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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酌泠泠水     穿越之茶言观色txt下载     穿越之茶言观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来

    “师父……”朱权哭笑不得。他因为年仅十三岁就要带兵,怕那些将军士兵因他年幼而不听令,所以十多年来总是习惯冷着脸、板着脸、黑着脸,可这么些天张老道和刘青这一老一小却让他屡屡破功。

    “哈哈,来,下官敬刘公子一杯,公子以茶代酒便好。”陈诚在南京时与朱权交情极深,所以也不甚拘谨。他看这桌上互动得极为有趣,便也来凑上一脚。

    “在下敬陈大人。”刘青瞄了朱权一眼,笑眯眯地站起来,与陈诚碰杯。对面朱权的心思,她岂能不清楚?如果那人把她当成了禁脔,能这样纵容她与男子同坐一桌喝酒吃肉,已经是这时代最大度的男人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忽尔有些感慨,前生她最讨厌的便是这酒桌上的应酬,这一辈子身为古代女子,纵是再自由,往后想要这么应酬怕也没多少机会了。

    为了不再被赐腿,刘青便没再跟清俊小生费信窃窃私语。吃过饭,大家又移步到外面,对着江水喝茶聊天。其实听朱权和陈诚聊些京城之事,刘青也是极感兴趣的。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名,纷纷与历史重合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是奇特。南京刘青是不准备去的,远离政治中心,远离皇家人,是刘青出山时给自己定的一个游历准则。不过朱权不经意的出现,让她无可奈何。或许,这是天意。

    夜色迷蒙之时,他们从船上下来,看朱权与陈诚依依惜别,刘青终于也忍不住对费信道:“费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托。”

    “刘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我听说西洋有两种农作物,一种叫红薯,一种叫玉米,都是极为适合山丘地带种植的粮食,产量高,易于耕种,对土壤水利的要求不高。如果能引进这两种粮食到我国来,应该是一件功及万代的大好事。如果费公子有一天要到西洋去,请一定留意这两种粮食。”

    “莫非刘公子见过这两种农作物?”陈诚在一旁听了,没等费信说话,便急问。

    “在下虽没见过,但却知道这两种东西确实像刚才说的一样好。请费公子一定要记在心里。”

    “是,在下记住了。”费信见刘青说得郑重,也郑重地答应下来,“不过,在下虽然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身份低微,却不一定有机会到西洋去,怕是要辜负公子这一番殷殷嘱托。”

    “费公子不必枉自菲薄。朝庭不是正议出洋之事吗?像你这样精通外国语言的人,倒是奇缺的人才。到时陈大人帮费公子引进引进就是了。”

    陈诚听了,若有所思。

    送走陈诚两人,一回到宁王府,张老道就跟朱权嚷嚷:“丹丘,你说的刘大师呢?快快请出来引我见见。”

    “呃。”正想溜回房的刘青站住了。她一路被朱权那看小白鼠的眼光看得挺不自在,正准备回房避避风头呢。

    “刘青,跑哪儿去?过来!”朱权看刘青进了虚竹院就想溜,又好气又好笑,“哪,师父,这位就是你仰慕的刘大师了。”

    “啥?”张宇初瞪大了眼睛,“刘青刘子衿小朋友,你就是那仙人的徒弟刘大师?”

    “呵呵,惭愧惭愧,不敢当,不敢当。”刘青拱手讪笑道。

    “好啊你个刘子衿,真是太不够朋友了。这个……老道我得要点啥呢?”张老道望着天开始盘算如何敲竹杠。

    “半斤黄山毛峰、半斤屯溪绿茶、半斤祁门红茶、一两太平猴魁,你喜欢的茶荷、茶匙两套,可以了吧?”刘青主动投降。

    “太平猴魁?你个小家伙有好茶竟敢藏着不给我老道喝?现在还只给一两?”张宇初本来还挺满意刘青这态度的,但一听还藏着他没喝过的好茶,不干了。

    “一共就制了三两,给了王爷二两,我这就还剩一两了。这茶明年才能产呢。”刘青看朱权在一旁悠闲观战,赶紧祸水东引。

    “好啊,臭小子。有好茶竟敢不孝敬师父!”张老道果然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燃,转向轰炸朱权去了。

    张老道看朱权终于弃械投降,表示献出一两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子衿,泡茶,老道我现在就要喝太平猴魁。”

    “还喝?今天你还没喝够啊?”刘青哀叹。

    朱安和小六子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服务人员,一听这话,马上指挥众人摆桌椅茶具,还是在那竹林之下。

    用盖碗泡上三杯太平猴魁倒也简单,张老道喝了茶,满意地点点头:“你小家伙这制茶手艺也是你那不知名的师父教的?”

