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楼上楼下
“知道啦。”于微时抚抚额,看一眼时间。
还不算太晚,反正她也属夜猫子的。
几朵纸花,以她的手速很快搞定。
“我听出来了,你想追郭家姐妹?”
“啊呸,不兴胡说呀。”朱轻还跳脚怪叫,强力否认:“我可没有。”
轮到于微时惊诧了:“你刚刚不是夸……”
“我可是有底线有原则正直诚实善良的好鬼啊。”朱轻一口气给自己贴不少好词。
于微时木着脸等下文。
朱轻压轻声音:“郭仪跟我年岁相当,我当然是追姐姐喽。妹妹还是未成年了,可爱天真,夸夸就得了,我可不敢动歪心思。”
“咦哟!”于微时又震惊了:“朱轻,没想到呀,你做个孤魂野鬼,竟然保持初心,没有调低做人原则,严于律己,底线仍在。可喜可贺。哎呀,我没看错你。真好!”
这一连串高帽子扣下来,惹的朱轻都不好意思了,扭捏:“呃,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别谦虚,你的品性已经高出大多数活人了。”于微时这回是真高兴,拍着手笑:“闲话不多话,我这就给你扎九十九朵玫瑰纸花去。”
“啊?”寻呈翼听清楚了,错愕:“九十九朵?”
这得扎到什么时候?
朱轻也是意外之喜:“这么多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我有帮手。”于微时拉着寻呈翼,眯笑眯笑:“我们一起扎好不好?”
寻呈翼为了能跟她多相处,啥都心甘情愿答应:“好。”
反正寻呈翼听不到,于是朱轻鄙视的笑唾:“舔狗。”
“说谁呢?”于微时拉长脸。
朱轻嘻皮笑脸:“说我自己呢。”
“哼。”于微时甩他一个脸子,视线一转对上寻呈翼探询的目光,马上绽开笑脸:“他又胡说八道了。别管他。”
花圈纸张跟普通纸还不太一样,软一些薄一些,五颜六色的,堆在楼上空置的隔间。
于微时挑了红色的,估量着所需用量,抱了一些在自己楼上房间,盘腿坐着开始忙碌。
同时指点寻呈翼:“这里,叠进去,这里,对称……”
寻呈翼算得上是个全才。
动手能力很强,看她扎了两朵,基本就学会了。第一次成品有些惨不忍睹,遭到朱轻的嫌弃:“这太难看了吧?重做。”
于微时翻个白眼:“别说话,影响我们工作。”
“他,扎的实在拿不出手呀。”
“要允许人家一个新手出一次废品嘛。”
寻呈翼听懂了,表示受伤了:“我扎的是废品?”
于微时忙安抚:“不是。对新手来说,成果喜人。”
“是吗?”寻呈翼挑挑眼。自己动手拆了,然后埋头,认真苦练。
果然,第二朵成形就像模像样了。
“这还差不多。”朱轻表示满意。
于微时一个眼刀投过去:“你还挑三拣四的。有就不错啦。”
“行行,我不挑了。”朱轻不跟她计较。
楼下的丁婆婆听着楼上轻微的嘀嘀咕咕,不禁莞尔。
夜色已深,她还没有睡着。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得好好梳理一遍。
若是别的倒也罢了,没想到会牵涉到孤直翁。丁婆婆不得不考虑重新出山的打算。
其实她当初也不算归隐,只是没有对手,没了可牵挂的人,心灰意冷而已。
那个令她牵挂的人,还是音信皆无。
倒是孤直翁沉寂这么多年,又冒头了。
如果当年不是孤直翁横插一杠,也许,她跟那个家伙之间纵然阴阳两隔,也会有个好结果吧?
不能想,一想起来,就心痛。
丁婆婆听着楼上轻轻笑语,翻身坐起,望着账顶。
孤直翁这个事,急不来,只能步步为营。
她猛然想到,危子训女友失踪太诡异,跟那个家伙突然消失有异曲同工之处,难道这二者之间有某种关联?
她腾的坐起。
危子训的女友,已知信息在头脑里快速过滤一遍。
普通写手,喜欢宅。独居,没有明显的跟人结怨仇的痕迹。没有跟人有感情纠纷,也不富有。最关键点是当年丁孝中,为什么出现在现场?
是偶然经过吗?丁孝中,无缘无故会偶然出现在吴山镇一个偏远市区的郊外?
如果是特意的,为什么一个普通写手,值得丁孝中出马?
摸出手机,丁婆婆垂眼想了想,编了一句话给老朋友利敏。
‘阿敏,睡了吗?’
过了半分钟,利敏婆婆回信:快了。
丁婆婆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最新发现一个事,跟你说说。”
“你说。”
丁婆婆将危子训女友的事简叙一遍。
利敏婆婆吃惊:“这事,得七八年了吧?”
“嗯,只怕有。”
“丁孝中出现在现场是可疑。但孤直翁这老家伙不是二十多年前就逃到海外去了吗?”意思是,女写手云茉这个事,不一定跟怪力乱神有关?
丁婆婆倒是不以为然:“阿敏呀,你真以为孤直翁的手伸不长吗?”
“倒也是。”利敏婆婆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丁孝中,如今还在拘留所吧?”
“有知名律师在运作,也许不用服刑很快就弄出来了。”
利敏略惊:“还有这样的操作?”
“弄个精神病证书就行了。”丁婆婆见多识广。
“哈哈哈。”利敏婆婆爽朗笑了,而后清清嗓子:“那这律师也可疑呀。”
“对,我准备外围了解一下。说不定也是孤直翁安排的棋子呢?”
利敏表示认同:“有这个可能。孤直翁这家伙别的本事不怎么样。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却是熟门熟路的。对了,老丁,跟你说声。俞奇这小子,这几天挺正常的。有几通电话打给海外,接电话的也只是他的家人。暂时没有可疑点。”
“嗯,盯紧点。我不信他会收手。俞奇这枚棋子,还没到废的时候,孤直翁一定会跟他再联系。”
“知道啦。”利敏轻叹:“老丁,你有没有觉得,孤直翁这家伙,布局很广很深远呀。跟咱们单打独斗完全不同。”
丁婆婆轻轻应了:“觉得。”
“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多找几个帮手?”利敏试探问。
第307章 当年伤了根本
丁婆婆不答反问:“怎么?你撑不住了?”
“暂时是撑得住。不过敌暗我们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利敏深感忧虑。
丁婆婆默然片刻:“有道理。”
她们这一方的,于微时只能听亡灵语,自保都成问题。
寻呈翼能自保,可没有异能,也许能跟丁孝中打个平手。但更高级别的对手呢,他能招架得了吗?
哦,还有个危子训。
是官面上的人,是个优势。除此之外,看不出能帮得上忙。
丁婆婆叹气,安慰:“阿敏,别气馁。咱们这方,帮手也不少。”
“我知道不少。但真正能出力的,不多。”利敏全都知道,还把楼勤也算上了:“加上个小楼总,有钱有势。可对上孤直翁那一伙,战斗力不行。”
丁婆婆笑出声:“又不是打群架……”
“我估摸着,咱们跟他们的群架,总有一天还会打起来。”
丁婆婆揉揉眼睛,望向天花板。
忽然想到:“打群架也不怕。咱们还有秘密武器呢?”
利敏忽然呼吸一窒:“是什么?”
“孤魂野鬼们。”丁婆婆轻松笑:“小微能听到亡灵说话,目前来看,跟它们的关系都保持良好。”
利敏不屑:“那有什么用呀。孤魂野鬼,也是最底层。完全帮不上忙。”
“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它们是潜力股。总有一天,会发挥作用的。”丁婆婆有这个预感。
“行吧,我就拭目以待吧。”
结束了通话,丁婆婆下了床,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这次通话,倒让她发现一个不太起眼的闪光点。
她的主业就是跟鬼有关,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特长呢?
诚如利敏所言,孤直翁一伙在暗,她们在明。
为什么,她不培养一批同样在暗的帮手呢?
隐藏最深的不就是长年飘荡在海市的孤魂野鬼们吗?
思及,丁婆婆披了件短外套,开门。
她转去后院,从楼梯上去。
“嘘!”寻呈翼耳力最灵,听到轻轻脚步声,竖指示意。
于微时停下手里的活计,以眼神递问:谁?
朱轻很快回报:“是楼下你姨婆婆来了。”
于微时诧异极了。
她起身,抽空看了看时间。
哦,快十一点了。
打开门,正好对上丁婆婆温和的笑脸。
“姨婆婆,是不是吵到你啦?”于微时感到过意不去。
丁婆婆宽慰:“没有。我今晚也有点睡不着。上来问问,你们吃夜宵吗?”
于微时下巴微掉,开心笑:“还真有点饿了。姨婆婆,你饿了吗?我去巷口买。”
“我去买吧。”寻呈翼拍拍手站起来,伸伸胳膊:“想吃什么?”
丁婆婆看着于微时。
“我想吃……”于微时不客气,随口报一串菜名。
寻呈翼还笑:“收到。”经过她身边,轻轻摸摸她头:“等着呀,很快的。”
“嗯。”
寻呈翼下楼了。
丁婆婆进屋,就看到地板堆着已经扎好的红色纸玫瑰。
“姨婆婆,是这样的,我跟朱轻提了,他答应了帮我们……”于微时自然要解释一回。
“嗯,我明白。”丁婆婆左右看看,问:“还差多少?”
“才扎了一半。也怪我,非得夸口九十九朵不可。其实朱轻只要求一朵的。”于微时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哼。”朱轻远远在窗那一头轻声:“这世上可没后悔药哦。”
“你闭嘴。”于微时故做凶巴巴。
丁婆婆笑了笑,索性也坐到地板上,道:“我来帮忙叠几朵吧。”
“哎呀,姨婆婆,怎么敢劳动你老人家……”于微时是惊大于喜。
朱轻也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气:“这?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丁婆婆看着朱轻方向,温和笑:“明天太阳仍然会打东边出来。”
“哎呀?”朱轻怪叫一声,尾音去远。
于微时也倒吸气,惊诧盯着丁婆婆:“姨婆婆,你……”
“这有什么奇怪的。”丁婆婆脸上的笑了皱纹,像在怪她少见多怪:“我有锁魂铃,我有灭鬼符。能听到附近鬼魂说话,很正常呀。”
于微时呆滞点头。
“哦对了,我还能看到鬼魂。”丁婆婆轻描淡写一句,无异于一个炸雷在于微时头顶响彻。
“啊!!!!”于微时原地一蹦惊叫。
太震骇了!
纵然她早就明白自己这位姨婆婆是位隐世高人,但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高的太离谱了吧?
丁婆婆轻轻笑:“不然的话,为什么我能招鬼魂回来跟家人最后见一面呢?”
“可,可我以为,你老人家只是招魂回来,并没有看到它们呀?”
于微时理解如下:
就好像她在老家的奶奶,偶尔也招魂成功,并不代表奶奶就能看到鬼魂呀?
丁婆婆有锁魂铃,也只是凭感觉判断,并不代表能看到鬼。
丁婆婆有灭鬼符,可她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交给寻呈翼和朱轻去完成的呀。
何况,朱轻每次来店里,丁婆婆都没特别的反应。
以上种种,令到于微时产生一种‘姨婆婆很厉害,却没有开天眼见鬼的本事’的错觉。
“姨婆婆,我真是,太,太自以为是了。”于微时羞愧掩面。
她继续:“我以为,你是看不到朱轻的。我还以为你能招魂,并不表示就看到亡魂了。”又抬眼指出:“那为什么,有几回咱们一起出门跟鬼打交道,你并没有明显表露呢?”
