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逛逛人间
“哎呀，真是桂花巷！”先是惊喜，随后于微时惊讶：“怎么会这么冷？”
菜园子里几颗大白菜上结了很重的霜，看着像是一层薄雪。
于微时打个冷颤，抱紧双臂，感受到了寒风刺骨。
阎罗淡淡笑：“是我的原因，不得已为之。”
“什么？”于微时诧异：“能不能具体说说？”
“严寒天气，行人减少，桂花巷的人也大多躲在家里避寒吧？”
“差不多。”
阎罗摊下手：“就是这样。”
于微时张张嘴：“你的意思是……”实在冷的厉害，她不得抱歉：“不好意思，我先去添回衣服。”
“请便。”
于微时顾不得其他，噔噔噔一口气跑上楼，翻箱倒柜找出厚衣服添上，这才抽空看向窗外。
窗外，巷道冷清，没什么人。
她恍然大悟：阎罗现身人间，不同寻常，天有异象也是其中一部分。
手机摆放在桌上，已经没电了。
于微时赶紧充上电，等了半分钟开机，跳出日期：不过是十二月底而已。
早就入冬了，但海市的冬天要到一二月才开始变的寒冷。
所以，现在算是提早喽？
想起楼下还有贵客，于微时又急急跑下来，发现阎罗并不在后院廊下。
阎罗在前店默默打量冥店。
“怎么？你对这些并不陌生吧？”于微时搓搓手，指着椅子：“请坐。”
“有些陌生。”阎罗轻轻笑：“有些是第一次见到。”
以他的高位，有些商品第一次也说得通。
“那个……”于微时想去倒茶，又不知道他喝不喝？
“谢谢，我不喝茶。”阎罗一眼看穿她的窘状。
于微时就不知该怎么招呼他了。
头一回呀，客人是阎罗，她倒是想隆重以对，没经验呀。
“你要不要出去转转？”于微时慌不择言。
“行呀。”阎罗竟然一口答应。
于微时咽咽喉，很想打自己嘴巴。
就凭他现在那幅打扮，走出家门绝对会引起围观。
“你稍等。”阎罗将她的表情尽览眼底，特加的善解人意。
随手比划了下，嘴里还念念有词。
有道幽暗的光圈将他笼罩，眨眼间，光圈消失，出现在于微时面前的是个穿着打扮很普通的阎罗。
黑色长裤和黑色夹克，脚下是双黑色皮球，头发是大背头，配上他不变的连腮胡，猛一看，以为是哪个艺术家呢？
“哇哦。请问你怎么做到的？”于微时上前一步，到底没摸手摸一摸，而是瞧了瞧。
是真的夹克，不是虚幻的。
“我刚刚看到走过去有人就是这么穿着打扮的，所以借鉴一下。”阎罗指指门口。
冥店的大门还是紧闭着，橱窗也是拉上的，他有透视眼吗？
于微时震骇过后又笑了：“厉害！不愧是冥界之王。”
“谢谢，不值一提。”阎罗看似谦虚，实则是实话实说。
他可是阎罗，怎么能没点真本事呢？
“跟我来。”于微时开了门，探头出去，一股冷风灌进来。
“真冷呀！”她才发出感慨，就听到对面陆阿嬷大嗓门嚷：“小于，小于，来来。”
于微时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陆阿嬷，硬着头皮走过去，笑：“陆阿嬷，好久不见了。”
“是呀，你去哪了呀？怎么好几天不见你出来了？还是丁婆婆，干嘛去了？竟然关门了？”陆阿嬷手里夹着一个包包，原本要给客户送新做好的冬衣的，正好看见于微时，身边还跟着个眼生的高大男人，立马兴致勃勃了。
“哦，我我回了趟老家，今儿才回。”于微时面不改色：“我姨婆婆联系上她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姐妹，大概快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陆阿嬷盯着阎罗：“这个小伙子没见过，是你的亲戚呀？”
于微时为难的看一眼阎罗，她可不敢认这个亲。
“是的，我是她表哥。”阎罗亲自捏造身份。
“你也是来海市找工作的？”陆阿嬷上下打量他，眯着眼：“要得要得。我们海市机会多，比乡下强。”
就凭他这副体格，不难找工作。别的不说：“我家阿离公司最近在招保安，小伙子，要不要试试？”
“保安？！”于微时调子徒然一高，不可思议嚷。
陆阿嬷还笑眯眯点头：“对头。保安好呀，不要文凭，啥都不要，身体健康就行。我看他不错。要不要我跟阿离说一声？”
于微时半边脸抽了抽：让堂堂阎罗去应聘保安？也就陆阿嬷说得出口。
“不用了陆阿嬷。我表哥，他，他可是高材生毕业，他，他有很好的工作，只不过来海市看看我，一会就回去了。”
“哦。”陆阿嬷也信了。
这小伙子看起来就非一般人，气质完全不乡不土，应该早就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了。
“陆阿嬷，我带表哥四处看看，你忙吧。”
“行行。”陆阿嬷扯扯衣领子，自去了。
快到巷口，于微时才小心翼翼：“那个，你没生气吧？”
阎罗一直嘴角上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侧头反问：“我生什么气？”
“就，刚刚陆阿嬷……”
“哦，那个事，她也一片好心嘛。”阎罗大度摆摆手：“我还不至于这么容不得人？”
他自认雅量还行，就为无知老妇几句话就生气，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于微时松口气，给他稍稍解释了下陆阿嬷的所作所为，末了笑：“……是有点嘴碎，本质不坏，是个热心肠。”
“嗯，看出来了。”
此时天色稍早，巷口过了早餐时间，夜宵还没点。
于微时指向右手边：“这家便利店，有不少好吃的。要不要去看看？”
阎罗表示：“随便。”
于微时领他进了便利店，买了水和几包零食，又跟员工扯了下家常。
大伙都知道她回了趟老家，今儿才回。
“往这边走，是桂华小区，旁边有个公交站台……”于微时当向导：“公交车还是很多的，可能直达海市最繁华的几个商圈。”
“这里，还不是最繁华地段？”阎罗看向马路，车流不息。
行人的确较少，车辆还是很多。
“不是。”于微时笑了：“桂花巷，算不得偏僻，但绝对称不上繁华。”
第446章 被搭讪
阎罗微笑：“沧海桑田，世间变幻真是日新月异呀。”
于微时好奇：“你老人家有多少年没来过人间走一走看一看了？”
“很多年。”阎罗想了想，纠正：“其实我也算很老吧？”
于微时觑着眼瞄他，还没开口就看到旁边两个年轻小姑娘推推搡搡上前，冲着阎罗：“你好，请问，可不可以互留个微信呀。”
阎罗呆滞：“什么？”
其中一个娇俏可爱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嗯？”阎罗莫名其妙，低头看着手机页面，又抬眼看着那两位姑娘，很实诚：“我没有。”
年轻姑娘也愣了：“帅哥，别开玩笑了。这年头，谁会没有手机呀？”
“我真没有。”阎罗很认真的说。
年轻姑娘受挫，要不到帅哥的微信号，便有些迁怒旁观的于微时，斜着眼睛：“帅哥，你有女朋友了呀？”
于微时立马澄清：“我不是他女朋友。”
年轻姑娘，一张脸笑出花来：“帅哥，竟然你还是单身，加个微信嘛，大家交个朋友。”
“交朋友就免了。”阎罗摆手，再三强调：“我没有什么微信？”
“帅哥，这就没意思了吧？”年轻姑娘很不甘心：“不加就不加喽，干嘛撒谎呀？”
阎罗皱眉：“我撒什么谎了？我真的没有手机没有微信。”
年轻姑娘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他。
实在他这一身行头，不像是刚从封闭乡下出来的乡巴佬呀。
这年头，还有年轻人没手机？
“你真的没有手机？”
“真没有。”
“那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呀？”年轻姑娘很有穷追不舍的勇气。
阎罗苦笑：“我，我……”他看向于微时，希望她出面帮忙摆平。
于微时看了这半天戏，觉得差不多了，笑盈盈登场，对两位年轻姑娘说：“不好意思两位美女，我表哥呢，科研人员，一向是不用手机的。最近才出关，所以地址姓名都需要保密。请谅解。”
“呀，不会吧？”她这么一说，年轻姑娘反而兴趣更浓了：“什么科研人员呀？这么保密？”
“嗯，保密了几十年。最近才解密，所以我带他在海市逛一逛，了解民生百态。你们这样搭讪对他而言也是头一回。所以，他没说假话，是真的没手机没微信。”
“真的？那他现在住在哪里？”
“现在，也还需要保密。”于微时挥手：“不多聊了，我们还有事。”
“哎，美女姐姐，那留你的手机号微信号呗？”
于微时呲牙：“这个就免了吧。拜。”轻扯一下阎罗，迅速溜走。
阎罗还有些茫然，回头瞧了瞧。
两个年轻姑娘站在原地冲他俏皮挥手。
“她们什么意思呀？”阎罗回头问于微时。
“搭讪呀。”
“搭讪是什么意思？”
于微时忍着笑解释：“就是她们觉得你长的帅，对她们的胃口，想跟你交个朋友。所以主动问联系方式。”
阎罗寻思一回：“问清联系方式呢？”
“就开始跟你互动，然后交流，渐渐就互相有好感，说不定最后成为恋人了。”
阎罗窘了。
这，这不就是传说是的女追男吗？
“现在的姑娘家这么主动了？”
“是呀。觉得长的帅，眼缘不错，就会主动示好。现在男女平等嘛。男的喜欢某个女生，可以主动。为什么女生看上帅哥，不可以主动呢？”
这么直白，阎罗嘴角扯了扯。
“唉，真是没想到啊……”阎罗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好意思：“看来，我还真是老喽。跟不上时代了。”
“没有，你一点也不老。主要是你微服私访的太少了。以后没事可以多来人间走走嘛。”
阎罗无声勾唇笑：“多来走走？只怕惹人厌。”
“怎么会呢？这也算是体察民情嘛。”
“我需要体察民情吗？”阎罗不解：“生死薄都是天注定，就算我知道有些人是冤死的，我也不能擅自更改啊。”
于微时没想到，他竟然联想这么远，失笑：“原来你也不能擅改冤案？”
“不能。”
“真的是冤死的呢？”
“查明真相，顶多下辈子投个好胎。”阎罗一板一眼答。
于微时眨巴眼：“不太公平呀。”
“人间有公平吗？”
“没有。”
“那么阴间，也没有公平可言。”
“但你们阴间……”于微时斟酌下词：“不同于人间，也没什么太大利益关联，为什么不尽量公平呢？”
阎罗平静：“已经在尽量公平了，但没有谁能做到绝对公平。”
“就是说，天上地下，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是。”阎罗很耿直。
于微时塌下肩，叹气：“也对哦。”
比如她以前看新闻，有什么贪官爆出来，也会忿忿不平几句。可随着年岁增长，交际圈稍宽一点，她有时就难免在思考：如果自己某天身居高位，有老乡亲戚朋友同学同事走人情托关系，她真的能全部回绝吗？
如果求情的是曾经有恩于她的，帮过她的人，也能铁石心肠的做回廉洁清官吗？
她有弱点，有软肋。如果被人暗中要挟，能做到不畏不惧，坚持一身正气吗？
同样的事情，如果一方涉及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她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在想什么？”阎罗见她忽然陷入沉思，半天呆在原地。
“哦，没什么。”于微时回过神来，抬眼：“走吧，我带你去最热闹的商圈开开眼界。”
“行呀。”
公交车来了，于微时投币上车。
……
“微微……”寻呈翼透过薄雾，看到于微时神情轻松在跟阎罗交谈，大声呼喊。
很明显于微时似乎听到了，四处张望。
然后阎罗跟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欢喜雀跃，就这么跟着阎罗离开视线范围了。
“微微，微微……”寻呈翼急切大喊。
于微时却好像没听到，渐行渐远。
懊恼的抱头，寻呈翼揪揪板寸，又霍的站起来，目光灼灼逼视着旁边的崔判官：“带我过去。”
“抱歉，那是阎君大人的私人花园，没有允许，任何人不能擅闯。”
第447章 这顿打先记下
章老太稀奇了：“你也不能？”
“不行。”崔判官悠悠：“我若进入，也要得到阎君大人的许可。”
丁婆婆翻他一个白眼：“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小微方便，就带我们过来吗？”