    “是啊。”

    “看来,你师父不是神仙也是半仙了。如果见到他,一定要给老道引见引见啊。”

    “呃,没问题。”您老人家要是能反穿回现代,一定能见到俺们家师父。

    “好了,今天老道酒饱饭足,睡觉去了。”张宇初喝了一杯茶,站起来,回房去了。

    “我也……”刘青一见只剩了她和朱权两人,赶紧开口。可刚一张嘴,便被朱权打断了:“朱安,取本王的琴来。”

    “是。”朱安跑去朱权的卧室里,把墙上挂着的琴拿下来,尽管这房间他天天打扫,但还是细细地把琴擦拭了一遍,才小心的抱了出去。这琴还是王爷在十八岁那一年亲手斫制的,这几年抚的时间却很少。今天,王爷要抚琴了么?

    朱安小心翼翼地抱着琴出来时,看到竹林下,月光中,王爷正神态安详地静静坐着,刘姑娘则动作优雅地在他对面,重新为他沏泡红茶。茶的香气随着氲氖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四月初的风轻轻抚过竹叶,竹梢“沙沙”和溪流的声音,使得这夜更为幽静。

    看朱安把琴摆好,朱权把刘青递给他的茶慢慢喝完,坐到琴前,扬手调了调弦,然后对刘青微微一笑,古琴旷阔悠远的音符在他指尖响起。

    今晚的朱权身着一袭白衣,玄纹云袖,修长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抚弄着琴弦,那静静凝视她的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情绪,与他的指尖一起,拔动着刘青的心弦,让她感觉到离他从未有过的这般近,近到稍一伸手就可触摸他的灵魂。

    旋律在他的指尖不断的跳跃,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让人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继而清澈的泛音响起,活泼的节奏,淙淙铮铮犹如幽间之寒水,清清冷冷仿若松根之细流……

    “这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二曲,前曲志在高山,言仁者乐山之意;后曲志在流水,言智者乐水之意。现代只剩了《流水》一曲,刘青之所以对这曲子熟悉,是因为一九七七年美国发射的“航行者”太空船上携带的喷金铜唱片,唱片上录有的二十七段世界著名的音乐作品中,就有中国的这首琴曲《流水》。

    呵,他弹的是《高山流水》,他给她弹的竟是《高山流水》!

    春秋时期,俞伯牙擅长于弹奏琴弦,钟子期擅长于听音辨意。有次,伯牙来到泰山北面游览时,突然遇到了暴雨,只好滞留在岩石之下,心里寂寞忧伤,便拿出随身带的古琴弹了起来。恰在此时,在山上砍柴的钟子期也正在附近躲雨,听到伯牙弹琴,不觉心旷神怡,听到高潮时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由衷的赞赏。俞伯牙听到赞语,赶紧起身和钟子期打过招呼,便又继续弹了起来。伯牙每奏一支琴曲,钟子期就能完全听出它的意旨和情趣,这使得伯牙惊喜异常。二人于是结为知音,并约好第二年再相会论琴。可是第二年伯牙来会钟子期时,得知钟子期不久前已经因病去世。俞伯牙痛惜伤感,难以用语言表达,于是就摔破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古琴,从此不再抚弦弹奏。

    如今,他于静夜中给她弹这一曲《高山流水》,可是说她是他的知音么?

    刘青压抑在心里多时的情感,如潮水般澎湃汹涌起来。穿越到这六百年前的明朝,她与这时代,隔着六百年的文化积淀,隔着六百年的思想分争,隔着不可逾越的时空隧道。于是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中间,孤单而寂寞。如今,她遇见了同样真挚的一颗心,一个同样孤寂的灵魂……

    琴声渐稀,终至悄然无声。四周俱静。

    刘青端着渐凉的茶杯,静静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朱权,凄然一笑道:“你说,如果伯牙一辈子都遇不上钟子期,会不会让他觉得他的一生更幸福一些呢?既未曾拥有,便没有遗憾吧?”

    他用凝聚着太多情感的黑色眼眸深深凝视着她,抬手慢慢把面前那杯冷了的茶水饮尽,低声道:“不,如果是我,我宁愿为在看到刹那的光明后痛苦余生,也不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知何为光明。”

    “是么?或许吧,遇到即是拥有,瞬间便是永恒。”她失神地喃喃自语,终是垂下眼眸,站起来道:“夜深了,我回房了。”说完不等朱权说话,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平静下心绪,刘青才恍惚想起,这《流水》一曲,不是记载在《神奇秘谱》那本曲谱里的么?这本《神奇秘谱》,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古琴谱集,它的作者,正是朱权!

    呵,庄周梦蝶乎?蝶梦庄周乎?她穿越六百年时空,到底为何而来?除了茶,难道只为那永夜里刹那的光明?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凌波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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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刘青虽然睡得并不安稳,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按时醒来。在院子里练了几趟拳,张宇初就出来。一见刘青就问:“子衿,给老道的茶呢?”

