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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外化仙     帝女太玄txt下载     帝女太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顾南野一上午都在书房接待宾客。

    他极少办宴席,不朋不党的,有意攀附他的人,也找不到门路。

    今天难得他办个宴,连皇上和大皇子都送了贺礼和贺词,其他人自然蜂拥而上,为名为利,各显本事。

    顾南野倒也一改往日冷漠严肃的样子,待人接物上,竟然显出几分温和亲善,让来宾都受宠若惊。

    但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是说些场面话,谈不了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波一波的迎来送往。

    好不容易又将一批宾客送出书房,让人带去正厅,顾南野的脸就沉了下来。

    宋夕元陪着他待客,看他如此勉为其难的应酬,觉得十分好笑,便忍着笑意说:“你再忍一会儿,等午宴之后就好了。”

    顾南野横了他一眼,不说话,生着闷气。

    下半年以来,礼部在推行新政,要在各地广建官学;户部在做田赋改革,免除苛捐杂税;兵部在设立卫所,削减藩王兵权。

    这一切的一切,都受到层层质疑,推行的颇为艰难。

    他们需要更多的支持,不得不推出顾南野,让他来拉拢人心。

    原本由顾南野这个“恶人”来充当工具人是不合适的,可他所掌握的刑部在这一年来查抄了不少权贵要案,谁家没被顾南野查过?谁家没点把柄在他手上?

    就如手上拿着生死簿的阎王,若能求得他网开一面,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了。

    软硬皆施,便十分合适了。

    顾南野正不耐烦的时候,环环适时来求见,他便甩下应酬的事给宋夕元和范涉水二人,去后院找太玄了。

    曲慕歌在花架下等着,听到脚步声渐进,以为环环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霍明媚来找她。

    “公主,原来你在这儿,我到处找你。”

    曲慕歌不解,问:“你找我做什么?”

    霍明媚眼神闪烁,上前几步,低声道:“您方才一出厅,就有人向顾夫人打听侯爷的婚事,听说顾家求娶你被皇上拒绝了,有客人给顾夫人介绍其他家的小姐……”

    她说着话,仔细观察着太玄的神色。

    但见她一点都不意外,更不着急。

    曲慕歌当然不着急,顾夫人和顾南野都不会理那些做媒的人。

    她笑了笑,说:“郡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侯爷的婚事,自有顾家的人操心。”

    霍明媚拿不准曲慕歌跟顾南野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这段日子打听了很多,有人说他们缘分深厚,从金陵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事。

    但也有人说他们是互相利用,顾侯想借太玄公主取得皇上更多的信任,太玄公主想要毅勇侯府做依靠,根本就是各取所需,不然为什么皇上拒绝顾家的求娶后,这两人一点都不着急,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措呢?

    她心里拿定主意决定明着试探一下,于是笑着说:“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啦。之前我听到流言蜚语,说公主非侯爷不嫁,我就非常替您担心。且不说顾侯大您七岁年龄不合适,谁都看得出来顾侯求娶您是有所图谋,皇上定然是看穿了顾侯的计谋才拒绝这门婚事的。”

    曲慕歌听的都快笑出来了,反问道:“原来郡主这么看待顾侯?”

    先前不还仰慕他吗?

    这么看不上他,还来他的生辰宴做什么?

    “我在京城住了段日子,京城里的人都说他不好,挟势弄权、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哦,好,我知道了,那郡主也别忘了今日说的话,以后千万别靠近顾侯。”曲慕歌几乎是笑着说的。

    这霍明媚的脑袋是榆木做的吧?

    在她面前说顾南野坏话,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

    曲慕歌也不管霍明媚是真傻还是假傻了,起身准备离开,顾南野该跟环环一起来了,她不想他们俩碰面。

    刚走一步,霍明媚就紧紧跟上,说:“公主要去哪儿?今日的宾客,我都不认识,又都是长辈,我只认得你,能不能跟你一块?

    曲慕歌摇头道:“我今日还有些别的事,恐怕不方便带你。”

    话音刚落,霍明媚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向你赔罪,我改……你不要孤立我,也不要让大家孤立我……我进京几个月了,都没有朋友,大家都说因为你不喜欢我,才不跟我来往……”

    曲慕歌满头雾水。

    这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也太演员了吧!

    而且她什么时候让大家孤立她了?

    曲慕歌更讨厌霍明媚了,索性直接说道:“郡主,我与你并不熟,也不打算跟你变熟,但我还不至于背后做小人的孤立你。你若在京城待的不开心,建议你早点回燕北,你在家乡想必是有很多朋友的。”

    “你……你是在赶我走?”霍明媚非常委屈的样子,咬着嘴唇说:“你虽然是公主,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而且这里是侯府,你不能赶我走,就算是到皇上面前理论,我也不怕你。”

    曲慕歌只觉得她莫名其妙,她就算是赶她走了,用得着去皇上面前理论?

    她懒得再理这个脑袋不清楚的人,转身离开。

    一扭头,她就看到了顾南野就在路的另一头,不知道站了多久。

    曲慕歌这下都明白了,霍明媚在她面前演完了,又在顾南野面前演。

    霍明媚却越过她向顾南野走去,慌张擦眼泪解释道:“侯爷,你不要误会,公主没有欺负我……”

    顾南野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曲慕歌面前,皱眉问道:“你会欺负人?要我教你吗?”

    曲慕歌觉得霍明媚的举动很幼稚,也不打算跟她一起变幼稚,于是说:“侯爷,别闹了,咱们走吧。”

    顾南野却没动,说:“你想赶谁走?在侯府,你可以做主。”

    这句话把曲慕歌的心情哄得极好,有种她已经是侯府女主人的感觉。

    “算啦,今天你生辰,来者是客,若是赶了,回头又有人说你跋扈了。”

    当着霍明媚的面,曲慕歌挽起顾南野的一只胳膊,强行把人拉走了。

    她不想让霍明媚多看顾南野一眼。

    被撇开的霍明媚望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眼神颤抖了两下,渐渐变的狠厉。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曲慕歌跟辛妈妈解释说:“倒也没欺负她,就是她看上侯爷了,但我和侯爷都没给她机会。”

    辛妈妈咬牙道:“不害臊!我是说她一个郡主,为什么要在夫人面前献殷情!”

    曲慕歌并不担心霍明媚讨好顾夫人,顾夫人不是白老夫人,那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会吃霍明媚又傻又白那一套?

    辛妈妈生怕曲慕歌吃味,连忙补充说:“公主放心,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她接近夫人和侯爷的!”

    曲慕歌笑着答谢。

    实际上她从未担心霍明媚会影响到顾家,她更担心的是霍明媚会影响白老夫人,白家的荣辱兴衰,会影响到她和顾南野。

    等到午宴结束,顾南野来房里寻她的时候,曲慕歌便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白家跟霍家,都是陶家的姻亲,除了这层关系,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纠葛?总感觉外祖母十分的讨好霍家……侯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南野是今日的寿星,午宴难免饮酒。

    他微醺的靠在椅背中,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说:“左右不过是名和利的那些事儿,白家在东北几千亩的林场和数座矿场,都是在霍家的关照下经营的,若是得罪了霍家,白家便要断粮。”

    难怪霍家一个管事仆妇,都敢对白老夫人甩脸子。

    曲慕歌才知道这些,总算明白白老夫人的反常缘由了。

    曲慕歌脸色黑沉,她往最坏处设想,低声问顾南野:“那……前世的白家是不是跟着燕北王一起反了?”

    因刻意说的很小声,曲慕歌离顾南野很近,几乎要贴进他怀里。

    顾南野本就半躺在太师椅中,索性将太玄横抱在了腿上坐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歇着。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嗯,反了。”

    曲慕歌皱着眉头,心里开始发愁,丝毫没注意到身下的人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热。

    “不过,白渊回叛出了白家,救出皇长孙南下金陵投靠了我。”顾南野补充道。

    曲慕歌又松了口气,看来白家还有救,也难怪顾南野肯屡次出手指点白渊回了。

    “我呢?我是说桃花,那时候她在哪,是什么立场?”曲慕歌趴在顾南野胸前抬眼看他,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

    顾南野半天没吭声,只是一下一下的摸着太玄的后脑勺。

    “侯爷?你是犯酒困了吗?”曲慕歌不解的问。

    顾南野坐直了一些,把小姑娘在怀里搂的更紧了。

    “燕北王为逼皇上交出传国玉玺,也为逼我退兵,每天择一名皇室成员从宫楼上推下。桃花是第一个。殉国时,才十九岁。”

    当时他也觉得愤怒,但并不觉得心痛伤心,可如今回想起来,脑海中便浮现出如孤雁一般坠落的少女,有如锥心之痛,令他心慌失措。

    曲慕歌微微张嘴,喃喃道:“难怪……”

    难怪她梦到被人带到城楼上后,就没有做过更后面的梦了。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顾南野的呼吸中夹杂着酒气,但眼神和语气格外坚定。

    曲慕歌发觉顾南野竟有些自责。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不想再说这些伤心的往事,便扬起笑脸问道:“你说的话我自然信,不过侯爷先前说下午带我出去玩的,可算数吗?”

    顾南野也从回忆里抽出身,和她一起从椅子上起身:“当然算数,走。”

    曲慕歌跟着他,如小尾巴跟在后面,雀跃问道:“去哪儿玩?”

    顾南野回首,略有些得意的神情说:“看我赛马去。”

    顾南野去年带着部分西岭军心腹入京,将士们都是在天地间野惯了的人,在城里憋不住,经常相约到京郊的马场赛跑,跑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今日是顾南野生辰,将士们碍于身份,不便到侯府赴宴,都在马场候着他。

    曲慕歌顿时来精神了,她很想认识一下那些跟顾南野出生入死的人,也想一睹顾南野在马场上的英姿。

    顾南野见她如此雀跃,打趣道:“一会儿吃了凉风和沙子,可别叫苦。”

    曲慕歌笑道:“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出门前,顾南野探了探她的手温,感觉有些温凉,便吩咐府里人烧来暖手炉,又取来护膝和狐裘围脖,将曲慕歌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带她出门。

    等顾南野赶到马场时,宽阔的场地上已有四五十人在那了,各自骑着自己的骏马三五成群的溜着。

    曲慕歌认识的徐保如、范涉水、冯虎也都在场下。

    徐保如见顾南野来了,去马厩将他的坐骑牵来,并笑着问道:“太玄殿下也来啦,想骑马吗?”

    曲慕歌正打算点头,顾南野却说:“没准备小马驹,今日就算了,她来看热闹的。”

    曲慕歌有些哀怨的看向顾南野。

    顾南野挑眉,将自己的坐骑牵到曲慕歌面前,说:“这些都是从边塞带来的烈马,不适合初学者,回头给你挑一匹合适的小马再教你。来,你摸摸它。”

    他的坐骑是一匹油光发亮的高大黑马,有生人靠近,它不安的甩头、撂蹄子,顾南野拍了拍马脖子,它瞬间安静下来。

    曲慕歌垫着脚才能摸到马脸,说:“真帅气,它叫什么?”

    “霜天。”

    曲慕歌注意到霜天的腹部和前后蹄上有很深的伤痕,连皮毛都盖不住,心疼问道:“它受过很多次伤?”

    顾南野眼中难得怜惜,说:“是的,它随我征战沙场,屡次救我,也是一名英勇的战士。”

    曲慕歌虽然不能感同身受的了解士兵与坐骑间的羁绊,但这些伤痕直接的告诉她,战场有多么凶险。

    霜天身上尚且有这么多伤痕,那顾南野呢?