“对呀。于小姐刚刚还闲着，没想到阎君大人突然出现，那只能再等等喽。”
“等多久？”
崔判官望天翻眼珠：“呃？这个……”
然后不知哪里冒出个小鬼头，在他耳边嘀咕一句，崔判官吃惊：“当真？”
灵活的转转眼珠子，崔判官搓了搓手，如实道：“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章老太先撇嘴了：“你信用破产了。什么话都得反着听。”
“这次是真的。”
丁婆婆也怼一次：“以前都是假的？”
“不不。别找话茬。听我说，于小姐已经由阎罗大人亲自送回了桂花巷。”
“什么！！”仨人异口同声表达怀疑有腔调让崔判官很不满。
他沉下脸：“啥意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阎君大人，其实最仁慈和善的……”
“切！”章老太真是仗着一把年纪，无所顾忌的嫌弃：“少假模假样的往你们脸上贴金。就冲你们这一系列的手段，跟仁慈和善一点边都沾不上。”
“算了，懒得跟你们扯了。”崔判官本着：“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章老太快暴跳了。
丁婆婆本想拦的，转念一想，章老太总是嚷嚷跟她打架，大概手痒了。让她去跟打呗。
“你，转叙一遍。”崔判官可不怕她，扭头吩咐跟班鬼吏。
那名鬼吏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不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的话。
章老太果然要动手了。
可是，她却及时停下，回头问丁婆婆：“你不拦我？”
丁婆婆一向惯会做和事佬的，怎么关键时刻掉琏子了？
“我为什么要拦你？我也早想打他了。”丁婆婆轻描淡写：“你打头阵，我随后跟上。”
“是吗？”章老太很怀疑丁婆婆这是让自己去做炮灰。
崔判官快笑死了，紧紧咬唇憋着。
“行了，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回去吧。”他大度的一指其中鬼吏：“你送他们回去，别让他们乱窜。”
“是大人。”
“喂喂，不要怂呀，有种单挑。”章老太硬着脾气直接向崔判官下挑战书。
崔判官看白痴一样的看她：“跟你单挑？我不是吃亏了。”
“你吃什么亏？”
“赢了，我胜之不武，何必呢？”崔判官想的通透。
一个男人跟女人单挑打架，输了当然颜面无存。可赢了，也会惹来非议，所以这场单挑毫无意义。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可章老太有点下不来台，她抬抬下巴：“那你给我道歉。”
“道什么歉？”
“谁无知妇人了？”
“谁跳脚承认就是谁喽。”
章老太牙疼似的抽口冷气。真是欠揍呀，看来这顿单挑是难免的了。
这时，寻呈翼终于回过神来，他出面做了和事佬：“章婆婆，来日方长。先回去吧，微微一个人在家，不定又有什么妖蛾子呢？”
“哎呀，我正忙着呢。”章老太掳袖子，直指崔判官：“来来来，今日不打一架，我就不走啦。”
崔判官淡漠：“你爱走不走。”他朝寻呈翼一抬下巴：“你们走吧。”
“请带路。”寻呈翼归心似箭，不跟章老太胡搅蛮缠了。
丁婆婆其实也不想在地府待太久，她身体不比从前了，早就疲倦了。
“走吧，阿瑜。以后再找机会揍他。不急在这一时。”
章老太有了台阶，顺势就下了，继续对崔判官放狠话：“小心点。这顿打，先记下了。”
崔判官懒散：“随时奉陪。”
目送着仨人消失在眼帘，崔判官转身去了趟阎罗殿。
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在做局演戏给寻呈翼看，让他误会阎罗跟于微时的关系很亲近，怎么就转头把人送回去了？
那些小奸计不是白费了吗？
看门小鬼告诉他：“阎君大人不在殿内。”
“哦？”崔判官就更加一头雾水了：难道，送回去了，还逗留了人间？
这可是百年难得的稀罕新闻啊！
……
“微微……”刚回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寻呈翼就急切大声唤。
小院冷寂，寒气逼人。
章老太哆嗦了下：“我得加件衣服。怎么去了一趟，天气就这么冷了？”
“是不正常。”丁婆婆也记得去的晚上，没冷的这么沁骨。
看了看时间，也不过一晚而已。
寻呈翼楼上楼下跑个遍，没有发现于微时的踪影。
他心急如焚：“微微去哪？”
“也许上街添置生活用品了吧？”丁婆婆淡定多了：“小寻，不要急。小微不会有事的。”
阎罗王亲自送回家，还能不放心吗？
“我去找找。”寻呈翼急不可耐出门。
巷道冷清，偶有几个街坊走过。
“小寻，回来了呀？”陆阿嬷小心的从巷口回来。
“是呀陆阿嬷。”寻呈翼无意跟曾经的房东攀谈。
“小寻，你找小于呀？”
寻呈翼立马停步，笑问：“陆阿嬷，你看到微微啦？”
陆阿嬷莫名其妙：“诶，看到了。她还带着她表哥呢。哎呀，说起来，小于的表哥还真是仪表堂堂……”
“什么表哥？”寻呈翼茫然无知。
陆阿嬷头往后一缩，打量他：“你不知道？小于说她回了趟老家，有个表哥投奔来了。”
“哦？噢，然后呢？”寻呈翼一惊马上镇定。
“然后，她领着表哥说要去见识下海市。”
“什么时候的事？”
陆阿嬷翻着眼算了算：“也就一个小时前吧。”
然后她很有八卦兴趣的问：“小寻呀，你最近一直没跟小于联系呀？”怎么不清楚女朋友的动向呢？
“我我最近也回了趟京市家里，手机又丢了，这两天联系少了……”寻呈翼现编借口。
陆阿嬷开始发感慨：“你们年轻人啊……”
“那个，陆阿嬷，我还有事，有空再聊。”寻呈翼不好意思打断她的话。
“那行。”陆阿嬷跟寻呈翼也没共同语言，代沟很深，知道人家不乐意听她发长篇大论，摆摆手：“去吧……唉，这天气呀，海市可是五十年难遇哦！”颤颤巍巍朝家挪步。
第448章 小别重逢
听陆阿嬷提到天气，寻呈翼这才稍微留意了下。
没错，街上行人较少，都穿上了厚厚的绒服，戴着手套，帽子也拉起来了，就是进入三九寒天的标配。
可在他的印象中，海市冬天冷归冷，从来没这么提前进入凛冬。
他不畏寒，所以刚回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现在专注了点，竟然手臂上起鸡皮疙瘩了。
寻呈翼站在巷口发了会呆，搓把脸，朝修理铺去。
修理铺正在营业中，小明竟然不慌不忙坐在那里埋头修家什。店里冷清萧条，铁绣机油的味道很重。
“小明。”
“寻哥，老板你回来啦。”小明大喜，长长松口气：“我还以为……”想了想，改口：“以为你还得过几天才回呢？”
“生意怎么样？”
小明笑嘻嘻：“还好。就是今天天气忽然变冷，稍稍清冷了点。”
寻呈翼四下看了看，问：“天气是突然变冷的？”
“是呀。明明昨天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晴呢。哪里晓得，忽然就冷起来。幸亏我让我妈给我送棉衣来了，不然非冻半死不可。”小明指指自己身上的黑色棉衣。
“辛苦你了。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吧。”
“哦好的。我把这个盆修完。只差一点了。”小明很是尽责。
寻呈翼走开门边，问：“看到微微来过吗？”
“于小姐？没有。”小明很肯定摇头：“我今天一直在店里，没看到于小姐过来。”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下班吧。”寻呈翼返回桂花巷。
偏巧，在巷口，迎面碰上于微时笑盈盈的跟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并肩回来。
寻呈翼刚要张嘴，还没唤出口。
那名男子不知说了什么，于微时竟然笑的合不拢嘴，不知开心什么？
老实说，寻呈翼对自己各方面还是相当自信自负的。
无论身材身高，长相气质，家世学历，为人处事和精明能干，他谦虚的认为就算不是人中龙凤，那也是佼佼者。
所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于微时除了他，还会看上别人？
但现在，他有点信心动摇了。
那个黑夹克男子，无论外形气质还是长相，都很搭眼，跟于微时站在一起，意外的般配。
吸口气，寻呈翼调整下面部表情，深情唤：“微微……”
于微时霍然转头，一眼锁定他，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寻呈翼！”
好吧，她惊喜的表情取悦了寻呈翼，他的心情好多了。
“微微！”寻呈翼抢前一步，也顾不得大庭广众，一把搂住于微时，低声：“我好想你。”
“我也是呀。”于微时喜极而泣：“寻呈翼，这太好了！你没事吧？都还好吗？”
“没事，还好，都好。你呢？”
“我也很好。”于微时吸吸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认真仔细的盯着他瞧：“好像瘦了？”
寻呈翼捧着她的脸，笑着否认：“没什么，有点累而已。”
“那快点回家。啊对了，这位你认识的……”于微时惊觉把阎罗晾晒一旁了，不好意思笑笑：“你们，我就不用互相介绍了吧？”
寻呈翼端正诚度，瞅了对方一眼：像在哪里见过？
“嗯，不用介绍了。”阎罗淡笑点头。
“你是……”寻呈翼暂时还没把这个人类男子跟阎罗联系起来。
于微时掩齿轻笑，趴到他耳边提醒：“他是阎罗王。”
“哈？”寻呈翼真实的惊诧了：“你……”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阎罗王不但来了人间，还做普通人类的打扮。
“是我。”阎罗看出他的惊讶，大方表示：“微服私访而已。”
“噢。”寻呈翼牵着于微时：“走吧，先回家。”
“嗯。”于微时也感觉跟寻呈翼分别几天，好像时间很久，竟然瞧不够似的。
阎罗很识趣的无奈笑：“那我就此别过吧？”
于微时一怔：“就这么别过？你，不从后院离开？”
她以为怎么来的，怎么回呢？
阎罗带领她走捷径出现在小店后院，那么回去不走原路吗？
“不用了。”阎罗勾唇笑了笑，摆手：“我不用那么麻烦。回见，”
“拜拜。”于微时也挥了挥手。
阎罗向寻呈翼颔首，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两人一直目送着他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于微时才摇头叹气：“好吧，我现在呀，彻底的有神论者了。”
扭头，对上寻呈翼若有所思的眼光，歪头俏皮笑：“怎么啦？”
“微微，这几天，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寻呈翼忍了忍，到底问出心里的疑惑。
“嗯？也不算吧。”于微时想了想：“不过跟他打交道比较多。”
“你……”
于微时扬唇笑：“刚开始我在阎罗殿，有郭仪陪着我。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把我转移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阎罗说是他的私人小花园。不过我出不去，活动范围很小，相当于软禁。也是郭仪陪着我。阎罗差不多隔几个小时就会过来。”
“他过来做什么？”
“聊天喽。哦，还有，我见到我过世的父亲了。”于微时又欢喜又惆怅：“他已经喝过孟婆汤，等着轮回投胎。不记得我了。”
寻呈翼错愕：“你父亲？”
这也行？
“对呀。虽然他不记得我了，不过我还是把以前一直想说的话跟他说了。”于微时无限的失落，慢慢走着，眼神没有焦点的直视前方。
“这样算不算开后门？”
于微时无奈的耸下肩：“算是吧。不过阎罗王吩咐的，谁敢不听呢？”
寻呈翼悠悠来一句：“他对你，挺好的呀。”
“是呀。我人身不得自由，其他都还蛮好。当然他们口口声声说是请我做客，待遇不能太差对不对？否则不是自打脸吗？”