有几回,他们一块出门跟鬼打交道,丁婆婆表现的很平静。
“因为,我……”丁婆婆长叹:“当年伤了根本,现在还没恢复如旧。能看到一点模糊鬼影而已。”
“原来……”于微时又震惊了。
还牵扯到当年旧事?
“嗯。当年的事就不提了。总之,孤魂野鬼离得近了,我精神又好的前提下,能看到一点。”丁婆婆解释的很清楚了。
离得远,还在她精气神充足的前提下,她能看到鬼影。
当年发生了一些事,伤了她的根基,以至于现在能看一点模糊鬼魂。
这已经足够于微时惊喜不已了。
她左右四下张望,招呼:“朱轻,快过来。”
等了等,朱轻才远远怯怯:“我不过来。”
“快点过来,给我姨婆婆看看你。”于微时欢欣鼓舞一般邀请。
第308章 秘密武器
朱轻固执:“不给。”
“为什么呀?”于微时茫然,疑问:“你怕我姨婆婆?这么多天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吧?别怕。快过来。”
朱轻轻哼:“怕也不行吗?我有害怕的自由吧?”
于微时抚额,无语:“你扯些什么呀?好吧,各退一步。你别太靠近,远远站在窗户边,这样总可以吧?”
朱轻想了想:“行。”
丁婆婆双手没停,帮着扎花,然后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朱轻怕她,这是情理之中的。
她本来就克鬼呀!
“我站好了。”朱轻小声说。
于微时期盼的看着丁婆婆。
“嗯,能看到,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中等,脸稍方,五官算得上周正。”丁婆婆觑着眼瞄了瞄。
于微时眼眸一亮。
“哇哦!全中。”朱轻服气:“而且形容的很精准。”
“呵呵。五官周正,这是夸奖呀。”于微时暗笑。
朱轻也回一个‘呵呵。’
他生前就不丑好吧?也有女生倒追的。
丁婆婆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念头,非常和气笑眯眯:“朱轻是吧?咱们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别怕,我不会对你不利的。”
“我知道。”朱轻肯定一句,又小声嘀咕:“就是你身上某种气质,让我不由自主的害怕。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气质?”
丁婆婆自然不解释全面,只是泛泛:“我会画符。有些符克鬼吧?”
“哦~对呀。”朱轻好像也找到答案似的,赞同:“可能就是这样。”
“那现在,你不怕了吧?”
朱轻声音的靠近了一点:“好多了。”
知道原因后,朱轻的确胆壮了。
丁婆婆于是跟他扯一些地府八卦旧闻。
朱轻有些能答上来,有些不能。却十分敬佩:“哎呀妈呀,丁婆婆,你怎么知道阴间这么多事?”
“小道消息而已。”丁婆婆从容笑:“我好歹开冥店这么多年了,有关地府阴间的旧间传说,多少需要了解一点。不然顾客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就不太好了。”
“也对。”朱轻对她的解释统统轻易接受了。
于微时在旁边听着他们聊那个世界的传闻,新鲜又有趣。
没多久,寻呈翼大包小包提了很多夜宵回来。
暂停手头活计,连朱轻也凑一嘴。
“朱轻,你也能吃这些烟薰火烤的熟食吗?”于微时好奇问。
朱轻切她一声:“当然能。不然为什么有些人家祭品摆放烤猪呢。生鲜瓜果当然也不错,其实熟食我们也能下嘴的。”
“你们怎么下嘴?”
“闻一闻,吸收食物的味道。”
于微时拍掌:“对哦。活人是靠咀嚼来完成吸收,你们只要吸走味道就行了。”
“没错。”朱轻笑嘻嘻:“要不么,为什么清明祭祖,通常会摆上熟食呢。”
于微时不明白的是:“难道祭祖时,祖先们,真的从坟里爬起来闻一闻祭品?”
丁婆婆轻笑出声:“这,不一定的。”
“什么意思呀?”
“有些祭品会便宜了过路的孤魂野鬼。”丁婆婆注解:“因为有些过世的人,已经轮回投胎去了,后人祭祀,他们是接收不到了。”
于微时懂了,点头:“那是不是说明,以后祭先祖没必要了?祭拜近祖就行了?”
“不可以。”朱轻否认:“有些人的先祖,比如生前犯了大恶,一辈子就关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就指着清明节改善伙食呢。”
“哎呀,还有这一出?”于微时涨见识了。
朱轻得意:“这里头可大有学问。”
“行行,隔行如隔山,何况隔着阴阳,是我浅薄了。”于微时痛快承认自己见识少。
几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快就完成九十九朵纸玫瑰的工作量。
当晚就在后院烧给朱轻带走。
丁婆婆还难得开玩笑叮嘱:“事成了,说一声,我们也好恭喜。”
“一定一定。”朱轻喜滋滋去了。
寻呈翼看看表,过了零点了。
他正在告辞回去,丁婆婆叫住他,对于微时说:“有个事,跟你们先通个气。”
“姨婆婆,你说。”
丁婆婆就提到帮手的问题。
她很严肃:“虽然丁孝中和俞奇暴露出来了,但孤直翁只怕在海市还有更深的棋子布局。他在暗,我们在明。很被动,对我们不利。所以,我想到是不是可以多几个像朱轻一样跟我们关系不错,能力不错的孤魂野鬼助阵?”
寻呈翼暂时没表态。
于微时却点头:“这个想法不错。而且朱轻是真正的在暗处,可以当做秘密武器。”
“没错。”丁婆婆很欣慰,于微时懂她的意图。
然后转向寻呈翼:“小寻,你说呢?”
“丁婆婆……”寻呈翼犹疑:“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不过,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啥?”
寻呈翼搓搓脸:“以现在这种情势,完全可以求助正派一点的同行吧?比如你提过的天称?”
于微时摇摆了,也点头:“对哦。”
孤直翁明显来者不善,还远程摇控,布局广,同伙杂。
不太好对付。
只要寻求更多的同道,也许可以一拼。
丁婆婆轻叹:“正派的同行,有呀。阿敏。”她苦笑:“我不认识其他正派的同行,而且这关头,谁也不能相信。至于天称……”
稍停顿,丁婆婆在找适合的词:“据我所知,目前他们人数不多,且能力不出众。空有一腔热血,做不了什么实事。还是不要拖他们下水为妙。”
寻呈翼和于微时对视一眼,交换个疑惑的眼神。
天称派,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是说,他们有心出力,但力不从心?
这评语,很不厚道啊。
“所以,综上考量,还是朱轻它们比较靠谱。”丁婆婆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寻呈翼就没话可说了。
“哦。”于微时此刻完全明白。为什么丁婆婆这么晚不睡,还特意上楼跟他们一块扎纸花,还和颜悦色跟朱轻东拉西扯。
丁婆婆微笑:“小微懂了。”
“嗯。姨婆婆,我会找机会,跟朱轻略提一提。如果他真的完全站在我们这边,那就皆大欢喜了。”
“可以。”丁婆婆很满意:“凡事不能强求。若他有顾虑,也是常情。一定要互相理解。”
“OK。”
第309章 海外故人归
秋高气爽。
卓越律师事务所,紧张有序的忙碌中。
卓江放下公文包,先喝了一杯助理泡的咖啡,准备早会。
私人电话响了,他接起一听,脸色稍变,很快就点头:“好,好的。我亲自过去。嗯,我办事,你老放心。”
挂断电话后,他用内线跟同事们交待了一番,随即匆匆出门。
海市机场,刚刚降落下一架从国外抵达的飞机。
一个白头发,西装革履的老头昂头走出来,身旁是个气质颇佳,长的很有味道,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的女子,推着行李,有说有笑。
卓江迎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卓律师,幸会。”
“容老先生,你好。”
“这位是我的秘书,叶紫小姐。紫色的色。”
“你好叶小姐。”
卓江自认是个正人君子,对气质颇佳的叶紫小姐保持着绅士礼节,客气:“我的车在这边,两位请。”
上了车,卓江开车。
容老先生和叶紫小姐一起坐后座。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容老先生感慨:“快五十年了……变化真大呀。”
卓江附合:“最近十来年,海市的变化是挺大的。”
叶紫小姐笑:“容老先生,早年曾在海市生活,故园离去五十年,再回来,可不换了人间嘛。”
“原来容老先生是海市人呀。”卓江略意外。
容老先生笑的平易近人:“卓律师也是本地人?”
“是的。”
于是容老先生就用海市方言跟他对了几句话。
卓江拍了几句马屁。
车上气氛很好,宾主融洽。
进入市区,叶紫小姐表示早就订好酒店了,先送容老先生回酒店休息。
容老先生却摆手:“不急。先送我去趟桂花巷。”
卓江愕然:“桂花巷?”
“是呀。”容老先生不无感叹:“我的整个少年时期都在桂花巷度过。那两棵桂花树听说还在?”
“呃?”卓江是海市本地人,做为律师,也从底层干起,东跑西跑升上来的。
他自然清楚海市桂花巷那两棵比较有名的桂花树。
打着方向盘,他笑着说:“桂花树还在。听说保护起来了。每到秋天,桂香满街,在那一带挺有名的。”
“那就好,那就好。”容老先生眼里有回忆。
桂花巷一如往常,喧哗热闹,人气很旺。
卓江开着车,缓缓驶向巷口。
“变了,大变样了啊。”容老先生示意车停在巷口,透过车窗朝外张望。
巷道变宽了,两旁的房子也不是旧模样了。
物是人非,想起来就心酸啊。
叶紫小姐轻声:“容老先生,要进去看看吗?”
容老先生默然。
近乡情怯。
已经到巷口了,他想下去看看,又怕看看。
卓江目光隐晦不明,盯着桂花巷,也很沉默。
“下去看看吧。”容老先生终于下定决心。
“都到这里了,总得亲眼看看才安心。”
叶紫小姐先一步开门,扶过容老先生,慢慢进巷。
“这里,原来是片空地……”容老先生指着便利店,笑容涩涩。
“这里,原来是我们容家的围墙。这里,开着一扇小门,还有这里,墙角种着三角梅……”容老先生指点着当年的旧址。
叶紫和卓江对视一眼,不时附合点头:“嗯嗯,容家当年是海市有名的人家啊。”
“可不,当年在海市呀,青帮都得卖我们容家几分面子……”容老先生忽然停步。
他的目光定在路边,胳膊上搭块布料跟人闲扯淡的陆了阿嬷身上。
“容老先生……”叶紫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
容老先生眯了眯老眼:“有点眼熟。”
然后陆阿嬷跟人扯完淡,转身朝家里去,无意中瞥眼气度不凡的外来客。
这仨人,不是桂花巷的人,也不是住附近。
穿着打扮看,非富即贵。
也许是慕名来观赏桂花的吧?