    曲慕歌转头去看顾南野,顾南野在给霜天顺毛,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心疼的模样。

    顾南野带曲慕歌去避风的看台上坐下,曲慕歌嫌位置离赛道太远,想坐近一些,顾南野贴心的说:“下面风沙大,而且若有马发狂,容易伤人。”

    在外面,他对曲慕歌的安全问题,事无巨细,都十分慎重。

第一百三十九章

    马场的侍奉人员十分殷勤的准备了茶水送到看台上来。

    端茶来的人估摸是马场的一个管事,低眉顺眼的跟顾南野说道:“小的不知道侯爷今日请了公主大驾光临,准备不足,点心太过粗糙,小的都羞于奉上,只备得热茶一壶,请侯爷和公主见谅。”

    曲慕歌不甚在意的的说:“没关系,才用了膳,现在也吃不下。”

    管事陪笑着给两人烫好茶杯、斟上茶水,请他们饮用。

    曲慕歌不爱喝茶,也不渴,放在茶盏中没有喝。

    而顾南野刚拿起茶杯,下面的人便策马呼号着从面前跑过,催促他快去比赛。

    他和将士们约好,今天下午赛马,赢了他的有赏。

    “我去跑几圈。”顾南野放下茶杯,矫健的身姿越过栅栏跳到了马场中。

    见他走了,管事的目光沉了沉,说:“公主和侯爷想必是喝不惯金骏眉,小的去换些茶水上来。”

    曲慕歌看了一眼,茶是好茶:“不用换,就放这里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管事犹豫了一下,终是恭敬的退下。

    曲慕歌的目光全在顾南野身上,马场中,顾南野和另四名士兵已热身完毕,一字排在马厩的栅栏口,准备赛马。

    只听一声响鞭声起,栅栏一起倒下,骏马齐头并进的冲了出来,掀起漫天的沙尘。

    曲慕歌虽见过顾南野骑马,但在城内也只是骑马踱步,从未放开来驰骋奔跑。

    她不由得翘首以盼,恨不得喊两嗓子给他加油。

    霜天虽有旧伤,但依然骁勇,驮着顾南野一骑当先,毫无悬念的第一个冲过终点。

    比赛的将士们纷纷感慨:“将军还是这么快,也不给我们一点盼头。”

    军中下属们还是习惯喊他将军。

    顾南野溜着马训道:“是你们疲怠了,多日不练,竟然差这么多?京城的水土把你们养成软骨头了?”

    一名将士打趣道:“咱们虽然盼着您的赏,但公主在旁瞧着,怎么也不能让您失了面子呀。”

    顾南野横了一眼,道:“我需要你们放水?再来!再敢放水,不仅没赏,最后一名,军法伺候。”

    将士们顿时怂成一堆,连忙回到起点准备,铆足了劲头要一争高下。

    寒冬风冷,曲慕歌虽然手中抱着暖炉,但口鼻冻的有些难受。

    趁着他们准备第二场的空档,曲慕歌端了杯热茶,正要饮茶暖暖嘴,一个身影忽的从旁蹿了出来。

    “不能喝,有毒!”

    黑影来的不快,环环反应迅敏,看着扑过来的黑影,一脚踹了过去,把来人踢翻在地。

    这一声大喊把曲慕歌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环环喝道。

    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因怕环环再打他,离的远远的跪着说:“小人蒋瑞,在马场当差,有人在茶水里下了毒,小的特来禀告。”

    曲慕歌和环环都变了神色,看了看茶壶,又看向蒋瑞。

    环环严肃说道:“把你知道的如实说来,若是救护有功,公主必有重赏,若敢说谎生事,小心你的小命!”

    蒋瑞满脸欢喜,跪在地上叙述起来……

    顾南野跑完第二场,依然是头名,他略有些得意的去看曲慕歌,却发觉了看台上不寻常的动静。

    他驾着马迅速赶过去,扫视着地上摔碎的茶杯和跪着的人,黑脸问道:“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曲慕歌起身,对环环说:“先看着他。”

    她和顾南野走到一旁,忧心忡忡的说:“这个人说有人在茶水里下毒要害我。”

    顾南野神色大变,握住她的肩膀问道:“你喝茶了吗?有没有事?”

    曲慕歌摇头,说:“没喝,我没事,侯爷别紧张。”

    顾南野立即就要喊人过来查办,曲慕歌却把他拦了下来。

    “已经知道是谁了。”曲慕歌低声说道:“若这人所说属实,下毒之人,是卫晓梦……”

    顾南野稍有些疑惑,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卫晓梦是谁金陵卫家的小女儿。

    卫家当初因与左贵妃勾结,在叶典诬告案中被抄家。

    卫夫人贬入浣衣局,又因在宫中威胁二皇子而被处死,只余下卫家三个孩子。

    卫长风被贬到马场,卫问玉被发配到采石场,卫晓梦沦落进教坊司。

    卫长风在马场做苦工时,与小吏蒋瑞起了冲突,害蒋瑞摔断腿。蒋瑞找人报复,将卫长风打的重伤,后来重伤不治死在了马厩里。

    这个蒋瑞沾惹上人命官司,丢了官职,也变成了马场苦工。

    “据蒋瑞说,卫晓梦为了给卫长风报仇,勾引了马场的管事要整治他。他为了自保,在教坊司里买通了人做内应,想知道他们的计划。今日中午,内应跟他报信,说卫晓梦怂恿马场管事在茶中下毒害我。”

    曲慕歌皱眉分析道:“前半截我听着像是实话,但后面却有些不对。马场管事当真色胆包天,因为一个教司坊的官妓,就敢对我下毒?若我在马场出了事,管事横竖是脱离不了干系的,哪还有命享受美人恩?而且我今日是临时起意来的,卫晓梦是怎么知道的?”

    卫晓梦和管事的背后,甚至是蒋瑞背后,应该还有其他幕后之人。

    顾南野点头,说:“你考虑的有理,余下的事我来处理,我先让冯虎送你回宫。”

    得知这边出了事,顾南野的心腹们很快就把马场里里外外围住,人也尽数扣了下来。

    冯虎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小心翼翼的护送太玄回宫。

    曲慕歌在路上越想越感慨,那卫晓梦原是跟谢知音、林有仪一样的官家小姐,因家中出事,沦为官妓,还因仇恨走上了不归路,实在是有些可惜。

    待到晚上,冯虎来体元殿给曲慕歌回话,说马场的管事在送上茶之后,就被人杀了。

    卫晓梦被刑部抓了,她一口咬定说是太玄害得她家破人亡,下毒是她自己的主意。

    冯虎说:“卫晓梦今日下午根本就没有来马场,杀管事的另有人在,她死活不肯供出她的帮凶,侯爷还在查办马场和教司坊的其他人。”

    “那个蒋瑞呢?”曲慕歌问。

    冯虎说:“蒋瑞身上倒没什么疑点,他因卫长风跟卫晓梦结仇,前些日子常被管事折磨,检举他们的诡计,是为了求得您和侯爷的庇护,现在暂时被收押在刑部。”

    “有什么消息,你再来告诉我。”

    送走冯虎,曲慕歌在灯下想了一会儿,吩咐环环:“明日请二舅母进宫一趟吧。”

第一百四十章

    闵氏姐妹情深,卫闵氏死时,白闵氏伤心病倒,卧床了几个月。

    也不知这一年里,她有没有接济卫家的几个孩子,跟卫晓梦有没有什么来往……

    卫晓梦想打听她的消息,也只能从白闵氏下手了。

    曲慕歌想着,但愿她只是多虑了。

    翌日午后,白闵氏应召进宫,她尚不知卫晓梦在教司坊出了事,只当是太玄公主要关心白家的事。

    曲慕歌倒也没有单刀直入,而是问道:“二姐姐的婚事筹备的如何了?一切都还顺畅吧?”

    白闵氏欢喜点头道:“要公主挂心,一切都很顺畅。林大少爷今日一早来家中辞行,他要回金陵过年了,等来年四月再入京迎亲。”

    林有典和白灵秀五月的婚事,要在金陵举办,白灵秀算是远嫁,白闵氏又是欢喜,又是不舍。

    曲慕歌点头道:“二姐姐远嫁金陵,没有亲人在身边,以后日子全靠她自己。她将来是要做林家长媳的,要想挺直腰杆当家做主,并不容易,还是得仰仗娘家的支持。”

    白闵氏以为她在暗指白老夫人做的些不靠谱的事,便说:“公主所虑极是,白家昌盛,嫁出去的姑娘走哪里都硬气,白家若倒了,嫁出去的姑娘也会被人看不起。我和大嫂现在都明白公主处处照拂白家的苦心,会盯着婆母和三房那边的。”

    曲慕歌点点头,对一旁的环环说:“下午这个时候,五公主最喜欢到我这里来串门,你去门口迎一迎。”

    环环知趣的退下,关好殿门,守在了门口。

    白闵氏一看这个架势,心就提起来了,小心问道:“可是白家又出了什么事?”

    曲慕歌叹了口气,说:“自认识二舅母以来,我便觉得您是个明白人。您既然知道白家的兴衰干系到姐妹们的幸福,那我便敞亮的问您一句,您跟卫晓梦可还有来往?”

    白闵氏拽紧了手帕,紧张道:“我这外甥女被贬为官妓,我知道继续跟她来往有辱白家门楣,可卫家出事,她是无辜的啊。我……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不过公主放心,我只是每月偷偷派人给她送点银子,外人不会知道,也不会影响到白家姑娘的名声的。”

    曲慕歌摇头,说:“若只是影响名声的小事,我何必请您亲自进宫走一趟?”

    她低声将卫晓梦下毒害她的事说给白闵氏听,白闵氏听的手直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慕歌见白闵氏害怕了,又添了一把火,道:“我相信您不会赔上全家性命去帮卫晓梦害我,但刑部现在在严查与卫晓梦来往的人,您接济她的事又能瞒到什么时候?若您被刑部查办了,二姐姐还有什么脸面出嫁?嘉妹妹未来可怎么办?”

    白闵氏紧张的喘气,拉着曲慕歌的手说:“公主明鉴,我、我真的不知道晓梦那孩子存了报仇的心思!起初我接济她时,她因为我们与您亲近,不愿领我的情,我托嬷嬷给她带过话,告诉她卫家出事,皆是因为被左家利用,不是被您害的!晓梦还带话回来,说她想通了,不再怨我们。谁知……她竟是骗我的……”

    曲慕歌反握住白闵氏的手,说:“我自然相信您,若是疑心您,我就不会将事情告诉你,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卫晓梦是救不了了,您就算是为了秀姐姐和嘉妹妹着想,也要赶紧把自己从她的案子中摘出来。您还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她与谁来往密切,可有跟你透露过什么话,事无巨细,您好好想想。若能将功补过,我定出面帮您周全,卫晓梦说不定还能少受些苦。”

    白闵氏低头思索,喃喃道:“除了送些银子给她,我与她来往甚少……”

    话未说完,她立刻抬头道:“半个月前,她托嬷嬷带回一个小木箱寄存在我这里,她说教司坊里总有人抢她的钱财,请我代为保管。箱子上着锁,我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曲慕歌喊来环环,说:“你陪二舅母回家一趟,取了卫晓梦放在白家的箱子,亲手交给侯爷。”

    环环陪着白闵氏回白家,又去了一趟刑部,天黑才回宫。

    “……箱子里都是非常名贵的珠宝,侯爷说有些珠宝十分稀少,可以查到来路。”

    曲慕歌想了想,十分不放心,说:“送礼之人送了这么打眼的物件给卫晓梦,如今卫晓梦被抓,他必定会想办法把东西找回来。教司坊找不到,早晚找到白家。我怕二舅母有危险!”