“你不会乐不思蜀了吧？”寻呈翼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于微时斜他一眼：“哪能呀？一点都不好玩，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除了郭仪，连个聊天的同类的都没有，我哪里乐得起来。”
“不是有阎罗王屈尊陪聊吗？”寻呈翼的话里隐含酸味。
于微时听出点意思，不以为然，笑嘻嘻：“我跟他阴阳两隔，相差千百岁呢，代沟太深，聊不到一起。”
第449章 吃味
寻呈翼有点不依不饶了：“不是聊的挺好的吗？”
“哪有呀？”于微时不觉得。
寻呈翼就指出来：“就刚刚，他就成功逗笑你了吧？还有没回来之前，他穿着一个古式，类似戏服的打扮，你们不是相谈甚欢吗？”
于微时下巴轻掉，直楞楞盯着他：“寻呈翼……”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寻呈翼迎视着她的目光。
于微时眨巴眼：“没错，是实情。刚刚他讲了一个逛街时遇到的见闻，怎么说呢，就是很无知，我就……”
“逛街？”寻呈翼更酸了：“你们还有闲心逛街？”
不是也不是阴阳两隔，代沟太深吗？还能肩并肩逛街？怕不是要被很多人误会是情侣吧？想到这一点，寻呈翼就跟打翻五味瓶似的，各种不是滋味。
“为什么没有闲心逛街？他送我回来，而且来人间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带他体察民意，微服私访，这是大功德一件。哦，还有刚才你说他穿着个类似戏服的，那是在我软禁的小花园。你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过来？”
“我怎么过来？我喊你了。”寻呈翼有点微恼。
于微时瞪眼：“你都走到那里了，会过不来？喊了我吗？”记忆往回倒了倒带，似乎当时是有听到寻呈翼的呼喊。
“我大声喊了，不过你没听到，继续笑嘻嘻的跟他聊的欢。”寻呈翼磨磨牙。
“哦，我听到了一声，以为是幻听了。还有什么叫聊得欢？人家答应送我回来，我当然欢喜喽。”于微时不服气。
“你就没趁机提出来，跟我们会合？你不知道我跟两位婆婆一直在地府寻找解救你的办法吗？”
于微时心虚了刹那，还是梗着脖子：“我只知道你们已经合作联手了。竟然成功取代孤直翁成为盟友，那就表示，我没什么危险了？你们也很安全。”
“所以，你就没提出跟我们见面？”
“没有。”于微时歪着头摸摸耳垂：“我无数次提出回家，就是……”
寻呈翼语气开始很冲了：“就是没那么在乎我们对吧？”
“寻呈翼，你什么意思呀？我怎么不在乎啦？我要怎么在乎？”于微时觉得他不可理喻。
寻呈翼抿抿嘴：“至少在你们相谈甚欢的时候，提出跟我们会合，难道就不行吗？”
“你就一直认为我们在相谈甚欢？对呀，就甚欢了，怎么样吧？”于微时也来气了。
寻呈翼不作声了，还能怎么样？自己生闷气呗。
于微时气鼓鼓瞅着他：“寻呈翼，你怎么这样呀？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寻呈翼不想怎么样？就想把心里不快说出来。
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在吃醋。
“我是真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小？这么大男子主义！”
“我大男子主义？”寻呈翼不可思议指自己：“我哪里大男子主义了？”
“我跟一个异性不过说话带笑，你就看不惯是吧？”于微时质问。
寻呈翼一滞，摇头：“没有。”还举例：“至少你跟阿勤说说笑笑，我几时计较过？”
“噢，小楼总是你亲戚，所以可以。换做其他异性，就不可以？”
“这……”寻呈翼还是摇头：“当然不是。正常的社交还是可以的。”
于微时嗤笑：“什么是正常社交，还得你批准许可？”
寻呈翼被逼问的没辙了，只好低头：“微微，别这样。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没必要为个不相干的人吵架。”
“你也知道那是不相干的人？”于微时挑眉：“到底是谁先挑起的话题？”
“是我，我错了。”寻呈翼叹气：“我？好吧，我是有点吃味。因为我这几天心理压力也挺大的，好几天没看到你，有劲无处使，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我心里不太好受，所以吧，可能就……”
“就朝我生气？”于微时咄咄逼人。
寻呈翼低声：“微微，对不起。我想多了。”
于微时正色：“你没想多。”垂垂眼，索性：“其实阎罗对我，还真是超出一般客人的待遇。”
“是吗？”寻呈翼拉下脸。
“比如说，破例允许我跟先父见一面，比如说特意挑出郭仪陪我，比如说，亲自送我回来，走的还是捷径……”于微时觉得还是把话说开好，免得嫌隙越来越大。
寻呈翼不吭声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阎罗对于微时是真的动了小心思！
于微时继续：“但那又怎么样？阴阳相隔，不可能的事。我拎得清。我有界限，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有原则的。”
“微微，对不起哈。”寻呈翼深吸气：“我，最近有点累，所以脑子犯糊涂了。”
“真的是犯糊涂，还是本性暴露了？”
“我什么本性暴露了？”
“大男子主义！”
寻呈翼苦笑：“呃？也不能说我一点都没有。毕竟我是个男人，多少会有点。”
于微时冷眼瞅着他，垮下脸：“还是控制，占有欲强，相当可怕了。”
“微微……”寻呈翼要喊冤了：“我哪有……”
“有。你慢慢想吧。”于微时掉头回小店。
丁婆婆和章老太听到门响，问了句：“是小寻还是小微回来了？”
“姨婆婆，章婆婆……”于微时马上换上笑脸，走进房间，双手合什：“谢天谢地，你们平安回来了。”
“来来，小微，过来我们瞧瞧。”章老太招手让她走近，打量了一遍：“嗯，气色不错。”
“章婆婆，你们没事吧？”
“都挺好。就是稍微累了点。很快就歇过来了。”
于微时立马问：“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就忽然联手了？”
说到经过，丁婆婆下巴一抬：“让阿瑜跟你说吧。”
“这个我拿手。”章老太掳掳袖子，眉飞色舞：“是这样的，我们呀，那晚是从鬼门关进入地府……”她讲叙的活灵活现，自带音效，好几处惊险场面，把于微时吓的一愣一愣的。
“……然后，就约定四十天后，再战镇妖山喽。”章老太意味未竟的收尾：“届时一定是场恶战，不过我等不及了。”
“原来，这么曲折呀？”于微时怔惊好半天喃喃。
第450章 永远都不想见她
章老太不以为然：“当然曲折喽。这么大的事，哪能一下子就双方达成共识的？好啦，我们的经过就是这样了，小微呀，你呢？”
“我……”于微时免不了也言简意骇的说了说她的亲身经历。当然跟阎罗的对话互动，能省则省。
就这样，还被章老太听出点名堂来：“啧，老阎这么好讲话？小微呀，你面子可真大啊。”
说这话时，寻呈翼已经回来，默不作声站边上，脸色又黑沉了几分。
“我哪有什么面子呀？阎罗王还是看在你们拼命相救的勇气，所以也就善待我吧？”于微时只能这么找借口了。
丁婆婆觑眼瞧了瞧她和寻呈翼，直觉这两年轻气氛不对。
小别重逢，怎么一个爱搭不理，一个黑着脸呢？
“小微呀，你也才回家，都累了吧。都不用做饭了，在外头订餐吧？”
“好的。”
寻呈翼忙插嘴：“就订春雨楼吧。我来订。”
章老太高兴：“行行行。就春雨楼了。”
于微时斜他一眼：“姨婆婆，我先上楼了。”
“嗯，去休息吧。”
寻呈翼看一眼于微时，同时打电话给楼勤。
楼勤接到电话，格外欣喜：“九哥，你可回来了。没事吧？什么，订春雨楼？没问题。多少人呀？哦，行行，就今晚吧。对了，你要不要现在过来一趟？”
寻呈翼推了：“现在没空，过两天我再来。”
“那好。”
楼勤其实对他们这几天的事比较感兴趣，很想打听来龙去脉。
听出他语气的疲倦，也就作罢了。
“微微。”寻呈翼追上楼，推门，从里头闩上了。
于微时淡淡：“我累了，不想说话，不想跟你吵架。”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微微，开门。我忽然想起来，有人曾经到店里来找过你。”
“谁？”
“……你母亲。”
‘刷’房门打开，于微时震惊：“你说什么？”
寻呈翼无奈苦笑，摸摸鼻子：“那天，你母亲来找过你。她留了电话号码……”递上那张写有电话的纸条。
于微时没接，怔怔看着。
“她还说，过几天会再来。”
于微时冷笑：“她还有脸来找我？”
“微微，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母……”
“我没有这样的薄情寡义的母亲！”于微时掉头，气狠狠坐到床边。
寻呈翼一时不知说什么：“那这个……”
电话号码怎么办？
于微时霍然起身，一把抢过，不等寻呈翼看清楚，就被她撕的粉碎，随后一抛，平静：“我永远都不想见她。”
“为什么呀？”寻呈翼到底忍不住了：“你们母女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因为你母亲改嫁了？婚内出轨？”寻呈翼只想朝这个方向猜测了：“不对吧？裴三叔很早就移民国外了……”
“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女人。”于微时面色难看。
寻呈翼叹气：“微微，你这样态度不太好。无论怎么说，那也是你的母亲。生你养你的母亲，血脉亲情，是无论如何抹不掉的。”
“我就要抹掉，怎么样？要你管！”于微时激愤嚷。
寻呈翼一直好言好语，被她一直冷面相待，也有点伤了自尊，嗓门略高：“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我的事，我的家事，轮到你来讲道理？你不是我，不知道内情就别信口开河，行吗？”
寻呈翼脸色涨成猪肝：“我信口开河？我哪句信口开河了？我是你男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就轮不到了？谁轮得到？”
于微时斜横他：“谁也轮不到。这是我的私事。麻烦你不要高高在上的讲些废话。讲再多有什么用，反正我不会听的。”
“所以，我无论讲什么，你都当我在放屁？”寻呈翼怒极而冷静问。
于微时也在气头上，淡定：“没错。”
“好，很好！”寻呈翼磨磨牙，看她几秒，摔门而出。
听到‘砰’的房门响，于微时鼻头一酸，忍了忍没掉泪，低语喃喃：“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得生气！”
可是若干委屈叠加一起，无论怎么做心理暗示，眼泪还是唰唰落下来。
轻轻抽泣的于微时抹下眼泪，吸吸鼻子，再次为自己打气：于微时，别想那些糟心事了。想想快乐的高兴的事……
‘咚咚’叩门响，丁婆婆在房外温和问：“小微，你还好吧？”
使劲抹下眼泪，于微时挤个勉强笑容：“姨婆婆，我很好。”
话音刚落，章老太就自顾自推门而入，瞧见她红了眼睛，大惊小怪：“这是怎么啦？”
紧随其后的丁婆婆却一眼看出地板上那些碎碎的纸屑，神色一变。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于微时吸吸鼻子，强笑着解释：“就是争论声稍大了点，吵到你们休息了吗？”
“明明是吵架好不好？”章老太不给她面子，直接点破：“我们虽然老了，耳朵灵光着呢。”
“是呀，小微。”丁婆婆忧心：“小寻刚才那脸色哦，可真难看。你们到底吵什么呀？”
于微时咽咽喉，小声：“没什么，一点小事。”
“小事能吵成这样？你们可好几天没见面了，又正在热恋期，小事都不能包容一下？”章老太实诚人。
于微时难堪的垂眼，不吭声了。
“小微，到底怎么啦？你跟小寻，有什么话不能摊开好好说吗？”