    刘青摸摸鼻子,回房拿茶。她喜欢有备无患,芥子空间又大,还有保鲜功能,所以在汤口与其他人汇合时她便叫各样茶都带了几斤,全都放在芥子里。因朱权胃不好,她到南昌后也只拿了还没上市的太平猴魁给他尝。现在老道想要,本来拿出来各包上一包就是了。可上次朱权就说她的包袱是百宝囊了,那家伙太精明,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是只包了一两太平猴魁出来,其他茶一会儿派个人去归园取便是了。李义还是一个比较识趣之人,虽后来知道刘青便是他的东家,仍没敢来宁王府打扰她。

    拿着那包茶,站在房门口,刘青看朱权从院子外面进来,跟张宇初说了几句话,又对她的房间看了几眼,便开始与老道对练起拳来。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晨光照在那个高大矫健的身影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碧绿的竹子,嫩绿的垂柳,李树盛放着的一树洁白的繁花,渐渐在明亮的光线中清晰起来。四月明媚的春光里,刘青的心弦里,却响起了凄婉的调子。

    此处再好,也不是她温暖的家;那个怀抱再温暖,也只属于别的女人。昨晚她已作了决定,明日便说再见。且让她放纵自己,贪恋这一天的温暖吧。

    一天的时光如常而过。然而下午四多时,张宇初正跟朱权下着棋,刘青在一旁拿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喝茶,朱义进来禀道:“天师,外面有一位小真人给您送信来。”

    “让他进来。”张宇初把棋子一扔,“看来又不得闲了。”

    一会儿一个小道士进来,一一见了礼,拿出一封信给张宇初。张宇初看过之后,站了起来:“道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走。朱义,备马。”

    “这么急?”朱权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嗯,人命关天的大事。”张宇初看了看刘青,“子衿,幸好你的茶早些拿来,要不我老道就要遗憾而走了。走吧,送送老道。”

    刘青犹豫着看了看朱权,向张宇初道:“天师你向哪个方向走?我也正要跟王爷告辞呢,正好一块走。”

    “刘青!”朱权的脸黑了下来,“我皇姐明天就到,选了日子咱们就成亲,师父忙完事也会来喝一杯的喜酒。你还要去哪儿?”

    刘青愕然:“什么?”

    朱权看了看已走到门口的张宇初:“我送了师父再回来跟你说。师父,走吧,我代刘青送你。”

    “子衿啊,替老道我好好照顾丹丘。等日子订下了,老道一定会来喝你们的喜酒啊。”张宇初的事显然很急,他匆匆向刘青挥了挥手,便出了门。

    刘青愣了愣,也出了门。不管如何,张老道她得去送送的。

    “刘姑娘,王爷吩咐,请您在家好好歇着,王爷送了天师就回来。”在她走到院门时,朱六出现在了门口。

    “……”意思是说,这会儿,她被软禁了?刘青气极。不过也好,说清楚也好,免得那人自说自话。

    刘青回到朱权的书房,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拿起她刚看的那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一塌糊涂。她只好给自己沏了一泡茶,希望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热腾腾的水冲下,看着碧绿的茶在洁白的瓷杯中舒展浮沉,刘青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早已清楚了的,不是么?早已有了决定的,不是么?那还有什么可乱的呢?一直一直不愿意去面对,只是因为不忍,不忍心在朱权流血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如今,这一刀还是要捅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吧!

    “刘姑娘。”小六子从院外跑进来,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刘青站了起来:“王爷回来了么?”

    “宁国公主提前到十里亭了,王爷让奴才回来告诉姑娘一声,请姑娘安心,他接了宁国公主便会回来。”

    “什么?”刘青眉头一蹙,“小六子,宁国公主此来何事?”

    “公主待王爷自小甚是亲厚,知道王爷处境不好,上月便已托人送信来,她要到南昌看王爷。”

    “哦。”刘青松了一口气——不是特意来主持什么婚礼的就好。

    “小六子,你进来,我有话问你。”刘青回到座位坐下,抬眼看着小六子,“王爷的话想必你也知道了。王爷内院的事,你要不说,我明日也会知道。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

    “姑娘,这事王爷说要亲自跟您说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才。”小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刘青这几天也曾旁敲侧击过朱权的妻妾情况,怎奈静然和默然一问三不知,朱安和小六子则守口如瓶。

    “那你总知道王爷想给我个什么名份吧?”刘青只好采取迂回策略。

    小六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本来按姑娘的身份,进门只能做个侍妾。但王爷不愿委曲姑娘,所以一直在等宁国公主来,想让公主作主,给姑娘一个侧王妃的份位。”

    刘青咬咬嘴唇:“好,我知道了。谢谢小六子,你下去吧。”看小六子退出门外,刘青不禁对自己笑了一下。猜测得到了证实,她也该死心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到远处一阵喧哗声,大概是那宁国公主到了。这宁王府其实占地颇广,内院离这外院距离较远,只刘青的功力深,那边喧哗声也大,所以影影绰绰能听得到一些声音。

    刘青终于坐不住,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等她再回到书房坐下,为自己又泡了一杯茶时,朱安进来了,他施了一礼道:“刘姑娘,宁国公主请姑娘前往一见。”