陆阿嬷收回视线,进了自家门。
“没想到呀,当年的黄毛丫头,转眼都成老太婆了。”容老先生苦笑一声。
叶紫瞅瞅陆阿嬷家,没接腔。
卓江忽道:“居民区竟然开了家冥店?”他指的是丁婆婆的店。
透过橱窗,可以看到里头是卖殡葬用品的。
容老先生心下不喜,加快脚步:“真是胡来。”
“容老先生,你慢点。”叶紫赶紧追上扶他。
巷深处,两棵桂花树枝繁叶茂肆意生长着。
已经有花蕊在含苞,过些时候,就该香飘十里了。
树下,不少老街坊围坐,打牌带孙,闲聊说话。
容老先生忽然愣了,眼里有泪花闪了闪,声音带颤:“没变,就这两棵桂花树没变啊!哦,不对,长高了。”
他仰起头,风拂过,枝叶沙沙响。
婴儿车的小婴儿哇哇哭了,奶奶赶紧上前查看,是尿了还是饿了。
旁边门内窜出来一条黄狗,对着陌生仨人汪汪了一阵,被主人骂回去。
两个半大小孩趴在地下不知玩什么,吵起嘴来,差点动手。双方的长辈闻讯拉开二人。
热闹市井,不再是记忆里安静清冷的容家大院。
容老先生掩面,摇头:“走吧。”
除了这两棵桂花树,什么都变了。
老人们,除了陆阿嬷有点眼熟,其他的都不认识。
回到车上,容老先生还掩着面,头靠着后座无声掩饰情绪。
叶紫小姐对卓江使个眼色,轻声:“回酒店。”
车平稳的驶向预订好的酒店。
容老先生平复情绪,慢慢道:“还好还好。桂花树还在。”
过了一会,他像是自言自语:“这是我们家的桂花树。我得拿回来。”
卓江一怔,从内视镜看一眼后座。
叶紫小姐安抚道:“容老先生,这事不急。”然后转向卓江:“卓律师,产权官司,你们接吗?”
“接。”卓江言简意骇。
叶紫笑点头:“孤老介绍的律师,我们信得过。”
卓江并不多问。
他不喜欢在私人时间谈工作。
那怕这两位客人是孤老指名道姓让他亲自迎接款待,也保持一贯的谨慎小心。
把客人送回酒店,安置好后,卓江回事务所。
半途接到专用手机电话。
是海外长途,对方问他:“安排好了?”
“是的,孤老,已经安排好了。”
“接下来,你好好配合容老先生的行程。”
“好的。”
第310章 桂花树旧主
桂花巷。
陆阿嬷手里搭块布料走到后廊。
白天,后廊光线好,天气也不错,最适合裁衣做新服了。
世道是变了,很多人不再找裁缝做衣服,直接商场买新的,更多年轻人压根就在网上下单了。
不过陆阿嬷手艺很好,目标客户群就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街坊邻居,这么多年,糊口是完全没问题的。
放下布料,歇了会,陆阿嬷准备动工了。
拿着剪刀的手忽然顿住。
“那个老头子,有点眼熟呀。”她自言自语。
努力回想了下。
刚刚,跟仨个外来客打个照面。个个都气度不凡,尤其当中那个上年纪的老头子,一看就是海外归国游子。
头发全白发,脸上有皱纹,但精气神相当不错。
那双眼睛……
陆阿嬷微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苦苦思索:“愣是在哪见过。”
在哪呢?
她轻轻敲敲头:“瞧我这记性……”
老喽,记忆力减退了,明明眼熟的人,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算了。”也许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陆阿嬷便低头动手开始裁衣
附近桂华小区的老友托她做一件秋装。
布料稍厚,还要带点款式,不能太落伍了,但也不能太花俏。
陆阿嬷手边有现成的适合中老年客户的款式。
剪刀再次停下。
陆阿嬷脑海中灵感一现,吃惊:“不会是他吧?”
而后又自我否定:“不可能吧?”
陆阿嬷扔下剪刀和做到一半的布料,匆匆出门。
略想了想,陆阿嬷走进对门丁婆婆的店。
丁婆婆没有在前店,于微时看着店,趴在柜台上练习画符呢。
“陆阿嬷,你来了。”
“丁婆婆呢?”
“姨婆婆有事出门了,很快就回来。你坐。”
“好。”陆阿嬷从善如流坐下。
于微时给她倒了杯茶水,笑问:“陆阿嬷,你有事吗?”
“有。”陆阿嬷心事重重:“这事,跟你没法说。”
“哦。”于微时不追问了,低头画符。
陆阿嬷坐不住,又站起来,想出门,又犹豫了。
于微时从眼睫毛下抬眼瞅她。
陆阿嬷嘴里念念有词:“不行,这事还没确定,跟别人说没用的……”又转圈:“怎么会是他呢?我还以为他们家都死光了?”
“谁呀?”于微时好奇问。
陆阿嬷一愣,摆手:“你不认识的人。”
于微时又‘哦’一声。
正在陆阿嬷六神无主时,丁婆婆回来了,淡淡打招呼:“陆阿嬷来了呀。”
“哎呀,丁婆婆,你可回来了。过来过来。”陆阿嬷扯着丁婆婆进到后院。
丁婆婆莫名其妙:“什么事呀?”
于微时停笔,抿嘴想了想,偷偷笑着跟过去,躲在门槛边听后院动静。
“容家,你还记得吗?”陆阿嬷激动:“就是你刚搬来那会,桂花巷不是在拆容家大院吗?”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丁婆婆点点头。
她刚搬到桂花巷时,占据巷道面积的是容家大院。
因为是资本家,又潜逃海外,历史遗留问题不清不楚,且大院自从住了老百姓后,脏乱差,每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闹不休,所以当年的官方就主张将容家大院拆了,然后规划成现在桂花巷的模样。
“我今天,好像看到当年的容家少爷,回来了。”
丁婆婆很平静:“回就回吧。他们家,当年不是大多数逃去海外了吗?”
这个事,丁婆婆听老街坊提过,她本人没见过容家的人,从来没打过交道。
“可不得了,他不会是来算旧账的吧?”陆阿嬷担心:“原来桂花巷这一带,可都是容家的产业呀。”
“那怎么可能?”丁婆婆笑她杞人忧天:“这都新社会了,他还敢算什么旧账?就算要算旧账?有地契吗?产权也到期了吧?”
陆阿嬷叹口气:“想当初,我们家还跟他们家帮佣做下人的活计呢。”
丁婆婆稍稍有点兴趣,问:“你们家,当年……”
“嗯。”陆阿嬷长长叹:“我姆妈,当年在容家做洗衣的活计,我那时还小,也去过容家大院几次。不过都在后院那一块。偶尔也见过几回容家少爷小姐们。”
于微时探出头,笑问:“少爷小姐们,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
陆阿嬷苦笑:“一样也不一样。少爷们还算和气,从来不瞪眼骂人。倒是小姐们骄横的不得了,有几回,我姆妈还无端被骂……”说到这个伤心旧事,陆阿嬷面色十分不好了。
“对不起。”于微时忙转移话题:“陆阿嬷,你今天见到的,是哪位少爷?”
“是小少爷。当年,还不到二十岁。还在洋人办的学堂念书,听说成绩很好的。有时下学到我姆妈后院那块,还会发糖给我们。”陆阿嬷认真回想了下,肯定:“是他。老了,不过五官还是没大变样。”
于微时笑嘻嘻:“这叫海外游子,荣归故里吧。他刚刚来过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在她记忆里,海外游子回故乡,怎么也得有一定的排场吧?怎么就这么静悄悄的呢?
“哦,我看到,他就带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东张西望的,打了个照面,然后去看桂花树了吧?”陆阿嬷感叹:“桂花巷都变了,只有两棵桂花树没变啊。”
‘叮’于微时头脑里忽然亮了下。
容家,桂花树?
她急忙问:“陆阿嬷,桂花树,早先是不是种在容家后院?”
“是呀。”陆阿嬷形容:“早年呀,这桂花巷大半都是容家的地盘。那两棵桂花树,也不是容家种的,很久就有了。只是他们家修房子时,把桂花树圈到后院而已。”
于微时看向丁婆婆。
丁婆婆也看她一眼,好像明白什么了。
“陆阿嬷,你还记得,当年容家是怎么逃到海外的吗?是一夜之间,还是慢慢搬家?”
陆阿嬷默然了下,边想边答:“那时,到处打仗,没一天安生的。忽然有一天,说外头的兵要打进来了,传的闹哄哄的。城门都关了,穷人出不去。倒是富人,听说使了钱,还是偷偷跑了不少。容家的话,我隐约记得,传闻起来时,就一直在搬家。每天好几辆小车送走小姐少爷们……”
“容家老爷呢?”
第311章 来者不善
陆阿嬷当年还小,不曾亲眼见过,只听得片言只语:“容老爷吧,我也是听别人说,他倒是最后一个走的。走的很急。”
于微时心想:那就对上了。
容老爷将家人,一部分财物先行转移。最后,实在搬不动了,就埋了一部分在桂花树下。刚好被盲婆婆看到了。
再次跟丁婆婆对个眼色,于微时心里有不太好的感觉。
陆阿嬷又絮絮叨叨拉扯了半天,说了不少当年的旧事。大部分围绕着容家展开。
半个小时后,一古脑倾吐完毕的陆阿嬷神清气爽的回屋了。
“姨婆婆?”于微时忧:“容家这个时候回来……”
“来者不善。”丁婆婆目光转向巷深处,沉声:“我想,容老爷临终前,肯定将桂花树下埋着财物的事跟家人讲了。早些年,条件不允许,所以容家也没行动。现在世道变了,所以容家健在少爷,有目的回来了。”
于微时突然笑了笑:“按理说,容家老爷埋起来的东西,容家后人起取来,也理所当然。”
“若是这样,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丁婆婆愁:“只是这个时机选的,太令人生疑了。”
海外归来,桂花巷,这两个关键点,不由让人联想到孤直翁。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容家来人呢?
“姨婆婆,你怀疑,这位容老先生,跟孤直翁,有某种关联?”
“嗯。”丁婆婆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是寻常财物,不值得花费这番苦心。那么就是……”她目光一定:“冲着我来的?”
“诶?”于微时不解。
丁婆婆理智分析:“曾志身上的灭鬼符印迹,大概传到孤直翁手头上去了。我们跟俞奇交手,跟丁孝中过招的事,他也知晓了。”
“对。毕竟现在通讯发达。”于微时认同。
丁婆婆笑的无奈:“我姓丁,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桂花巷,孤直翁,知道是我呢。”
“呃?”于微时瞪圆眼睛:“姨婆婆,孤直翁会对你不利?”
