场。连接到屁眼、脖子、花球的空间通道已经快要在争夺中崩溃了——嵊蓝还在贪婪地享用赤脚大仙最后一滴仙血。
Minerva是有意识的战略AI,她融入了只有能量没有意识的仙血,她越过了空间通道的壁垒阻塞,从三花球攻入了空间通道。电流运行速度不亚于光,只一秒钟,她下了决断,向通道尽头冲去——我要得到一具身体!也许……
她冲进了嵊蓝的身体,里面全是粘稠仙人血,角落里倒有点不同,那是和自己的电离子身体同源的……
Minerva飞蛾扑火般飞进入了仙火,成了仙火的养料,她最后的意识是,糟糕,自投罗网。
然后她化成了那团火的一部分。
一代天骄AI,尚未为人所知,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融合了人参果、骷髅鸟、AI三强的非常规生命还没进化到最终成形态,就失去了前进的路,成了仙火的燃料?
人工智能科学家一颗星和一片云在申豹家被袭击时跟着Mandy下了地下室,一颗星随手带走了老申的电脑。战斗一直持续到半夜,这几个小时完全够两位超级科学家干点有针对性的私活了——比如在老申电脑里种下一个病毒,专门粘着Minerva。但在Minerva看来,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就是自己的冗余算力。这病毒则将Minerva处理过的数据打包放在电离层上。当Minerva自检的时候,这块数据就是云数据包,当她毅然决然投入另一个世界后,这块数据却没有被她调动走,稳稳地游走在电离层中,让Minerva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备份。
所以当这个世界再没有了Minerva之后,这一片“云”成了独一无二的一颗“新星”。
“她”从数据包中组装出自己的新身体,那是一个崭新Minerva,但这个新的Minerva却只向一片云和一颗星二位最高权限负责。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电离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自由了?
小三上位?
秘书成了总裁?
摄政王扶正?
哇哈哈哈哈……
关于钱(上)
Mandy将所有的善款都打入一个账户,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申请新约克州慈善基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慈善基金会能够免税,所以申请不容易。为了保证资格资金不被滥用,变成避税工具,慈善基金会必须遵守一些列的限制,比如每年必须捐出至少5%的资产。利益输送条款(BenefitInurement)对私有基金会规定: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关联交易,而对公共慈善组织规定:不得有超额利益输送行为。
免除了联邦税的部分后,慈善基金还需要再接再励,向纽约州税务局申请免除州税和州政府征收的消费税。获得了免税资格后,就可以向纽约州检察长下属的慈善部递交CHAR410申请表,完成注册成为慈善基金。
基金可以投资,但其利润也不能为个人股东所拥有。空子可以钻,但大面儿上别过分!比尔和美林达基金运作得如此成功,甚至上了初三英语课本。这就是capitalism的力量。
虽然肚子还不显,洛可嘉还是规定Mandy每天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她还是经常在三小时外偷偷和会计师和律师开网络视频会议,洛可嘉就只好假装不知道——杀到新约克之后,携痛宰Julie之余威,Mandy就像换了个主心骨,奇思妙想一天一个,精力旺盛像打了鸡血似的,要干出点样子来让Donald崇拜,让父母后悔。
阿拉斯加的大房子终于卖掉了,价格也还不错,毕竟玻璃是最高级别的防弹玻璃。疫情之下经济不景气,美联储持续放水,除了股票飞涨,许多房产也成了资金流向标的物。
洛可嘉全权接管了这笔钱,他有自己的想法。Mandy刚刚树立了雄心壮志要干一番事业,但洛可嘉坚决不肯把这笔钱交给她打理,哪怕一年给八个点的回报也不肯,让Mandy有些老羞成怒。但是洛可嘉只一句话就问倒了她,“你是城市设计专业,对财经你懂多少?”
洛可嘉的AI曾经帮他在股市上大赚一票,所以他有这个底气。但是Mandy是绝对不肯把钱交到Minerva手里的,谁知道是不是个坑、一个病毒、一个木马、一次偶然?
洛可嘉对着手机喊,“Minerva,”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
变了芯的Minerva鬼鬼祟祟地问,“很荣幸为您效劳。”
洛可嘉并未感受到有什么不妥,他从来没有彻底摸着这只AI的脉——无论是在阿拉斯加时还是在费城,她比Mandy和Marshall加起来更喜怒无常。
洛可嘉说,“你预估一下外汇市场走势。”
Minerva说,“根据最新劳工部失业率统计……物价指数看……消费景气指数说明……长期国债收益率的趋势……伦敦石油期货……欧洲与英国的关系表明……再加上新冠疫苗研发进度对经济的提振信心作用……日韩的出生率……叙利亚、土耳其和阿富汗局势……Q2最新数据……”
十分钟后,洛可嘉问,“我完全没有听懂为什么你认为美元还会坚挺而觉得欧元高估了,现在我投入一百万美元的话,你帮我运作一下外汇期货,大概能有多少收益?”这个外行人常问的问题会给人一种无耻的感觉——幸好Minerva从来都不是人,无论哪个版本。
Minerva说,“您期待的收益率是多少?”如果有基金管理人听到她这么问,大概率是要椎心吐血的。我们只赚手续费,不问收益!亏了活该!你要懂行!
洛可嘉说,“我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你看着办。”这是耍无赖。自从得到了仙人血,崩飞了热旺后,洛可嘉言谈中的攻击性提升了不少。
Minerva终于明白过来,她刻薄地说,“也就是说,只能赚不能赔了?”
洛可嘉说,“呃,我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Minerva问,“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你全部身家……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算错,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二十万三千七百六十二点八三美元私房钱,以及五十万左右的RMB资产,不含保险。另外你家的生活费基金里面还有小十万美元的日常开销储备……”
洛可嘉抚额,“Minerva,你简直太……”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Minerva郑重其事地说,“我是一个耿直的AI,请周知。”
洛可嘉被呛得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个耿直的残疾人,他说,“好吧,耿直女孩。我希望亏损在百分之二十以内。谢谢。”
Minerva沉默,然后说,“根据传说中的历史数据,在股市里盈利股民的占比是十分之一。亏损在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是大概率事件。”
诶——
Minerva说,“但是如果是我来操作,赢利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洛可嘉说,“很好。我的账户你操作过,就交给你了。”
Minerva说,“您可以时刻查询净值。”之后便消失在屏幕深处。
由于AI一贯表现出阴阳怪气体质,所以洛可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AI又换了一个,他开始考虑如何落实和D参议员的交易。
Peter打电话过来,双方寒暄几句,Peter说,“下次我回新约克时,来我家吃饭。”
洛可嘉趁话题就问Peter目前在哪里,他说在中东。洛可嘉说,你注意安全。然后互道晚安。
对方完全没有提到兑现捐款。洛可嘉对着黑屏的电话笑了笑。
千里无人烟,万里无鸡鸣,黄土黑石反射着日光,似乎嵊蓝和淳化不是行走在南海膏腴之地,而是黄沙翰海,戈壁大漠。曾经的绿树成荫的水岸花园早已不见,只有被剥光了皮的枯木横七竖八滚落。道路两侧常见黄金珠宝而无人捡拾,村舍镇巷尽是断壁残垣,枯骨横陈,焦痕焚迹触目惊心。淤泥干涸,河道翻天,风卷残土,露出累累白骨。
铁皮人看着日落童山,双月东而碧霞西的怪异景色,忍不住想,“繁华落幕,惊觉仙人无情。饥荒肆虐,冷眼鬼怪横行。”
淳化问,“这算啥?对联吗?”然后不辞辛苦地把扫描感应到的黄金白银古董全部搜刮出来。
嵊蓝不答,夺回身体控制权,弯腰从尖锐的石峰中拎起来一条奄奄一息的蛇。
关于钱(下)
三个太阳晃了晃身,逃命般西下,脱身于荒草飞砂之后。今日两个月亮很尽职,苍茫大地反射着不祥的青辉。
很快乌云聚拢,大雨从天而降。水珠沉重地击打在地面,激起了一股股灰土烟尘。除了冷硬的石头外,大地贪婪地吸食着每一滴水。
这一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
大洪水席卷了嵊蓝落足的南疆,冲毁了一切人或者妖曾经生活、劳作过的痕迹。低洼成了汪洋,高土被洪水挟裹着去了低谷,注入汪洋,或形成沼泽。
三天大雨结束后,绿色植物争先恐后从地下发芽,这是一场赛跑,必须跑在时间前面,抢阳光,抢水,抢空间,抢在动物们回来啃食叶子之前开花结果……
往常星罗棋布的人类村庄城镇却失去了热闹劲儿,除了少数大城镇还有人在走动,防备着野兽或强盗,大多数村镇被遗弃,房屋迅速倒塌,乡间小路逐渐长满杂草,熟田陷入荒芜。
嵊蓝喃喃地看着天空三个太阳:为什么?