    “什么?王爷呢?”怎么一切跟她预想的都不一样。

    “王爷本想来见姑娘的,可宁国公主自见了王爷便拉着他不放手。在听了王爷庐山之事又知道姑娘就在府上后,便提出要见见姑娘。”

    刘青叹了口气:“那好吧。”事已至此,再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姑娘请回虚竹院,那儿有侍女拿了衣服等着替姑娘换装。”

    这回没有朱六拦门了。刘青回到虚竹院,果然看见有几位侍女捧着衣服首饰站在那里候着。

    刘青也不多话,该来的挡不住,那就面对吧。她选了一件素雅简单的衣服换上,又让静然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插了两三样也同样淡雅简单的首饰。便出门对等在外面的朱安道:“好了,走吧。”

    “啊?哦!”朱安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出门有这么干脆的,谁不要打扮一两个时辰?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带路。

    出了院子,上了一辆软轿,走了大约十五分钟,轿子停下,有人打起轿帘,又有人来扶刘青下轿。下得轿来,还要再走一小段路,拐个弯,便见眼前一亮,十二盏鹤嘴琉璃灯上面的明烛吐露着明亮光焰,这院子的正厅上亮如白昼。

    从敞开的门口望去,只见大厅上团团坐着许多人,中间一人大约三十二、三岁年纪,身材高挑,五官跟朱权有些相似,皮肤保养得极好,这应该便是宁国公主了。她正拉着朱权的手说着什么,笑得很是开心;旁边坐着的大概就是宁王府的妃妾们。

    “禀王爷、公主,刘姑娘到。”

    “快传。”宁国公主停住话语,转过头来道。

    刘青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本来莺声燕语的厅堂霎时静得落针可闻。首先停下来的是朱权,从皇姐传了刘青共膳,他便有些神思不定,目光常常注意大厅正门,这会儿见刘青进来,顿时痴住了,哪里还听得见宁国公主说什么。

    这是朱权第一次见到穿女装的刘青,只见她从厅外款款而来,一袭白衣曳地,乌亮的长发飘飘,身姿婀娜,眉眼如画;在灯火映照下,宛若临落凡世的凌波仙子,冷清飘逸,皎皎出尘,让人不敢亵渎。

    宁国公主首先感觉到弟弟的异样,也住了口,转过头来。看到刘青进得门来,暗自点头。说实话,她开始听朱权私下请求她抬高刘青的地位,还觉得甚是诧异。他们姐弟可是自幼在皇宫长大的,各色美女绝色都见过不少,单看这厅里几个女子也颇为出色。而朱权自小便是很有主见的人,从不耽于女色,这刘青是什么人?竟然让她这位皇弟放在了心里,想方设法地给她份位?后来得知刘青救过弟弟的命,她才恍然:对于救命恩人高看一眼,也是弟弟的厚道。可弟弟说到那刘青时的那付神情,却又不是那么回事,那完完全全是一付痴迷到极点的样子。这实在让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打动得了弟弟铁石般刚硬的心?

    待得刘青到近来,宁国公主也不禁心神为之一清,暗自叫起好来。这女子五官并不如何精致,但那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从容淡定的神态,自然洒脱的风度,确是让人心折,过目难忘。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去

    “见过宁国公主。见过各位贵人。”刘青在心里轻叹口气,盈盈下拜。

    “好个清丽人儿。”宁国公主笑道,伸出手,拉住只跪了一半的刘青,细细打量。见刘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落落大方,并不局促,又暗自点头。站起身来,对着刘青深施一礼,道:“姑娘救下皇弟,又劝解他心头郁结,于在座的各位都有大恩,请受本宫一礼。”

    刘青忙侧了身子避开这个礼,扶住宁国公主道:“公主如此,真真折煞民女!王爷鸿福之人,自有老天保佑,只不过假刘青之手而已。实不敢当公主礼。”

    宁国公主点点头,又给刘青引见了坐在她身边的几位妇人。大概侧妃以下的侍妾都没资格来此陪坐,因此刘青只见到了朱权的正妻宁王妃,一位刘侧妃,一位李侧妃。还有一位周侧妃。她们见刘青不卑不亢神态自若的向自己见礼,神情都极为复杂。

    寒喧了几句,宁王妃笑道:“公主,您车马劳顿一天了,这人也到齐了,咱们也早些开膳吧,膳后您也好早些歇息。”

    宁国公主点点头,拉着刘青的手:“走,咱们吃饭去。”说完大家一齐往西边膳厅里过去。那里有黑压压一屋子人在等着了,见宁国公主和朱权进来,一齐行了礼。

    刘青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在此生活,跟这些人也不会再交集,没有了得失之心,心里倒无比宁静。所以她只静静立在一旁,等一切喧闹过去,在宁国公主指点她的座位坐了,等着开饭。全然没注意她所坐的位置便是在几位侧妃之下位,也全然没有看见屋里许多复杂的目光和神情。

    大家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刘青此刻无比感激制定这一规矩的人,当下大家都鸦雀无声的吃饭。一群人又闹哄哄地送宁国公主回房休息。宁国公主走之前,到刘青面前站定,笑道:“刘姑娘,今日本宫车马劳顿,有些累了。待明日再跟姑娘一叙。”