“我跟他是死敌。我可惦记他很多年了。焉知他不是也在惦记我呢?哼!”丁婆婆冷笑。
当年,是孤直翁败退海外,她还惦记着要赶尽杀绝呢?孤直翁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吧?何况,那个消失的家伙手上有孤直翁一直念念不忘的宝物,孤直翁重点关注着她,很正常。
“那怎么办?他们,都逼到眼前来了。”于微时有一丝着急。
“稍安勿燥。”丁婆婆按按手:“这样也不是全是坏事。他的底牌一一亮在明处,对我们有好处。”
于微时虚心问:“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丁婆婆嘴角噙丝平静的笑意:“陆阿嬷刚才不是说,陪同容家少爷过来的还有年轻的一男一女吗?我认为,容家少爷,也许是单纯的回归故里,一解乡愁。身边的陪同人员,极可能是孤直翁的人。”
“没错。”于微时也想到了。
容家少爷,如今也上了年岁,看样子在海外过的也挺滋润的,实在没必要掺和歪门邪道的破事。
所以,他可能是颗懵懂的棋子,真正兴风作浪的,是身边一块回来的人员。
“我去查。”于微时自告奋勇。
“你看店,我去。”丁婆婆拍拍衣服,正好还是外出的衣,不用换了。
于微时很过意不去:“姨婆婆,你才回来,累了吧?先歇着,我会办好的。”跑腿打听容老先生落脚处,想必不难。
丁婆婆摇手,笑:“我不累。我去去就回。你看店。顺便勤练习画符。”
“……好吧。”于微时见她固执劝不动,勉强应了。
所幸天色良好,不冷不热。
丁婆婆再次来到卓越律师事务所的外围,蹲到了卓江出来。
她已经能熟悉使用智能机了。
拍几张卓江的照片,不成问题。
然后,丁婆婆跟踪了卓江。
在她的推定里,如果容老先生归国跟孤直翁有关系的话,那孤直翁一定会安排国内的人手招待他。
丁孝中还在拘留所,俞奇在监视中,利敏那边没有动静。
还有谁会帮孤直翁做事呢?
别的人还没浮出来,只有一个卓江可疑。盯紧他,大约会有收获。
丁婆婆也不是无故猜测。就凭卓江遗余力出钱出力运作丁孝中脱罪来看,他的嫌疑真的很大。
五星酒店。
丁婆婆没进去,在对面等了一个半小时。
卓江再出来时,身边多了一个精神不错的白头发老头一个极有女人味,三十多岁的女人。
他们上了卓江的车,开去海市公园了。
丁婆婆这回没跟,而是拍了几张照片,转回桂花巷。
先去给陆阿嬷认了认。
“是他,就是他。”陆阿嬷一眼认出,嚷:“瞧吧,这眼神,这五官,跟少年时一模一样。”
“旁边这两人呢?”
“不认识。”陆阿嬷摇头,反问:“你怎么拍到他们的?”
“哦,我刚刚出了趟门,遇到他们还在附近走走停停,所以就拍下来了。”
陆阿嬷感叹:“这是念旧呀。可惜,海市早就变样了。”
丁婆婆回到店里。
寻呈翼也在。
“姨婆婆,吃过饭了吗?”于微时正围着围裙在炒最后一道菜。
“还没。”
“哦,稍等,马上就好。”
寻呈翼摆好桌椅,问:“丁婆婆,听微微说,当年的容家后人回来了?”
“是的。”丁婆婆指指手机:“我传几张图片到你们手机里。”
“好。”
于微时凑过来,瞄了眼。
容老先生,是个儒雅的老头。花白头发,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端正,是单眼皮,笑起来眯起一条缝。
旁边三十多岁的女人,气质也不错,女人味十足,个子也高挑。
“她是谁?”
“不知道。”丁婆婆对寻呈翼:“这个,你们去查查看。”
“好的。”寻呈翼一口答应。
丁婆婆指照片上斯文的男士:“这就是卓越律师事务所的卓江。”
“就是他呀。”于微时点评:“一副斯文败类的范。”
寻呈翼点头认同:“没错。”
就冲卓江那么费力的帮丁孝中脱罪,评一句‘斯文败类’不过分。
第312章 两家在撮合你们
于微时皱眉:“卓律师接待的容老先生?他们之间,原来就有联系吗?”
太巧了吧?
丁婆婆谨慎表示:“得去查。”
“交给我。”寻呈翼一总揽过去。
“行,就这么着。”丁婆婆按按额头。
于微时也点头:“先吃饭吧,不急在这一时。”
午后,丁婆婆照例要小睡一会的。
寻呈翼给寻七打了个电话。
然后在楼上跟于微时说些闲话,顺便腻腻歪歪。
随着一桩桩事情的发生,一个个相关人员冒出头,事态好像明朗化了。
“哎,寻呈翼,你说多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姨婆婆说伤了根本,又跟什么孤直翁结仇呢?还有呀,孤直翁都退到海外了,年纪也一大把了吧?怎么就不好好享清福,非得手伸这么长,在国内兴风作浪呢?”
寻呈翼捏着她的手指头,笑道:“丁婆婆不是说了吗?国内有一样东西是孤直翁垂涎的。”
“到底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
于微时四十五度角望天:“其实我们已经跟姨婆婆站在一条线上了,可好多事,还是不清不楚的。”
“婆婆不是说了吗?知道太多,不好。”
“可什么都一知半解,更加不妥。”
寻呈翼挑眉:“别急,还不到时候吧?到了一定的时候,婆婆完全相信我们,会和盘托出真相的。”
于微时叹气。
没多久,寻七回复查到的消息:“容老先生大名容庆,的确是当年逃出海外的容家后人。他身边那个女人叫叶紫,是他的私人生活助理。华人二代,有医生执照。别的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寻呈翼问:“卓江跟容庆,原来曾有交集吗?”
“据我查到的线索表明,他们原来不认识,从来没打过交道。”
寻呈翼就奇怪了:“那么,这个叫叶紫的女人,跟卓江是旧识?”
寻七否认:“我这里查到,他们之间,也不是旧识。卓江的生活轨迹跟叶紫的生活轨迹,是两条平行线。”
“那就奇怪了。”寻呈翼啧啧两声:“为什么容庆回国,是由卓江出面接待?”
“小九,你提的这个问题思路很对。”寻七呵呵笑:“他们之间还有互相认识的中间人,只是我这边还没查到。”
“明白了,谢谢七哥。”
寻七趁机:“先别挂电话。中秋节回家吗?”
“这个,不一定,看情况。”
寻七透露:“其实吧,爷爷已经后悔说话太重了。你带着女朋友回来赔个礼,他会原谅的。”
寻呈翼不置可否:“到时再看吧。”
“别到时看呀,早点拿主意吧。”寻七劝:“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你还真赌气,不回京市了?”
“当然不是。”寻呈翼淡淡:“我肯定会回来。等我做出一点成绩,我会回来的。”
“瞧瞧,还是赌气?”
“呵呵。”寻呈翼干巴巴假笑。
寻七听这笑声不对,只好道:“算了,你主意大,我劝不动你。不过,我还是要提前警示你。有人对你私交女朋友,很不满。你小心点。”
寻呈翼不乐意了:“谁吃饱撑的?”
“你爸妈。”寻七索性摊开说。
寻呈翼默了少许:“他们,怎么不满了?”
“哦。他们满意那位林家小姐……懂了吧?”
寻呈翼悄悄瞥眼于微时,放低声音:“我懂了。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好吧。挂了。”
于微时将他们堂兄弟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奇欠身问:“什么林家小姐?”
寻呈翼失笑:“重点错吧?”
“不,这个是重中之重。”
“嗯?就是,一位跟我家关系不错的长辈家的女儿。”
于微时眉梢一挑:“跟你年貌相当?”
“算是吧?”寻呈翼小心答。
“你们青梅竹马?”
寻呈翼忙摇头:“不是。我青少年时期,跟女生,接触不多。两家就逢年过节来往一下,平时很少见面的。”
在他看来,小时候互动不多,怎么能叫青梅竹马呢?
“那就是你们两家,在撮合你们?”
寻呈翼语塞了下。
于微时就了然:“哦,猜中了。”
“呃?不算撮合吧?就是我退伍回来,两家长辈领着一块吃了一顿饭而已。”寻呈翼一点一点交待。
“相亲晏?”
“不是。”寻呈翼断然否认:“不叫相亲晏,就是两家关系不错,挑个日子聚一聚吧?”
“哼哼。”于微时伸手:“手机给我。”
“做什么?”
“给不给?”
寻呈翼老老实实交手机,忐忑问:“微微,你到底……”
于微时飞快的点开他的微信,逆向翻了翻,指着女性头像的网名问:“是不是她?”
寻呈翼嘴角轻扯,镇定摇头:“不是。这是我堂妹。”
“那这个呢?”
“这是我表妹。”
“这个总是了吧?”
“也不是。这是战友用的女朋友头像。”
于微时斜他一眼,专注的找了找,最后指:“这个网红脸是吧?”
寻呈翼偏移主题:“什么叫网红脸?”
“就是,统一的锥子脸,韩式平眉,开过眼角的大眼睛,美瞳,高鼻,红唇……哎,别歪题呀,她是不是林小姐?”
寻呈翼看着她,承认:“是。”
于微时点进去。
他们的对话记录还在,没删。
可能寻呈翼觉得,对话很正常,不值得删除。
可偏偏在于微时看来,就很膈应。
因为最新的记录就显示,他们讨论的话题竟然是自己。
寻呈翼给备注的就是林小姐。
显示第一条林小姐问:寻九哥,你交朋友了?
寻呈翼礼貌回:“是的。
林小姐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她是哪里人呀?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寻呈翼选择性回答:她叫于微时。
林小姐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名字还很好听呢。长的也很漂亮呀。
寻呈翼:谢谢。
林小姐随后又发了许多话过来,但寻呈翼没有再回应。
“哼。”于微时鼻子出气。
寻呈翼小心试问:“微微,这些对话没问题吧?”
“问题不大。”
“那我过关喽?”
于微时斜瞅他:“你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就普通的认识的人呀。”
“普通认识的人,你会有她的微信,还问什么答什么?”于微时挑刺了。
第313章 谁经得起深挖
寻呈翼茫然:“呃,她,是世叔的女儿,而且留个微信,没什么吧?不代表什么吧?”
于微时面色稍变,翻到他的朋友圈:“还没什么?她点赞可真勤呀。”
“这,我……”寻呈翼也控制不住别人留言点赞吧。
“你为什么不拉黑她?”于微时说出真正想法。
寻呈翼觉得这很莫名其妙:“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我无缘无故拉黑她干嘛?”
林小姐比他的家人可宽容多了,对他的朋友圈也只是点赞,没有说出格的重话。
寻呈翼拉黑谁也不会拉黑她啊。
“呵呵。”于微时将手机丢还给他:“随便你吧。”
寻呈翼接过手机,想了想:“微微,你希望我拉黑她?”
“不是呀。”于微时可不承认,淡淡:“我有什么资格,插手你的朋友圈?”
寻呈翼听明白了,马上表态:“行,我这就删除她。”
“别呀。”于微时正色:“她啥都没干,你就删除她,太莫名其妙了吧?她发现了,会打电话过来问吧?”
“应该不会吧?”寻呈翼轻皱眉:“我们本来就聊天少。删了也不碍事。”
于微时鼻子一皱,心想:果然还互留电话号码的?哼!
“随便你吧,反正你的手机你作主喽。”于微时翻翻眼。
寻呈翼当机立断,将林小姐微信给删了。
然后还特别骄傲:“好了,微微,你再检查一遍。”
“你当我什么人呀。”于微时白他一眼:“我是那种无时无刻喜欢查男朋友手机的女人吗?”
“呃?不是。”寻呈翼求生欲很强:“是我强烈你查的。”
“不用了,我相信你。”
寻呈翼无语了。
刚刚是谁在查他手机的?是谁在质问的?