    环环笑道:“您放心吧,侯爷也是如此想的,已找了渊回表少爷增派人手防备。如今他们只怕那人不找,若他敢来找,必叫他有去无回!”

    曲慕歌这才彻底放心。

    这事儿过后不出几天,大理寺就接到一桩报案,燕北明媚郡主说她的七宝璎珞被盗。

    大理寺卿周大人带霍明媚走了一趟刑部,她的七宝璎珞果然就在卫晓梦的匣子里。

    霍明媚找到璎珞后,反口就诬陷是白闵氏盗取了她的珠宝。

    “必定是我借住白家时,白闵氏派人从我房里偷走的。也不用攀扯别人,那个教司坊的官妓,我根本不认识,就算认识,我又怎会把这么珍贵的珠宝送给她。若这匣子真是那官妓的,也是白闵氏偷我的东西去补贴自家外甥女!”

    刑部提审卫晓梦,卫晓梦根本不承认那个珠宝匣子是她的,如此一来,赃物出现在白闵氏手中,就有些说不清。

    曲慕歌知道此事之后,憋了一肚子怒火,也存了满脑子的疑惑。

    如今事情败落,卫晓梦怎么宁肯诬陷救济自己的姨母,也不肯指认霍明媚?

    还是说她打算自己抗下所有罪,指望着霍明媚替她报仇?

    若说卫晓梦和霍明媚联手要害她,曲慕歌觉得有一定的可能性。但若是你真的,那霍明媚未免太狠毒,就因为顾南野生辰那天的摩擦,就要置她于死地?

    再则,霍明媚与卫晓梦又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因霍明媚指控白闵氏盗取珠宝,白家一下子就闹翻了天,这事若坐定了,传出去,白家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白灵婷带着白灵嘉匆匆进宫求见太玄,关紧门后,白灵婷将白灵嘉推到太玄面前,说:“你自己说!”

    白灵嘉双眼红肿,看得出是哭了很久的,现在被白灵婷一吼,又要哭出来。

    曲慕歌诧异,问道:“嘉妹妹,你要告诉我什么?”

    白灵嘉忍不住又哭了出来,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灵婷在旁气呼呼的站着,见她半天没说出点东西,上前训道:“你这张嘴平时那么会说,怎么现在说不出了?你害得家里家外都丢了脸面,再不求公主帮忙,等着你母亲被休,你姐姐被退婚吗?”

    白灵嘉哭了更厉害了,但终究是哽咽着开始说正事。

    自霍明媚借住在白家后,与白家众位小姐多有接触。

    白灵婷与霍明媚撕破脸吵翻了,白灵秀对霍明媚也很冷淡,只有最小的白灵嘉不懂其中的深浅,常与霍明媚来往。

    霍明媚总跟白灵嘉说,她想与太玄公主做朋友,常问起太玄的事。

    在一次闲聊中,白灵嘉不知不觉聊深了,说起她姨母一家曾被人利用,质疑过太玄的公主的出身,最后落得抄家的地步。

    “……我只是觉得晓梦姐姐可怜,就多说了几句,再后来,世子找我,说他怜惜晓梦姐姐,愿意帮她脱奴籍,要我偷偷约晓梦姐姐出来私会……”

    曲慕歌心中一沉,问:“你照他说的做了?”

    白灵嘉哭着点头。

    曲慕歌尚未说什么,白灵婷已呵斥起来:“你叫我说什么好?堂堂书香门第的小姐,竟然做起这种腌的拉皮条事情,真是丢尽家里脸面了!那七宝璎珞说不定就是霍旭送给卫晓梦的定情信物,现在却说是二婶娘偷的,现在可好,不管说不说的清,都惹了一身污泥。你教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你叫我和灵秀出嫁后,还怎么挺直腰背做人?”

    “好了!”曲慕歌听她越说越多,喝止下来,“现在责备再多,又有什么用?你是要把嘉妹妹逼死吗?”

    曲慕歌气得咬牙,这霍家兄妹好狠,一边欺骗感情,拿脱奴籍来引诱卫晓梦,一边哄骗小姑娘,欺负白灵嘉天真,要她为他们做些不齿的事!

    而且这个事,白灵嘉即使上公堂指认霍朗与卫晓梦有来私情,也不能证明白闵氏交出的珠宝是卫晓梦的,更不能证明是霍家指使卫晓梦下毒。

    但这样一来,白灵嘉的名声可就彻彻底底的毁了。

    曲慕歌不得不说,他们赢了,赢在他们知道白家和太玄会珍惜白灵嘉的名声……

    白灵婷见她半天不说话,急的催促道:“公主,您说现在可怎么办呐?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天天派人到家里来问话,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曲慕歌没理她,柔声问白灵嘉:“关于霍旭和卫晓梦的事,你还跟谁说了的?”

    白灵嘉今日偷偷溜出门,原本是去找霍旭的,她想问他,璎珞是不是他送给卫晓梦的,霍明媚为什么要诬陷她母亲。

    但她还没见到霍旭的人,就被前来找霍明媚理论的白灵婷撞见了。

    白灵婷觉得白灵嘉神态不正常,反复逼问,白灵嘉这才说出真相,白灵婷当即就把她带进宫来找太玄。

    白灵嘉摇头,说:“除了你和大姐,我谁都没敢说……”

    也就是说家里还不知道。

    她松了一口气,说:“这事你就当没有发生的,永远咽到肚子里。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事与你无关,是霍家兄妹本就存了虎狼之心,即使没有你,他们也会通过其他途径发现卫晓梦,钻到这个空子。”

    白灵嘉哭着问道:“那我母亲怎么办?刑部会不会把她抓走判刑?”

    曲慕歌摇头:“霍明媚没有证据,也只是空口无凭的诬陷二舅母。这件事我去找侯爷,不会委屈你们的。”

    白灵嘉感激不尽,哭着说再也不乱说话、乱做事了。

    白灵婷却有些愤慨,问道:“就这么便宜霍家的人了?就算不能坐实霍家指使卫晓梦下毒之事,也该把他们拖下水,让他们尝尝被人非议、怀疑的滋味!”

    曲慕歌吩咐环环带白灵嘉下去洗脸,单独跟白灵婷说:“把霍家拖下水,就是把嘉妹妹拖下水!嘉妹妹今年才十三岁,她若上公堂当众承认给自己表姐拉皮条,她还要不要活了?不说外人,单是外祖母,决计饶不了她。现在咱们既然知道霍家从中做了手脚,他日自有法子报这个仇,何必逞一时之气?”

    曲慕歌反复叮嘱白灵婷,以后不可再提这件事,要她多开导白灵嘉,知错就好,但不必过于自责。

    曲慕歌亲自送白家姐妹出宫,并去了一趟刑部。

    她将白灵嘉的事说给顾南野听后,依照顾南野的意思,纵然拿不住他们下毒的证据,也要从别的地方下手惩治霍家兄妹。

    曲慕歌摇头说:“小打小闹的并不能拿霍家兄妹如何,而且提前跟燕北闹的这么僵,对父皇和你都不好。”

    顾南野十分不快,他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他正盘算着要怎么对付霍家的两只小老鼠,就听曲慕歌说:“有个事,需要请侯爷帮忙查一查。”

    “你说。”

    曲慕歌说:“环环跟我说,你生辰那日,她在你府上见到了一个故人……”

    顾南野生辰那日,环环去请顾南野来见太玄时,路过仆从休息的角房,在人群里看到了赵慧媛。

    提起“赵慧媛”,顾南野一时没想起来,经曲慕歌提醒,才想起她是前任金陵赵太守的大女儿。

    赵太守死在流放途中之后,赵慧媛就不知下落了,顾南野和曲慕歌没打算对赵家斩尽杀绝,所以都没放在心上。

    曲慕歌说道:“环环跟我说时,她不太确定,怕是自己看错了,或是人有相似。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想着就算是赵慧媛又如何?赵家败落后,她卖身为仆也是有可能的,我也没想一查到底。但是出了卫晓梦的事后,我再想到这事,就觉得蹊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顾南野很快明白过来太玄为什么要查赵慧媛了。

    赵慧媛与卫晓梦同是金陵的官家小姐,必然是认识的。

    若卫晓梦投靠了霍家,赵慧媛又在此时跟霍明媚同时出现在毅勇侯府,那么她们三人有极大的可能是互相勾结的。

    有了推测的方向,刑部再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顾南野查到赵慧媛投靠霍家做了霍明媚的侍女,并有教司坊的人为证,看到赵慧媛常与卫晓梦来往。

    珠宝偷盗案,刑部很快就判了下来,定的是霍明媚的侍女赵慧媛监守自盗,交于闺蜜卫晓梦保管,与白家二夫人并无关系。

    除了这些,顾南野顺着赵慧媛的线索,查到了赵家的一位师爷跟霍家的死士也藏匿在京城,以私藏武器的名义搅了几个窝点。

    顾南野只说是清缴暴徒,并不挑明与霍家有关,让霍家即紧张又伤神。

    案件尘埃落定,白家松了口气。

    但在白家内部,白老夫人在族人面前颇有些没脸,她各种讨好霍家,霍家却丝毫不把白家放在眼中,说诬陷就诬陷,丝毫不顾往年的情分和世家的体面。

    但她不敢找霍家问罪,把这一腔怒气撒在了白闵氏身上,说她与罪奴勾结,引祸上身,竟让白家二老爷休妻。

    二老爷虽然在家是个不掌事的人,但夫妻感情一直极好,为了白闵氏,狠狠的顶撞了白老夫人,说白家若是容不下他们夫妻,他们就要分家,出去单过。

    白陶氏见二房闹开了,急的上火,生怕影响白灵婷当太子妃,不断在白老夫人、二房、霍家之间斡旋,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按下。

    但这个年节,却是无心过了。

    腊月二十四小年夜,宫中设宴,除了宗亲,肱骨大臣及有诰命的女眷也都受邀。

    白陶氏做为未来太子妃的母亲,虽没有诰命,但被额外邀请。

    她进宫后先去给太后问安,而后又到体元殿里坐了会儿,一直拉着太玄吐苦水。

    “我这几个月头发都白了许多,家中没有一天消停的!我天天受气、到处赔笑,今日能进宫赴宴,总算是偷得半日闲了。”

    曲慕歌笑着安慰道:“等表姐做了太子妃,谁还敢让您受气,家中很多事处理起来,也就轻松了。而且您也马上有儿媳妇了,到时候自有贴心人为您分担。”

    白陶氏撇嘴,说:“婆母近来十分反常,像是见不得长房、二房舒坦一样,专门找我们麻烦,一直抬举三房。”

    白陶氏是长媳,曲慕歌料定她知道不少白家的事,也直截了当的说:“外祖母心中只有名和利,而名利相较,利又是摆在最前的。听说三房的叔叔会替她挣钱,霍王爷又能送她金山银山,她行事有偏颇也好理解了。不过咱们应该牢记,在名利之前,还有一个顶顶重要的,那就是得先有命才行,大舅母,您说是这个理吧?”