    刘青深施一礼道:“能跟公主相叙,刘青不胜荣幸。只是家有急事。明儿一早民女便要离开南昌。未能聆听公主教诲,民女心深以为憾。趁此机会,刘青也一并在此向各位贵人辞行了。”说着向四周福了一福。

    宁国公主一愣,转头看了朱权一眼,向刘青点头笑道:“那好,那便有缘再叙。”说完,被簇拥着离开了。

    待跟着宁国公主的人群渐渐离去后,刘青才从膳厅出去。倏的从明亮的大厅出来,只觉外面一片漆黑。借着门口漏出来的余光走下台阶,沿着小路缓缓地走了一小会儿,她的眼睛这才适应黑暗。

    刘青回头看了看灯火繁华处,轻轻叹了口气。纵然此处繁华似锦,也不是她能停留之地。如此想着,她转过头来迈开步子再不停息,朝来时之路走去。远远看见轿子仍停在原处,刘青正想加快脚步,背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刘青,你先别走。”身后传来朱权低沉的声音。

    刘青停下脚步。这地方虽不太适合说话,但既赶上了,便把话说清楚吧。

    朱权见她停住脚步,也在她身后站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为什么?”

    刘青长叹一口气,昂头望着夜空,今晚星星很多,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她忽然觉得心里空空地很难受。星河璀璨,繁星千万,可究竟是哪一颗,才只属于她一人,可以在这暗夜里照亮她人生之路?

    “为什么?”身后的朱权见她不回答,追问道。

    “我一直认为,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刘青此生,只愿觅得一心人,白不相离。王爷,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还请王爷珍惜你已拥有的人!”刘青转过身来,看着朱权。

    朱权凝视着眼前的人,这双眼眸是这般的清澈纯净,像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可拥有这样眼眸的她的心,他此刻竟然看不透。

    或许,他从未看透过?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你的心,可曾有我?”

    “刘青从不敢奢想。”刘青咬咬嘴唇,摇摇头。

    朱权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你敢说,你从未对本王有过心动?”

    “爱情的种子。如果没有合适的环境,它是不能萌芽生长的。”刘青抬眼与他对视,“从得知你是宁王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的知道,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刘青在这世界上,除了一颗心,什么都没有。我,输不起!所以,我不敢心动。”她长叹一声,道:“王爷,我们做朋友吧!做朋友,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能细水长流。”

    “不可能!”朱权断然道,“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刘青看着他坚决的眼眸,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可我,是决不会跟人共伺一夫的。”

    “为什么?世间的女子都如此,便是我皇姐贵为公主,也免不了跟人共侍一夫。”朱权看着刘青,黯然一笑,“你真的,要这么苛刻?遇到你,我已二十五岁,如果我能预知生命前路上有你。定能守身相待。可现在……事实生,已不能改变。我只希望你看在心里有我的份上,能体谅我的苦衷。”

    朱权这番话说得刘青心里酸楚——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如今,能把话说到这样的程度,他真的,爱得很深吧?

    朱权见刘青低下头,没有说话,又解释道:“王妃张氏,是我十六岁时父皇给指的婚。少年夫妻,陪我一路走来,与我一起被四皇兄肋持。共过患难,又与我育有两子,我对她,虽无爱,却有情,她的父亲,因我的关系,已被收回兵权;三个侧妃,都是她们家人看我得势,想在我成事后能扶持他们,我当时起事也需要他们的支持,于是纳了亲。周氏和刘氏的父亲,因与我走得近,新皇登位后便被一一贬谪。她们与我都育有子女,如送她们出府,于她们而言,余生凄凉,我……于心不忍。除此以外,其他姬妾,都是下属官员送的,当时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我都收下了。你要觉得不喜欢,我便送她们一笔钱,安置她们出府。可好?”

    刘青摇摇头:“谢谢你对我的感情,可我真的做不到跟人分享一个丈夫。还有,我自由自在惯了,让我天天呆在这金丝鸟笼里,守着各种繁复的规矩,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朱权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刘青的双眸,眼里的柔情慢慢冷了下来,良久,沉声问道:“这么说,你还是坚持要走?”

    看刘青点头,朱权的脸一点点沉下去,终冷冷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够爱。否则,你怎么会计较那么多!”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大步离去。

    刘青看着他越走越快的背影,凄然一笑。这个男人,她不是不动心,可他真的不属于她。有缘相识,无缘相守,如今这血淋淋的一刀终于捅完了。明日,该是她离开此处启程往前的时候了。

    回到虚竹院,一夜的辗转,第二天天刚亮,刘青便拿着包袱出了门。昨晚话已说完,告辞便没必要了吧?