算了。她高兴就好。
两人小小闹腾了会,言归正传。
“我想过了,等朱轻回来,我们委托他去地府问问盲婆婆,当年,容家老爷埋在桂花树下的,到底是什么宝贝?”于微时双手一拍,期待:“我实在好奇,到底埋了什么令容家后人,过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寻呈翼耸下肩:“也许是古董。价值连城。容家后人,在海外,虽然说混的不错,到底只是中产。若是拥有一批价值不菲的古董,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古董哦?”于微时黯然了下:“有可能。那年头,金银珠宝容易运送出去,古董就难了。”
若是这样,那容庆这么大把年纪千里迢迢回来,具有正当性。
“好,这个话题揭过。那么,卓江为什么会出面接待容老先生?”
寻呈翼认真思考过后:“唯一解释得通,就是卓江是孤直翁的人。而海外的孤直翁很可能跟容老先生有交集。”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让卓律师接待吧?卓江,不是在忙丁孝中的案子吗?”
寻呈翼叹气:“这只能说明,容老先生对孤直翁有利用价值。价值连城,所以卓江百忙之中,还得抽空陪同接待容老先生?”
于微时想了下,疑问:“真的只是利用价值?而不是容老先生跟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这……”寻呈翼摊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容庆是被利用的,也许是一伙的。
但来者不善是真的。
“姨婆婆还说,他们是冲着她来的?”于微时托腮沉吟:“所以,他们把重心转移到桂花巷了?接近桂花巷,用一个海外归国游子做掩护,名正言顺。”
“但丁婆婆说,多留意容老先生身边的人?”寻呈翼冷静指出丁婆婆的看法。
“那个叫叶紫的女人,你堂哥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
华人二代,有私人医生执照。那么做为容老先生的随行私人助理,再恰当不过了。
“表面上看,谁都没问题。可谁经得起深挖呢?”
于微时小小的跟他杠了下:“我呀。我历史身家清白,经得起深挖。”
寻呈翼苦笑不得,轻轻捏捏她的脸,夸:“对,我家微微是全世界最好的微微。”
“喂喂,这帽子就扣大了。”于微时不干了。
寻呈翼就笑。
下午,危子训也过来了。
他带来的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丁孝中,很可能会脱罪?”
“他们怎么运作的?”于微时感兴趣。
危子训只三字:“精神病。”
“不会吧?他真的能弄到精神病证明?”
“有卓越律师事务所团体运作,还有什么弄不到的?何况……”危子训喟叹:“丁孝中本来就神神叨叨的。”
丁孝中本来就是旁门左道。他再表现的颠狂一点,行为不可思议一点,言语之间怪力乱神一点。还别说,警察中意志不坚定的的人都认为,他的确脑子有毛病。
不然的话,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相信用小婴儿能炼出什么厉害法术?
太荒唐了?
丁婆婆平静问:“他几时出来?”
“最快,这个周末吧?”危子训有些难堪。
他尽力了,但对方魔高一丈。更重要的是,他的同事们,也半信半疑了。
“最迟呢?”
“下周二。”
掐指算了算,丁婆婆表示:“咱们还有时间布局。”
危子训便搓搓手:“很好,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危警官,你要做什么?”于微时不解问。
“当然是从丁孝中口中逼问出云茉的下落。”危子训目前只关心这个问题。
但丁婆婆却更在意放长线钓大鱼:“别打草惊蛇。”
“惊不了。”危子训很笃定:“我会安排人手,力求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于微时却忧:“如果丁孝中被放出来,然后又神秘消失,孤直翁一伙肯定警觉。所以,暂时不能动他。”
寻呈翼赞许:“微微说的对。”
丁婆婆也夸:“是这个理。”
“那……”危子训沮丧:“云茉的失踪……”
“放心。竟然我们合作,就一定帮你找出真相。”丁婆婆转向于微时:“小微,明天,你去一趟吴山镇。”
于微时眨巴眼:“可以。不过我去做什么呢?”
丁婆婆的意思是。
虽然离云茉失踪七八年了,但附近总有孤魂野鬼出没吧?说不定能听到不一样的有价值的线索呢?
等时机,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第314章 鬼王印章
吴山镇离海市,不堵车的话,顶多两个小时的车程,相当近。
不过云茉家还在镇外郊区。
说是郊区,但没多少山。
危子训开着车一路沉默不语。
后排的于微时和寻呈翼对视了好几眼,也不太说话。
只是这气氛实在憋闷。
半小时后,于微时忍不住了,先打破这种沉闷,浅笑道:“危警官,我看了你女朋友写的小说。还挺不错的,不是常见的俗套故事。加了很多灵异方面的破案。对了,你是不是提供了不少素材呀?”
危子训浅浅一笑,很愿意聊这个话题:“嗯,我提供了警方办案思路,然后就是一些基本常识。”
“你女朋友写小说之前,一定做了很多准备吧?”
“是呀。她会先列一个大纲,放一些灵感,然后再添加。”
于微时点头:“难怪,我觉得她写的,挺真实的。”
寻呈翼扬眉:“真实?”
非专业人士写不熟悉的领域,也很真实吗?
“对。比如,她写到反派作法,一抬一式,还有法器什么的,给我感觉,挺自然的。”
寻呈翼笑了:“什么法器?”
“嗯?她最新那篇小说,提到一枚印章。”于微时托腮沉吟:“她写这个印章是鬼王的专用,然后被反派得到,用来做坏事。这个梗我觉得蛮新奇有意思的。”
危子训转头:“鬼王专用印章?”
“对呀。很有法力的,而且神鬼惧怕。因为印章盖到谁,谁就会死呢。世间万物不可避免。”于微时双手合什:“她写的好详细哦。什么非金非银非玉的材质,四四方方,呈莹黄色泽,刻着不认识的字。”
寻呈翼不得不佩服:“这脑洞,真的可以。”
“谢谢。”危子训替云茉道谢,同时与有荣焉。
“你说,她怎么想像力这么好呢?”于微时问危子训:“她不是个宅女吗?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她平时是宅。不过偶尔因为写作素材的关系,也会出去走走。上次就去过湘城西边那一带。”危子训轻笑:“她很认真对待写手这个职业的。”
“看得出来。”
此后,车内气氛为之轻松。
危子训难得聊了一些云茉的日常。
云茉除了在家宅着写小说,几乎没什么交际。有几个同好,在网上很聊得来,现实中,偶尔也聚一聚。
她实在没有跟人结怨的动机。
虽然她还不太出名,不过因为小说写的比较小众题材,又新颖有趣。也有一些读者,足够糊口了。
她不爱化妆打扮,吃喝也随意。
是个特别简单的人,简单的生活方式。往好的说,是极简主义。
往不好说,是提前过上中老年人生活。
“挺好的。这种生活,我就向往。”于微时像找到知音一样,笑嘻嘻:“我希望我以后也是这种生活方式。”
寻呈翼哀怨:“为什么?”
“很简单啊。”
“那我呢?”
“我们一起。”于微时忙安抚他:“当然,这种方式不适合所有人……”
寻呈翼忙表态:“适合我。我也是个不太喜欢热闹和交际的人。”
于微时笑着跟他击掌:“耶,同好呀。”
“嘁。”危子训从内视镜看到,鄙视的唾弃。
很快,到了吴山镇云茉家。
自打云茉下落不明后,这座老宅就空置起来。她的叔叔婶婶就任其荒废。
本来还是砖木结构的,现在砖塌了不少,木头腐烂。
前庭后院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掩盖了萧条的三间大瓦房。
危子训站在边上,好久没出声。
前头几年,他还是每年过来收拾打扫。保持完整,期待云茉回来。
最近两年,他工作忙,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样一副荒凉的景象。
危子训受不了,掩着脸蹲地。
于微时和寻呈翼对视一眼,决定让他一个人静静,不打扰他。
四周没住户,离的最近一家在百米之外。
屋后,有条河,水还是清澈的。
河上不远有座石桥,看样子,还比较新。
河对岸地,有几户人家。
绿树掩映着两层楼角,还传出小孩笑声和看门狗汪叫声。
寻呈翼和于微时借了柴刀,默不作声将云家周围杂草收拾出一条路来。
邻居看到动静,渐渐围拢过来。
有人认得危子训,大胆不前搭话,问:“危警官。云茉的案子怎么样了?”
危子训稳定了情绪,平静:“还在查。”
“这都七八年了,还没下落,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危子训淡淡:“只要有一丝希望,警方不会放弃的。”
“好好。”
也有人阴阳怪气:“自己还是警察呢?连个女朋友的下落都找不到。这让我们小老百姓以后还敢报警吗?”
于微时听不下去了,怼他:“那你以后遇到事别报警,自个处理就完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说话的?”于微时凶巴巴:“你当警察个个都是超人?女朋友找不到很正常,说明警察也是人。就是普通人。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方。”
“切。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让位呀。”
“让给你,你行你上呀。”于微时翻白眼:“你自己钱包丢在家都不定找得到,却要求警察万能?你这么能耐,干嘛还在吴山镇混呀,去海市发挥你的超能力去呀。”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对方被她夹枪带棍抢白一顿,恼羞成怒。
于微时又翻个大白眼:“不好意思,我正宗的小老百姓。投诉无门,不如你去投河好了。就那边,左转二十米。”
“你……”对方掳起袖子,很想揍她了。
寻呈翼忍着笑,上前无声的护着于微时。
他个子高,一看就健硕。气质硬朗,五官深刻,眼神深遂凌厉,板起脸来,不怒自威。
对方识时务为俊杰,放下一句狠话:“你等着。”
然后灰溜溜的退了。
危子训感激的冲于微时笑笑。
看不出来,这么一个平时高冷话少的美女,怼起人来,也是毒舌得很。
齐心合力,清理出一条通向正房的路。
有老鼠和别的小动作听到动静早就窜没了。
正屋,窗格破落,蛛网遍布,怪味被秋风卷出,无一处不透着破败萧寂。
第315章 她的痛点
人去楼空,不过如此吧?
危子训沉默的拨开蛛网,站在倾倒的大门前,指着正屋中间,轻声:“当时,就在这里发现血迹。”
于微时和寻呈翼没有进屋,探头看了看,被一股陈年怪味给薰退几步。
“你是在哪里遇到丁孝中的?”
“刚刚转弯过来,不是有个三岔路口吗?他在另一条路边,那丛茅草还在。”
于微时无声点头。
此时,离晚上还早,大白天的话,孤魂野鬼也避人,不容易撞见。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危子训无力摆头:“你们去吧,我想在这里静一静。”
寻呈翼跟于微时互使眼色,悄悄转向河边。
这条河横穿吴山镇。
河面开阔干净,水流不缓不急。岸边还有人在垂钓。
秋至,树叶开始枯黄,不知名野草秋花开始登场。
“唉!”于微时叹气,挑了块草地坐下,道:“我怀疑这一趟没什么收获?”
寻呈翼安慰:“也是正常的。哪能每次出门都满载而归呢?”
“不过,我挺为危警官难过的。”
寻呈翼一听这话头,立马警觉:“难过什么?”
“女朋友下落不明这么久,他本身又是极优秀的刑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必很自责吧?”
“哦。”
“回到这里,再看一眼破败的屋子,想到过去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不定心里怎么难受呢?”
寻呈翼不置可否。
“真是难得啊。”于微时轻眯眼,望向河水,低声:“他们在一起好像没多久,但危警官牵挂了这么多年,真是你们男人中的一股清流。”
“哎,啥意思啊?”寻呈翼不乐意了:“他怎么就一股清流了?”
“因为男人一向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呀。但像危警官这么专一执着的,实在少见。”
寻呈翼冷笑:“噢,要不要送一块贞夫牌坊给他?”