    原本话家常,但曲慕歌突然的一席话,让白陶氏冷汗直冒。

    曲慕歌笑着说:“外祖母上年纪了,想必有些老糊涂,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受累,是时候送她回酉阳老家颐养天年了。”

    白陶氏听明白了,公主想让她夺权。

    她愿意这样做,可她怎么办得到呀……她被老夫人管了二十多年,一时之间,积威仍在,她非常胆怯。

    曲慕歌也清楚白陶氏的魄力和手腕非常一般,眼下也只是打个铺垫,并不指望她能做到,还需要等等合适的时机。

    见时辰差不多,曲慕歌和白陶氏动身往宴厅去。

    到了前宫,许多人都认出白陶氏,纷纷跟她道贺,让她赚足了面子,瞬间心情大好,也和众位夫人攀谈起来。

    曲慕歌独自进入宴厅转了一圈,四处都没有找到顾夫人。

    顾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她也在宾客名单上,曲慕歌是确认过的。

    她喊来管事宫女问道:“毅勇侯的母亲,顾夫人还没到吗?”

    管事宫女说:“顾夫人到了,方才被胡公公请走了。”

    曲慕歌心中一咯噔,她父皇又找顾夫人了啊……

    她略有些不安,思量再三,还是往养心殿找人去。

    养心殿里,雍帝特地给顾夫人赐座,闲话着说:“……你不仅教出一个能干儿子,侄儿也十分得力,朕打算擢升宋卿为员外郎。”

    员外郎是从五品官员,宋夕元入仕不足一年,便破格提拔,让顾夫人有些顾虑。

    “官员考核擢升应按照吏部规制来办,夕元虽然得力,但到底资历尚浅,只怕会惹来非议,还请皇上三思,切莫徇私。”

    顾夫人心想,若是正常提拔,皇上为什么要特地跟她说,估摸着是想卖宋家的人情,她觉得这样很不好。

    皇上摆手说:“不是徇私,朝廷现在是用人之际,宋卿这一年来的功绩,内阁有目共睹,都是通过审议的。说起来,朕今日召见你,是有件事要特地问你。”

    顾夫人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皇上请讲。”

    雍帝让胡公公拿了几个折子给顾夫人看。

    “这是宋卿的上书,主张广设学院、普及教育、开启民智,在贡举科目上亦大刀阔斧的提出几门实业新科,力主培养实用人才。这些你看着眼熟吗?”

    顾夫人快速的看了一些,神情露出些许诧异,说:“这与我父亲的主张十分相似。”

    雍帝点头,问:“宋家是不是有老师治国方略的遗稿?”

    顾夫人立即摇头,说:“父亲自从入仕便久居京城,与本家并不亲近,这等国家大事,他是绝不会泄露给旁人的。”

    雍帝深深的看了一眼,说:“宋卿说,这些方略并非他所想,而是太玄的主意。”

    顾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小玄儿?”

    雍帝点头,又让胡公公拿出一封书信给顾夫人看。

    “这是太玄写给宋卿的亲笔信。太玄读书甚少,入京前只跟着你启蒙半年,所以朕想,这些是不是你教她的?”

    顾夫人认得太玄的字,那是她教出来的,但信里的内容却不是她教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顾夫人看完太玄和宋夕元的通信,里面写的多半是些礼部教育改革的事项,再回答了一些宋夕元关于立宪的疑问。

    顾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怅然,想起了很多父亲在世时的事。

    雍帝问这些是不是她教给太玄公主的……

    顾夫人收整情绪,缓缓道:“信中所言,却是于家父当年所想有些契合。但当年变法失败,家父就义,自那之后,我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关于变法的事,小玄儿、夕元不知道,我连小野也未说过。”

    雍帝十分信任宋长乐,即使是她教太玄和宋家侄子这么做,他也并不觉得有问题,只是继承父志而已。

    但顾夫人说不是她教的,他这才真正的觉得诧异。

    雍帝喃喃道:“莫非真是太玄自己的想法……”

    顾夫人反复看了看折子和信件,再看雍帝还算平和的神色,于是说:“夕元和小玄儿都是懂事的孩子,断不会破坏纲纪。当初我教公主启蒙时,虽然她所言所思常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的确是异常聪慧。皇上若心中有惑,不妨当面问问公主。我相信公主是一心为朝廷社稷、为您着想的。”

    雍帝见她想岔了,无奈笑了一下,说:“朕没有疑心她。她是朕的女儿,若真的有朝政天赋,也不是不能参政,前朝并不是没这样的先例。”

    雍朝虽然不主张后宫干政,也没有女子入仕,但因各种特殊原因,太后主政、皇后垂帘听政、公主辅政,都是发生过的。

    这下轮到顾夫人吓了一跳,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却不敢开口确认。

    雍帝吩咐胡公公:“宣太玄过来。”

    曲慕歌在养心殿外转悠了好一会儿,因听莫心姑姑说有胡公公在里面伺候,不是皇上和顾夫人独处,她便没有着急求见。

    正转身踱步,就与出门的胡公公撞见了。

    “哟,您正巧在呐,皇上宣您进去呢。”胡公公脸上笑容极盛。

    曲慕歌看他笑的这样殷勤,反而忐忑:“父皇找我什么事呀?”

    胡公公说:“总归是好事。”

    曲慕歌心中顿时一喜,雍帝先后召见顾夫人和她,莫非是她跟顾南野的婚事有戏了?

    她雀跃的小跳着跑进去,笑嘻嘻的给雍帝请安,给顾夫人问好。

    见她来的这么快,雍帝有些诧异,原本打算单独跟顾夫人说几句话,也没了机会。

    曲慕歌笑着说:“儿臣正要来请父皇去赴宴,听说父皇也要召见我,不知是什么事?”

    年夜饭的时间就要到了,雍帝长话短说:“先前顾侯跟朕说你对政务极有天赋,最近礼部宋爱卿也说礼部近来的新方略都是参考你的建议提出的,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原来不是谈婚事……

    曲慕歌略有些失望,她没什么政治野心,又怕牵扯出自己的来历,便推辞道:“是他们故意吹捧女儿,我哪儿懂国家大事,都是听顾侯说起时,在旁胡乱插了几嘴。”

    雍帝点了点桌上的书信,问:“论点、论据、论证写的如此详尽,这是胡乱说的?那你正经说,岂不是更厉害。”

    见雍帝是打趣的口吻,曲慕歌撒娇道:“父皇,那是顾侯故意考我,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憋出来的东西,没想到还入了您的眼。”

    雍帝转而跟顾夫人感叹:“你看看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怕独占了功劳,互相推脱。从明日起,你每日上午来养心殿旁听政务,朕亲自看看,你天赋到底如何。”

    曲慕歌大为吃惊,忙说:“不行不行,我没想参政!”

    雍帝跟顾夫人确认之后,心中已有数,道:“是让你学习,还没让你参政。你搬回宫里有几个月了,即不用像以前那样去学堂,天天在宫里玩的心都浮躁了,不如来替朕分忧。”

    曲慕歌没办法,只得暂时答应下来,准备再找机会跟顾南野谈一谈,问问他多次暗中推举自己是什么打算。

    适时,莫心姑姑进来传话,说太后派人来催,该开宴了。

    皇帝不再多说,带着两人往交泰殿的宴厅去。

    在宴席上,曲慕歌为皇上找她的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坐在对面的顾南野一直看她,她都没注意。

    宴席中途,到了可以随意走动的时候,顾南野便推了四周的敬酒,起身去寻她。

    他绕到席尾,却突然被人群里冒出来的霍明媚拦了下来。

    “毅勇侯,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南野看着身前的女子,眼神冰冷狠厉,拳头握紧了几分。

    霍明媚企图下毒害死太玄的账他还没跟她清算,她竟有胆往自己面前撞?

    实在是不想在宴席上对一个弱女子动手,顾南野往旁边走了几步,准备绕过去。

    霍明媚却一下子捉住了他的衣袖。

    顾南野手袖一抖,霍明媚只觉得一个踉跄,手中抓的衣袖就滑了出去。

    “滚。”

    霍明媚有些委屈的看着顾南野,说:“我并没有得罪过侯爷,侯爷连话都不愿跟我说吗?”

    “没得罪?”顾南野嘴角一勾,直截了当的说:“你与太玄过不去,便是与我过不去。”

    霍明媚不服这口气,忍气说道:“我要说的话就跟太玄公主有关,你不想听吗?”

    顾南野冷笑着说:“她的事,需要你来告诉我?”

    霍明媚气结。

    来京城这半年,她多方打听顾南野,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算有所了解。

    现在看他脸色这么冷,知道他行事从来不给情面,她再不说,只怕没机会了,于是控制着音量直截了当的说:“侯爷为什么不愿跟燕北联姻?只要侯爷肯抛弃前嫌,不管你想要什么,我父王都会支持你……”

    她话没说完,顾南野说道:“霍家不想活了?本侯可以成全你们。”

    只这片刻的功夫,他们对峙的样子已引来多人的打量。

    曲慕歌坐在席上想着事情,忽然被李慕锦捅了捅胳膊:“霍明媚拉着顾侯说了好久的话。”

    曲慕歌担忧的往门口看了看,希望顾南野控制住,千万不要当众打霍明媚。不然的话,他刚刚有点转机的名声,又白糟蹋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太玄坐的稳如泰山,李慕锦着急问道:“你不过去看看吗?”

    曲慕歌摇头道:“应该没事吧。”

    顾南野虽是一幅臭脸,但还算隐忍克制,应该不会把霍明媚怎么样。

    李慕锦理解错了,担忧道:“谁知道呢,好女怕缠,男人也一样。”

    曲慕歌失笑了一下,不多解释,进而岔开话题问道:“大皇兄呢?怎么没看到他赴宴呀?”

    李慕锦诧异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二皇弟在天津卫的行宫生了重病垂危,父皇让大皇兄去把二皇弟接回来,估计年三十之前能赶回来吧。”

    曲慕歌不禁有点替二皇子李佑斐感到担心,但愿李佑显不要对他生出什么歹毒的心思,于是拉着李慕锦问起李佑斐生病的事……

    正聊着这些事,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两位公主抬头看去,是顾南野找过来了。

    女孩们跪坐在席间说话,顾南野便蹲下与她们平视。

    看到曲慕歌面前的饭菜动都没动,他问道:“不合口味吗?还是身体不适?”

    曲慕歌摇头,说:“不饿。”

    顾南野便问:“那出去走走?”

    曲慕歌与李慕锦道别,披上斗蓬随顾南野前后出去,刚出殿门,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顾南野从宫女手上接过油纸伞,替曲慕歌打了起来。

    宴席的另一头,柱国公夫人与顾夫人坐一起,望着一高一矮两个伞下的人,低语道:“你看他们在一起多好,真是好事多磨。”

    是说求娶不成的事。

    顾夫人神色复杂,心中担忧远不止连老夫人想的那样。

    若如她猜想的那样,皇上对太玄公主另有指望,那她跟儿子的婚事,只怕会有更多的波折。

    她心里诸多感慨,口上却什么也不能说,只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相信他们自己能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顾南野带着曲慕歌走到一处僻静的宫道上,看着小姑娘专挑有积雪的地方踩,他笑着提醒道:“当心湿了鞋。”

    曲慕歌吐吐舌头,说:“看着忍不住就想踩。”

    见她面上又恢复了笑容,顾南野才问道:“方才宴会上,在想什么心事?”

    “啊……你看出来啦。”曲慕歌驻足望着他。

    顾南野转身与她对视:“你脸上根本藏不住东西。”

    曲慕歌点头说:“是啊,所以我一点也不适合参政。”

    在她的印象里,搞政治的人都应该是城府深、善伪装的。

    听出小姑娘的口风,顾南野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皇上找你了,怎么说的?”