    “姑娘。”她刚走到院门口,朱六便出现在门前。

    “宁王府这是要软禁我?”刘青看着朱六,冷冷道。

    “小人不敢,王爷只是怕姑娘不辞而别。姑娘稍等,小人这便让人去禀报王爷。”

    且不说这朱六朱七功夫比她高出很多,单是那日许雍的手段,刘青就知道硬闯是不行的。她叹了口气,摆手道:“去吧。”

    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冷着脸的朱权便大跨步进来了。

    “你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走?”朱权盯着刘青,良久,冷冷道。

    “是,请王爷允许。”刘青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躲闪。

    “好,好,好!”这坚定的目光犹如一把钢针,刺痛了朱权的心,使他全身的血向头上涌来,他大声道,“我朱权,再失败,也还不到强求别人的地步。”他昂起头,冷道:“你走!”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大声吼道,“朱六,让她走!”

    朱安是跟着朱权一块来的,此刻他看着刘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刘青全身的力气似在那三声痛楚的“好”被抽尽,最后的一丝清明让她从脖子上取下朱权送她的玉佩,递给朱安:“请你,帮我,转给王爷。”

    朱安接过玉佩,哑着嗓子道:“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玉佩吗?”

    刘青哪里还能说得出话,她满眼满心都是刚才朱权那绝然痛楚的目光和踉跄的背影。

    “这玉佩,先帝所赐,是亲王身份的标志……”

    刘青摇摇头,轻轻一福:“还请公公转交王爷。”这玉佩分量太重,她要不起!

    她说完,也不等朱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院子,到马厩牵上马,直奔城门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杭州的拥抱

    (昨天有金英熙、小李乐容、玥児涙、书友100530093059468、nancywangwen五位亲给泠水打赏了,泠水谢亲们的赏。)

    再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旅行。四月的莺啼声声,繁花处处,此时看到刘青的眼里却又不同。想起去年她刚出山时,虽已时值深秋,但那时的她心情舒畅,什么样的景色看在眼里,都是满目惊喜与新奇。而如今这江南明媚春光处处美景,她却没了那份惊叹之心。

    都说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还是山,看水仍是水。

    刘青想起这个说法,不禁笑了起来。她是不是正在经历第二重境界呢?初出山时,她怀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新鲜,什么样的景色在她眼里都是原滋原味的大明事物。如今她心中有了颜色,看在眼里的风景也带上了既定的色调,山已不是原山,水也不是原水了。待到有一天,她悟到“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时,那便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吧?只是那时的山与水,该是过尽千帆的淡泊了!

    本来跟陆宝成和李植约好,五月初在杭州一起筹备归园茶居的开业的,也好整理前段时间的茶居经营得失。这时间原来计算三人无论如何都可以聚齐的,但刘青现在却不想那么快到那世俗繁华之处。因此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富阳县时,已是五月中旬的光景了。

    想到离杭州就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刘青便在富阳县城找了个客栈,好好泡了个澡,洗了个头,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天没亮她就起了床,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了趟拳,看天色微微有亮光,她便骑马朝城外驶去。

    没多久就看到离城门不远的那片树林了。穿过一片树林,刘青正要拐弯,忽然听前面茬路上有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有两匹马直奔过来,前面那马上骑着一个劲装打扮的少女,后面一男子追着喊道:“月荷,你要去哪儿,你等等。”一阵马嘶,男子急驰而来,拦住了少女的去路。

    “林浩南,你让开。”

    “月荷,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接受我的情意?”

    “浩南,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你明明知道我对文潜一心一意,你为什么还要提亲?”

    “文潜举家到杭州已有半年,并无半纸书信给你,你还不死心么?月荷,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心里有谁我不在乎,只要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

    “不,你胡说,文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事被绊住了。我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你让开路。”

    “你……你一个人这么去杭州,我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我有武功在身,自不会有事。你不要跟着我,否则你别想我再理你。”

    “月荷……”

    “我走了,我父母那里我给他们留了信,你让他们不用担心。”少女拍马离去。

    那男子骑在马背上望着少女远去的轻尘,久久不动。

    刘青一大早看了这出戏,摇摇头叹息一声,低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空透出一抹微亮,那颗明亮的北极星在这微光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明亮的天空里。只是刘青知道,它其实仍在那个位置上,亘古不变,只不过白天暂时看不见而已;如同那一个人,这么些天来,都在她心底那个深深的角落里,平时隐然不见,只在某个偶然的时刻,他便会从心底里冒出来,用他漆黑透亮的眸子,深深看着她……

    站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牵着马慢慢朝城门走去。待交了路引出了城,刘青回头看看身后的城门,有些迷茫——这几个月来,一座座城门被她抛在身后,又急匆匆奔向另一个城门,这便是她要的生活吗?站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抛开心中的胡思乱想,骑马朝前慢慢行去。

    到了城外的五里亭,刘青看见亭边简陋地搭了一个草棚,一对老夫妻正在草棚里忙着,空气里传来热包子的味道。

    “两个素菜包子。”刘青下了马,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了。”老头用碟子装了两个包子过来,放到刘青面前,“小人这里还有热热的豆浆,客官要不要来上一碗?”见刘青点点头,又舀了一碗豆浆过来。

    灶上传来老妇激烈的咳嗽声,老头对刘青歉意地笑笑,急忙跑回灶上,拍着老妇的背给她舒气,又给她倒了碗水,连声责道:“看看,看看,我叫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你就是不听,硬要过来,又咳得厉害了吧?”