“真的就是些生活琐事。”于微时抚抚头，表情痛苦：“不好意思，我头有点不舒服。”
章老太抢上前看了看：“不会是在地府待久了，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这话倒把于微时吓着了，她花容俱变，惶恐：“章婆婆，那怎么办？”
“这好办。烧碗祛邪符水喝了就好了。”章老太笑：“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应该症状很浅。没事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丁婆婆看一眼地板：“这些……”
寻呈翼忙：“我一会打扫。”
“不是打扫的事。”丁婆婆眼睛尖，看到碎屑上有几个数字了：“写的什么呀？电话号码？”
“呃？”于微时窘了。
第451章 那个女人又来了
章老太瞅了瞅，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忘了。小微呀，有个看起来很富贵的女人来找过你。然后留下电话号码让你找她。没留下姓名，说你知道她是谁。我让小寻转交的。他没给你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于微时迟疑片刻：“他，给了。”
丁婆婆紧紧盯着她：“然后，你撕碎了？”
一下被说中，于微时面皮一烫，也不想再编借口了，点下头：“嗯。”
“为什么呀？”章老太万分不解：“那个女人是谁呀？”
于微时不想说，免得又被两位老人家一顿教训。
“嗯？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丁婆婆要不好唬弄：“那也不至于撕碎号码呀。”
印象中于微时有点偏冷淡，可该有的礼貌教养还是有的，并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来。
“我，我大概是那什么后遗症发作了，情绪控制不住，所以就胡乱的无差别的迁怒了。”情急之下，于微时只能这么开脱了。
章老太摸摸她的额头：“真的这么严重？”
“真的。”于微时索性演戏到底：“我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得劲，还很疲惫，脾气也变大了……”
章老太寻思着：“这不更年期症状吗？你提前啦？”
于微时噎了下，只好：“可能那什么后遗症，诱发我更年期提前了？”
“胡扯。”丁婆婆气乐了：“你才多大呀。能诱的这么远？”
于微时捂着脸：“反正，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行行行。你安静歇着。晚点我们再叫你。”丁婆婆没再追问下去。
章老太也点头：“好好休息。我担保呀，小寻一会就回来跟你赔礼道歉。”
于微时挤个干巴巴笑：“那，敢情好。”
终于清静了，于微时脱掉厚外套，钻进被子里，左思右想，倒不担心寻呈翼回不回来的事，而是从头到尾在琢磨：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有脸来找她？
渐渐的，困意袭来，于微时沉沉睡去。
临近黄昏，章老太和丁婆婆都准备妥当，要出发去春雨楼好好吃一顿先。
寻呈翼的确回来了，默默站在后廊，不知在想什么？
“小寻呀，去把小于叫醒。也该醒了。”
“嗯。”寻呈翼应了，上楼敲门。
楼下忽然有汽车喇叭响，接着听到章老太迎出来，嗓门宏亮：“哟，又是你呀！”
“是我。你好。小微在吗？”
寻呈翼在楼上竟然清楚听到，觉得耳熟，猛然想起：这就是裴三叔的妻子，于微时的生母的声音吗？
他加重叩门，低声唤：“微微，微微……”
“别烦我。”于微时才醒，还残存着起气床。
寻呈翼不计较她的语气，小声报：“那个，你的母亲，又来了。”
屋内沉寂了。
片刻，章老太上楼来，看到门外的寻呈翼，惊了：“小寻，你怎么……”连门都没进呢？
“章婆婆，谁来了？”
“哦，就是上次给小微留电话号码的贵妇嘛。又来了，指名道姓要见小微，我来问问小微醒没醒？”
话音一落，于微时声音从屋内传出：“我醒了。不过还是不舒服，谁都不想见。”
“小微，你还哪里不舒服？”
“嗯，堵心。”于微时冷淡：“章婆婆，麻烦你让那个女人回去吧。”
章婆婆稀奇：“你不见一面？”
“不见。”
“这么说，你是认识她的喽？”
于微时默然小会：“以前认识。”
“竟然是旧相识，她都三番两次主动找上门，怎么也见一见吧？”章老太心平气和劝。
“抱歉，我现在真的没心情见旧相识。”于微时长长叹气：“我，好像还想睡。你们把我打发掉吧。也别叫我吃饭了，我不饿，就想安静待着。”
“这怎么行？”寻呈翼急了：“你不想见她，可以。但总不能不吃饭吧？”
于微时静了静：“我真的不饿。我的胃，我能作主。”
她都这么说了，寻呈翼又气又难堪：“微微，开门。”
“别吵我。谢谢啦。”于微时就再也没回应一句话。
章老太冷眼旁观，这小两口不对劲啊。
她没再纠缠，而是下楼对贵妇客气：“不好意思，小微有点感冒了，才吃了药，正要休息，谁也不见。”
“她没事吧？”
“没啥大碍，要不你过几天再来吧？”
“……那，也行吧。”贵妇难掩失落，只能黯然离开。
“哎，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丁婆婆抓起柜台上的一堆水果零食还有些奢侈品袋追出去。
贵妇回头强笑：“不了，这些是我特意为小微买的。希望她喜欢。”
然后上了停在店前的车，绝尘而去。
丁婆婆左右为难，看向章老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小微呀。”章老太手一挥：“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也对。指名给小微的，让她自己来处理吧？”
丁婆婆上楼了，叩门：“小微，那个女人走了，你开开门。”
没多久，房门开了，于微时红着眼眶，声音低哑：“姨婆婆？”
“呶，她送你的。”丁婆婆推过去礼物：“说是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要。”
章老太却两眼冒绿光：“别呀。小微呀，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价值不菲哦。”
“哪怕值天价，我也不要。”于微时固执道。
丁婆婆就想不通了：“那为什么不要呢？总得有个说法吧？”
“仇人？”章老太开了个脑洞。
只有结了深仇大怨的人，才会这么抗拒对方的示好。
于微时不想再说什么，怏怏摇头：“不是。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些礼物不能收。”
“收吧。收了，你不要，我要啊。”章老太厚着脸皮劝。
于微时不由苦笑。
“你不收，那我更没理由留下。怎么处理呢？”丁婆婆如是说。
于微时想了想，对章老太：“章婆婆，你到外边窗根下去等着……”
“啊？”
“去吧。是好事。”
章老太眯了眯眼：“真的，那我去喽。”
等章老太刚在巷道靠窗站好，二楼探出于微时的脸：“再远一点。我要扔喽。”
第452章 地府的小道消息
她噼哩啪啦将所有礼物全扔下来，然后对章老太：“我扔了表示我不要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这也行？
此言一出，附近的街坊冲过来好几位。
对面的陆阿嬷本来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又是豪车又是美妇的，多新鲜的稀罕事呀。
突然又看到章老太行动古怪，接着听到这么一句，竟然老当益壮，健步如飞的扑过来，直奔那袋明显是进口水果：“哎呀，这水果可贵啦……别抢别抢，我先抓到的！”
饶是章老太身手敏捷，还是被挤到边缘，最后只抢到一只奢侈品袋子。
“这叫什么事呀？你们强盗土匪呀？这是小微的东西，统统不许捡……”章老太落了后，暴跳如暴。
陆阿嬷鄙视她：“哟，老姐姐，你怕要是去看耳科了吧？明明小于才说谁捡到就是谁的，你不一样抢得欢吗？”
章老太生气了，瞪着她：“谁是你老姐姐？”
“哦，这位老太太，手脚慢就要认。”陆阿嬷可不怵她。毕竟桂花巷可是自己的主场。
“我手脚不慢，我就是……”章老太又咽下了。
她寡不敌众，被几位街坊邻居撞到一边，说出来其实很丢脸的好不好？
“小微，你说句公道话。”章老太抬头望向楼上窗口。
于微时扔了东西就缩回头，谁捡到的无所谓，只要别放自己眼前添堵就行了。
楼上，丁婆婆看到她言出必行，果断直接，倒不好说什么了。
“姨婆婆，我还是想一个人静静。”于微时蒙头钻到床上。
“那行吧。你要是饿了……”
“不，我一点也不饿。”
丁婆婆无语的使眼色询问一旁的寻呈翼：怎么回事？
寻呈翼无奈摇头。
“那这样吧，我们去吃饭了，毕竟位置都订好了。你想吃什么，我打包带回来。”
“谢谢，没胃口。”
丁婆婆叹气：“小寻，那你陪着小微。”
“不用了。”于微时冷淡：“我不是小孩子，不用陪。你们去吧。”
“可是……”丁婆婆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
于微时固执：“没事的，现在也没什么危险，我一个人在家，挺好的。”
忽然耳边有人笑起来：“哎呀，这么麻烦。于微时，还没恭喜你平安归来呢。”
“朱轻？”于微时听出来，短促笑了下，对丁婆婆：“朱轻来了，我正好有些问题要问你。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丁婆婆倒也听到了，是朱轻的声音：“那好。我们很快回来。”
“嗯。”
寻呈翼还在犹疑：“朱轻？”
于微时没接他的腔，蒙着头不说话了。
直到门被掩上，遮住了灌进来的寒风，朱轻告诉她：“走了，他们都走了。现在已经出巷口了。”
于微时掀开被子，望向说话的方向，模糊中，好像看到一团影子。
“看什么？”朱轻反问：“难道你能看到我了？”
“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东西，类似高度近视眼那种效果。”
朱轻喜：“哟霍，你这趟地府之行，收获不小呀。”
“哪有什么收获？一直被软禁，地府到底是什么样都没看到？”
“你知足吧你。”朱轻嫌弃：“我听小仪说了，你被高规格接到阎罗王私人小花园暂住，别提多舒服惬意了，还抱怨？”
“不自由啊。”
朱轻语重心长：“你要这么想。若是真的给你出入地府的自由，反而是害了你。”
“为什么这么说？”
朱轻啧一声：“你不会以为地府的鬼魂都跟我似的这么宽厚善良吧？”
“好好说话，干嘛往自己脸上贴金？”于微时斜他一眼。
朱轻被怄的不轻：“我怎么就贴金啦？难道我还担不起宽厚善良？”
于微时马上展颜安抚他：“当得起。当之无愧。哦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听出她在转移话题，不过朱轻无意延续没意义的话题，先是微叹：“我听到风声，说你回到人间了，过来确认一下。”
“哦，多谢啊。”
“还有一则小道消息，我不保证真实性。”
于微时感兴趣催：“说吧。有时小道消息，比正规渠道的消息更快更准。”
朱轻犹豫了小会：“那个，鬼王神斧的事……”
“怎么样？”于微时提起了心。
“……至少，在地府是已经传开了。”朱轻话里带忧：“现在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于微时心沉了沉：“都说些什么？你拣那些有代表性的议论说一说。”
朱轻默了默：“有些是我听来的，有些是其他同类传过来的二道消息……”
“没事，我自己来分辩。”
“是这样的，有一拨阴兵鬼将开始军心不稳了。说什么当年的鬼王莫名消失，肯定是遭遇了不测。原本还以为就这么永远消失，没想到神斧出世，还伴随着印章一块出现，鬼王肯定还在某个地方……”
“嗯，说的没错。”