    “就拿出我写的策论,问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她抬头,问道:“侯爷,宋七哥把策论呈交给父皇,是您的意思吧?您一直想让父皇认可我的政务天赋,我真的很惶恐,我知道的那些,不过是拿来主义,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

    看出小小的姑娘有大大的烦恼,顾南野摸摸她的头,说:“知史以明鉴,知未来可定乾坤。太玄,我仅比常人多知十年未来,便可助皇上平定祸乱,而你所来的那个地方,是我们奔向的遥远未来,你所知所言,看似寻常,但都是千百年来,前人鲜血铸就的结果。匡扶社稷、振兴民生的希望,在你身上。”

    曲慕歌皱起眉头,低头低声道:“我做不到……我害怕……”

    顾南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到小姑娘说“害怕”了。

    这一年多来,她成长飞快,从躲在顾家身后的胆怯女孩儿,到鼓起勇气迎难进京,又经历了诸多生死波折,现在已能独立解决问题,还能照顾身边的人。

    顾南野再听到她示弱般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强加在姑娘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那是所有人的未来。

    曲慕歌一脸纠结,非常不确定的说:“这是国家大事,我真的会搞砸的……”

    对于政务,她也就一个嘴强王者,真让她上,她没自信,也没胆量。

    顾南野心狠的说道:“太玄,若你是个普通的姑娘,我必会将你保护在身后,让你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但你不是,你对于雍朝,对于我们现在所立的天地而言,是宝藏。我不能自私的把你藏起来。”

    小姑娘仿佛被这番话压的喘不过气来,她心道,竟连天地都搬出来了,未免也太夸张……

    她的脸不知是吹了冷风还是心理抑郁,面色非常苍白。

    顾南野心疼的抚摸上去,压低声音柔和的说:“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现在你还小,不需要你担此重任,我们先从了解和学习开始,怎么样?”

    对于顾南野的要求,曲慕歌难得没有迅速响应,只是说:“我要再想想。”

    顾南野释然一笑,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说:“好,你慢慢想,我不逼你。”

    曲慕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顾南野则敏锐的注意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宫道的另一头。

    “啊……你们……”

    宫道另一端的人发现太玄公主和顾南野抱在一起,格外吃惊,不由得呼出声来。

    曲慕歌转头去看,是她许久未见的李慕贞。

    李慕贞抿着嘴,似乎在考虑是装作没看见转身走开,还是坦然的走上去。

    曲慕歌想到大公主李慕缦曾说她有照顾姊妹的义务,便主动向李慕贞走去。

    “贞妹妹,你今天怎么没有来吃年饭?”

    李慕贞扭开头说:“我不喜欢热闹。”

    曲慕歌又问:“那你吃饭了吗?现在要去哪?”

    李慕贞别扭的说:“不要你管。”

    说罢就错身走开。

    她走了两步,忽然说:“你们的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只想一个人清静的过日子。”

    曲慕歌非常诧异,李慕贞亲眼看到左贵妃烧死之后,性子真的是大变了。

    曲慕歌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和侯爷的事,就算你说,也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秘密。”

    李慕贞非常诧异。

    她这一年来几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很害怕再知道什么宫里的秘密惹祸上身,如今得知这不是什么秘密,她反倒轻松坦然了。

    “哼,到底是未出嫁,竟这般不自重……”

    她嘀咕了一句,昂着头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南野听到后面几个字,眉头皱起。

    曲慕歌拉拉他的衣袖,说:“她就是个怪脾气,不用跟她计较。”

    顾南野到底是把话听到了心里,不想再让曲慕歌被人非议,把人带回了宴厅。

    在大殿廊下,霍朗与回席的两人遇见,霍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打招呼的走了进去。

    坐回位子上,霍朗对一直生着闷气的妹妹说:“太玄公主跟毅勇侯似乎是有真感情的,你想跟她抢男人,有点难啊。”

    霍明媚侧眼去看哥哥,似是赌气一样说:“难不难,试试才知道,她和顾侯一日没成婚,我就有希望,以后的事,谁说得到呢?”

    霍朗提醒道:“她回宫一年,就把左贵妃扳倒替生母报仇,还帮白家把向家到手的大皇妃之位夺走,这样的人,我们之前低估她了。”

    霍明媚收起脸上的天真,露出些狠厉,低声说:“哥哥,你怕了?先前不是还想娶她吗?怎么,现在说放弃就放弃?”

    霍朗被妹妹激将,有些生气,压抑的说:“我若是将她娶回燕北,那才是引狼入室!毅勇侯也一样,他们这样的人,纵然是盟友,也不好控制。你想拉拢毅勇侯的事,父王一直未同意,你不要再胡作非为了!”

    霍明媚露出几分鄙夷,说:“原来哥哥就这点胆量,就靠着你现在拉拢的那几个虾兵蟹将,还想成大事?做梦吧。”

    说完就起身往太玄的席位上走去。

    霍朗气结,她这个妹妹,野心大的很,但她的手段,却一直入不了他的眼,偏偏她最会做戏,哄得父王、母妃一直宠着她胡作非为,如今连他也管不住了。

    曲慕歌发觉霍明媚向自己走来,有些诧异,她又想做什么?

    霍明媚笑盈盈的说:“公主,我来京城有段时日了,多亏亲朋好友的照拂,我打算在正月初五摆答谢宴,还请公主赏个面子,大驾光临。”

    曲慕歌还未说话,一旁的环环出口拒绝道:“你的宴,我们公主可不敢吃!”

    按讽马场毒茶事件。

    霍明媚虽然心知肚明,但直接被一个宫女怼了,气得脸上装不住,呵斥道:“我与你主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简直放肆!”

    曲慕歌原还打算公开场合给霍明媚留点面子,既然环环替她出头了,她就得帮她撑腰,于是顺着说:“可我的侍女说的很对,你的答谢宴,我受用不起。而且我上回在毅勇侯府同你说的很明白,我跟你不熟,也不想熟,郡主还请自重,勿扰。”

    以霍明媚原先对太玄的了解,她在人前,一般不会撕破脸,所以她才选择在这么多人面前邀请她。

    但她没料到一个两个就这么直接的开怼?

    众人都听到她说不想跟自己来往,自己还有什么脸在京城待?

    她憋了半天,又拿出演戏的模样,说:“先前因为盗窃案,公主和白家与我有些误会,我这不是想趁着答谢宴,化干戈为玉帛吗?”

    曲慕歌心中觉得好笑,她还好意思提?

    于是似笑非笑的说:“你想和好,我们就得和好吗?”

    饶是霍明媚在人前再能装,连续被怼,也有些憋不住了,讽刺道:“公主如此心高气傲,看来我高攀不起,也罢,不过听说白家同时筹备三场大婚,银子吃紧的很,回头莫要又四处求人才好。”

    曲慕歌挑挑眉。

    霍家这是用白家的经济命脉在要挟她?

    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会为了白家再三让步?真以为她好欺负?

    曲慕歌没说什么,但心里想着,先前跟顾南野提的《田林法》国有改革,要加快一点了……

    散宴之后,雍帝留了顾南野议事,曲慕歌便代为送顾夫人出宫。

    两人携手走在宫道上,顾夫人此时才有机会单独跟曲慕歌说话:“我看那个郡主一直缠着你和小野,甚是烦人。”

    曲慕歌笑着说:“我原本是想早点安排他们回燕北的,但侯爷说放他们在咱们的眼皮下,方便掌控燕北的消息,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顾夫人点点头,不再提这讨人嫌的兄妹,转而说道:“宴会前,看你父皇的态度,对你寄予了厚望。”

    曲慕歌嗔怨道:“都怪侯爷,是他总在父皇面前乱说话,把我吹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我倒成了赶鸭子上架的那鸭子……您可得帮帮我。”

    顾夫人苦笑道:“这是朝政大事,我可不能干涉。不过……以后你若真的参政,世人必然以为是小野借你的身份争权,谁会想到你的百般不愿和他的苦心?”

    曲慕歌皱皱鼻子,一脸的不高兴:“就是,他全然也不为自己想想。何况我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哪儿敢对天下人的生计负责?”

    她眼神都黯淡了,她是真的畏惧害怕,王冠,并不是任何人都戴得起来。

    但又想到霍家为所欲为的样子,完全不把皇权和人命放在眼中,又觉得自己该为社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顾夫人心疼两个孩子,但现在形势不明朗,她也不便多说。

    夜间休息前,胡公公专门来了一趟体元殿,叮嘱太玄公主记得明日卯时去养心殿。

    曲慕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理人,环环心疼道:“寒冬腊月的,皇上为什么让您这么早过去呀?”

    曲慕歌闷声将皇帝让她学习政务的事说了。

    环环大惊失色,准备道:“皇上的意思是……”

    “嘘!慎言!”曲慕歌打断道,“咱们在宫里,不可跟在白家时那样放肆了。父皇的意思咱们不清楚,也不能乱猜,但我们都要更小心。”

    环环慎重的点头,想了想,担忧说:“就算咱们不说,但过几日大皇子和二皇子回宫,若让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多想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瞒又瞒不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曲慕歌也在因为这个原因烦心。

    先前李佑显就对她表现过敌意,若不是他被朵丹算计弄得四面楚歌,他只怕会对自己下手。

    等大皇子大婚之后渡过婚事危急,若发现自己真的挡了他的前路,那曲慕歌好不容易维护的太后、大皇子关系,肯定会恶化。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因种种心事,曲慕歌一夜都没睡好,她感觉自己刚睡过去,就被守夜的宫女唤醒,要起床去养心殿了。

    腊月廿五是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之期,雍帝卯时正就上朝去了,曲慕歌赶到养心殿时,他还未下朝回来。

    莫心姑姑带曲慕歌去养心殿的正殿,在正殿往寝殿去的垂帘门后,已设置了一张单独的桌案,侧面用花鸟屏风一遮,外面再摆上兰花等盆景,根本看不出里面还藏了人。

    “皇上的意思是,先委屈公主在这里学习,待年后合适的时机,再向内阁大臣们引荐公主。”

    “好好好,没问题,这里就很好!”

    莫心姑姑还担心太玄公主觉得憋屈,没想到她满脸欢喜,一幅求之不得的样子。

    屏风后的空间其实很大,桌案上还准备了文房四宝、熏香、暖炉、茶水等一应物品,非常周道。

    莫心姑姑带着她先去侧殿用早膳,刚吃到一半,前头就传话说下朝了,曲慕歌忙丢下筷子,提前坐到养心殿的屏风后。

    片刻后,雍帝带着内阁大臣,并其他几个需要单独议事的大臣来到养心殿。

    雍帝进门后就往屏风看了一眼,莫心姑姑点头示意,雍帝便懂了,让要臣们开始议事。

    曲慕歌觉得自己像做贼一样在后面偷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前面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进来,但曲慕歌听了片刻之后,脑袋一片空白……

    ……她听不懂!

    朝臣们议事的时候,她无法分辨谁在说话,说的又是些她没听过的事,提到的人她也不认识,甚至有些词汇,她都听不懂。

    她只得匆匆的提笔,如同做会议纪要一般,先把内容记下来。

    一个多时辰的速记,曲慕歌险些要把手写断了。

    等大臣们告退时,雍帝才清了下嗓子,说:“歌儿,出来吧。”

    曲慕歌拿着自己的笔记,慢吞吞的挪出来。

    一脸郁闷。

    顾南野还留在养心殿,见到小姑娘的表情,以及她手上厚厚的一摞纸,不由得乐了。

    雍帝也没有立刻问她听没听懂,也对她手上的东西感兴趣,伸手道:“你写的什么,给朕看看。”

    曲慕歌不太想给,但又藏不过去,只得递上前。

    雍帝翻看了一会儿,苦笑摇头道:“你这个字啊,真如顾夫人所说,怎么都教不好。”

    她速记的时候笔迹潦草,更重要的是,为了速度,她写的都是简体字,在雍帝眼中,只怕都是错别字和鬼画符。

    “我……我自己认得清写的什么……回头会重新整理一份的。”

    雍帝知道她没听懂,也没真的责备她,只是说:“年前不会再有朝会了,今日也只是让你感受一下。顾侯,带歌儿熟悉政务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务必让她在年后开朝之前有个清晰的了解。”

    顾南野抱拳道:“是,臣遵旨。”

    快过年了,雍帝还有些后宫的事要与太后商议,便早早的放走曲慕歌。

    顾南野没有出宫,而是拿出一副老师的样子,和曲慕歌一起回到体元殿,同她整理早上的纪要。

    他告诉曲慕歌,依次是谁讲了什么事,汇报人身份如何,事情的症结在哪,皇上的想法又是如何。

    曲慕歌对照着自己的笔记一一整理,先前听不懂的事,也渐渐有了脉络。

    她不由得十分佩服:“侯爷你一个字都没记,这么多事都记得住啊?”