    老妇喝了口水,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闻言道:“没事的,就这一阵,过了就好了。我要不来,你有客人的时候忙不过来;没客人的时候吧,又闷的慌。我来,好歹能陪陪你。”

    “你呀!”老头的声音满是爱怜,看老妇因咳嗽弄乱的头发,忍不住用手去给她拢到耳后。

    “死老头,有客人呢。”老妇抬头看刘青正望着他们,忙拍开丈夫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有一丝少女的娇羞。

    刘青扭开头去,以免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咬着包子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来——这或许正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吧!看着棚外那条绵延向前的大路,她结账起身,跨步上马,朝杭州方向驰去。

    两个多时辰后,明朝初期的杭州城,在五月的一个午后,就这么静静地出现在刘青面前。高耸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似乎在明示它曾为都城的荣光;然而城墙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又似在诉说战争所留下的沧桑。“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因遭战乱,杭州城内的不少宫殿在宋末元初被毁,工商业曾一度衰落,西湖也渐被泥土淤塞。虽由于在南宋时期打下了繁华基础,恢复较快,元朝至正年间,大运河全线开通,杭州水运可直达大都(北京),成为全国水运交通要津,对促进南北经济文化交流,发展对外贸易起了很大作用。但刘青站在这被马可波罗赞为“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的街道上,不知是否是自己心理暗示的缘故,总觉得空气中隐有一丝忧伤的气息。

    在街上吃了午饭,刘青便打听归园茶居的所在。但不知是否是杭州城太大、茶馆太多,而归园茶居尚未开业、或是开业了名声未传,问了许多人,皆都摇头不知。刘青想了一想,当初她建议杭州的归园茶居要建在西湖畔风景优美的地方,如今西湖边最热闹的地方就属雷峰塔附近了。想到这里,她便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先打听雷峰塔的方向所在,再沿着路人的指点,走到耸立在西湖边的雷峰塔附近,找到隐藏在绿树红花间挑着“××茶馆”旗幌的白墙灰瓦,一路寻访打听,终于看到了“归园茶居”那明晃晃的高幡。

    看看绵延左右看不见墙角的围墙,刘青暗忖:“看来陆宝成这次下的血本不小,这茶居占地颇广啊!”

    走到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却不见招呼的小厮,刘青只好“咚咚”拍门。过了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露出一个清秀小厮的脸来。那小厮看到刘青,上下打量了两眼,脸上一喜,不待刘青说话,便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公子是否是刘青刘公子?”

    刘青心里诧异,嘴里应道:“正是。”

    那小厮惊喜地“啊”了一声,缩回了头就往里跑,留下刘青一头雾水,不知是何状况。正纳闷间,只听“呀“的一声,刚才那小厮又转了回来,把大门拉得大开,刚才欢喜的脸上满是惶恐,他跑到刘青面前,“嗵”地跪下,不安道:“对不起刘公子,刚才小的太高兴了,把您忘在这儿了,请公子责罚。”见刘青不作声,又惶惶然道:“公子您不知道,陆公子和李公子在此等您大半个月了,总没见您来,急得都快要四处派人找您去了。小的们日夜守在门前,盼着您来。没想到……小的今儿吃坏了肚子,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您却来了。小的惊喜过望,急着禀报这好消息,结果把您忘门外了,小的该死,还请公子责罚!”

    刘青搞清楚了状况,不禁好笑,把马缰扔给他,进门往里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起来吧!不用担心,往后好好做事就行。带我去见陆公子他们。”

    那小厮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谢过刘青,牵着马引领刘青进去。

    杭州的归园茶居,比起岳阳和南昌的园林建造来,更为精致!刘青一路进去,只见山水明秀、厅榭精美,树木明净疏朗,池中累石成山,岸边藤萝拂水,小桥曲径通幽,真是一步一景,步移景异。

    “刘兄,是你么?”远远有几个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待到近时,只见李植一马当先,脸上红光满面,两眼熠熠生光,见到刘青,扑上来竟然一把把刘青抱了个满怀。

    刘青被这意外之举吓得愣住了,一下没闪开,被抱了个结结实实。李植比较高瘦,刘青被他肩上的锁骨撞得鼻子生疼,扑鼻是年轻男子的味道,纵是刘青思想开放、脸老皮厚,此时众目睽睽下,也不禁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地从李植怀里挣脱出来,摸着鼻子瞪眼嗔怪道:“李兄,你这搞的什么名堂?你就是以这种方式迎接小弟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名声在外

    李植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放开刘青,手足无措,半天才面红耳赤地嚅嚅道:“对、对不起,刘兄,李植失态了。”又抬眼偷看刘青,见刘青并不如何生气,补作了个揖,咧嘴笑道:“看见你来,李植实在太高兴了……”

    刘青摸摸鼻子,也讪讪而笑,心里着实郁闷——这李植原来一直觉得他是彬彬有礼的书生,没想到对人这么热情如火,颇有西方潜质。不过,她一大姑娘,这么被人明着吃豆腐,还不能说出来,这天理何在?女扮男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呀!