“不过这拨阴兵鬼将中，又分成两派。一派建议收回神斧印章归地府所有，另一派觉得掌握在丁婆婆手里，很可能就是鬼王嘱托保管的，让同类别胡思乱想……”
于微时挑挑眉：“有些阴兵鬼将，竟然很认同姨婆婆？”
“嗯，我也觉得奇怪呢，就多嘴问了几句。原来呀，这中间还有段不为人知的隐情。”
“啥隐情？”于微时追问。
朱轻笑了：“说是，当年鬼王跟丁婆婆二人由斗来斗去的冤家不知怎么发展成欢喜冤家，大概是好过一段时间……”
“哎呀？”于微时眼眸一亮：“这可是跨种族超越生死的惊天大绯闻呀。”
朱轻嗯了一声：“是的。我当时听了，也特别感兴趣。不过更多的内情我就打听不出来了。”
“这个不怪你。姨婆婆和鬼王的绯闻，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吧？你都还没出生呢？再说，就算是年纪一大把的鬼魂，也未必知晓原委。”
“感谢理解。”朱轻放松语气：“我接着说。还有些同类，当时偷偷在鬼门关附近躲着，有几个亲眼目睹了寻呈翼掌化斧的过程和威力，相当害怕……”
第453章 受到地府保护
“害怕什么？”于微时不明白。
朱轻飘到她对面，坐下：“害怕出现一个超级厉害的人类。地府无人能敌，原有的秩序大乱，那么阴阳两界的平衡将被打破，对地府极为不利。”
这种议论，还在正常范围内。
于微时轻点头：“也不算很离谱嘛。”
“然后就演化成戾气。有的同类建议围剿寻呈翼，夺得鬼王神器。有的则认为干脆勾了他的魂，变成了鬼，成了同类，所有担心不就统统化为乌有吗？”
于微时倒抽冷气：“现在的占多数的是哪种？”
朱轻沉默。
“朱轻，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实话可不好听呀。”
“我知道。但我想听。”
朱轻只好实诚：“现在大多数的意见是直接将寻呈翼的魂勾没就好了。有一部分阴兵鬼将也是赞同的。认为，反正现在群鬼无首，不如加入一个新的元帅。而且寻呈翼各方面都合格，不比前代鬼王差。”
“这太可怕了。”于微时抚下心口：“怀壁其罪呀。”
“还有，我……”朱轻想了想，一次性把消息说完：“我听说，这个是真的听说。三界仅存的那些元老级的人都知道鬼王神斧的出世，也知道是被人类控制……”
于微时寻思一会：“是不是有人得到消息，三界有人想抢夺？”
“没错。神斧这个是真实的，并且杀伤力很恐怖，谁不想得到呢？若是掌握在某些厉害的家伙手里，那真的是天下可以横着走。”
“孤直翁就是这么想的吧？”于微时叹气：“不过呢，现在我们跟阎罗合作联手，人身安全应该得到保障了吧？”
“哈，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提一句哈。”朱轻压低声音：“于小姐，你知道吗？我过来时，天还没完全黑。然后我慢慢接近桂花巷的时候，竟然看到周围布有独属于地府的结界。”
“什么？”于微时听愣了，似懂非懂。
朱轻注解：“就是你们这个院子四周，布有地府特殊的结界。”
“是什么意思呢？”
“防止不明人士或不怀好意的同类闯入。浅白说，就是保护这座院子的。”
于微时呆呆张嘴，好半天才合拢：“这就是说，姨婆婆这座旧院，受到地府结界的保护？”
“没错。”
“……哦，我明白了。”于微时转念一想，舒展笑：“这就是盟友的待遇嘛。”
朱轻也跟着思考一会，感慨：“还是阎罗王想的周到。不然以你们的疏忽劲和能力，若真发生什么事，自保都难。除了寻呈翼之外。”
话糙理不糙。
寻呈翼不但能自保，还可以反杀。
丁婆婆，章老太和于微时，一个比一个能力差。打持久战的话，铁定输。
“多谢多谢。”于微时双手合什，对着半空遥遥感谢：“谢谢阎王爷考虑的这么长远。”
然后皱眉：“朱轻，你怎么顺利过来的呢？”
“我当然可以呀。”朱轻还啧了一声：“我是你们老朋友了。这附近的同类谁不知道？”
“所以，你就可以轻易的飘过来？”
“废话不是。再说我也没啥破坏能力，普通游魂，不会引起注意。”
“搞半天是别人不留意，你就溜过来了？”
朱轻不乐意了：“话不能说这么难看。什么飘呀溜的，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算了，这个话题揭过，下一个。”
于微时捂嘴轻笑：“还有什么小道消息，你一次说完不就得了。”
“没了。”那团影子似乎在摊手，期期艾艾：“我就是想找你打听下，小仪怎么样了？”
“你还没跟她见面的？”
“见过一次，时间很短。”
“鬼门关现在没管束那么严吧？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吧？”
朱轻唉声：“没那么严了。我在黄泉路上某个点等了很久，她来去匆匆……”
“你们有固定的约会地点？”于微时无声笑问。
朱轻语气还有点害羞：“嗯。约定个固定地点，省时省力嘛。”
“也对。朱轻，你不要着急。郭仪她很好，那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
“你们是一直在阎罗殿吗？”
“不，后来又转移到另一个比较适合活人待的地方。挺隐秘的，一般鬼魂找不到。”
朱轻好奇：“哪里呀？”
于微时刚要脱口而出，马上又理智的换了说辞：“也在地府，不过具体什么位置方位，我实在不知。”
“哦。”朱轻没继续追问下去。
他问再清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对了，朱轻，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基本又清闲了。”
于微时郑重神色：“能不能请你关注一下孤直翁的动态。”
“他呀……”朱轻消息是比较灵通的：“用不着我关注吧？阎罗王选择跟你们联手，把他半路给甩了，也估摸着他心里不高兴，会派人盯着他动静吧？”
“我知道地府那边会有所行动。只不过，我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对吧？”于微时叹气：“别人都还好。我主要是怕了针对我。因为我最弱势最无能。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被掳走。”
朱轻就完全懂了，还好心安慰她：“于小姐别这么说。你是稍稍弱了点，但很能干的。要知道，被抓到地府去的人，一般人上就吓半死了。我看你精神蛮好的呢。至少心理素质这一块是过关的。”
“我谢谢你。”于微时嘴角轻扯。
“孤直翁这个事，我会给海市认识的同类打声招呼，请它们帮忙留意。”
“再次表示感谢。”
朱轻似乎摆手：“客气什么？我也不是白做工。你若是真要谢，多烧点冥币。不是我勒索你哈，是我要四处打点。”
“我懂，我明白。”于微时是真的明白，请人做事，就算再铁的关系，多少也要有点表示，不能让人家免费做事啊。
朱轻起身，飘到她面前，于微时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楚朱轻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我先走了。哦对了，刚才我进来，怎么感觉屋子里气氛怪怪的？”朱轻好像突然想起来，语气八卦：“你们似乎在争吵什么？”
第454章 请吃闭门羹
于微时当然不可能跟他说真话，敷衍了事：“没什么，生活琐事而已。”
朱轻似乎没那么轻易被唬弄：“你们不是都才从地府回来吗？什么样的生活琐事能闹的那么僵？”
“哎呀，你怎么这么三八呀？”于微时使用‘赖’字诀，故意不耐烦：“别问那么多了，快走吧，让我静一静。”
“行行，我不问。”朱轻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我走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嗯。”
于微时应了。
房间里又清静了，于微时搓把脸，发了一会呆，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等不到丁婆婆打包回来，于微时下楼翻了翻冰箱，有包好的饺子，还有面条，米和肉都还有，就是没有新鲜疏菜。
她打算做个鸡蛋面对付一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时强时弱。
于微时在前店问：“谁呀？”
外头静默片刻，于微时马上提心吊胆，又小心问：“谁？”
该不是神通广大的孤直翁发现她落单，又想故计重施吧？
“小微，是我。”门外传来温柔的女人声音。
于微时歪歪头，迷惑：“你是谁？”
这个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熟悉，她皱眉在记忆中搜索。
“小微，我是你……。”顾虑的停下。
‘轰~’想起来了！于微时刹那气血上头，愤然咆哮：“滚！”
接着却是个男人温和的声音：“于小姐，请开门好吗？我想这中间有些误会，我们可以当面坐下来好好谈。”
“谈个屁！”于微时扭头就回了厨房。
一边打鸡蛋清，一边意难平：“什么玩意？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持续，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女孩嚷嚷：“装什么装嘛？真是没家教！”
然后，就有街坊邻居的杂七杂八涌入：“怎么回事啊？你们是什么人呀？”
“对呀，干嘛砸门？好好敲不行吗？”
“丁婆婆不在家。我看到她跟另外一个婆婆由小寻开车出门了。”
“对对，我也看到了。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吧？明天再来吧。”
“呸呸！我们才不是来买东西的……”还是那个尖锐的女孩嗓门。
温和男人声音再度出现：“小娜，不得无礼。”
“我们是于小姐的亲戚，专程过来跟她相叙的。”
“你们是小寻的亲戚呀？桐城的？不像呀？”
“哦，我们不是桐城的，我们是从国外回来的……于小姐在家，不过总是不开门，真是难办呀？”
这其中，陆阿嬷掺和进来：“小于在家吗？哦，我好像是刚刚看到楼上有灯。”
“对对，她在家。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很抗拒跟我们见面。”
“这好办。”陆阿嬷自告奋勇，拍打门：“小于，开门呀小于。”
于微时装聋作哑，任凭大门口喧哗热闹，她自顾自的做鸡蛋面。
没有是到回应，喧嚣渐散。
“小云，先回去吧。”温和的裴三叔劝妻子。
女儿裴娜也劝：“妈咪，回去吧。这大冷天的，吃一次闭门羹就算了，连着吃几次，我可受不了。”
“小娜，你先回去。”
“妈咪，你到底想怎么样呀？”
“不要问了。你先回去。”
“爸爸……”裴娜跺下脚，撒娇：“劝劝妈咪啊。”
裴三叔摆摆手：“行了，小娜，你去车上等着。”
“哦。”裴娜嘟嘟嘴，扭身就走。
店门口，只剩下裴三叔和妻子。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因为天气寒冷，也慢慢归家。
“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妻垂眼：“没什么事。”
“这位于小姐，真是故人之女？”
“是的。”
裴三叔就不懂了：“那她为什么这么排斥你呢？”
“这中间有些误会嘛。”
“到底什么样的误会，会变成这样局面？”裴三叔还是不可思议。
妻子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说是犯旧疾了，可看了海市最好的大夫，健康方面没问题。
后来，听女儿小娜提到陪同妻子来桂花巷见一个人，他才追问妻子。
妻子吞吞吐吐，别扭的承认：“于微时是我很久之前在国内的故人之女。故人已逝，没想到还能遇见她，我想多关照而已。”
裴三叔很信任妻子，这个解释也合情合理。
于是，今天，妻子不顾寒冷，碰了一次壁后，按捺不住，又要过来一趟，他不得不跟从前来。