    “每日考虑的都是这些事,自然就记住了。”顾南野笑了下,指着她笔记上一件事问道:“向阁老建议皇上充盈后宫之事,你怎么想?”

    先前记笔记时,曲慕歌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再听顾南野说一遍,她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快五十岁的皇帝老爹,又要纳妃了!

    “向阁老提议时,没有人反对,父皇也说,有些年头没有选秀了,那想必是认可的。”

    “你的想法呢?”顾南野问。

    曲慕歌思索了片刻,说:“如今有封号的妃嫔,虽有十多人,但是没有高位者,皇后和四妃之位都空缺着,后宫无人理事,总靠着太后也不是长久之计,父皇想必是要找个能料理后宫的人吧。再则……”

    她看了看顾南野的神色,坐近了一些,小声说:“再则皇上对目前的四位皇子都不满,我又是公主,纵然想培养我让我辅政,但到底是不能继承大统的,或许他还想再努力下,看看能否创造其他指望?”

    五十岁,老来得子也是有可能的。

    顾南野听明白她说的什么,笑了一下,说:“前面说对了,不过后面的指望就不做想了。太平二年,皇上的确选秀纳妃了,但一直到他驾崩,宫里都没有新皇嗣诞生。”

    顾南野这么一提,曲慕歌也想起来了,前世时,白灵婷就是太平二年入宫为妃的。

    这一世她依然也是这个时间入宫,但身份却不同了。

    曲慕歌疑惑道:“侯爷,其实我还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是向阁老提议选秀的?”

    向家已有向贵嫔和三皇子,按理来说,他们不该主动给自己找竞争对手。

    顾南野挑了挑眉,惊讶于太玄的敏感度,点头说:“你想的不错,向家的确另有打算,他们打算送向思敏入宫。”

    曲慕歌瞪圆了眼睛,喃喃道:“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向思敏是向贵嫔嫡亲的侄女,是三皇子的表姐。

    更何况向思敏曾跟大皇子定过亲,这也太尴尬了吧?!

    曲慕歌虽然没那么了解雍朝的风土人情,但先前白灵婷因为不能跟太玄乱辈分而失去选秀资格,白灵婷才对她有敌意,这个事她记得很清楚!

    顾南野无奈道:“这是皇上对向家的妥协。”

    向家已经看出来皇上不中意三皇子,所以向家打算弃车保帅,再送新人进宫。而皇上新政需要朝臣肱骨的支持,只能用联姻来笼络人心。

    “姑侄共侍一夫的事,虽不体面,但前朝先例很多,加之向思敏因不愿与虬穹王女共侍一夫,决然退婚,皇上曾夸奖她有风骨。有这些事在前,礼部想一些明面上说得过去的说辞,也能应付。”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曲慕歌觉得这世界真是奇幻,很多事情看似改变了,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原以为向思敏不做皇妃了,就与向贵嫔之间没有矛盾冲突了,可现在她入宫为妃,只怕还是会成为向贵嫔的眼中钉。

    若她无子嗣时还好,向家可以说是送向思敏进宫帮向贵嫔固宠的,万一有了子嗣,向贵嫔只怕不会看在向家的面子上,跟向思敏和平相处了。

    曲慕歌摇了摇头,说:“向思敏的命数,也挺坎坷的。”

    曲慕歌现在看明白了,不管白家还是向家,大家闺秀,生而富贵,却也成为了家族的棋子,万般皆不由自己。

    她情不自禁的看向顾南野,若没有他保护自己,不论是白家,还是皇家,只怕都会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哪里还容得她决定自己要嫁谁,要做什么?

    发觉小姑娘柔情蜜意的眼神,顾南野露出疑惑的神情。

    曲慕歌凑过去搂住他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说:“抱紧爸爸的大腿!”

    顾南野神情更疑惑了。

    雍朝称呼父亲的方式有好几种,父亲、爹爹是最常见的,但民间各地风俗不同,喊大大、爸爸、爷、老汉的都有。

    顾南野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上浮现出一抹暗红!

    曲慕歌浑然不知顾南野的心理变化,拿头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

    顾南野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凝视着她,低声问道:“你喊我什么?”

    他的声音低的可怕,里面蕴含着一种危险的语调,眼中仿佛也藏着火。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想到自己一时顺口的话,曲慕歌也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是……只是一种玩笑的说法……”

    顾南野不听,低声追问道:“怎么喊的?再喊一次。”

    曲慕歌的下巴被顾南野捏在手尖,两人靠的更紧了,能够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曲慕歌垂下眼睑,不好意思说话。

    顾南野催促道:“说话。”

    曲慕歌脸上如火烧一般,让她正儿八经的喊,怎么喊的出口嘛!

    “侯爷……你好奇怪!”

    原来这人有特殊癖好!

    顾南野低笑起来,轻轻在小姑娘嘴上啄了啄,怕把人逗狠了,没有再逼她。

    “你若不肯喊这个,那喊另一个。”顾南野说。

    曲慕歌不懂,茫然问道:“哪个?”

    总不至于现在让她喊“相公”、“夫君”吧,都没结婚呢,她才不改口!

    顾南野引导着说:“你在金陵时喊过。”

    之前喊过的?

    曲慕歌冥思苦想,最开始是喊他将军的,后来他身份变了,他就一直喊他侯爷。

    效忠他的部下有人喊他“主人”,但曲慕歌从未这样喊过。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了,试探问道:“顾……哥哥?”

    顾南野很受用,低头吻住曲慕歌,索取了一个深切而绵长的吻。

    曲慕歌被吻的难以呼吸,好不容易喘口气,她埋怨道:“以前不让喊,还凶我……”

    在金陵时,那是曲慕歌第一次鼓起勇气拉进自己跟顾南野之间的距离,却被他训了一顿。

    那时顾南野知道太玄的身份,但因为前世流言,他对自己的身份存有质疑,“哥哥”这种称呼,更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但现在,这个称呼,意义却不同了。

    顾南野咬了咬她软软的唇瓣,低语道:“再喊。”

    曲慕歌不同意的“哼”了一声,没有喊。

    顾南野双手在她腰上用了些力,催促道:“喊不喊。”

    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哀求和撒娇。

    曲慕歌仿佛见识到了顾南野新的一面,又是震惊,又是心动,仿佛心尖都跟着颤了颤,柔声喊道:“哥哥……”

    虽然春节假期休朝了,但因有“皇帝口谕”,顾南野依然每日都进宫教导太玄熟悉政务。

    顾南野把会上提及的事情讲解一遍后,让曲慕歌独立思考解决之道。

    曲慕歌咬着毛笔杆子,十分发愁。

    工部请款修缮河堤,户部开春播种要发买种补贴,西北移民垦荒要安置费,兵部南洋军造船要军费,礼部说大皇子大婚预算不够,还要再拨钱办立春祭祀大典……一条条翻阅下来,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心疼自己的便宜老爹,皇帝真的不好做。

    顾南野摸了摸她的头顶,问:“这就发愁了?”

    皇上日理万机,全国每天发生的事不可计数,昨日的会议纪要,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这其中还不涉及到任何勾心斗角的深层问题。

    曲慕歌也知道这个道理,并没有抱怨,说道:“国库也不是无底洞,还是得增加收入。”

    最简单增加收入的法子就是增加赋税,但苛政猛于虎,她受过的教育决不允许她剥削底层人民。

    她便将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改革开放、进出口贸易等事情翻出来跟顾南野讨论。

    “……我并不知雍朝周边国情如何,他们盛产什么,缺少什么?具体政策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互通商贸肯定是可行的。”

    顾南野点头,顾家是有远行外贸商队的,对这些情况比较清楚。

    他说:“你方才说的建试点不错,趁着大皇子要娶虬穹王女,可以先在西北设立一个商市,相关鼓励律政你不用操心,让户部去想。等年后开朝,你便将这个主意说给皇上听。”

    “我……我去说吗?”曲慕歌有点忐忑,她并不想出这种风头,会被枪打出头鸟的。

    顾南野似是懂她的心声,说:“大皇子不会反对的,他娶虬穹王女本是一个败笔,但若能借虬穹王女打通对西北诸国的外贸,他反而是立功一件,朝堂上不会再拿敌国皇妃的事攻讹他。户部里多是大皇子党,他们在此事上必会尽心尽力。”

    曲慕歌眼睛一亮,不由得更佩服顾南野,他非常懂得审视夺度和知人善用,知道什么时候找什么人做什么事,会事半功倍。

    “难怪父皇一直力撑你,要你参与内阁议事。侯爷不仅打仗厉害,处理政务也厉害!”曲慕歌适时的吹着彩虹屁。

    顾南野听惯了骂他的话,也听了许多吹捧他的话,但他从不把别人的评价放在心上。但从太玄口中说出来,他忽而觉得十分受用。

第一百四十八章

    顾南野牵起小姑娘的手,问:“累不累?”

    曲慕歌看了一上午,眼睛的确有点酸,她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顾南野站起身,说:“那我们出去转转。”

    曲慕歌缩了缩,没动弹。

    外面下了大雪,冰天雪地的,她就想宅在屋里,于是说:“侯爷毕竟是外臣,虽然奉旨入宫,但还是不要到处转悠的好。”

    顾南野说:“给你准备了一个新年礼物,不想去看看?”

    这下子,小姑娘立刻就起身了,连忙喊环环取斗蓬和暖手炉来。

    顾南野领着她穿过乾清门向外朝走去,两人走了极远,一直走到武英殿旁边的皇家校场。

    曲慕歌不解的看向顾南野,问:“侯爷送我的礼物在这里?总不会是要送我兵器吧?”

    顾南野笑着说:“女孩子舞刀弄枪的不合适,你也没必要。”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进校场里的马场,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唿哨,冯虎便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溜达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冬天的原因,这匹小马驹身上的毛非常厚,随着它昂首踏步,毛发一抖一抖的,憨态可掬,非常讨喜。

    曲慕歌开心的跑上前,小马驹也不躲,任由她抚摸。

    “送给我的?”

    顾南野跟上前,点头道:“嗯,送给你的坐骑,喜欢吗?”

    “喜欢!它叫什么?”

    顾南野说:“它是霜天的崽,不到半岁,还没有给它取名字,现在它是你的,你来取。”

    曲慕歌眼睛一亮,自己的坐骑,竟然是顾南野坐骑的崽。

    她不由得想到了顾南野昨天逗她喊“爸爸”,这个人真是坏。

    她努力撇开奇怪的念头,想了想说:“那就叫明月吧。”

    霜天明月,对于白马,挺合适的。

    “上次你就想学骑马,今天正合适,来,上来试试。”顾南野将缰绳交到曲慕歌手上,告诉她怎么上马,怎么坐好,怎么策马。

    教了不一会儿,顾南野就发现端倪了,问:“你会骑马?”