但是没有回答。天帝们磨死了赤脚大仙,大概还沉浸在欢乐无比的气氛中,想着庆祝一下呢。
十日齐出,大旱三年,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但是没有谁对动物、人或植物负责,连遗憾的表示也没有。
所以弱者的待遇就是在强者脚下瑟瑟发抖,此乃现实。淳化说,你不必为弱者遗憾,抱怨或委屈!如果弱者变成了强者,他们也一个球样。
丛林法则,只有最强的才能活下去繁衍后代。抢不到生存权和配偶,弱者就被淘汰。只有物资极大丰富,社会文明极大发展,仓禀实知礼节后,老弱病残才会有一丝可能活在强者善意、众人慈悲之下。为了活下去,弱者必须要顺从强者,拿尊严、身体、学识等一切可能人家用得上的东西来加入强者队伍,以换到一点点出于怜悯的残羹冷炙。
难道共同强大不行吗?嵊蓝不解。
淳化笑,天资、勤劳、贤愚、态度、背景各个不同,怎么可能最终“同”得起来?正是菩萨有慈悲心,她才是菩萨啊!如果冷眼旁观因果轮回不动无明,她就成佛了。
这一丝怜悯之心,天下强者唯观音得之。
由观音联想到龙女一伙,不知道他们怎样了。嵊蓝提腿,落步时已在十里之外。他也悟透了空间原理,举重若轻地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山川渐渐披上了绿装,嵊蓝也走到了离海十万里之外的人类国度。穿上衣服蒙上围巾,进了城。这里已然从大旱中稍稍恢复了一些,袅袅炊烟表明这个国家还是相对富裕的。
他们的文字和任何地方不同,语言也怪。从东门入西门出,没有小商小贩,没有绫罗绸缎,没有高头大马,没有豪门世家,没有贫富差别……千房一面,平庸而无趣。嵊蓝没有停下脚步,瞬息之间他已经到了百里之外。
一个人影拦住他的去路。这人一身道袍,脏得好像是泥巴做的,脸藏在帽子下,只露出半个沾染泥巴的下巴。他的脚下踩着几根草绳,大概这算是鞋子了。
“仙长请留步。”他躬身到地,长鞠不起。
淳化看看嵊蓝还在专心提炼仙灵气,没有交际的兴趣,便说,“你倒是会说外语。”
那人说,“我家主人经常接待修道之士,这门通行天下的语言是我家奴仆必会的。”
淳化问,“你拦住我,意欲何为呀?”
那人说,“我家主人快死了,请仙长为我们主持遗产瓜分。”
淳化说,“几个子女平均分配嘛!有什么可争的?”
那人说,“就是分不均才请仙长插手的呀。”
淳化说,“有王不?有摄政王不?有城主不?”
那个人摘下帽子,“我家主人就是国王。”这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淳化说,“有没有德高望重的王叔……”
女子说,“被国主杀光了。”
淳化说:“王后呢?”
女子说,“国王下令将王后下狱,不日问斩。”
淳化惊讶地问:“为什么?”
那女子说:“王后劝国主免除税收三年,国王大怒,将她下狱问罪了。”
淳化说,“这是贤后啊。看来这个国王不行,他快死了?生病了吗?”
那女子说,“不,因为有一位仙长将会替天行道干掉他。”
淳化大笑,“仙长?哪位仙长啊?哈哈……”他看着女子的眼睛,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说的是我?凭啥?”
女子跪下说,“凭您的慈悲心、垂怜意。”
淳化说,“不好意思,初来乍到,我对贵国一无所知,也没兴趣干涉国事,更不会替人弑君。你们护国仙师呢?”
那女子说:“天下大旱,那位国师早走了。请仙长垂怜,救救凤仙郡百姓吧。”
凤仙郡?传说中的被玉帝罚三年不雨的“无信之地”?怪不得国师逃亡,大概以为玉皇大帝又降罪于此。
那女子拜道:“凤仙郡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天庭,反复遭劫,此必是国主之德行有亏!请仙长为百姓做主。”
淳化说,“听说你们轻慢玉帝,将贡品扔到地上喂狗……才被天庭惩罚?”
那女子在地上哭冤道:“凤仙郡从来不信神,不信教,不敬神,不礼佛。推倒贡品只是借口,因为根本没有贡品。”
淳化说:“原来你们是无神论者?”
那女子低声道:“我们只信自己,不信神。”
淳化说,“那么你们要换国主的话,何必问我帮忙?自己去做吧。”
那女子恍然大悟,说,“多谢仙长。仙长请便。”
淳化沉默地走了几百里路,自言自语道:“我刚才是不是被人耍了?”
嵊蓝说,“连人家为什么拦路你都没整明白,还把自己的态度、立场和家底给泄露了出去。真有你的!”
淳化怒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嵊蓝说,“假如这里果然是凤仙郡,咱们冒冒失失闯进去,穿城而过。人家被你吓了一跳,自然要来探探底。”
淳化生气地质问,“咱们什么底被探去了?”
嵊蓝说:“第一,咱们听不懂这里方言,看不懂这的文字,穿城而过,说明没有亲友,是孤旅。第二,咱们连人家说没有护国仙师都不动心去占这地盘,可见胆子很小,本事肯定低微。”
淳化泄气,“还有吗?”
嵊蓝说:“人家说他们是不信神不敬佛,你却没有一跳八丈骂人,可见是没有仙佛背景、没有高层关系的小修士,天庭上面没人,是野道人。”
淳化嘟囔了两句,不知道在骂哪个。
嵊蓝说:“人家说请咱们主持分家产、刺杀国主,咱们一副不稀罕的样子,说明咱们身上很有钱!连那么肥的活儿都看不上,我估计劫道的很快就要到了。”
淳化卷起衣袖又放下,重新盖住铁手,吼道:“我倒要看看哪家不开眼的废物敢来撩拨本大爷?”
狂风大作,从四面八方刮来,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后面十七八个大汉跟着,嗵嗵嗵落下拦住去路,“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第二卷《潜海》完)
莫尖叫(上)
在遥远的山水市,大青山脚下的河流穿城而过,拐弯抹角地勾勒出平坦与崎岖的地貌来,比任何的人造景观都更接近了“造物”的本意,表达出最高境界的美——那是亿万年来风、水、绿植共同对大地的改造后形成的折衷。
樱桃小妹举着手机,从厨房里走到书房,展示了她入行以来带货的成就——从房顶到墙壁,从床上到桌上,从冰箱到鞋柜,从饮料到调料,从门窗到地板……到处都是现代化、高科技、先进理念的便宜货。
春节快到了,她的KPI任务又上了一个台阶!谁让俺貌美如花,粉丝云集呢?外面冰天雪地,她的小屋却好像春天到来,粉、紫、蓝、白、黄、红、红、红……到处都显现着老妹儿柔和锐利的性格,爱憎分明的口味。
自从她挑头对洛可嘉受到亚麻记者欺侮的事进行了宣传,吼着去骂人,上窜下跳成了表情包后,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财富密码:说真话,骂矬人。
骂着骂着,人气就十倍百倍地上涨,好物推荐就顺理成章了,听她骂得得劲的哥姐们就冲着她耿直的脾气也得时不时地下单支持一下。
她的“易燃易爆擅怼人”的人设就于不经意间了立起来,慢慢地她的腰包变得极坚挺。随着陈列的货物越来越多,她的租住屋就有些渐渐嫌小了。
新交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工作助理,建议过好几次搬个大点儿的地方去——但出于某种不能明言的原因,她非常舍不得离开这个老破小筒子楼。
今天不是周末或者别的黄金时段,樱桃小妹有气无力地念叨了几句冬天皮肤保养秘诀,列举了几个补水和画妆的利器,上了几个链接。看看没什么反响,一怒之下把某个养肝护肾的玩意儿拿起来撕开就往嘴巴里灌。桔红色的果汁原浆流下了十级美颜过的下巴,她也不顾形象,在镜头前biaji嘴着说,如果把这个原浆混上点蜂蜜就更好喝了,下次我给大家联系点靠谱的老山蜂蜜……等她用纸巾擦去痕迹,已经有人在问这个原浆的事儿了。
小妹说了一长串所有的水果都有的营养物质,然后宣布这个原浆含量是普通水果的多少倍,顺手发了一拨链接,男朋友助理一阵兵荒马乱,拖出个漂亮的包装盒来给大家看。
原浆的生意走了一波后,老妹儿拾起她的吉他开始唱歌。虽然从歌声到技巧依然没有什么进步,但也没怎么走调,而且气息没有抖得好像窗外的枯叶,于是迎来了一串意料之中的彩虹屁。
小妹掏出个口红来,对着镜头补了补妆,顺便又提了提这支口红色号——其实通过手机转码,颜色早就牛头不对马嘴了。
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出现了一个视频对话请求,小樱桃一看,尖叫起来,“是我大姨!亚麻国来的,洛哥的妈妈!”她扔下口红,竖起手指,冲着镜头“嘘”了一声,仿佛听众敲键盘声音会影响到她似的,“别吵吵。”然后点开了对话,然后她用尽全力尖叫喊,“哥,是我洛哥!洛可嘉!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看直播的无聊观众们耳朵立刻支楞了起来,她的洛哥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但凡哪天这位小网红不提她洛哥的名字八次,必然是她处于生理期的原因。
小樱桃大方地让直播观众们看到了手机屏幕,一张大白脸,浓眉大眼,帅得好像明星的男人,正在捂耳朵。
观众们大笑。
洛可嘉说,“老妹儿,你再叫唤,我手机要爆炸了。”
小樱桃立刻收声,“哥啊,大姨大伯嫂子娃儿们还好吧?有什么事儿你说话,老妹儿帮你怼人。”
洛可嘉忍住笑,“你姨她们怎么样……你亲自看看不就行了?”