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
裴三叔就疑惑了：故人之女，连最基本的家教都没有？听说还是寻小九的女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得请他们进去坐坐吧？
裴妻拢拢身上的皮毛大衣，脸色灰败：“一言难尽。要不，你也去车上等我吧。我还想试试。”
“算了，我陪你。”裴三叔不放心妻子孤零一个在这破旧的小巷。
抬手又敲门：“于小姐，于小姐，请开开门。有什么事当面讲嘛。”
“滚滚滚！”于微时中气十足吼。
裴三叔皱眉：“怎么这么没礼貌？”前阵子接风晏，似乎印象不错，是个斯文安静的淑女啊。
裴妻掩面。
“等等，我给寻小九打个电话。”裴三叔觉得干耗在这里总归不是办法。
他有楼勤等人电话，自然就能弄到寻呈翼的电话。
寻呈翼接到电话蒙了一刹，听说他们人在桂花巷店门前，不得进门，就头疼：“这个，裴三叔，微微最近心情不好，她想静静，不希望被人打扰。”
“我，我知道裴三婶来了几次，但微微有自己的主见，我也做不是她的主啊。”
“什么，你问微微的电话号码呀……”
寻呈翼真是左右为难。
裴三叔毕竟是他的长辈，两家关系不错的。何况现在更清楚，他的妻子就是于微时的生母，也许未来有一天得管他们叫岳父岳母，得罪不起呀。
但于微时态度明确，十分厌恶裴三婶的刻意讨好接近，别说电话号码，就是送的礼物眼都不眨的扔下楼，他也不敢再去触逆鳞呢。
裴三叔还在那边催：“小九呀，你放心，我要于小姐的电话号码，就是想亲自问问她，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排斥我们呢？无怨无仇的，这样待客，很……”没礼貌和家教的啊。
第455章 症结所在
寻呈翼有苦难言，他只能代为赔礼：“裴三叔，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微微情绪受到严重影响……这样吧，我来劝劝她。”
裴三叔也听他有为难之处了。
“好，你劝劝于小姐吧。我们就暂时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一趟。”
“行。”
寻呈翼叹气，他又不是没劝过，根本没效呀。
夜渐深，丁婆婆一行人回到桂花巷。
真的打包了不少吃的回来，于微时勉强笑着：“谢谢，我吃过面条了，暂时不饿。”
“那就放冰箱，明天当早餐。”章老太剔着牙：“春雨楼名不虚传。”
寻呈翼一直欲言又止，丁婆婆看出来了，笑着：“你们聊。”
楼上就只剩下寻呈翼和于微时了。
她表情淡漠，抢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错，我又再次把她拒之门外了。”
“微微，那个……”寻呈翼拖把椅子坐到她对面，认真：“你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当年出什么事？”
“裴三婶很多年前就嫁给了裴三叔，也许那年，你才几岁，所以你心里一直有根刺？”寻呈翼不能她装傻充愣的机会。
于微时面色沉下来：“寻呈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不是打听，我是想解开你的心结。”
“我没有心结。”
“你有。如果没有，你看到裴三婶的反应不会那么大？”寻呈翼严肃指出。
于微时冷笑：“那又怎样？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
“对，只是男朋友，所以就肆无忌惮插手我的个人私事？”
寻呈翼被她这无理的态度激怒了：“于微时，你也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拿出成年人的态度处理麻烦事？不要一味的逃避愤怒。”
“我没有逃避愤怒？”于微时忿忿嚷。
“你有。”寻呈翼板正脸色：“你现在就是愤怒。一直躲着不见裴三婶，就是无能逃避。”
这可把于微时彻底惹毛了，她恼怒：“我凭什么要见那个女人？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
“如果是别人，你当然有。但她是你母亲，请问你为什么拒绝？”
绕来绕去，寻呈翼还是想找到问题根源所在。
只有知道原因，才能找到解决之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为什么不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连我也不能说？”
于微时不知不觉被他带入话题：“对，你也不能。”
“所以，你把我还当成男朋友吗？”
忿意上头的于微时冲动之下，撇下嘴：“不当就是喽。”
这话无情又冷酷的打击到了寻呈翼。
他神色一下黯淡，抱头沉默片刻，慢慢抬眼：“微微，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帮你解决部困扰你的问题的。”
“没有问题困扰我。”于微时摆出冷漠脸：“寻呈翼，不要以救世主自居。我是成年人，我有我的主见。你不要试图影响我。”
“我没有影响你。我只是认为，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
“那是你认为。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寻呈翼平静：“对，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于微时很不耐烦，大声：“我不想说，行不行？”
“行，你可以保持沉默。但裴三叔说，明天还会过来。”
“我去他妈的！”于微时爆粗口了：“有完没完。”
“微微，别这样……”寻呈翼惊了。
这么看来，再逼她，于微时要暴走了。
她是真情实意的讨厌裴三婶，有非常难解的心结，可能是死结，短时间不可能解开，只能来日方长慢慢劝导了。
“走吧。别烦我。”于微时闭眼扭开脸。
“微微……”
“滚啊！你烦不烦？”于微时暴怒了。
寻呈翼双手举起：“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冷静点。”
慢慢退出房间，下楼，对上丁婆婆和章老太关切的眼神，寻呈翼苦笑：“没什么事，就是……”
“小寻呀，这个时候了，就别马虎眼了。”章老太压低声音：“我们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们吵架了，小微还骂脏话了。”
寻呈翼苦笑不得：“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说，怎么回事？”章老太不允许他找理由。
寻呈翼抹下脸，叹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不用添油加醋的。”
“这事吧，有点复杂……”
“长话短说，挑要紧的说呗。”章老太快急死了。
寻呈翼琢磨一会。
丁婆婆是于微时的姨婆婆，沾亲带故。章老太无儿无女也没什么朋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到处散播。
“嗯？是这么回事，那天，我跟微微去参回裴三叔接风晏对吧？”
章老太这个急性子哟，直接手一挥：“这段省略吧，我们都知道啦。”
寻呈翼无语笑：“我们不是提前回来了吗？为什么提前呢？”
“为什么？”章老太不由追问，丁婆婆也不知。
寻呈翼整整情绪：“因为跟裴三婶打个照面后，微微就不知怎么了，一路狂奔出来。我就追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别吊胃口了，公布答案吧。”
寻呈翼看看楼上，压低声音：“裴三婶，原来是微微的生母。”
“啊！”
“啊？”
两位老太太吃惊不小，同时低呼。
章老太反应快，马上小声：“真的假的？”
“真的，微微亲口说的。”
“那为什么……”章老太果然也想不通：“小微她三番两次把亲生母亲拒之门外？”
寻呈翼缓缓摇头：“无论我怎么问，微微就是不肯说。”
“等下，我们来算算时间。”章老太皱眉：“小微今年有二十二了吧？你那个裴三婶跟姓裴的结婚多少年了？”
寻呈翼脱口：“十七年吧。”
“那么就是说，在小微五岁的时候，她的生母改嫁了？”
丁婆婆点头：“差不多是四五岁的时候。”
章老太就转头问：“小微的生父，过世早吗？”
“不。据我所知，她的生父是在她上高中因病过世的。”
章老太巴掌一拍：“找到症结所在了。”
第45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寻呈翼一怔，随即摇头：“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个女人出轨了呗，抛夫弃女，跟着别的男人出国过好日子去了，搁谁身上不怨不恨？”章老太理直气壮摆出道理。
“如果是双方是感情不和，好聚好散呢？有必要恨吗？”
“成年人，合则聚，不合则散，当然没问题。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懂吗？她幼小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被妈妈抛弃不要了。哪怕成年后，知道大人也许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种小时候埋下的恨意不会轻易消散。”
丁婆婆瞅一眼章老太，意外：“没想到你还是情感专家呀。”
章老太得意洋洋：“那当然。毕竟我恋过爱，结过婚，虽然夫妻感情没那么浓烈，好歹在两性关系上是有发言权的。”
“有道理。”丁婆婆真心实意的认同。
章老太是正儿八经的过来人，难怪说的头头是道。
寻呈翼低头思量一回，不得不承认：“章婆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什么叫几分？最接近事实真相好不好？”章老太掳了掳袖子，笑眯眯：“找到问题根源就好办了。走，咱们再劝劝小微去。”
“怎么劝？”丁婆婆拦住她：“你刚刚不是说这种恨意不会轻易消散吗？”
“那也得劝劝啊。怎么讲都是母女，难道你就看着小微为这事烦恼吗？她一直说想静一静，不就是心里乱糟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吗？”章老太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丁婆婆彻底没话讲了。
“可是……”寻呈翼慢慢摇头：“微微很固执，她不会听进去的。”
“你一边去，看我的。”章老太挥开他，信心满满上楼。
寻呈翼苦笑不得：“章婆婆……”
“让她去试试。”丁婆婆温和道：“阿瑜呀，是个急性子兼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吧。”
章老太还是成功叩开于微时的房门，笑眯眯歪着看她。
“章婆婆，你还有什么事吗？”于微时也故意装傻。
她跟寻呈翼吵架，楼下肯定听到了，章老太这个时候上楼，铁定是来劝和的。
“小微呀，我呢明人不说暗话。是来劝劝你的。”
于微时挤个笑：“嗯，我知道。”
“小寻这个人呀，依我几十年人生经验看，是个难得的世纪好男人。你不要轻易放弃哦。”
“呃？我，我没有呀。”
“你们这次吵架吵的挺凶的……”
于微时只好：“虽然吵的大声了点，不过我们并没有提到分手。”
“那当然不能分。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能便宜了别的妖艳贱货。”
于微时抚额，苦笑：“章婆婆，说的我好像没人要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天生一对，绝配。”