“喂,你干嘛讲这么难听?”于微时瞪他。
“本来就是。他怎么就少见了?你这话也是偏见。男人喜新厌旧?那女人个个忠贞专一?”寻呈翼挑刺:“请问,男人们喜新的新人,难道不是女人?”
“呃?”
“有喜新厌旧的男人,就有水性杨花的女人。”寻呈翼为同类抱不平:“不能用极端代替全部?”
于微时竟然意外的沉默,没有反驳。
寻呈翼不适应了。
这个话题一旦涉及,很少女性会沉默,一定要争个赢的。很可能会扩展到生子呀怀孕呀之类的话题去。
“说的对。”于微时笑的讽刺:“有些女人呀,嫌贫爱富,为了攀高枝,连女儿都可以不要的。”
寻呈翼心思微动,小心试探:“谁呀?”
“……没谁。我白感慨而已。”于微时张张嘴,话峰一转跳到危子训身上:“哎,寻呈翼,我们今天要在这里过夜吗?”
“过夜就不用了吧?等到晚上,如果没有碰见孤魂野鬼,就连夜回海市。反正路程也不长。”寻呈翼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转。
他猜测,上一个话题可能牵涉到她的痛点。
“那就慢慢等吧。”于微时双手撑起下巴,眺望河景。
过了一刻钟,危子训也走到河边,坐到于微时身边,跟着一起发呆。
河面偶有船只路过,四处也有杂音,但仨人之间的氛围低调安静。
于微时的电话铃声大声响起,打破这种难得的平静。
“姨婆婆。”于微时接起,轻声道:“我们已经到了。对,看过了,屋子很破旧了,一直没有住,相当荒废。长满了野草……什么?哦,我们正有这个打算。是的,等到晚上,如果听不到碰不到,就回来。”
寻呈翼轻轻低下巴。
“……哦,不急呀?明天回来?行吧,那我们就明天再回来。可以,行行行……太好了。我一直想见她一面呢……嗯,这么说定了。拜拜。”
“见谁?”寻呈翼凑过来问。
于微时喜滋滋道:“姨婆婆说,如果没线索,也不必急着赶回来,在吴山镇歇一晚也行。还有,安排了利敏婆婆跟我们见一面。”
寻呈翼也挺期待的:“那敢情好。”
“谁是利敏婆婆?”危子训虽然在发呆,耳朵也没耽误接收对话。
于微时沉吟道:“是,姨婆婆在海市最好的朋友。我们也没见过。”
“哦。”危子训没追问了。
丁婆婆的朋友,也没邀请他一块,他没必要上赶着。
“今晚歇在吴山镇?”他问。
“对呀。附近有旅馆吧?”
“有。我去订吧。”危子训心情颇为沉重,起身去开车。
于微时看着他无精打采的背影,刚要张口,却被寻呈翼使眼色制止。
“怎么?”于微时不懂:“他看起来还很难过,我想问要不要一块过去?”
“不用了。让他自我调节吧。”寻呈翼满不在乎:“这种情伤,外人不好过多插手。”
于微时不认同:“这不仅仅是情伤吧?”
还有关职业的肯定。
刑警这个职业,就是破案的。可现在自己女朋友失踪案都破不了,确实打脸。
他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焦虑煎熬呢。
寻呈翼扳过她的脸,正色:“微微。让他去吧。多看看我。”
“我不正在看着吗?”于微时失笑:“天天看,腻不腻呀?”
寻呈翼做个受伤的表情:“你现在就腻烦我了?”
“没有没有。”于微时哈哈笑:“正新鲜热乎着呢。哪能这么快腻烦?”
还是没被安慰到,寻呈翼望天。
于微时歪靠过去,挽着他的胳膊:“一辈子都看不腻,可以了吧?”
“哼哼。”寻呈翼心里舒服多了,不过还是望天。
于微时就抬头,好奇问:“你在赏云吗?”
“对。”
“白云有我好看?”
寻呈翼噗哧乐了,转头轻轻捏她鼻尖:“当然没有。我家微微最好看。”
于微时故意吊起眼角:“除了好看,就没别的词了?”
“有有,好多。”寻呈翼揽过她亲了一口,笑嘻嘻的低头在她耳边柔声细语。
“去去去。”于微时红着脸,轻捶,然后笑闹成一团。
惹得附近垂钓的人频频侧目。
第316章 命案插曲
秋天的黄昏来的很快。
从镇上回来,危子训开车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吴山镇这边的熟人同僚打来的。
听说他还在追查云茉失踪案,同僚表示佩服。另外,也是恭喜他。
“恭喜我什么?”危子训有些无语。
同僚道:“听说最近海市几桩悬案,经你手都很快侦破了。还有昆市那边也有通报表扬,我们都看到了。危队,厉害呀。”
危子训瞄一眼内视镜,他虽然能力不错,也很努力。但大部分案子得破,还是因为于微时的介入才能这么快侦破。
“谢谢。”
“哎,危队,你现在还在吴山镇吗?”
“还在,明天才回海市。”
“在云家那里?”
“对。”
同僚笑说:“那我过来一趟,咱们也好久没聚了。”
危子训犹疑。
他回看一眼于微时和寻呈翼,将车停在路边,捂着电话说:“我这边认识的同事会过来一趟,不介意吧?”
“无所谓呀。”于微时漫不经心。
寻呈翼没意见,于微时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危子训对电话那一头:“行,你过来吧。”
将车开回云家外头停好。
夕阳西落,余辉发出最后一抹亮色。
残破的砖瓦房,有别样的悲壮美感。
危子训转头不忍心看。
对于他们仨的徘徊,附近的居民见怪不怪了,也懒得围观了。
于微时满意转了一圈,对寻呈翼说:“很好。有荒山野外的感觉。今晚,说不定有收获呢。”
“那敢情好。”寻呈翼可没她这么乐观。
“哼,等着瞧。”于微时下巴一翘。
寻呈翼轻声笑了,揽过她,低低说了几句哄人的话,于微时斜瞄他,脸色红扑扑:“你可真会说话呀。”
“天生的,不是后天练习的。”寻呈翼敏感度够高。
“是----吗?”于微时半信半疑:“你原来跟林小姐不常聊天的?”
寻呈翼马上举双手投降:“饶了我吧?微微,我跟林小姐,真的不熟。”
小时候就没怎么打过交道。他不爱跟娇滴滴的小姑娘玩,也玩不到一块去。后来当兵去了,有时休假难得回家,跟家人朋友聚就占了大半时光,更加不可能跟什么林小姐有相处时间。
退伍回来,也就两家聚过一次,此后,他就跟爷爷闹翻,独自跑到海市来了。
“好吧,我暂且相信。”于微时自己说完就愣住了。
她平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女人呀?她不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矫情做作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她紧揪着算怎么回事呀?
她马上变换了笑脸,抱着寻呈翼的一条胳膊,温言软语:“对不起啦,我以后不会这么小心眼啦。”
寻呈翼受宠若惊,反手搂着她腰,轻笑:“微微,我允许你对我小心眼。尤其在跟异性相处方面。”
“是吗?”于微时失笑:“你喜欢我斤斤计较的样子?”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当然也喜欢斤斤计较的吃干醋的样子。”
于微时嘟嘴:“我哪有吃干醋?这叫防范于未然。”
“行,微微说什么都是对的。”寻呈翼无条件认同。
“哎,我说寻呈翼,你有点自己的想法好不好?”
寻呈翼正儿八经:“好。微微说什么就是什么。”
“切。”于微时知道他是逗自己乐的,轻捅他一下。
危子训听不下去了,出声:“哎哎,我说两位,边上还有个大活人呢。”
寻呈翼一本正经诧异:“你没挪远点?”
得到一个深刻的白眼。
于微时噗哧笑了。
渐近有车轮驶近声音,仨人一起翘首张望。
来人是吴山镇派出所的警察,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便服,跟危子训认识,当年也打过交道。平时微信上,偶有联系。
危子训分别给双方做了介绍。
何亚平对于微时和寻呈翼这对帅哥美女多看两眼,礼节性打个招呼后,就跟危子训一边谈正事去了。
“……危队,这个案子,拖久了,十分不利。没办法,我只能请教你了。”何亚平愁眉苦脸的样子,真不像个刑警。
“有监控吗?”
“有是有,不过现场监控正好坏了。是真的坏了,酒店方还没来得及修。”
“排查了当时有作案嫌疑的人吗?”
“这是当然的。”何亚平叹气:“我们几乎是忙了一个通宵,所有人,包括酒店住客,都有不在场证明。”
危子训摸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吐出烟圈:“后楼梯发生的命案,不太可能是外来人员?”
何亚平点头:“还别说,镇上当天外来人员我们也排查过,没发现可疑人员。”
“所以,凶手还是当晚在酒店的人。”
“对。”何亚平不得不承认:“可是……”
“不对。”危子训吸口烟,眯眼摇头:“你们一定忽视了什么?不可能酒店当晚所有人,都有不在现场证明?”
何亚平脸色通红,想辩解几句,发现不知从何辩起。
“酒店还在营业吗?”
“封了几天,最近复业。不过后楼命案现场,还在封存期。”
危子训吐烟,无意中瞥眼于微时。
“这样吧,我过去现场看看。”
何亚平稍稍犹豫:“现场虽然保存完整,不过……”事发十来天了,有什么痕迹线索早就被刑侦队提取了。
去现场不如看案卷。
“我还得把这两位朋友带上,可以吗?”危子训主要是带上于微时。
但他知道寻呈翼这根尾巴是甩不掉的。
何亚平表现为难:“危队……”
按规定,无关的平民百姓,是不可能逗留现场,何况还特意带过去?这叫什么事呀?
“我有我的打算。”危子训又加一句:“你还想不想破案了?”
“想,当然想。”何亚平烦燥的抓抓头发,苦恼:“可是他们,按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只要能破案,稍稍通融点会怎么样呢?”
何亚平听出点门道,眼珠转转,疑:“危队,你的意思是,他们……”
危子训当然撇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你参谋一下这个悬案而已。”
何亚平目光虚虚的,抬高下巴,似信非信:“哦~”
明白了。
第317章 没有痕迹的作案
吴山镇离海市近,虽然是个镇,但沾了离海市近的光,也颇为繁华热闹。
镇中心,也多姿多彩,每天的人流量也不低。
夜幕低垂,吴山镇的夜生活也才刚刚拉开帷幕。
新豪酒店,不是镇上最豪华的酒店,却是最老牌的。追溯起来,历史悠久。
大约半个月前,新豪酒店发生一起命案。
一位入住酒店的女客人,被发现穿着睡衣,死在酒店后楼口,是奸杀。凶手至今未落网。
按常理来说,酒店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
偏偏,酒店后楼这块的监控真的坏了,没有人上报,经理也不知道,所以没来得及修。
警方通过调取酒店其他监控,并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员。
住客也都有不在现场证明,这件命案陷入死胡同。
何亚平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刑警。
年纪虽轻,却也是个资深刑警了。
毕业后就分配到吴山镇,接手第一起的案子就是当年云茉失踪案。他跟危子训就是那时认识的,因为是同僚,又因为同一起案子,所以关系还保持不错,平时偶尔也微信聊聊。
今天才得知危子训过来吴山镇,他就灵机一动,放下所谓的自尊心,亲自跑来向危子训求助。
比起自尊心,还是破案比较重要。
危子训最近在海市警局算得个一个明星侦探了。
接手的案子侦破的相当顺利不说,有些悬案,经他复审,竟然也告破。
海市最近在评优秀刑警,危子训榜上有名。
何亚平身为警队内部人员,当然也听说了危子训的神威,所以,他认为,如果危子训能点拨一二,说不定这桩酒店命案也能很快破案呢。
唯一令何亚平不解的是,为什么警察办案,危子训还要带上两个平民拖油瓶?