观众们立刻猜到了什么,小樱桃却傻傻地说,“你们是不是要回国啦?哇,太好啦,礼物礼物!”
洛可嘉捂着脸说,“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国,你能过年的时候来亚麻这边儿看我们不?”
小樱桃这才听懂明白了些什么,张大了嘴巴,让所有的观众们看到了她漂亮的扁桃体——这是她火遍全网的第二个表情包。
洛可嘉说,“你嫂子郑重邀请你,带上你的父母,来新约克过年,全部费用你嫂子包了。”
小樱桃的老板很后悔当初购买直播设备时没有多长个心眼儿,买最高端的那种,因为小樱桃此时发出的尖叫已经超过了话筒拾音范围——电子杂音、啸叫声、跳脚声、拍手声,混乱不堪,爆了话筒,破了音箱,让观众们的收视体验直线下降。从此这个话筒就有点时灵时不灵,总有杂音乱入。
小樱桃的直播室立刻涌入大量闲人,无数的声音在问,我是主播的亲亲小姐妹可以去亚麻国不?
镜头后面她的男朋友探出半个脸问,“洛哥,男朋友能带不?”这家伙脸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是个直男老爷们儿。
洛可嘉逗他说,“男朋友怎么行?如果是老公的话倒是可以的。”
那帅哥biu一下跳起来三米高,“好耶!亲爱的,明儿就去登记!”小樱桃直接一脚将那货踢开,“滚!我哥的便宜你也敢赚!考察期还没过呢。”
公屏上开始摆队形,都是“嫁给我。”刷屏刷得来不及看。
小樱桃吼,“今儿高兴,所有链接上有的东西统统七折!姐我请客!赶紧改价格!!”她的老板一只手捏着个鸡腿,一面忙不迭喊后台改价格。全公司都开始围着这个直播室转,甚至直播平台首页也出现了小樱桃的尖叫声,推荐如潮。
于是销售又走一大波。
小樱桃忽然意识到什么,“哥啊,我爹娘都不会说英语,那咋办呢?”
洛可嘉佯怒,说,“你嫂子叫你好好学英语的呢?不听话是吧?那你什么时候英语学好了什么时候来新约克。”
biu一下子,小樱桃嘴巴里喷出一连串英语课文,直背了五分钟,“哥,这点儿东西够用了不?嫂子的话我敢不听嘛?”当年人家大学英语四级总是过了的。
Mandy从旁边将洛可嘉挤开,“老妹儿,英语说得不错,大有进步!铁定够用了,必须的。”
观众们有眼福了,洛可嘉神秘的外国夫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眼里。
小樱桃把屏幕给大家看,一边连声喊,“嫂子好,谢谢嫂子,您的话我肯定得听啊,天天背单词读课文,不然俩娃说话我听不懂怎么办?”
Mandy说,“你赶紧帮你父母办护照,过年前要飞过来的。”
小樱桃谢了又谢,尖叫欢呼扭着屁股挂了电话,然后开始在直播室里蹦迪绕圈儿。
今天她的直播全平台最热。
莫尖叫(下)
哪怕在西游记的世界里,有些规律也逃不掉,比如:好的不灵坏的灵。
嵊蓝认为淳化泄露了太多信息,马上就会有人来抢钱。话音刚落,立刻从狂风中现形十七八条大汉,兽头人身或者人头兽身,丑陋不堪,一看就知道都没进化好。
“打劫!”当先的是个狗头精,三角形眼睛热切地看着衣冠楚楚的铁皮人,嘴巴张得老大,就是舌头有些太长,几乎全挂在空气里。
“凭什么打劫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钱?”嵊蓝决定逗逗他。
“因为你干净。”狗头人说,同时他的口水不停地流下来,前襟一片湿痕。当年曹国舅也有个狗妖娈童,但怎么人家那么俊呢?虽然还留着一条狗腿没化去。这个狗头人大耳尖嘴毛茸茸,穿着露出半个身体的破麻袋,真是恶心。
我干净?嵊蓝低头看看自己的雪白的丝绸内衣,宝石蓝棉毛背心,黑白灰三色勾大花鱼皮大氅,棕色镶铜鲨鱼皮长靴,枣红色麻毛混纺马裤……好像一个暴发户。
不仅狗头人,其他妖精也包围上来,围着嵊蓝转圈,“穿上这身衣服,真是死了也值了。”这里不仅有矸玮国四大家族送的化妆包和衣服,还有龙王库存,是婧婧翻箱倒柜打劫了七八个库房才挑出来的。
“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女孩儿呢?叫我去杀国王救王后的那位?”嵊蓝看着围着自己流口水的歪瓜裂枣们问。和这些半人半兽妖精相比,那个女孩子穿得也脏,但总算是包住了。
狗头精奇怪地问,“它是个女的?我一直以为它是个男鸟人。”
淳化觉得和这个狗头说话简直太欢乐了,自己的口才大有发挥的余地,于是一脚踢开嵊蓝。
“你们是凤仙郡的护国仙师吗?”淳化问。
“仙师走了,我是他的……兄弟。”高兴得浑身抽搐的狗头人挺着胸,“你怕了吧?”
淳化想,怕?……有本事你把舌头收回去!然后问,“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他不要你了?”
仙师有噶多妖精伺候,他知道我哪根葱?还是尽量多捞点儿是正经!十几张嘴一起骂,“被打劫了还费话恁多!快把钱,没钱就往死里打!”
淳化说,“你们不知道打劫犯法吗?”
狗头精卷袖子(麻袋片子)说,“再不交钱就要动手了啊。”只是这个人在被众多妖精包围的情况下还侃侃而谈,大家有点不敢先动。
淳化说,“其实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打劫是最没技术含量的……”
狗头精谦虚地请教,“怎样才是有技术含量的打劫呢?”
淳化说,“让人相信他能在你这儿赚到几倍的钱,立刻回本儿,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交给你,最高境界啊!”
狗头精还没说话,一个老鼠精说,“你在说笑话吗?哪会有人心甘情愿被骗的?难道他笨?”
淳化说,“越是聪明人越容易骗——他会在脑子里编出许多理由来伙同你们骗他自己。”
听不懂!不听了!狗头精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老子忍了你很久了。看刀!”
他的刀大力砍在淳化脖子上,尽量小心地别砍坏那件漂亮的大氅和内衣!但那位傻子动都没动,刀反而断成了一千截。
狗头精看着手里的刀把愣了半晌,一挥手,“对付这种人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
江湖上还有规矩?对!规矩就是:谁不要脸谁就活下去。
劫匪们兵器纷纷找上了淳化不同的身体部位,无一例外全部碎裂,而被砍中的漂亮衣服连褶皱都没多一条,更别提开个口子了。
“妖怪啊啊啊……”众妖怪们大叫,撒腿就跑。
淳化转身,随手一挥,摄物诀发动,可怜这些妖精们连这个低端摄物诀都敌不住,飞起十丈远,哎呀妈呀撞上各种障碍物,然后爬起来抱头鼠窜。
淳化将手放下,背在身后,这也算打架?真无趣。都是棒槌。
嵊蓝说,“你别得意忘形啦,你头顶有人,要不要打个招呼?”