“哦。”
章婆婆搓搓手，慢慢导入正题：“你们是为了今晚来的那个女人吵的吗？”
“是，也不是。”
“哎呀小微，别打这种腔调。直接说是不是吧？”
于微时也知道她是个急性子，浅笑了下：“可以说那个女人是导火索吧。”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来找过你几次，一般的旧相识不会这么殷勤吧？”章婆婆咄咄盯着她，看她承不承认。
于微时坦然：“就是旧相识，没有别的关系。”
“小微呀，你这样就没意思啦。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这次为了你被掳地府，出生入死，咱们算得上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吧？说句实话很难吗？”
“章婆婆，首先，我特别特别感谢你为我出生入死，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报答。其二，我说的是实话，你老人家怎么就不信呢？”
章老太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干嘛要你当牛做马呀？你就好好当个懂事乖巧的后辈就行了。”
“好的，我会懂事乖巧的。有不懂事的地方请章婆婆指出，我改。”
章老太木着然：“我再多嘴打听一遍，那个看起来洋气的女人，真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于微时一愣，迎视着她审视的目光。
心念一动，难道她知道了？怎么知道了？寻呈翼说的？
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他们吵架，两位老婆婆联手施压，寻呈翼招架不住，估计会吐露实情。
瞧着于微时不吭声了。
章老太放柔语气：“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小微，你还小，有些事没经历过，不会处理，或者不知该怎么处理，一味逃避也不是个事。不如说出来，我们大伙帮你出出主意。”
“章婆婆，我……”
“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要把烦恼憋在心里，对女孩子不好。会诱发一些常见的毛病。”
“我……”于微时快要被她说动了。
章老太继续攻心：“你现在海市，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亲人。当然，你可以不把我当亲人，老丁总是你沾亲带故的姨婆婆吧？”
“不，我是把你老人家当长辈亲人看待的。”
“那就对哦。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章老太借势坐到她身边，拉起手语重心长：“不要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
“这……我……”于微时失笑：“我真的……”
“那这样，我来问，你只答是或者不是，总可以吧？”章老太体贴极了。
于微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她递了个台阶，却不过面子情，不情不愿点头：“好吧。”
章老太老眼一眯，笑的跟老狐狸似的。
“那个洋气贵妇一样的女人是不是你的母亲？”章老太就是这么耿直。
于微时呆了呆，面部肌肉抽搐了下。
这也太直接了吧？不绕点弯子？
“是不是呀？”章老太才不想兜兜圈圈了。
于微时愣愣看着她，张张嘴，又闭上，然后抿紧嘴角，脑子在急速运转：到底要不要承认呢？
承认后，会不会被上一堂有关‘孝顺’的人生课堂？
会不会又是长篇大论的‘血脉呀’‘亲情呀’之类的屁话连接轰炸？
她受够了那套理论。
她不想听，听了会暴燥，所以……
第457章 父母往事
“小寻都跟我们说了。”章老太索性把寻呈翼给卖了。
于微时嘴角扯了两下：就和道，就知道是他这个大嘴巴泄露出去的。
“你不点头也不摇头，那我就当你默认喽。”章老太办法可多了，笑眯眯直接就代她答了。
再抵赖似乎没什么意义。
于微时低头抠手指。
章老太就开始进入开解员的角色，轻声问：“所以，小微，你的童年一直是父亲带大的？”
“嗯。”
“你跟你父亲感情一定很深？”
“嗯。”
“母亲是因为什么缘故离开呢？”
于微时默然片刻，冷笑：“还能什么原因，嫌贫爱富呗。”
章老太一愣，眯了眯眼：“他们是包办婚姻吗？”
“不是。是大学同学，据我打听，还是那个女人追的我父亲。”于微时脸上一直带着鄙视神色。
“那就怪了。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婚之前，就已经知根知底了吧？”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于微时再度勾起冷笑：“我父亲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从来就没瞒过任何人。那个女人口口声声不嫌弃，一门心思嫁我父亲，到头来，还是吃不了苦，跟着有钱人跑了。”
章老太眨巴眼：“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我父亲过世后，我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不少情书。”于微时抚下心口，那股闷气又来了。
“哦。是你母亲写给你父亲表达感情的吧？”
“嗯。”
“那你父亲是什么态度呢？”
于微时长长深深出口气：“我父亲在信里提到，毕业后会回家乡，不会留在城市里。然后他说到做到，在我们老家当了一名小学老师。条件很艰苦，但他从来没埋怨过，也从来没后悔过。”
“原来是这样呀。”章老太好像明白什么了。
提到父亲，于微时的脸上才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父亲在家乡口碑特别好，四乡八村，有什么事，都会请他作主商量。我父亲从来都很公平，不会因为都是熟人，而偏袒另一方。”
“这是个好人啊。”
“对，我父亲就是特别好的人。他是累病的。生病后，因为要做手术，四乡八村的人都捐了钱，虽然不多，但却是他们的一片心意。虽然最后……”
最后还是病情加重，但大家都尽力了。
章老太十分佩服：“你父亲这样的人，在现在很难得了。”
“对，尤其我父亲还是某大学的高材生。按理说，他留在城市里找份高薪工作不成问题。但他为了自己的理想，毅然回乡当了一名清贫的老师……”
说到这里，于微时完全明白，为什么父亲过世没多少年，就能在地府拿到投胎名额。
这种***式的大公无私模范人物，就连鬼界也是尊重的。
“那个，小微呀，我打断一下……”章老太期期艾艾：“会不会因为你的父亲太无私无畏，不计个人得失，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就冷落了你的母亲，然后她就……”
“生活中又不全都是情情爱爱。”于微时冷酷：“她又不是全职，也在学校当老师，跟我父亲其实是天天可见的，不存在冷落。只不过我想，我父亲的确没时间搞浪漫，说些肉麻的甜言蜜语吧？”
“所以你一直认为你母亲，跟你们生活了几年后，受不了乡下的清苦，才改嫁的？”
“难道不是？”
“你的老家，当年算是比较偏僻封闭的吧？那她是怎么跟现在的丈夫勾搭，啊不联系上的呢？”
于微时眼里有戾气：“虽然我老家是偏僻落后了点，但离镇上也不算远。当年，就已经有网吧，可以上网了。”
“这么说，你母亲跟她现在的丈夫是在网上认识的？”
于微时好像不确定，点下头又摇头：“当年我还小，只是听说，她没事就去镇上上网聊扣扣，然后遇到熟人，就这么一来二去勾搭上了，几个月后，就向我父亲提出离婚。”
“在网上遇到熟人？就是现在的那个男人？”章老太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想想十多年前，没微信。上网还是以网吧为主，网恋好像很流行。促成不少对，当然也让很多怀春少女遇到骗子。
章老太皱下眉：“那个男人不知道你母亲已婚有了你吗？”
“呵呵。”于微时嗤笑：“有些男人精虫上脑，会管这么多？反正也不违法，顶多是社会道德谴责，撬别人墙角不知多爽呢。”
“哎呀，小微呀，别生气。都过去了。”
于微时抹把脸，痛苦：“我没过去。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章老太大致清楚原委后，决定针对性的安慰：“小微，咱们心平气和的讨论一下哈。就是我明白你从小跟着父亲，感情很深，无可替代。我懂，我理解。那么，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站在女人的立场想了想。你母亲，真的错了吗？”
于微时默不作声看着她。
章老太举举手：“我不是为她说话。我只是在想，你母亲是自私，吃不得苦，娇气等等臭毛病一大堆。可是，她想过好日子，总没错吧？”
于微时嘴角轻勾，还没反驳，章老太紧接着：“水往低处流，人嘛总是往高处走。你母亲是城里人吧？过惯了舒适便捷的日子，忽然去到乡下，那是肯定不习惯了。前几年呢还有爱情撑着。可随着你的出生，以及你父亲的忙碌，爱情褪去，可不就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生活琐事？”
“章婆婆……”
“小微呀，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就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最能消磨一个人的积极性。你母亲受不了苦日子，另觅高枝，其实站在外人角度，情有可原的。”
于微时脸色不太好看了。
“当然，她也坐实了喜新厌旧，嫌贫爱富的标签。”章老太怕她翻脸赶人，口风一转，随口评了一句：“这种女人呢，在旧社会，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于微时面色稍霁。
躲在门外偷听的寻呈翼和丁婆婆对视一眼，不得不承认，章老太平时是毒舌又嘴碎，关键时刻还真派上用场了。
第458章 五岁的记忆
“不过，血脉这种事，不是你不认就不认的。它到底是真实存在。”章老太又把话题拐回去了，认真道：“你母亲现在过的很好，看得出来是很幸福的。不说祝福吧，至少也别仇恨啊。”
于微时平静：“我不恨，我只是选择无视。”
“这……”章老太有点哑口了。
“章婆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种家务事，外人还是不要擅自插手的好。因为有些内情，只有当事人知道。”
“嘿嘿，当然当然。”章老太微微有点窘：“你知道我们是好意就行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插手你的家务事。而是吧，你母亲三番两次跑过来，你总是避而不见，总不是解决之道啊。”
“我明白了。我会挑个时机跟她讲清楚的。”
章老太就放心了：“那敢情好。”
于微时肯挑时机讲清楚，那章老太的劝说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天色不早，她叮嘱于微时：“那你好好休息。”
“晚安。”于微时挤个笑容。
“晚安。”章老太出门，下楼，对上寻呈翼抱拳：“谢谢章婆婆。”
“谢啥？举手之劳。”章老太稍稍得意，又忧心忡忡：“你们也听到了。我总觉得，小于呀，心结还是没解开。”
丁婆婆平和：“解铃还需系铃人嘛。她的心结，还是她自己亲自解开。”
“对。微微能答应找个时间跟她母亲见面，就是一大进步了。”