当然喽,这一男一女相当般配养眼。可破案不是靠颜值的。
于微时和寻呈翼也纳闷了。
好好的,还得兼职帮忙破案?云茉那边,先放一放?
危子训可真是敬业呀。
听到有命案,责无旁贷就掺和,还把他们也捎带上了。
新豪酒店后楼。
发生了命案后,就一直封锁着。很多天没人经过,更谈不上打扫了。
灰尘积累,还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何亚平小声的介绍着:“当时死者是躺在这个位置,窒息死亡。有性侵痕迹,无明显外伤。”然后他看一眼楚楚动人的于微时,迟疑片刻:“死者身上没有提取到**。”
于微时面色平静。
**在她听来,不是什么敏感词。
这是案情介绍的关键点,不能因为她在场,人家就憋着不说吧?
“其他痕迹呢?”危子训皱着眉头。
在他听来,这就是一件奸杀案。
竟然是奸杀,那么死者身上,不可能一点凶手的痕迹都没有吧?
何亚平叹气:“没有。我们怀疑凶手是戴着手套做案。”
所以,死者身上,没有指纹。
“所以不是临时起意?是预谋已久?”于微时得出简单的结论。
寻呈翼轻摇头:“也不一定。”
众人看向他。
寻呈翼苦笑:“我是觉得吧,手套这个东西,酒店不少吧?也可能就是凶手临时起意,然后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随便取了手套戴上,然后作案的。”
“如果是这个思路的话,那凶手是酒店内部人员喽?”于微时手抵下巴,沉思:“因为外来人员,不可能很快知道酒店哪里能得到手套吧?”
何亚平赞许点头:“于小姐这个分析也有道理。”
“那……”
何亚平摊手:“当晚在酒店的员工,我们排查了一遍,没发现谁有重大嫌疑。”
“只排查一遍哪里够?”危子训不认同了:“如果其中有人串供呢?”
何亚平脸色又涨成猪肝色:“是,这是我们的疏忽。只是吴山镇警力严重不足……”
“警力不足不是疏忽的借口。”危子训不客气指出。
“危队说的对。是我们大意了。”何亚平虚心接受。
他们真的人手不足呀。
当晚那么大的工作量,同事个个忙了一个通宵,有两个老同事差点累病在工作岗位。
危子训忽然想到什么,问:“今年警校毕业的,你们分局招收了多少?”
“别提了。人家不肯来。来了三个,有两个转内勤了。”何亚平无奈叹气。
一线工作累又不讨好,没点理想主义,谁也待不久。
危子训不吭声了。
这是现实问题。不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命案限期侦破就是一句空话。
没有新鲜力量的补充,将来青黄不接,小镇小城市的命案极大可能成为悬案。
寻呈翼和于微时听着二人的对话,交换个眼色。
“咳。”寻呈翼干咳一声,轻声问于微时:“微微,你能听到什么吗?”
危子训把他们拉过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于微时也明白,侧耳倾听了会,苦着脸:“暂时没有。”
“再多停留一会。”寻呈翼看看表。
还不算晚,也许冤魂还没晃过来呢?
“要不……”于微时犹犹豫豫:“你们……”
“嗯?”寻呈翼先疑,后了然,懂了:“行,我们先出去。”
“什么?”何亚平愣了:“谁出去?”
危子训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他们仨大男人,阳气旺,又都不是善茬,所以就算附近有死者的冤魂,也不敢晃过来吧?
“小何,出来一下。”危子训先站到安全门口边摆头。
何亚平狐疑看一眼停在原地的于微时,又瞅眼危子训,暗暗嘀咕:“搞什么鬼呀?”
到底走过来,问:“危队,什么事?”
“出来说。”危子训坚持把何亚平引出后楼这块。
寻呈翼走在最后,回头看一眼于微时,叮嘱:“有什么事就大声呼叫。我就在门外。”
“知道啦。”于微时冲他笑着挥手。
后楼命案现场就剩于微时了。
她心理素质也练出来了,不怎么害怕,背着双手转悠一圈,然后轻声:“有谁在附近吗?出来说说话。我能听到你们说话。”
她瞄瞄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因为这里被警方封锁起来,据说还没修好,不然对着空气说话,会被安保当成疯子吧?
‘嘤嘤嘤’隐隐约约有凄然的哭泣飘入耳中。
第318章 油烟味
于微时心里一喜。
她压压情绪,极轻的咳一声,眼珠左右一扫,小声问:“请问是余雨菲吗?”
受害人叫这个名字,还很年轻。
哭泣声顿消。
于微时一愣:难道不是受害人,是别的孤魂?
也好,也能打听一些问题吧?
她再次调整嗓音,柔和:“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有个怯生生的女人声音问:“你是,术士吗?”
于微时赶紧否认:“我不是。我只是机缘巧合下,能听到你们说话而已”
“能看到吗?”
“这个,不能。”
“哦。”好像松口气。
于微时再次问:“你是谁?”
“我就是余雨菲。”
“呃,那个,余小姐,你别怕。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正在协助警方调查你被害的真相。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
‘呜呜呜……’余雨菲又凄凄惨惨哭起来。
于微时慌忙左右看看,低声:“余小姐,我很同情你。但我时间不多,能不能告诉你,是谁害死你的?”
“我不知道。”余雨菲压下哭泣。
“什么?”于微时怔了怔:“你,没看到凶手?”
“嗯。我,我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股大力直接勒着我的脖子,我当时吓个半死,虽然挣扎了,但对方力气太大,而且我很快就晕了过去。”
于微时抚抚额,耐心问:“那你再想想,当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者听到对方说话声吗?”
余雨菲迟疑片刻:“凶手没说话,不过,他当时的味道,除了汗臭,还有油烟味。”
“油烟味?”于微时重复一遍:“很浓重吗?”
“嗯,让我想想。”余雨菲默然一会,肯定:“是,很重的味道。蒜姜味道也有。这说明什么?”
于微时苦笑:“也许说明,凶手刚刚吃了夜宵回来呢?”
“可,当时,不算很晚呀。”余雨菲喃喃:“我还记得,当时还没到九点,我穿着睡衣……”
“等下,你穿着睡衣出房门?”于微时敏感抓着这个点。
余雨菲不解:“对呀。怎么啦?我只是出门一下下,又不在外头停留很久,懒得换衣服了。”
“当时,你有没有发现,遇到什么人没有?”
“没有啊。”
于微时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临时起意,不是预谋。
“对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警方还没抓到凶手?”
“我就是个稍微能听到亡灵说话的普通人。因为这个特质,所以警方才允许我协助他们破案。”
“警方知道你这个特异功能?”余雨菲诧异。
“呃?只有一个特别信得过的警察知道。”于微时把话题扯回来:“余小姐,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余雨菲轻轻嗯了声,最后怅然:“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于微时搓把脸。
“我,我晕了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直接就被害了……”怪不得余雨菲什么都想不起来,被勒晕后,凶手强奸完,直接就掐死了她。
“我明白了。”
余雨菲一听,又轻轻哭泣:“我好冤……”
“放心,我一定帮警方抓到凶手。”
“谢谢。”余雨菲还在委屈的哭。
“不客气。”于微时叹气,走出楼道。
寻呈翼迎上前,轻声问:“怎么样?”
于微时苦恼:“线索不多。”
“总比没有强。”
危子训看到她出来,走过来,也问:“她在吗?”
“在的。”于微时秒懂,然后压低声音讲了余雨菲提供的线索。
危子训若有所思:“油烟味?”
何亚平很是不满,盯着于微时,又瞄一眼危子训:“危队,到底怎么回事?”
把人都遣走,只留这个漂亮姑娘在现场,这本身不正常。
“以后跟你说。”危子训眼眸一亮,忽然问:“小何,你有没有重点排查酒店的厨师?”
“厨师?我们排查过了,都没有作案时间。为什么要重点排查?”
于微时了然:“对,厨师。相对来说,这个职业比较自由。而且,厨房,手套什么,是必备吧?”
“没错。也只有他们,身上的油烟味比较重。”寻呈翼提出看法。
何亚平渐渐听出点门道,疑:“你们怀疑,凶手是厨师?”
“对。”危子训肯定点头。
“但是……”何亚平对自己同事办案还是有信心的:“我们排查过……”
“如果,证词串通呢?或者,那个时间点,发生的很短暂,他们随口那么一说呢?”
何亚平眉头紧锁,良久才下定决心:“行,我就这安排人手重新梳理一遍事发当晚酒店的厨师。”
“就该这样。”于微时笑着。
何亚平看她一眼,想说什么。
“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危子训不想让他仔细盘问于微时。
于微时这个能听到鬼语的特质,他不希望公布于众。
危子训开车,再次回归云茉家。
此时夜色已深,吴山镇外,到处都黑漆漆的。
绿树夹杂间,偶有灯光,很快熄灭。
效外的人,没什么夜生活,睡的早,零星几户人家,除了远远几声犬吠,再无亮光。
幸好,今晚月色不错,照映出云家破败的荒园。
“我,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危子训停在荒草外,问于微时。
“不用吧。”于微时不确定:“荒郊野外,可是他们的主场。应该不会怕你们吧?”
寻呈翼和危子训虽然阳气盛,但到了野外,阴森之气明显占了上风。
“行,那你自由发挥吧。”危子训靠着车,点起一根烟。
寻呈翼看向于微时:“要进去吗?”
他指提顺着开劈出来的草径进到云家主屋前。
“暂时不用吧?”于微时不太想进,打算就在云家周围碰碰运气。
七月半已经过去,秋意正浓。
瑟瑟晚风拂过,树梢如波浪起伏,沙沙振响。
远远,还能听到水流哗哗。
于微时慢慢沿着云家走走停停,竖起耳朵听动静。
草丛有轻微响动,是老鼠是虫鸣。
月光下,树影张牙舞爪如鬼魅。
寂静如亘古,要不是寻呈翼就在身边,于微时真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这种瘆得慌的郊外。
“呵呵。”有古怪异笑。
第319章 夜半问鬼
于微时精神一振:来了!
她喜滋滋的搓手,眼睛到处乱晃,想锁定对方的位置。
“哟霍,还挺漂亮的,是个美女呀。”是个轻浮的声音。
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警告:“别光顾着看美女,她旁边那男的,煞气很重。”
“看看怎么啦?我又不做别的。”轻浮的声音讪讪的。
于微时把目光锁定在一颗樟树下,犹疑不决。
是两个鬼魂,其中一个语调轻浮,大约是个色鬼之类的。
当然,有寻呈翼在身边,她胆量还是有的。就是不知为什么,不太想跟它们搭话。
“微微?”寻呈翼看出她的疑虑,轻声试问:“怎么啦?听到什么了吗?”