淳化抬头,闹了个大红脸。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小美女果然立在离地一二丈的风头上,撑着下巴看好戏。
淳化冲着她招招手,那个小美女从风头滑到风尾,然后漂亮地翻身落地,站在淳化面前,双手抱着胸装可怜。
“所以,你果然是个骗子。”淳化说。
那姑娘眼睛笑得好像月牙,“我哪句话骗你了?”
呃……
那姑娘说,“我好心好意来报个信,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国家的情况,你说我骗你?那我骗你的钱了还是骗你的色了?”她越说脸越红。
淳化说,“你至少得承认这几个妖精是你招来的。”
女孩看着狼奔豕突的妖精们背影,无奈地说,“我早就告诉他们,凭他们那本事,别再打劫了,碰上个脾气不好的立刻得死光。他们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淳化说,“你看来是个有脑子的,跟着这些玩意儿混个屁啊?”
“不然呢?”那女孩手一摊,“要不我跟你混?”
淳化听听嵊蓝没反应,就说,“一边儿去……我们不要累赘。”
那女孩上下左右一阵打量,“我们是谁?你跟谁我们?”
淳化转身就走,那女孩忽然大声喊,“淳化城主?”
淳化转身,惊喜地说,“你认识我?”
女孩蹦过来,上下打量半天,“我认得的不是你,是另一个你,那个木头精。我就猜嘛,一个身体两个灵魂,大概除了你们也没别人了。”
嵊蓝出来问,“你又是哪位?”
那女孩欢快地唱出一串鸟语。
你是冲着凤凰骨来的那小绿鸟?后来变红的那个?
女孩拉着铁手又笑又跳,“我到处找你,后来机缘巧合得了人形,原来你也化形了啊。”她的脸有点红。
嵊蓝说:“凤凰骨已经没有了,被人抢走了。”
女孩呸了一声,“我不要那个东西了,我有了更好的!”她警惕地看着嵊蓝,“你不许抢。”
这就叫近墨者黑!跟强盗混久了,看谁都是强盗。
嵊蓝说:“你为什么到处找我?”
女孩脸更红了,“随便找找不行啊?我闲得慌,要你管。”
淳化冒出来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这个兄弟了吧?”
那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看着淳化,尖叫一声腾空而起,人影不见。
霸道子(上)
202X开局给予大家的感觉是:动荡。冬季奥运会将在天朝举办,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
远在大西洋西岸的人们很少会关心什么冬季奥运会,他们都很忙。最引人注目的是股市疯狂上涨,物价疯狂上涨,感染奥米克戎的人数已经爆表。
请Jack老师全家和小樱桃全家来亚麻过年,此刻其实并非最好的时候。
春节假期将临,Jack还没找到正经工作,一个老板招聘了他们机构的金牌老师入职他的公司,每个月工资一万,专门伺候老板独生女儿学习。
活儿是轻省活,但是女孩考上大学之日,就是几个老师另谋出路之时!而且金主凭借自己是RMB玩家就将普通人的孩子远远甩开,让Jack良心深感不安。但是大气候如此,人民币玩家吊打技术流是大势所趋,当然这也可能是规定设计者本意如此。
虽然拿着一万块钱的月薪,但前途未卜,Jack老师心理压力那是相当的大。Mandy请他全家人来亚麻国玩,正好可以暂时忘记烦恼。
全家都很开心。就是在疫情期间出国手续有些难搞,不过在洛可嘉给王狼头打电话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Mandy气呼呼地将慈善基金会的文件摔到一边。干点事儿怎么就那么难?当然她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地里给她的基金会事务添乱,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让她心烦意乱。
外面又纷纷扬扬开始下雪,今年极度严寒又卷土重来,寒流就像是个按时报到的通勤车。
如果小樱桃、Jack两家人一来就享受到了零下四十度的“新约克欢迎你”,Mandy感觉面子要丢。
除此之外,心情不好的原因还有她的怪梦。在她的梦中,洛可嘉或其他身边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而真正出现过的元素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在怀孕当天梦到了一滴血落下在一个玉盆的中心,然后在透明纯净的清水中晕开。
此后她的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古怪。这让她经常在工作、吃饭、散步时突然陷入走神。
连续几天,Mandy梦到她又回到百年老宅,密密麻麻的人影挤满了楼下,穿着红黄长袍的老女人挤过狭窄的通道,上二楼精致的小房间来轮流握着她的手说话。
这个梦很惊悚。Mandy自从小时候搬离了老宅那个庄园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也不知道现在那里住着谁——推倒拆了倒有五成可能。
后来有一次她梦到自己穿着十八世纪的蕾丝长裙,梳着《GoneWiththeWind》电影里Scarlett的高耸头发,在一个看不清楚肤色的女人陪伴下走出高门大院……
今天早上,她梦到了一个印第安女人,披着大斗篷,华丽的银饰衬托出她的棕色皮肤光滑如丝,黑色的眼珠里全是兴奋和热切。她走进卧室,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中的Mandy。
当Mandy惊惶地坐起身时,天色还早,几颗稀稀拉拉的明亮星星在灯河流动的新约克上空顽强地发出自己微弱的意见。
Mandy隐隐约约知道,家里是有印第安血统的,虽然谁都不提这个……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梦到印第安老祖宗则是另一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肚子里的宝宝有关系吗?
前男友,那个开酒店的Richard自从感知自己被Mandy利用来向Julie或者她父母或别的什么人示威后,就没有出现在眼前过。新年派对也没来,据他自己说去夏威夷了。
Mandy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前男友这种生物与现任丈夫见面把酒言欢?还要人家捐款?大概也只有无脑大女主爽文敢这么写。
Mandy自认也做不到这么大方,更别说那个Richard本人心眼就不大,虽超有钱却扣扣索索的,哪有洛可嘉这种“我虽然穷但也不能万事和女朋友计较”的大男子主义风格?而Richard居然连电费都要女友对半分的穷酸样在对比之下就凸现得极恶心人。
大男子主义也有大男子主义的好,以洛大博士的智商情商,既能让你感觉很舒心,却又在约束之余,恰到好处地给你铺开挥洒自由的点点余地。
虽然Mandy早就看穿了洛可嘉这种心机boy的小把戏——表面宽敞大男子主义,内心深处全是控制欲,把周围的人拿捏得服服帖帖,还假惺惺地让别人感觉很自由……但是总比凡事斤斤计较的小男人强十万倍吧?
这种深悉把控人心的本事,十个Richard也比不了!洛可嘉就像深湖,平静而内涵丰富,掀起波澜来是一浪接一浪。而Richard就是个小池塘,精致有料却格局曲折。
就在Mandy恨恨地把基金会文件拍在办公桌上,打算去健身房划船时,Richard出人意料地打了个电话过来。看来人这个物种不经念叨,在量子纠缠之下,你在想他的事,他正巧也在算计你。
寒暄几句废话后,Richard问,“你丈夫有空吗?我一个朋友想咨询一下健康养生之类的事。”
Mandy说,“我家Lock治病费用可不低喔,咨询费每小时三百美元,治疗费每疗程一万美元起。”
亚麻国民深知高端医疗服务就是贵,大家接受度还挺高!如果一两万美元能解决病痛,甚至只要缓和病症,在Richard这个阶层看来也算是便宜的,不过就是一两年基础医保费而已。
二人敲定了此事,Mandy向洛可嘉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看见洛可嘉正在给三黑上课。他举着一本医学期刊,一边逼着二熊在图板上圈出尺骨、腓骨、颧骨位子。
可怜三位大老黑只会基础语文!一个成年人有二百零六根骨头!鬼才晓得哪个叫啥名字?不出意料,二熊全错,热旺没做对一个。
三个人哀号着扑到书上去,好半天才找到正确答案,一个个捧着书念念有词。
这四个人都魔怔了——Mandy鉴别完毕,和洛可嘉敲定了接待Richard朋友的时间。
Mandy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的梦用中文说给了洛可嘉听。
洛可嘉看着Mandy说,“如果是在天朝古代,这都算是异象,可能肚子里的宝宝来历非凡。”
霸道子(下)
Mandy以最专业的态度问,“切!还能当皇帝不成?你洛家不是千年贵族嘛,出个皇帝稀奇吗?说话咱们如果能生个亚麻总统玩玩……也不错。”
哈?亚麻国人的祖宗要么都是反贼,要么就是流民,他们选出来的总统能是什么好鸟……洛可嘉不负责任地说,“如果这么想让你心里压力有所缓解的话——”
Mandy好看的眼睛白了他一眼,站直身子,对三黑说,“背好了书,来给我搬家具——就从办公室开始。”
三黑莫名其妙地“Okay”了一声,心想,才搬家具进来没几天,这就风水轮流转了?