章老太皱眉：“你们是没看到她讲话的表情，特别平静……”
“说明她心里有主意，不会轻易改变。”
“对对，我也这么认为。她们母女之间，不太容易和解。”
“没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以前，于微时也觉得随着年岁的增长，时间的流逝，她会忘记幼时的那一幕。
但她错了，年纪越大，她就越记忆深刻。
那年她才五岁，农村还没有幼儿园。
她跟着奶奶上山种菜，回来时候，敏感的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不对。
几个叔叔婶婶坐在屋檐下沉默不语。
她的父亲，一直很忙的父亲竟然也在家，坐在灶屋边，低着头发呆。
于微时小心唤了一声：“爸爸。”
于父抬眼，满脸的无奈，看到她还是绽天慈详笑容：“微微回来了。”同时伸开手抱起她。
“爸爸，我摘了好多好多野果，你看……”用一个桐叶包着红艳艳的果子，于微时献宝似的捧给父亲看。
“嗯，真漂亮的呀。微微认得这叫什么果子吗？”
“三月泡。”
“对啦。”
‘咣’里屋有响动，于微时吓一跳，吃惊：“谁在屋里？”
按常理，这个时段，她的母亲不可能在家的。
于父苦笑：“是你妈妈。”
“妈妈。”于微时很高兴，挣出父亲的怀抱，蹦跳着跨门槛进屋，却是笑容凝固。
于母坐在床边，一件一件收拾衣服。
“妈，你要去哪呀？”
于母停下手，迟疑半天，才勉强对她笑：“妈妈要回一趟娘家看望外婆。”
“我也要去！”
于母艰难下决心：“不，小微，妈妈去打个转，很快就回来的。你在家乖乖的呀。”
于微时嘟起嘴：“不要，我要跟着妈妈一块去见外婆。我都没见过外婆。妈妈，让我去吧。”
“小微呀……听话，别闹。”于母加快收拾衣服的动作，合上行李箱，深深叹口气，举目环顾一遍这间不到三十平的小屋。
这就是她生活了五六年的屋子，临别，无端还生出一丝不舍。
“妈，我也要去！你带我去嘛。”于微时牵着她扁着嘴撒娇。
“小微，妈妈不能带你去。”于母眼眶快要红了，抱抱她，哑着声音：“妈妈会想你的。”
于微时也不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就是突然就心慌气短。
“妈妈，不要走！”
“对不起小微，妈妈也舍不得你，可是……”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于微时开始着急心慌的掉眼泪了：“妈，妈妈，不要丢下我……”
“小微，我……”于母抹下脸。
门边，倚着表情复杂沉重的于父：“小云，你再好好想想。”
“……对不起！”于母嘴唇哆嗦着，最终只能一遍遍含泪：“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于微时小小年纪，敏锐的知道有些事，不太对劲了。只能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开始哇哇大哭。
于母左右为难，一方面舍不得女儿，一方面又吃不了这份苦。
一家三口正笼罩在离别悲伤中时，有个声音冷冷：“大嫂，外头的车在催啦。再不走，赶不上火车了。”
于微时泪眼蒙蒙望过去，是小叔叔面无表情，丢下这一句扭头就走了。
于母不得不拿起行李箱，哄着于微时：“小微乖呀。妈妈很快就回来的。妈妈会带好多好吃好玩的东礼物回来。要听话啊。”
“妈妈不要走！”于微时死死拽着她不放。
于母咬咬牙，挣开她的手，对于父：“以后，多花点时间在女儿身上，就算在再找，找个对她好点的。”
于父只是隐忍的看着她，不吭声。
“妈，妈！”于微时声嘶力竭的哭喊，被父亲抱在怀里，动弹不动。
于母最后看她一眼，托上行李箱，快步出房。
“妈，妈。我要妈妈！”于微时心更慌了，拼命踢腿扭打，小小年纪，爆发力不错，于父差点镇不住她。
“爸爸，我要去找妈妈！放开我！”于微时大吼大叫，声浪快把屋顶掀了。
爷爷看不过去，小心试探：“让孩子再看一眼呗。”
于父心一软，手一松，于微时趁机飞快的溜出父亲掌控中，像头小豹子一样冲出去。
在他们的屋场外，有条山间小路，弯曲小路通向一条泥土马路，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十多年前，汽车开始普遍，但在桐城乡下，还是很难得见到。
于微时抹把眼泪，大声哭叫。
邻居有人指：“呶，你妈妈在哪？快点去把她追回来啊。”
于微时顺着手指，看到远处那处小汽车了，也看到车窗边映出母亲纠结的脸。
第459章 穷是原罪
“妈，妈……”于微时瞬间奔跑在乡间小路上。
小汽车开始发动了，缓缓驶离。
于微时心更慌乱，迈开小短腿，不要命似的朝着小汽车跑。
小汽车可不等她，渐渐加快速度，扬起一股灰尘，将要驶离出她的视线。
于微时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追着汽车跑。
后头，于父等人在急呼，她都听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那辆带着她母亲离开的小汽车。
小汽车渐驶渐远，于微时披头散发，眼泪鼻涕齐流，疯狂的追着车跑。
摔到了，不知痛，爬起来继续追。
再被石子绊到了，还是坚强的爬起来，哭喊着继续追车。
车屁股后头带起一股浓浓的灰尘，遮蒙了于微时眼，她追的累了，哭的嗓了都哑了，一个不小心，跌跌撞撞摔到路边的沟渠。
渠水不深，但足可以淹没一个五岁的孩童。
于微时被水一浸，打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启动，她手忙脚乱的扑腾。可不懂水性，身体还是在往下坠。
昏昏沉沉中，于微时放弃了挣扎，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开始意识混乱。
“……啊！”于微时低呼出声，从睡梦中惊醒。
被窝里的她，竟然觉得冷如冰窖。
抹抹额头，却有一层薄薄的虚汗。
于微时大口喘着气，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做了个真实的恶梦。那不是梦，那是当年的场景重现。
当年，她追跑着那辆带走母亲的小汽车，掉到水里，幸好被及时救起，但也生了一场重病。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一直打摆子拉肚子。
家里人都急了，先是连夜带去县里医院求诊。
好不容易控制了打摆子拉肚子，却还在高烧说胡话。
奶奶亲自出马做了一场通灵法事，没想到，转过天，她的病情渐渐好转。
又躺了几天，于微时高烧完全退了，人也清醒了。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能听到一些新死去的鬼魂说话。
母亲的离开，让她一夜之间懂事许多。
她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也没过于惊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按部就班的生活。
于父怕她思念母亲，总是将她带在身边。
于微时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妈妈要离开咱们的家？”
“因为她觉得这里不适合她。”
“哪里适合她呢？”
“大城市。”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一起去大城市呢？”
“因为爸爸舍不得这里学校的学生们。”
“所以，妈妈才一个人离开？”
“是的。”
“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我想不会了。”
“那也不会再回来看我了吗？”
“这个……会吧。等她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什么时候有空？爸爸，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我会很乖的。”
于父不答，鼻头一酸，掩面：“微微，对不起。”
“爸爸，为什么你跟妈妈都在说对不起？”
于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是一路人，总归不能走到最后。
后来，每到过年过节，于微时还能收到母亲寄来的礼物。很丰富，都是乡下孩子羡慕的好东西。
于微时很矛盾。
收到美好的礼物令人欣喜。可一想到母亲在遥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又莫名心酸。
她把礼物都塞到一个箱子里，也不拿出来玩。
渐渐的，她听到婶婶和邻居的闲言碎语了。
原来母亲，一直不甘心待在这个清贫的家，属于不安分的女人。
当然，她没有出轨乡巴佬们，却在网上重遇了当年旧相识，聊的火热，聊的亲昵。被父亲发现了，开始了争吵。
不过他们的争吵还是克制的，并没有当着小小的于微时吵。
他们开始了冷战，开始了分居。
可当时的于微时还以为父亲在学校忙工作，所以一个星期只回来一次，吃了饭又走了。
到最后，矛盾无可调和，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不出所料，父亲极力争取抚养权，双方达成一致，于微时判给了父亲。
……
这个夜，辗转难眠的还有景云，也就是于微时的母亲。
夜已深，房间里的供暖设备，特别温暖。
景云披着一件睡袍，走到外间，倒了杯水喝，然后就站在窗前发呆。
于微时，识于微时！
这个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她跟于经年，相识于微时，正好姓于，现成的名字。
大学那个午后，青秀挺拨少年和着阳光闯入她的视线。
恋爱的感觉真好，那时难舍难分，志趣相投，青春任意挥洒，理想是那么的美好。
跟着爱人回乡下当老师，听起来很高尚的职业和精神。
可这一切在回归到现实后，总究抵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过惯了舒适日子，由奢入简难呀。
景云在女儿出生后，就渐心不满了。
学校里成绩比她差的，长的不如她好看的女同学，越混越好。反正都比她过的好几倍，甚至好百倍的都有。
这叫她心里怎么平衡呢？原本，该过上人上人的高质量生活的人是她呀。
老实说，于经年对她很好，于家也对她很不错。
但，穷是原罪！
当一个诱人蛋糕摆在面前，景云犹豫再三，决定抛开一切，忠实于内心的召唤，放弃虚无飘渺的感情，选择了蛋糕。
一切如她所愿。
她还年轻，生了孩子后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
很快就再婚了，很快就办了移民，当然也很快就有了其他孩子的出生。
渐渐的，那个遥远的乡村里女儿，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遗忘。
直到，前阵子，那个晚晏上的不期而遇，景云才猛然醒悟：原来，那个遗忘在岁月长河中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身高像她爸，五官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长，漂亮极了！
景云捂着脸，忽然感到后背多了件厚实的外套。
她扭头对上丈夫关切的目光，挤个笑：“你醒了？”
裴三叔也笑了：“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睡前多喝了杯茶，醒早了点。”
裴三叔默然片刻：“小云，你是在为于小姐的事发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