“嗯。”于微时低声简单的说了听到的对话。
寻呈翼眉头一皱,表情就不太和气了。
“算了,来都来了,就问问看。”于微时硬着头皮,对着樟木树,抬手做个抱拳姿势:“两位,有个事请教。”
“咦?她在跟我们说话?”轻浮的声音很惊讶。
苍老的声音深沉:“难道她看到我们呢?”
于微时马上:“没有没有。我看不到你们,但能听到你们说话。仅此而已。”又怕他们跑了,补充:“放心,我不是术士,我就是个普通人。”
苍老声音:“普通人能听到我们说话?”
“是个能听到你们说话的普通人。”于微时轻轻笑道:“我真的没有恶意。”
那个轻浮鬼魂倒是比较感兴趣:“嗯,看出来了。你不是术士,你身上没有术士的味道。美女,你大晚上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为啥呀?”
“实不相瞒,我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能遇见你们。”
“为什么?你,有什么事?”
于微时知道他们不会躲了,便问:“请问,你们在此,多少年了?”
轻浮鬼道:“年头不短了。我起码有七八年,老张十多年了。”
于微时冲寻呈翼眨眼笑表示:有门。
她笑嘻嘻:“老张是吧?”
“是我。怎么滴?”苍老鬼魂语气还有点冲。
“是这样的,七八年前,这里有户人家,对吧?”
“对。”老张奇怪:“你们想要打听这户人家女主人的下落?”
“是的。”
老张就啧一声:“那恐怕我们帮不上忙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一直在这块吗?”
“我是一直在这块晃荡,不过事实真相,我并不知道。”老张解释:“那天,我跟河鬼聊天了,没听到动静。”
“你跟河鬼聊天?”
老张就笑了笑:“呶,就是投河的死鬼们。”
屋后那条河,有人溺亡,有人投河,大约也是旧鬼。
于微时有点急了:“那么,当天,事发时,你们之中,有谁目睹了全过程?”
“问我呀。”轻浮鬼笑嘻嘻插话。
“你?”老张首先表示怀疑:“小全呀,你当年……”
“我当年,就在这块出车祸的。老张,你不记得了。”
老张迟疑片刻:“你出车祸那是……”
“是初春。这户女主人下落不明大约是暮夏。”轻浮鬼到底年轻些,记性比较好。
“哦。”老张先问:“你那天真的看到这户女娃怎么不见的?”
“嘿嘿。”轻浮鬼不答,反而飘到于微时身边不远,嘻嘻笑:“美女,我若说了,有什么好处吗?”
于微时轻轻蹙眉,不过也能理解。
人家也没义务回答自己的问题。讨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
“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嘛……”轻浮鬼在斟酌。
寻呈翼从于微时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推定出他们完整对话,咬牙磨拳,意在威胁。
他的气质太硬朗,气场也很强大。
轻浮鬼退缩了下,自嘲笑:“我能要什么,当然是好吃好喝好玩,手头宽裕些。”
“没问题。”于微时一听,完全可以办到。
“先付一半定金吧?”轻浮鬼谨慎提要求。
“你等会。”于微时转头跟危子训商量。
他们来时,就从丁婆婆的店里带了些冥币过来,主要也是用来答谢提供线索的鬼魂们。
正好,派上用场了。
“祭品什么的,得明天才能准备,现在先给你一些冥币怎么样?”于微时问。
轻浮鬼喜的语调都变了:“行呀,太好了。”
然后不停的催:“快点烧,快点烧过来。”
所谓见者有份。
于微时依言烧了一部分给轻浮鬼,还另外无偿送了一些给老张。
老张一看,意外又惊喜:“我也有?”
“是呀。拿着吧,说不定以后还会碰面。”于微时牢牢记着丁婆婆准备发展鬼魂们当秘密武器对付孤直翁的大事。
“那就谢谢喽。”老张坦然接受了,然后还告诉她:“说起来,像我这种有年头的老鬼们,不再局限某个地盘。有时也可以飘到镇上去的。我图这里清静,所以长年待这块。”
“哟,老张,你咋不说你还能飘去海市呢?”轻浮鬼戏谑。
“我还真能去。只是不愿意而已。”老张哼一声:“海市人口密集,空气不好,还不如吴山镇呢。”
“行啦行啦,尽吹牛皮。”轻浮鬼不信。
他们吴山镇的孤魂野鬼们,没事跑去海市凑什么热闹?
鬼魂和鬼魂之间也有地盘之争的。
好好的吴山镇不待,跑去海市,也会被海市鬼魂们抱团欺负的。
看着冥币烧毁,于微时期待问:“那么,请问当时……”
“等会。”轻浮鬼大约还沉浸在意外之财的喜悦中。
“小全,别数了。快点告诉人家。”老张得了好处,开始站到于微时这边帮着催轻浮鬼。
“好好。”轻浮鬼姓全,清清嗓子:“那天吧,我正在瞎转悠。然后,就看到这户人家门前来了三辆摩托车。总共有五个人。四个戴着墨镜,他们当时是散开的。”
“然后呢?”
“然后,两个闯进去,不久就传来尖叫。我那时胆小,而且那五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我就躲远了。”姓全的轻浮鬼叹:“不过,我好奇心重,回头看了眼,好像从屋里冲天而起一道莹黄色的光。”
轻浮鬼不好意思注解:“对不起,我有点色弱色盲,可能是莹黄色,也可能真实颜色是别的。”
于微时无语的撑额头。
第320章 重新梳理她的小半生
“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添加修改。”轻浮鬼振振有词为自己辩解。
于微时抬抬手:“继续。”
“没啦。”轻浮鬼嘿嘿讪笑:“我躲远后,发生什么事就没亲眼所见了。直到来了一批警察,我才晓得出事了。”
于微时默然半天,才问:“当天除了你,附近还有你的同类的晃悠吗?”
“嗯,据我所知,没有啦。”轻浮鬼想了想:“这一块,同类不多。就算有,也不可能在屋子周围瞎晃悠,顶多跟老张似的,跑去河边瞎扯淡。”
老张回他一句:“你才瞎扯淡。”
“嘿嘿,老张,别生气。这就是个比喻。”
老张语调平静:“别扯远了,说正事。”
“正事说完了呀。”轻浮鬼诧异:“我把看到的都说了。没看到的,我也不敢妄加揣测呀。”
“行了。”于微时制止他们,问:“当天那道你不知道的光,很强烈吗?”
轻浮鬼只迟疑片刻:“不是特别强烈,但是,挺可怕的。”
“可怕?”
“对。反正我吧,也不知什么缘故,见着那道光,本能就想逃。”轻浮鬼实话实说:“而且我现要想起,当时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嚷了一句什么。”
“谁嚷?”
“戴墨镜的其中一人。好像在嚷‘就是它。’之类的。”
于微时傻眼:“哪个它?”
“我真不知道。也许他们就是冲着屋主来的吧?”轻浮鬼很严肃的表示:“其他的,我真不好说。反正,这户屋主,下落不明这么久,大概凶多吉少了。”
于微时望天翻眼。
然后,她将对话跟寻呈翼和危子训说清楚了。
果然,寻呈翼的焦点在于:“当时,戴墨镜的人冲进屋子,然后有道莹黄的光冲天而起?难道云小姐,她在用某种武器自保?”
危子训本能摇头:“不可能。云茉她,就是个宅女。我记得屋子,也没什么武器。顶多厨房有菜刀。”
然后,他的关注点在于:“来人三辆摩托车,五个人?四个戴墨镜?”
于微时看向轻浮鬼方向。
“对,是三辆摩托车。这个不用怀疑的,我记得很清楚。”轻浮鬼言之凿凿保证:“是五个人。因为他们当时是分散开的,我还无聊的数了数。”
“那,没戴墨镜的那个人,当时在干什么?”危子训精确问。
轻浮鬼又认真想了想:“哦,那个家伙呀,呃,好像没动手,一直站在屋外路口,我猜想他是在放哨,起到警戒的作用吧?”
“放哨?”于微时差点失笑。
老张开腔了:“他们有备而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可不得留一个人在外围警戒。万一当时有邻居路过呢?可不坏他们的事?”
“有道理。”于微时接受这个解释。
云茉本来就是一个人住,又跟邻居隔的远。
但他们还是不放心,怕人算不如天算,到底分出一个人手在屋子外起警戒作用。
可见,这次来找云茉,不是临时起意的。
“你等一下。”于微时跟危子训和寻呈翼头碰头商量了一下。
然后从手机里调出丁孝中的照片,问:“来,认一认,当时放哨的是不是他?”
轻浮鬼靠过一点。
“是他!”很快就认出来了。
那就对上了。
丁孝中是放哨加打扫残局,所以危子训赶过来,得以远远见过他一面。
“我想问这位老张一个问题。”寻呈翼清清嗓子。
老张忙:“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寻呈翼直接问:“当天,你在河边跟河鬼聊天?”
“对。”
“事发时,河边没什么动静?”
老张顿了顿,肯定:“没有。我当时就在河边,如果有一点不寻常的动静,我不会错过。”
“没有人跑向河边?”
“哦,这个呀。倒是有。”老张苦笑:“是有两个面生的男子,急冲冲的跑到河边来,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没过多久又转回了。”
“戴墨镜吗?”
“一个戴了,一个没戴。”老张认真:“哦,我记起来了,其中一个随手扯了一把枯草,然后撒到河里去了。河鬼还埋怨那家伙没公德心,向河里乱丢东西。过了几天,河鬼才告诉我说,当时撒到河里的枯草变成没有五官的小人儿,在河底,找什么?”
于微时倒吸冷气。
她想起俞奇的戏法。
总体来说,没什么突破性。
唯一确认,云茉失踪跟丁孝中那一伙有关。
丁孝中一伙,是有预谋的冲着云茉来的。
云茉,可能手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垂涎的。
“到底是什么呢?”
回镇上旅馆的路上,于微时还在冥思苦想。
“是什么不重要?”寻呈翼跟她的关注点稍稍不同:“这位云姑娘,是脱险了,还是被掳走了?”
屋里发生了打斗,还有血迹。
按常理来说,宅女云茉八成是落入那伙人手中了。
可是,听老张补充说明,似乎,那伙人没的把云茉掳到手,还特意施法在河水里寻找呢?
“哎,越来越看不懂了。”于微时抱着头苦恼嚷:“怎么这么复杂呢?”
“危警官,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对这位云姑娘,真的很了解吗?”寻呈翼问开车的危子训。
危子训不像先前那么肯定,而是默然片刻,才叹气:“还算了解。不过,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跟她在一起,所以……”
也许,了解的不够彻底。
假设老张和轻浮鬼小全所说是真的。那么云茉本身还是带有疑点的?
她一个宅女写手,不是书里的女主角,不自带主角光环,是怎么在四人合围中戴着血迹逃脱的呢?
她逃脱后,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无声无息,不跟任何人联系的呢?
谜,重重谜雾。
别人是拨开云雾见天明。
他们是越拨,雾越浓重。
“危警官。我个人觉得。要找出云茉失踪之迹,可能要重新梳理一遍她的小半人生?”于微时好心试探。
危子训没作声,只是把车驶回吴山镇,停在预订旅馆前。
他没下车,而是拿出一根烟点上,过了一会,才缓慢点头:“嗯。”
云茉是个宅女写手没错。但,并不代表,她身上没有秘密,或者她有什么奇遇,吸引了丁孝中一伙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