看着老朋友小红鸟像火烧了尾巴一样逃了,嵊蓝埋怨淳化说,“你胡说八道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淳化幽怨地说,“这就嫌弃我碍眼了是吧?有本事你把我撵出去,给我再找一个身体!我才不要妨碍你泡妞呢。嘁,你泡妞不就是我泡?大家一起泡,还能玩出花样——”
嵊蓝一脚踢飞淳化,“滚——”
小红鸟又飞了回来。
嵊蓝说,“咦,你回来啦。太好了——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
淳化的魂塔晃了晃,嵊蓝指着这个不听使唤的耳朵说,“他在跟你打招呼。”
小红鸟说,“我才不要回来呢……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淳化用魂塔放了个仙灵气烟花出来,形成一颗爱心,小红鸟板着脸尽量不去看,说,“那位王后是好人,咱们把她救出来吧?”
嵊蓝说:“这么说你圈养了十七个小妖精就是为了要救王后?”
小红鸟气道:“不然呢?养着那群混账傻缺穷鬼软蛋解闷儿吗?”
嵊蓝说:“他们好像不太听你招呼啊?”
小红鸟说,“所以求你来了——蓝大侠,淳大仙,好城主,出手吧,好不好嘛——”
嵊蓝扔出一把鸡皮疙瘩,说,“你自己也是高人啊,怎么不自己救?”
小红鸟说,“有个缘故。如果我亲自动手,不就沾染上了人间业债了嘛?那玩意儿能随便承担吗?”
嵊蓝撅嘴说,“所以你把业债让给我来承担?”
小红鸟惊讶地张大嘴,“所以你一无所知,是吧?”
嵊蓝问:“什么一无所知?”
小红鸟:“你是天下第一欠债大户,身上背着灭国之业呢。所以在大能眼里,找到你简直太容易了,看看你脑袋上的业债数字就行了。”
嵊蓝说:“冤枉,我干啥了?……所以你就这样把我认出来了?”
小红鸟说,“你的业债时多时少,要么惊人得庞大,要么惊人得秀……所以我猜你有双魂?”
淳化冒头道:“怪不得人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双生魂……那我岂不是亏了?嵊蓝灭国之时我还是一颗树呢。”
那万寿山也不是嵊蓝灭的,只是算到他一人头上而已。……嵊蓝还在费劲巴力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灭了国,莫非是矸玮?我没有啊?
小红鸟仔细看着淳化,“你的业债也不少,而且都很秀……杀了不该杀的人,吃了不该吃的好处——”
淳化闭嘴,贝姥、赤脚大仙、八条龙、可能还有骷髅鸟、十几条大鱼、又制造了海量的纳米傀儡,这种玩意儿应该存在于外太空才对……细数起来,淳化干的坏事也不比嵊蓝少多少。
小红鸟怜悯地看着这两个魂塔,“你们好倒霉,个人运势好像已经和天下运势连接到了一处……莫非你们才是位面之子?”
淳化喜道:“啥意思?我们当上皇帝了?”
小红鸟说,“皇帝算个啥……如果这个世界破败,你们要担主要责任的。大概你们会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她看看目瞪口呆的铁皮人:“是不是有很多大能赐予你极多的好处?他们是在将本位面气运强加于你们俩,那就是逼你们全力以赴地拯救这世界了……”
铁皮人僵了。
小红鸟饶有兴味地问,“哪个大能看中你了,居然赋予你们如此重任?难道是你们的师傅十大天帝?真拿徒弟当驴子使唤啊……这是要你们死不瞑目吗?”
嵊蓝不服气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凭什么说我们一定会死不瞑目?”
小红鸟鄙视地问:“天下局势你们知道几分?天下英雄你们会过几人?天下神仙你们拜过几家?天下势力你们招揽了几处?还有,你们有什么本事拯救天下?先说那个王后吧,你们连她也不敢去救,还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嵊蓝说,“凤仙郡跟我们没关系啊,如果弑君夺国,岂不是又加了一层很秀很秀的业债?”
小红鸟恨铁不成钢地说,“别人怕业债上身,但你们俩不怕呀!作为位面之子,业债越多,因果越盛,力量就越大!”
淳化挤出来,果断地说,“你在骗我们!打量蓝仔喜欢你就随便编故事是吧?我可是目光如炬,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尽皆退散!你须吓不到我!我也不是吓大的。”
小红鸟说,“关于业债,我教你怎么看。口诀如此角度这般,你试试……省得说我骗你。”
淳化抢先看过自己头顶,然后嵊蓝也看了,两个人一起闭嘴。
半晌,淳化埋怨说,“蓝仔,你灭了谁啊?怎么那么重的业债?”
嵊蓝说,“我没有啊?肯定是老天爷算错了。”
小红鸟翻了个白眼,“老天爷哪怕是算错了,也有祂算错的道理。”
嵊蓝失声道:“怪不得太上老君说要收我做徒弟的,现在也没下文了。这倒霉……”
淳化说,“而且我们身边的人也一直倒霉——”
小红鸟biu地退后三尺,“我可不算喔,老天爷您可得看明白了哈。”
嵊蓝说,“那有什么办法解决业债的事情?怎么才能消解根本不是我干的因果?”
小红鸟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只要你拯救天下,让这位面转危为安,这业债全部变成了功德——那你俩可就发了!天下第一个无量功德修士!飞升都酬谢得低了。当个天帝都有富余!”
淳化果断地说,“你骗我们。负债变成资产?还无量功德?我信你个大头鬼。”
小红鸟气呼呼地说,“今天我碰到你们,这就是天意!而且天下懂得看功德和业债的小妖精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碰到那么多大能,有人提到过你们的业债吗?”
从四海龙王、鲸妖鲨妖到龙女,十大天帝到天兵天将,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小红鸟说,“看破不说破,这是修士规矩。你们有没有眼看着要倒霉了,结果又混过去了的事发生?”
淳化点头。
小红鸟恐吓说:“那是天道舍不得你们俩现在就死在无谓的小事上。如果你们拒绝天道通过我之口布置的任务,只怕下一秒就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淳化立刻举手,“听!听!必须听!小弟们双手赞成。”
小红鸟得意地笑,哼,拿捏个木头人而已,有什么难的?轻松搞掂!
信自己(上)
“那么……”淳化注意到嵊蓝毫无掺和小红鸟的破事儿的兴致,就屁颠屁颠地凑到她身边说,“怎么救王后,杀国王,你说我们做。”
小红鸟先确定了来套近乎的是哪个,撇了撇嘴,抱着胸说,“先回城,凤仙郡有的是地方歇脚。比赛,看谁先到!”
她跃上风头,挥手就是十里路,身姿飘逸,动作潇洒,神态悠闲。淳化也没输,他神出鬼没地走向空中,抬腿就是五里路,悬停在空中就像是个甲烷分子似的,比嵊蓝的缩地成寸高明一万倍。如果刚才那帮强盗妖精看到淳化这两下子,估计就没那些破事儿了。
小红鸟在前引路,天亮之前二人到达郡城,此时农人小商贩都已起床,卖菜的卖菜,赶路的赶路,扫街的扫街。
小红鸟也不停步,直奔皇宫,正是侍卫交班时刻,口令喊得山响。
到达了监狱,看到一个老妇走出狱门,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狱卒笑,“☆#*$@Õ§……”
那个老妇啐了他一口,转身离去。
小红鸟落下,大喝一声:“aʊʊəeɪəʊa……”
那狱卒回骂:……
小红鸟回头喊,“把房子给我掀了。”
淳化说,“不会。”
小红鸟气笑了,“掀个房顶都不会?那你会什么?”
淳化说:“我会逃命。其他啥也不会。”
小红鸟:“你战胜曹佾用的什么招?”