    曲慕歌前世懒得很,不喜欢运动,跑步、球类运动碰都不碰,只喜欢骑马和滑雪。

    这两样还是因为照相很酷专门去学的。

    “会一点,但是不敢跑起来。”

    有了基础,顾南野就放心多了。

    他从马厩里又牵了一匹马出来,自己骑上后,带着曲慕歌慢慢的跑着圈。

    跑了会儿,马场又来了一个人,三皇子李佑翔。

    李佑翔虽只有十多岁,但已能骑高大的成年马,只是用了特制的马镫。

    他发现了曲慕歌,惊讶的策马上前,问道:“三皇姐,你也骑马?”

    曲慕歌因这半年时常去长春宫与向贵嫔商量后宫内务,与李佑翔还算熟悉,也知道向贵嫔不喜欢三皇子骑马打仗、舞刀弄剑的,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谦谦君子的书生模样,但李佑翔完全不配合。

    曲慕歌勒马停下,说:“你母妃不是不让你骑马吗?你怎么又溜来了?”

    李佑翔道:“北五所今个儿提前放假,我就来跑两圈,三皇姐一定要帮我保密,你难道忍心让我肿着屁股过年吗?”

    曲慕歌不由得笑了,说:“那你当心些,向贵嫔也是怕你摔了。”

    “知道了。”三皇子李佑翔应了一声,稍微有点犯怵的偷看了一眼一直未说话的顾侯,匆匆策马跑开了。

    曲慕歌见顾南野神色不愉,连对皇子的礼数都没有做足,便问:“三皇弟虽然不爱读书,但本性不坏,你为什么对他有成见呀?”

    顾南野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说:“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吃多了冷风,小心病了。”

    曲慕歌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在马场上驰骋的李佑翔,不禁开始为这孩子的未来担心。

    腊月廿八下午,大皇子李佑显把二皇子李佑斐从天津卫行宫接回,赶上了晚上的家宴,皇上、太后、妃嫔、皇子、公主,悉数参加,连出嫁的大公主李慕缦也回宫了,只有嫁到开封的二公主李慕莉没有回来。

    雍帝在家宴上下诏,封大皇子李佑显为庆王。

    皇子大婚前接受封爵并独立建府是规矩,众人并没有太过惊讶,纷纷恭喜大皇子。

    但李佑显在接了圣旨之后,脸上却有些不快。

    他在去天津卫接人之前,礼部就在商议他的王爵封号,他是希望能争取到“仁”“贤”“惠”“德”这样的封号,并去不少大臣那里走动,希望能敦促皇上把封号定下来。

    没想到,最后还只是落了一个“庆”。

    一个中规中矩,对他本人没有任何褒奖的封号。

    封赏完李佑显后,雍帝又下了一道诏,封二皇子李佑斐为“悯王”,并赐云南永昌、永宁二府为封地,开春即可前往封地。

    曲慕歌看向对面的二皇子,十四五岁的少年,比去年瘦了不少,个子也不见长高,神情更是畏惧,跪下领旨的时候还在不停咳嗽,站起来还要靠人扶一把,全然没了在左贵妃身边的恣意模样。

    她无声的叹息了一下,有些不忍。

    不管左贵妃做了多少恶,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二皇子的封赏更像是一道流放令,但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事。

    独立建府后,他就有自己的食邑,有自己的府臣,比被丢在天津卫行宫里,要有保障多了。

    皇上到底仁慈,不想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客死他乡。

    封赏完两位皇子,大家纷纷道贺,但两位新王,都没有表现的太过开心。

    曲慕歌也在大公主李慕缦的带领下,随众姐妹一起去给大皇子和二皇子道贺。

    李慕缦年龄与大皇子相仿,比其他皇子公主大六七岁,以前是看着李佑斐长大的。如今见弟弟小小年纪就只剩一副病躯,心中十分心疼。

    李慕缦劝止道:“冷酒伤身,二弟保重身体,就不要饮了吧。”

    李佑斐晒然苦笑,道:“我这身体病习惯了,没什么要紧。好久没有见到兄弟姐妹们,今日这么热闹,这杯祝酒,肯定是要喝的。”

    他仰头饮尽,刚吞到一半,就连连咳嗽。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慕缦忙递上手帕替李佑斐擦拭,说:“如今回宫了,就该把身体养好,我府上认识一位医术极佳的太医,改明儿我带进宫来,请他给你看看。等治好了病,才好启程去封地开始新生活。”

    李佑斐感激的看向她,但很快就听到李佑显说:“皇姐不必这么麻烦,太医院难道养的是一群废物,连宫外的太医都不如?”

    李慕缦神色不变,淡淡的说:“庆王公务繁忙,照顾弟妹的事,就不必费神了。三皇妹”

    曲慕歌突然被喊道,立刻回神,答道:“皇长姐?”

    李慕缦说:“我府上太医进宫的事,就有劳你安排一下了。”

    “啊,好。”曲慕歌莫名被安排一件事,还未来得及细想,但已下意识的接了下来。

    见两位哥哥姐姐之间有些剑拔弩张,其他人都未说话。

    李慕缦留在李佑斐身边,告诉他以后去封地该怎么安排诸事。

    曲慕歌便先回了自己席位上。

    六公主李慕妍声音细软的贴进她,缓缓说:“三姐,太医进宫的事,你可得仔细安排了,可不能出岔子。”

    李慕妍平时话少,但心思很玲珑,仿佛什么都能看透一样。

    曲慕歌这会儿也看出问题来了。

    二皇子的病在天津卫拖了许久都治不好,要么是治病的人不用心,要么是他自己害怕被害,不肯治。

    从方才的对话中来看,李慕缦和李佑斐都是提防着李佑显的,不然他插手,把这个事交给了曲慕歌。

    若李佑显真的执意要在李佑斐的医药上动手脚,曲慕歌就要无辜背锅了。

    曲慕歌捏了捏李慕妍的手,说:“谢谢六妹提醒,我会仔细的。”

    一顿家宴吃的并不舒畅,回到体元殿后,曲慕歌便跟环环说:“等柱国公府的太医进宫,你便随身照应吧,开的方子务必留档、谁抓的药煎的药,都要记录清楚,同样的药抓两份,留一份存着,药渣也留好。煎好了之后,你亲自送去给悯王,不可假他人之手。”

    环环对预防下毒这种事颇有心得,当初太玄进京中毒养病,以及上次马场毒茶的事件后,顾南野对这方面要求极严格,哪些地方该注意,环环都有经验。

    安排完这些事,曲慕歌依然有些不安。

    她和李佑斐之间的恩怨,也是理不清。

    左贵嫔的失势、左段二家的倾覆,跟曲慕歌都有直接的关联,李佑斐心里想必是记恨着她的。

    李慕缦将李佑斐交给她照顾,也不知是真的信任她,还是在试探她……

    这样想的并不止她一人,庆王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日一早,他和曲慕歌在太后的慈宁宫遇见时,李佑显便特地跟她一块离开,单独说起话来。

    “……皇长姐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处处提防着我,悯王现在这样的情况,于我能有什么威胁?没有人要害他,是他自己为了回宫,故意折腾自己。”

    李佑显因要和白家联姻,对太玄倒是说了几句真心话。

    这些话曲慕歌是相信的,毕竟李佑显马上大婚,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冒这个险。

    “天津行宫的人说,悯王三九寒天在雪地里一坐就是一夜,病倒了还不肯喝药。”

    这是故意卖惨,绝地求生。

    曲慕歌点头道:“我懂了,谢谢你。”

    李佑显一笑,说:“我先前有些对不住三妹的地方,这次全当向你赔罪。以后咱们兄妹还是要互相扶持的。”

    曲慕歌笑着点头,没有多说。

    环环贴身照料了李佑斐两天,盯着她喝药,不许他受凉,李佑斐的病总算有所好转。

    年三十守夜时,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一直陪着皇上在太极殿坐到转点才回去歇息。

    但偏不凑巧的是,他在回北五所的路上狠狠的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

    曲慕歌得到消息时,刚刚躺上床去,不得不又穿衣起来,去处理事情。

    裹着厚重的红斗篷,曲慕歌问前来报信的冯虎:“确定是自己滑倒的吗?”

    冯虎点头:“是,悯王身边服侍的人说,是路过琉庆宫时,一时走神,没有留意脚下。”

    曲慕歌皱眉,这琉庆宫外的地砖该重新铺了,李慕贞在这里摔跤,李佑斐也摔,哪儿就这么滑了?

    曲慕歌赶到北五所时,太医院的何太医已经赶到了,但是李佑斐不肯让他检查,只是疼了一脑门的汗,坐在床上与众人僵持着。

    曲慕歌上前劝说:“三弟,你要赶紧让太医看看,若耽误了治疗,只怕腿会出大问题的。”

    李佑斐忍痛说:“麻烦三姐请钟太医进宫。”

    钟太医是李慕缦举荐的宫外太医。

    曲慕歌急忙道:“钟太医回家过年,此时去宣,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能进宫。何太医是太医院医正,医术了得,你让他看看吧。”

    李佑斐不肯,只说:“我等得起。”

    何太医也是有心气的,见自己被人这样防备和嫌弃,便将药箱一收,坐到隔壁喝茶休息去了。

    曲慕歌没得办法,只得赶紧派冯虎出宫去请钟太医。

    北五所的寝室里,点着两盏昏黄的油灯,曲慕歌举起一盏灯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吩咐伺候的小公公说:“掀开被子,我瞧瞧悯王的伤势。”

    小公公依言掀开被子和棉袍,李佑斐的裤脚已经被剪刀剪开了,右小腿骨骨折,戳的皮肉都变形了。

    曲慕歌看不得这些画面,焦急的说:“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我在这里守着,谁敢动什么手脚不成?”

    曲慕歌回头对环环说:“去把何太医请回来。”

    环环应声而去。

    曲慕歌又困又累,她明早还得去慈宁宫陪太后接受命妇的恭贺,现在只想快点把李佑斐的伤势处理好。

    李佑斐吩咐小公公:“去给三公主端杯热茶来。”

    小公公应声转去外寝殿。

    只剩下曲慕歌和李佑斐两人在房里,曲慕歌寻思着是不是趁机跟李佑斐聊一聊,化解一下彼此间的心结。

    “三弟……”

    她抬头刚要说话,便见李佑斐的身子整个向她扑来。

    她连人带椅后仰摔倒,被李佑斐压在了地上。

    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刀被李佑斐举起,他死咬着牙,面色通红,神情扭曲,大叫着向曲慕歌刺来。

第一百五十章

    曲慕歌的肩颈上传来一阵疼痛,她使出浑身力气,借着身下椅子的高低之势,向旁边滚动,将李佑斐从侧面推了出去。

    她手脚并用,喘着粗气爬起来,捂着脖子上的伤势向门口跑去。

    李佑斐一击不成,脚上有伤又爬不起来,只得绝望的将手中的剪刀扔出来,大喊道:“我要杀了你!”

    剪刀砸在曲慕歌身上,又落到了地上。

    曲慕歌扯开门,踉跄着跑出去,与请何太医回来的环环撞到了一起。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环环望着她衣领上的血,整个人都慌了。

    曲慕歌回头去看北五所,说:“李佑斐疯了,他要杀我!”