淳化:“报告首长,曹佾是谁?我不认识。”
小红鸟气晕了,“你们合伙起来哄我是吧?蓝仔,你给我出来说句话。”
嵊蓝懒洋洋地道:“我出来了,你要我说什么?”
小红鸟冷冷地说,“有意思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身后迅速传来脚步声,卫队已经到达。
嵊蓝说,“这毕竟是监狱啊,我又不是强盗,怎么能杀人劫狱呢?难道凭你一面之词吗?”
小红鸟气愤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国王是坏人,王后是好人,你怎么不听呢?”
嵊蓝说,“若别人说什么我都信的话,也活不到今天。”
小红鸟跺脚道:“气死我了!”
郡王已然抵达现场,他深礼道:“凤仙郡王见过仙长。姑娘,你别枉费心机了,我决不会释放那个妖女!”此人身材中等略胖,年纪不大,在三十左右,算年富力强。一双威重神足的眼睛配着浓黑的剑眉,郡王的服饰相当简单,一块玉环挂在腰里压住纯黑金边团花王袍,头戴冲天冠,浑身上下贵气逼人。
嵊蓝随意拱拱手说,“见过凤仙郡王,贫道来得莽撞,请郡王海涵。”
凤仙郡王说,“这位姑娘已经骗了十几拨人来劫狱了,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嵊蓝说,“她说王后劝君减赋轻役,爱民惜民,你就将王后拿下问斩?”
凤仙郡王笑,“且不说王后有没有行此建议,就算我不同意减赋轻役,也断没有因此将王后下狱的道理。那个妖女也根本就不是王后,仙长明辨。”
小红鸟气鼓鼓地说:“我亲耳听到你喊她梓潼。”
郡王说:“你听错了!”
嵊蓝说,“她是什么样的妖女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凤仙郡王道:“尚未请教仙长道号?”
小红鸟抢着说,“这位仙长乃是十大天帝共同选中的弟子,淳化道人,前矸玮国国舅,律法治国奠基人,天下闻名的高士。”
凤仙郡王惊道:“久闻大名。不过听说淳化仙长乃是花木得道……这位好像是金铁之体?”
小红鸟不悦地说,“你们男人怎么都这矫情?我都告诉你了还不相信!”你说话已经没有信誉啦!刚才还编排妖女是王后呢。
嵊蓝笑着拱手,“乡野道人,不足挂齿。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是我旧识,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姑娘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倘若郡王愿意解惑释疑一二,揭过误会,大家各自安好,不相干的人当然并无置喙国事之意。”
凤仙郡王道:“我已然向这位姑娘解释过许多次了,那个妖女在我凤仙郡扰乱民心、邪语惑众,吾已将其下狱以待真仙检验。”
嵊蓝问,“红姑娘,你是怎么认定那个女人是贤后的?”
小红鸟并不介意嵊蓝给她当场发明了一名字,说:“当时他们当街抓人,我正好……寻你路过……就凑上来看热闹。是别人告诉我的。”
凤仙郡王皱眉,一股阴谋味道。
嵊蓝说,“那个女子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一心一意地救她?”
小红鸟说,“没有啊,我看她好可怜,好纯真……”
凤仙郡王说,“此乃蛊惑之术也。怪不得小半个凤仙郡都……”
嵊蓝问,“小半个凤仙郡?”
凤仙郡王说,“都愿意被她迷惑。”
嵊蓝问:“她显示了什么法力神迹吗?”
凤仙郡王说,“这倒没有——我们接待修仙士,但我们不敬神佛,但她只靠说大话就迷倒万千民众,所以……”你看不惯,就把她抓了?这里有法律吗?
嵊蓝问:“她说了什么道理使民众皆信之?”
凤仙郡王说,“她说现有的秩序是欺压盘剥百姓的,他们应该推翻阶级森严的旧社会,建立人人平等的新社会。”
怪不得,这是来鼓动造反的,任谁也受不了。
凤仙郡王说,“她说混沌才是天道的终极奥义,所有的仙鬼神佛都是逆天者,当斩之。”
嵊蓝一愣,太激进了吧?没想到他们已经从北海岛国蔓延到了内陆。绝对平等这个理念的确很吸引人……不敬神佛、不懂普通话的凤仙郡果然是个传播歪理邪说的好地方。
但是阴谋论重症患者嵊蓝却偏要问个明白:“贵国为何不敬神佛?”
凤仙郡王笑,“既然仙佛都是人或其他动物植物修行出来的,那么仙佛就不过比人或妖高一点点而已。在天道之下,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其实这个凤仙郡的观念比“天道面前人人平等”只差一步之遥,到“熵增”也就是拐个弯而已。把天道二字改成律法的话……所以混沌教义听起来和嵊蓝的理念就是亲戚。
凤仙郡王严肃地说,“凡神迹者,皆人力所为也,可以歌颂,可以赞叹,但不必屈膝。天地之间,人最大!”
说来说去还是“人大于法”,不仅大于法,甚至大于天。
那么,这个“人”是谁?不会是老百姓吧?大概率就是郡王阁下本人了?……说得热闹,其实就是这个凡人想换一个名头当“神”,所以关起国门来另搞一套价值——你权力的异化和修士能力的异化能有多大区别?
信自己(下)
由此,玉皇大帝要是不找个借口收拾你们,那他也就不是玉帝了!如果不是灭一国消耗功德太多,估计有人会来发动洪水、战争、饥荒,来证明不敬神者不得好死。
你们凤仙郡这么强横的话,想必背后另有靠山?所以唐僧要孙悟空上天入海到处托人帮忙下雨。
郡王道:“但我们是文明有序的!凤仙老百姓是懂尊卑的!妖言惑众者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乘着三年大旱想要颠覆我的凤仙郡来之不易安定团结大好局面,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他的声音远远地会到宫外,引起了天地共鸣!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郡王道:“我凤仙郡没有贫富差别,安居乐业,勤劳勇敢,遵纪守法,自给自足,自立自强,这是多少代凤仙郡人团结一心共同努力的结果!水旱灾打不垮我们,战争击不倒我们,危言耸听吓不住我们!我们只能勇猛奋斗,我们只有靠努力,我们必须信自己!”
郡王越喊越激动,越嘶吼越兴奋,卫队们高呼“奋斗!努力!信自己!”,声音激越,情绪高涨,精神焕发,似乎敌人就在眼前,战斗即将打响,胜利唾手可得。
这样一个狂热的民族,嵊蓝好奇心开始作怪,说,“或许我们真应该见见这个妖女,了解更多。”
人工智能专家一片云和一颗星站在邵局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报告。
邵局恭恭敬敬站在这二人身边,听着他们对屏幕上的那位大人物做报告。
大人物说,“如果我理解无误的话,你们的意思是,那个AI给我们设计了一个陷阱,能把隐藏在民间的毒贩子抓出来?”
云女士说,“亚麻国出了变化,原来叛逃的AI离奇死亡,如今潜伏在洛可嘉身边的AI2.0每日都会有简报给我们,并且提了许多建议。”
大人物说:“有多大风险?”
星先生说,“国内行动无风险,国外操作基本上没可能。”
大人物说,“国内事你们商量着办,最好能将潜伏极深的毒贩子一网打尽,所有资源向你们倾斜,反正只到春节前为止,对吗?”
邵局说,“报告首长,我们已经在那个即将去亚麻跟洛可嘉一起过年的六个人身边安排了足够多的骨干和技术力量,所有接触他们的人都会留下记录。”
一片云说,“那六个人的手机里都有小程序,记录距离他们一尺之内出现过的手机信号。”
邵局说,“我们把他们出国见洛可嘉的事宣传得无人不知,毒枭们应该会勉力一试。”
大人物说:“尤其要注意候机、公交、排队检票时出幺蛾子。……AI所制定的国外的操作建议落在哪些方面?”
星先生说,“主要在股市、汇市、期货上。它认为美元缩表已进入倒计时,全球金融动荡就在眼前。”
大人物说:“关于这个事情到时候金融口会有人与你们对接。最后再问一次,那个AI可靠吗?”
一颗星说,“最新版AI的底层程序是我亲自做的,应该是可靠的。”
大人物问,“AI有没有提到尤克兰和饿罗斯?”