    何太医急忙领着曲慕歌去隔壁房处理伤势,环环一脸愤怒的冲进了房中。

    不久,宫里的各处宫灯,依次被点燃,京军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将北五所团团围了起来。

    曲慕歌的伤势说重不重,没有性命之虞,但说轻也不轻,擦着脖子侧面斜刺下去,拉了好长的伤口,幸而隔着冬天的厚衣服,伤口不深,但血流了不少。

    雍帝被惊动了,曲慕歌刚被送回体元殿,他就赶来过来。

    看了女儿脖子上的伤,雍帝气的面色铁青,闷声道:“是朕不该心软!”

    曲慕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希望看到父子相残,但李佑斐这么恨她,的确是个大隐患。

    早晨,宫门刚打开的那一瞬,顾南野便闻讯进宫。

    他裹着寒风奔袭到体元殿,面色阴沉的小心打量着曲慕歌的伤势。

    曲慕歌夜里没睡,直到早上才喝药睡下。

    眼下,她呼吸平缓,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这才让顾南野情绪稍缓。

    他退出寝殿,仔细盘问徐如环昨夜的情况。

    听完之后,他非常自责。

    在皇上心软要接李佑斐回宫时,他就曾担心李佑斐会报复太玄。

    但皇上说会尽快把李佑斐送去封地,而且宫里段左二家的余党眼线已被他清理干净,他料想李佑斐没有爪牙,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李佑斐以自己为饵,亲自动手,不惜与太玄拼个同归于尽!

    顾南野正自责着,宫女传话说大公主李慕缦来看望太玄。

    顾南野直接做主,说道:“不见!”

    李佑斐能有机会接近太玄,全是因李慕缦,顾南野难免有所迁怒。

    李慕缦早上进宫拜年,从喻太后那里听说了李佑斐刺伤太玄的事,她希望能跟太玄谈一谈,一方面是希望她不要误会自己,再则,若有可能,希望能求情,留李佑斐一条活路。

    听她太玄喝药歇下了不便待客,李慕缦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曲慕歌一觉醒来,感觉昏昏沉沉的,大概药效过了,脖子上的伤口开始疼。

    她刚轻轻“哼”了一声,屋内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南野快速的赶到了床边,俯身问她:“醒了?感觉怎么样?”

    曲慕歌看到他,心头浮起一阵后怕和委屈,昨夜一滴眼泪没掉的人,忽然间就红了眼眶。

    “侯爷,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听着小姑娘的哭腔,顾南野握住她的手,心疼道:“是我不好。”

    “不是……”曲慕歌不怪他,也怪不着他,不想他把什么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侯爷我想坐起来。”

    她脖子上不能受力,顾南野扶着她的后背,让她在床上靠好。

    顾南野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脖子,但那里裹了厚厚的纱布,也看不清伤势如何,让他十分揪心。

    看到他的眼神变得深暗,嘴角绷成了一条线,又不说话,曲慕歌知道他因此事动了气。

    曲慕歌不想让他担忧,安慰道:“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擦破了皮。大过年的,侯爷就别为此事动怒了,我静养几天就好了。”

    顾南野才不信她的鬼话,他早上看见了换下来的那件被血染红的袄子,肩头红了一大片,可不是普通的皮外伤。

    见他依旧不说话,曲慕歌只好转开话题,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便去给长辈拜年,你出宫后,替我向夫人解释一下,不过别说我受伤的事,免得她担心。”

    顾南野这才说:“你还操心拜年的事?来探望你的人我也让环环一并全帮你挡了,你安心歇着,哪里也不许去。”

    曲慕歌问:“父皇对外怎么说的?”

    姐弟相残的事,是皇室丑闻,雍帝再生气,也得遮掩着一些。

    顾南野语气不愉快的说:“对外说你风寒病倒了,要静养。李佑斐本就摔断了腿,理由也不必替他编了,现在被囚禁在北五所,待开年,就把他移交到‘长街巷’去。”

    “长街巷”是京城内一处圈禁宗亲贵族的幽巷,早年曾有王爷在那里被圈禁至死,但自雍帝以来,那里一直空着,没想到又要启用。

    曲慕歌问:“这是父皇的意思?”

    顾南野点头,补充道:“若按我的意思,必取他性命!”

    “好啦,大过年的,侯爷就不要喊打喊杀啦。”曲慕歌柔声劝着,“虽然李佑斐该死,但于父皇、于我来说,逼死儿子或弟弟,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就这样处理吧。”

    顾南野自然懂这个道理,所以在听说了皇上的意思之后,没有反驳。

    大年初一,宫里进出的人很多,虽然雍帝有意隐瞒昨夜的事,但多的是耳聪目明的人,消息也在私底下传开了。

    传的多了,消息便走了样。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太玄公主为母报仇,害死了左贵嫔,李佑斐也是为母报仇,才亲手刺杀太玄公主。皇上对两位心狠手辣的皇子公主十分生气,打算一起圈禁,所以太玄公主这么久没有露面,还不许人探望……

    环环将打听来的留言说给曲慕歌听,愤愤的说:“左贵嫔明明是大皇子害死的,却让您背这个黑锅,实在是太冤枉了。”

    曲慕歌倒不是太在意:“旁人怎么说没关系,父皇、皇祖母心里清楚就行。”

    当初大皇子若是不动手,按照她和左贵嫔的关系,也必是会走到你死我活这一步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环环依然不平,说:“当初别人说侯爷一点不是,您就让表少爷四处奔走为侯爷正名,如今到您自个儿身上,您怎么就不在乎呢?”

    曲慕歌耐心说道:“这不一样,后宫的流言蜚语,士林的人有何发言权?让他们去帮我正名,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而且,侯爷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都无所谓,我这才哪是哪,怎么就受不住了?”

    “那您就这么默认啦?”环环问。

    曲慕歌说:“等过些日子我的伤势好了,自然就会露面,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正月十五开年大朝会上,雍帝正式对外下旨公布,削了李佑斐的王爵,剥夺了封地,以他患了“疯病”为由,被送去京城的“长街巷”中圈禁起来。

    而曲慕歌为了打破自己被圈禁的流言,上元节晚宴时,准时赴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晚宴上,众人本在议论二皇子被圈禁这个事,看到太玄公主来了,殿中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

    长公主李慕缦好不容易见到了太玄,立即上前引她入席坐下,并关切的询问起伤势。

    曲慕歌神情缓和的一一作答,并不见什么不快的神色。

    李慕缦这才松了口气,说:“三妹这半个月不肯见我,我还当你恼了我,当初我让你照顾二皇弟,真的不知道他对你有误解……”

    曲慕歌笑着说:“谁都想不到二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受伤跟您没关系,我又怎么会迁怒您?实在是我伤的地方不方便,实不相瞒,我先前半个月没洗头,实在没法见人……”

    李慕缦掩嘴笑了出来,道:“你这丫头可急死我了,外面有人传你被割喉,性命垂危,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怎知你是这个原因不见客?”

    曲慕歌意有所指的说:“外面传言,能有几分真的,当玩笑听听罢了。”

    李慕缦听明白了,应和道:“是,都是些胡编乱造的。”

    白灵婷做为准庆王妃,也受邀赴宴,正与庆王李佑显在一旁说话,见太玄到场,便一起过来看望太玄。

    不一会儿,太玄周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喻太后和雍帝一起进入宴厅时,便看到这幅情景,喻太后笑着说:“没想到太玄这个孩子这么招兄弟姐妹们喜欢。”

    雍帝神情欣慰,说:“孩子们这般和睦的样子,已经有些年没看到过了。”

    喻太后趁机说道:“你若肯早日把储君定下来,也就免了先前的一些无端算计了,后宫自会安然无事。”

    雍帝没有接话,走到正位上坐下,丝竹声应声响起,将喻太后想说而未说的话,都遮盖了下去。

    曲慕歌在晚宴上露面不久就以养病为由退席了,因为她从明早开始,就要正式去养心殿“屏后学政”了。

    雍帝透了消息给她,明早是要考校她功课的,她还得回去准备准备。

    自开年后,曲慕歌就忙得不可开交。

    她不仅要学习政务,还要处理喻太后给她安排的后宫事务。

    上元节过后,便是二月初的春日祭,再就是花朝节,花朝节后,二月十六日,就是白渊回和谢知音的大婚之日。

    春日祭有礼部主理,曲慕歌的担子并不算太重,花朝节也有向贵嫔和熙嫔帮忙,所以她的重心放在了白渊回和谢知音的大婚之上。

    曲慕歌出面,替新人邀请了不少皇亲国戚出席他们的婚宴,甚至请了长公主李慕缦做了全福人。

    庆王做为白家未来的姑爷,也十分给面子的亲自出席。

    有这般贵客出席,白渊回和谢知音在白家族人面前,赚足了面子,也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曲慕歌看着谢知音凤冠霞帔的嫁人,满眼羡慕,脸上的笑跟院里的爆竹声一样,一直没有停过。

    观完礼,顾南野将她从拥挤的宾客中拎出来,较早的就退席送她回宫。

    在回宫的路上,曲慕歌有些意犹未尽,说:“宴席结束不是还有闹洞房吗?干嘛这么早就要我走?”

    顾南野诧异问:“你还想闹洞房?”

    他的神情太过诧异,让曲慕歌觉得有坑,犹豫着问道:“不行吗?”

    顾南野揉了一把她的头,说:“那都是男人的事,你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

    曲慕歌红了脸,底气不足的说:“女孩子怎么就不行了……”

    她心里嘀咕,难道雍朝闹洞房的项目尺度非常大?

    她很好奇,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说:“我是担心知音姐姐面子薄,经不起玩笑,你们到底会怎么闹洞房呀……”

    顾南野愣了一下,继而悟出点什么,忍着笑问道:“你以为会怎么闹?”

    “就……就是……”她的脸红到耳朵,说:“大概就是逼着在人前亲亲抱抱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想到雍朝应该不至于太开放,这些行为对于读书人来说,已经很过分了。

    顾南野笑出声了,低声道:“看来我偷偷亲你,你还不满意,想我在人前亲你?”

    曲慕歌有点急了,忙说:“不是……我在说闹洞房,又不是咱们……”

    顾南野继续逗着:“咱们以后也会大婚,也会闹洞房,你若是想让大家看着我亲你,也不是不行……就是便宜他们了……”

    “我没说想这样……”曲慕歌急的爬上顾南野的腿,去捂他的嘴。

    顾南野顺势抱着她坐好,捉住她的双手,说:“没想到咱们家殿下喜欢这样……”

    “不是!”

    见她急红了眼,顾南野亲亲啄了一下她气得嘟起的嘴,笑着解释道:“闹洞房是为了驱邪避灾,新郎要在新房内射箭舞刀,点上长明灯。”

    一砍妖,二砍怪,三砍魔鬼坏脑袋,四砍丧神快离开,笑看麒麟送子来。

    顾南野仔细跟她说着雍朝的洞房习俗,跟曲慕歌想的完全不一样。

    了解清楚之后,曲慕歌觉得更丢人了,别人正经的事,被她想成了开车项目。

    她害羞的把头埋在顾南野怀里,嘀咕道:“我不知道……”

    顾南野顺着她的话,说:“嗯,等我娶你,以后就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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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太玄介绍:
自从被顾家救下,曲慕歌就走上了默默发育、弱女逆袭的青云之路。
这条路上有前恩旧怨,有阴谋诡计,有白骨累累,幸好,这条路上也有他一路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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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重生,武将出身,转战朝堂,一手遮天,口碑极差,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女主。
女主穿越,前期低调,后期大佬,不白不作,有点手段,一根筋喜欢男主,所有的真心都给了男主。
1V1CP,没什么狗血争情夺爱,就讲两个人携手共进,所向披靡。帝女太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女太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女太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