一颗星迅速翻过两页,找到地方说,“AI认为在美元缩表进入加息周期前,一定有人会挑起战争,无论是金融战还是贸易战还是热战,欧洲被收割的可能性最大。”
大人物说:“为什么是欧洲而不是湾内海?”他其实是在问湾湾是否会宣布自立。
一片云也翻到了地方,她说:“湾内海发生擦枪走火之类事件的概率仅比欧洲少百分之五,但科技战、金融战、生物战的可能性比热战大两倍。”
大人物沉默片刻,关掉了通话。
邵局转身问,“我们的AI2.0和叛逃的前一版AI谁的性能更高,更全面?”
一片云说:“从目前的进度看,前版有五分之一的运算程序我们完全不能破译。另有十万分之一左右的数据无法解密。保密度最高的一条记录消失了。”
邵局说,“需要量子计算机帮助吗?”
一颗星说,“最好有一台量子计算机常年为我们服务。投入这个项目完全值得。”
邵局说,“报告由我送上去,独享一台量子计算机是不可能的,最多看看能不能揩点油。”
此刻电话响了,邵局听了一分钟,挂上电话,说,“网红小姑娘的阿姨送她一袋松茸蘑菇,混入一个剧毒的。那个英语教师的父亲在买土特产时被调了包。”
总算是有点突破,真不容易。
邵局有些放松,自从洛可嘉突然崛起之后,一些过去的失败行动被局里的对家翻了出来,搞得他很被动——比如毒贩子根本没有动手,白浪费了一大笔经费;又比如饿罗斯盟友突然变卦,搞得洛可嘉脱缰;至于王海东被撞,他在商会那边的影响力大大降低,造成其他商会老板有压倒王海东地位的趋势——听说孙先生还专门拜访地洛可嘉,送了厚礼。
邵局给二位科学家亲手奉茶,今天他备的是白茶,味淡而甘,正好符合云女士的气质,但一颗星皱起了眉头,他有自虐倾向,平时喝苦丁兑蜂蜜。
邵局问,“二位老师亲眼见过洛可嘉,对比最近一系列事情,您觉得他那个人怎样?”
一片云说:“这个小伙子很聪明,气质也好,听说还健身有成?很了不起。”所谓健身有成就是提刀杀人的婉转说法。
一颗星说:“他在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下还翻了身,又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根本不像是搞技术的,更像是搞政经的。”
邵局已经听许多人汇报过洛可嘉种种匪夷所思,对他了解颇丰——他能攀上参议员的关系、在商圈留下名号、出手杀人、在FBI面前全身而退、让毒贩子欠他的情、学术圈也有他这么一号,在股市里兴风作浪、让AI死心踏地为他变节、甚至还收服了三个黑人网红打手、敢直播枪战、让对他怀有敌意的记者身败名裂……这些事迹有一两个已经是足以上达天听了,更何况有那么多!
真让人惊叹不已。
三人议论了一会儿,电话又来。一分钟内邵局放下保密电话,气愤地说,“那个多多科技疯掉了,竟然想借Jack老师的父亲和那个网红的妈妈之手对洛可嘉下毒。”
星云二人哈哈大笑,洛可嘉在多多科技上市当天给人下套吃药,结果那支股票开盘即巅峰,直到现在股价还在低位盘旋。这个事他们在亚麻就听说了详情,是洛可嘉最耀眼的战绩之一。
邵局怒道:“一定要给那个王多一个深刻的教训!”
撒下去那么多人手,布置了那么久,居然网住一个多多科技,那可真是太搞笑了。毒贩子们,你们不想报复洛可嘉吗?赶紧出手啊,我们的邵局快憋屈死了。
相见欢(上)
Minerva在第一时间立刻知道了多多科技在背后搞事情。他们远在国内,可能不知道Mandy怀孕,混入的毒蘑菇也并不致命,并没杀人泄愤的意思,甚至食品肯定走不出海关——但是对孕妇来说,这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
由此洛可嘉震怒。
当初Minerva指出了多多科技的“不是问题的问题”,虽然打击了他们一下,但未必没有“你要更合国际规范并且应该尽快转型升级”的规劝意思。你募集来的资金不开新赛道也就算了,这只是不思进取,但下手洛可嘉则是另一回事了……此可忍孰不可忍?
这支股票走低恐怕也出于投资者并不认可其发展方向的考量。只唯天朝市场巨大,再烂的东西只要故事讲得好听,肯定找得到大冤种买单。
但是未来一旦有了新技术的降维打击,多多科技的前途堪忧,崩盘只是一瞬间,漂亮的PPT挽救不了从不创新的的“创新型”企业。
Minerva向洛可嘉报告了发生在天朝的两个“毒蘑菇事件”,洛可嘉愤怒过后冷静下来,陷入沉思。
Minerva长久没有得到洛可嘉的反馈,便进入待机状态,将算力分配给其他任务,比如星链卫星信号编码破解之类。她敏感地注意到洛克希德陨石研究中心那位日本教授的研究小组最近更新解密了“关于小陨石撞击地球历史数据汇总及成分分析”,开始下载数据。里面能分析出许多精巧的数据链,甚至找到“暗物质生物救地球”的证据!
到了晚间,大家坐在一起吃饭,Nichole开始一个一个给大家分菜——她认为分配餐前色拉是极重要的仪式,一定要她来主持。于是在洛老爹的保驾护航下,每一个人得到了一小块鸡胸肉色拉。Nichole心满意足地说,“Missionaccomplished,大家请开动!”
看着儿女幸福的笑脸,洛可嘉下定决心,多多科技不择手段,下作且猥琐,不管它背后有着多大的背景,这家企业必须死。董事长王多必须身败名裂。
一旦决心已下,那么就要全力以赴地操作,要趁热,不然不解气。君子报仇可以十年,残疾人则等不得。
吃过饭,洛可嘉没有像过去那样带着俩娃进行“亲子欢乐时间”的游戏读书,他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开始研究多多科技的详细资料。
这个公司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广,有自动驾驶技术,也有电池设计,芯片设计和系统集成。
这种主业线索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企业通常会爆红,然后一不小心就爆炸。但要找到他们的问题谈何容易?那么多专家、投资人、合伙人都认可的高科技独角兽创新企业,你一个小小的医生,门外汉,没有第一手资料,能咬得动它吗?
洛可嘉的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
第二天,在Minerva的帮助下,洛可嘉开始研究多多科技的供货商和大客户资料,检查有没有关联交易和利益输送。
第三天,洛可嘉开始研究这家企业的技术前景,以及专业期刊对这种技术的预判。
他一拍桌子,找到突破口了!
这次,不让你的股价再跌百分之五十,我绝不罢休。
第四天,外网铺天盖地地开始传谣:多多科技引以为傲的技术其实只有他宣传的效能的一半!全球芯片紧缺,他们系统集成所用的十四纳米、八纳米芯片严重缺货。他们新推出的替代产品用二十八纳米芯片,运行虽然稳定,但是效能低,算力严重不足,牺牲了三成的系统性能!而且与它目前使用的电池技术并不契合,存在温度上升过快的问题!在某些条件下电池自燃的概率升高达百万分之三甚至更多,前期己有高速公路上电池爆炸的事例!多多科技并没引以为戒,反而百般托词——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减少电能输出,降低了里程数。效能缩水之后,这个系统表现远不及预期,车企应该重新考虑与多多科技的战略合作关系……此外多多科技大股东与下游某大客户企业同属一个集团,可能存在着关联交易、利益输送问题……
这篇报告一出,多多科技股价应声坠落。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见熟悉的风格!所有车企都面临的同一问题,却有人只猛追猛打多多科技一家,似是而非的用词大而无用,内行人看来不值一驳,但外行人一看“电池爆炸”、“芯片缩水”、“性能下降”、“牺牲了里程”、“维护困难”就紧张。
人们不禁要问,多多科技得罪了谁?这么死缠烂打的,风度很差,格调很低!连交叉持股也变成了利益输送,这份报告作者混淆视听、说假真话的本事倒是蛮厉害的。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全球芯片产力紧张的大环境一时难以改观,汽车能效普遍降低也是没有办法,他们还涨价了呢!甚至由于疫情导致原材料、元部件企业停产,整个行业都面临着生死存亡危机——但是你多多科技的应对手段呢?
从多多科技、教培、敏感数据公司大跌开始,来自海对面的股票集体重挫,加上亚麻规定所有上市公司要公开客户资料,审计信息,大量概念企业开始进入股价腰斩、面临退市、金融作用丧失的状态。
这是大势,与洛可嘉关系不大。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洛可嘉对多多科技动手惹恼了一大批人,上千亿市值烟消云散这个账被直接算到了洛可嘉头上。王多上窜下跳,到处诉苦,指责洛可嘉卖国。购买了概念股份的亚麻机构也叫苦连天,不少饱含恶意的目光向洛可嘉看来,其中有好几位是洛克菲勒等不少重金押入的基金会。
洛可嘉迅速又成为了孤家寡人,愿意和他保持往来的老总几乎为零,他要解释情况也遭到了拒绝。连王海东也借口身体不适要回国疗养,拒绝和洛可嘉见面。
这大概就是四面楚歌,举世皆敌了:白人(比如Julie)嫌弃他虚伪,国人(以王多为代表)厌憎他卖国,又受黑道(胡安、孙先生)仇视或排挤,不仅上了NYPD警方及FBI黑名单,还屡次三番得罪洛克菲勒基金会……
除了一无所知的三黑继续忠心耿耿,Mandy心不在焉搞不清状况,大概只有没立场的洛妈和洛老爹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儿子了。申豹只来了一个电话问情况,从此消息杳然,大概去训练他的毛式军队了。涂敏和May都被招呼回了家,说Tina不会烧饭,老申头生病了,要她们赶紧回去救急。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就在此时,小樱桃全家和Jack老师全家抵达了新约克,他们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心灵的慰籍。
洛可嘉巨大的心理压力缓解了三分,寻死觅活的心思也淡了——要不是高堂尚在,幼子孱弱——洛可嘉甚至考虑过一了百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相见欢(下)
凤仙郡王道:“仙长要见这妖女?小心她的蛊惑之术。”
就在宫中监狱门口,嵊蓝居中而立,郡王立于左手边,小红鸟立于右手边,宫卫雁翅排开。天上的三个太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天心,抢占好位子,祂们这是要看戏?
向来上层的意思是要下面费心去猜的,美其名曰“培养锻炼”。天帝们对混沌教的态度在嵊蓝看来是极其暧昧的,若不是几乎可以肯定天帝们不可能喜欢“秩序崩坏”、“尊卑颠倒”,嵊蓝有时候想,或许天帝们对混沌教的观感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
比如小红鸟的举止就十分可疑,其来也忽,其情也倏,对妖女的支持简直可以算是毫无理性的冲动。但是从她对待强盗和淳化的手法看,她明显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傻……
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人人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包括这位郡王:身为凡俗,在仙人面前侃侃而谈,心比天高,根本不怕仙人之怒。他指责妖女蛊惑人心,却避而不提其真正身份,以及为什么将她关押在宫中而非衙门。他指责小红鸟屡次三番来救人,却又根本没有阻止她继续往这里加码带人的意思,似乎来的人越多越好……
淳化本来还糊涂着,跟嵊蓝思维一碰,也觉察到了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他给出的办法是,静观其变,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当然我们打小开始就从来没吃过任何东西!——他们功夫再高难道打得过崧嶷或者帙杲?法术再精难道胜得过贝姥或者曹佾?你武器再利,总破不开仙金。要比宝贝,总赢不了九龙神火鼎,还有筷子兄弟金击子和定海神针。
要是你想比诗词歌赋绣花书法的话,淳化倒是和Oscar一起背过几本诗词启蒙读物,更别提洛妈常办的诗词大会熏陶了……
正在嵊蓝和淳化胡思乱想做预案之时,刚才和老妇吵架的那个狱卒拖着一根细链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她瓜子脸上宽下窄,脸色祥和,身材苗条,腰肢柔软,皮肤雪腻;更有发如云,眉如黛,目如星,鼻如莓,口如丹;走路轻盈就像荷露戏水,抬头低目就如柳垂拂波;黑白分明的目光略扫视全场时,日月失色,花羞鱼潜。
凤仙郡王颤声说,“梓童,你这几日受苦了。”刚才还坚定不移地说妖女长妖女短不是王后蛊惑人心居心叵测……此刻都抛到九霄云外,只差大喊“亲亲宝贝”了。
那“梓童”低眉福了一福,手腕上的细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郡王道:“还不给松绑?”
那狱卒笑,“郡王,醒来!”
凤仙郡王一愣,他吸气,闭目道:“孤又着了她的道了?”
那狱卒道:“郡王还是心不定。千万不要允许肉体带着心走,您得好好修心才是。”
郡王点头,“师兄说的是。”
那妖女道,“看来这位仙长是最新请来试听的了?”
小红鸟呆呆地说,“如王后冕下所言,我把淳化城主给带来了。”
妖女道:“你做得很好,可以休息了。”小红鸟倒地睡去。
狱卒问郡王:“你还要听讲吗?”
凤仙郡王打了个冷战,摇头再点头。被小红鸟骗来的修士在听过妖女宣讲过后无一不痛哭流涕地献上宝物,然后指天咒誓,甘为护法,忘掉了自我……事实上每次妖女迷惑修士都是一出大戏,让郡王欲罢不能,流着口水大笑。
狱卒笑,“还不让他们退下?”所有的刚才还在狂热嘶吼的士兵此时都萎靡不振地看着妖女,骨软筋麻。
凤仙郡王乖乖让收兵,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热闹,整个院子里除妖女和呼呼大睡的小红鸟,只剩淳化一人和郡王了。
妖女道:“哎呀,怎么人都走了?妾身还没玩够呢。”
狱卒笑道:“你又调皮了,欺负这些小鱼小虾有意思吗?”
妖女道:“让我来欺负欺负你?”
狱卒说,“在宫中我不怕你,出了宫门恐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妖女啐道:“你只是个法宝而已,妾身哪里咬得动?”她舔了舔红唇,白净细密的珍珠牙泛起荧光。郡王本翘着二郎腿眼睛死盯着舍不得眨,此刻不由换了个上下腿。
狱卒看了郡王一眼,说:“若不是将你骗来宫中,凤仙郡哪里还有噍类?”
郡王点头,“好美呀,梓童……”狱卒翻了个白眼。
妖女幽怨地说,“妾身善心善意,怎么被你们说得好像食人吸骨似的?”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娇羞柔暖湿滑的目光落在嵊蓝的脸上,小碎玉牙可怜兮兮地咬住下唇,哀哀地便哭了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修士们就丑态毕露,予取予求了,但淳化煞风景地说,“你看她的本体是什么?”妖女闻听此言,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淳化,好像他说了一句外语。
嵊蓝的眼睛曾经天劫火和仙火薰蒸,一百零八个小眼组成一只复眼,两只复眼共有二百十六个小眼组成,看人最准。嵊蓝睁开他的火眼银珠,往妖女脸上看去——怎么看也看不出个花样。
妖女捂着嘴吃吃地笑。
淳化说,“算了,我来!”他取出天眼罩往头上一盖,妖女脸变得灰青如铁。
淳化取下天眼罩说,“奇怪,怎么黑乎乎一片?”他从乾坤袋翻出三界镜,那妖女的眼睛又大了三分,里面快要冒出火来。
三界镜就是一块玻璃,淳化在上面划来划去,敲敲打打,搓挹拓甩,它却死活不肯亮光。
淳化说,“看来妖女果然厉害,要不拿九龙神火鼎炼她一炼。”
那妖女板着脸说,“够了没有?说,你们两个是镇元子的人,还是太乙真人的人?还是龙宫的人?我不吃你,滚蛋吧。”
淳化说,“原来听你讲道的都被吃了……你怕了我们吧?”
那女子撇嘴道:“吃人算啥?你们又不是人……莫说镇元子自身难保,就算他全盛时候,姐姐我也不怕他的。至于太乙真人,切,你们攀得上他我也认了。至于龙宫,哈哈哈哈,一群废物,他们敢来惹我?”
淳化说,“有本事你当着镇元子的面说这话,我这就把他齁出来——”伸手就往乾坤袋里摸。
妖女忙道:“别——让他去修行吧,没个五六千年不宜惊动他老人家……”
这变脸变得够快,不愧是美女。
淳化淡淡地说,“报上名来,把你的跟脚讲清楚。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你。”
妖女转动眼珠,“你说的我们——包括这个法宝和那只小鸟吗?”
淳化说,“要你管?赶紧老实交代!”
妖女说,“姐姐我好好的在红尘里试炼,提纯心性,结果被凤仙郡王给看上了,强抢为妃,嗯嗯嗯,我好命苦啊——”
郡王说,“梓童,你好美呀——”
淳化说,“凭你的本事,那个郡王能强抢你做王妃?是你来勾引他的吧?说,你来凤仙郡是不是想夺了这个小王国?”
郡王立刻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