    这时,陆宝成才呼哧呼哧地跑来,抹着额上的汗,对刘青拱手笑道:“子衿,你怎么这时才到,担心死愚兄了。”

    对嘛,这才是明朝读书人正常的欢迎态度嘛!刘青瞄了李植一眼,也拱手跟陆宝成寒暄,找了个由头解释迟到原因,怕他们刨根问底,忙扯开话题,笑道:“陆兄这几个月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啊,比起第一次见面来,又发福了不少啊。”

    陆宝成挠挠头,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呵呵,不用拼命读书考功名了,愚兄这心一宽啊,体就胖了!可见愚兄还真不是读书的料啊!”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往里走,进了正厅,有小厮奉上茶来。刘青打听了半天的路,真是渴了,端起茶杯牛饮一通,完了抹着嘴问道:“对了陆兄刘兄,红茶我早已制好,让林掌柜送到南昌陆府上,莫非陆兄没收到?怎么在南昌茶居未见沏泡?”

    “收到了。只是愚兄和家父、林森兄商量了一下,这世上从未有过的新茶面世,必要来它个轰轰烈烈,方才能让众人皆知,从而争相购买。岂可默默无闻地开卖?所以愚兄二人一直在此等子衿来,准备趁咱们杭州茶居开业之际,弄它个惊天动地的轰响,方不辜负子衿制茶好手段。”陆宝成看来是天生的商人,谈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两眼放光。

    谁说古人不聪明?连广告效应都研究得如此透彻!刘青自愧不如,心里对陆宝成他们大是佩服!

    “对了,子衿,你真跟宁王和张天师是至交好友?”陆宝成忽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刘青问道。

    “你怎么问这个?”刘青诧异。

    “你在南昌闹的动静不小啊,全国文人雅士的圈子就是那么大,发生在咱茶居里的事我们岂可不知?子衿你还想藏着掩着,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可惜啊,当时我和林森兄都到杭州筹备这家茶居了,没看到子衿你的风采。听说,宁王待你甚是亲厚,你当时大展才华,把众名士的风头都抢光了?嘿嘿,我知道了此事,让人发话说,你是我们归园茶居的老板之一。你猜怎么着?那些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名士们,对我和林森兄着实客气了许多,让人心情大畅啊!”陆宝成做了几个月生意,原来那点书本的迂腐气儿消磨殆尽,说话越发的活泼有趣起来。

    刘青心里冷汗直流,实在怀念刚认识时说话文绉绉的陆宝成,忙摆摆手道:“小弟与那宁王纯属只是认识,并无深交!南昌茶居的事……陆兄,你又何必说出我是这茶居的老板呢!”

    “子衿,说到学问我不如你和林森兄,但说到做生意,你们却不如我。让人知道你是茶居老板,这事于茶居、于你,可都是名场立万的好事情,别人想都还想不来呢!至于令师和宁王的事,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是让人费思量,比证实了效果还要好!子衿,愚兄和林森兄与你相识一场,又一起做这名利双收的好生意,也让我们沾沾子衿的光,入一入宁王、天师和那些名士的眼,这事子衿你可不能推脱!”

    “又安兄不愧是奸商,打得好算盘!”事已至此,刘青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植一直没有做声,一边品茶一边听他们谈话,只时不时看着刘青,眼里似有东西闪动。此时见谈话稍歇,开口道:“刘兄……”

    “叫我子衿!”刘青不禁又叹了口气。这李植,除了刚才那骇人的拥抱(当然,如果换成陆宝成有这举动,这又称不上骇人了),一直循规蹈矩得让人叹息!刘青一现代人,随便惯了,老是被大自己三、四岁的人“兄”来“兄”去的称呼,实在别扭得紧。待提出意见,陆宝成倒爽快的改了,只李植这迂腐小老头儿,硬说刘青于他有半师之恩,坚决不肯改口。这不,又叫上“刘兄”了!

    “刘兄,李植愚顿,却也知尊师重道,直呼刘兄其名万万不可!”李植正言以对,坚持原则。

    刘青不禁抚额,不过想想李植是大宅门里庶出的孩子,与他人成长环境不同,为人拘谨一些,倒也能理解!

    “刘兄,你怎么清瘦这许多?”李植见刘青对他的称呼不再提出异议,遂把刚才没说完的话问出来。

    “呃!旅途劳顿,没什么的!”刘青笑笑,端起茶杯佯装喝了口,心里疑惑:“好像也没少吃少喝啊,怎么会瘦呢?”

    “那刘兄定得好好在此休养一段时间。刘兄可曾吃过午饭?”李植看刘青点点头,又道:“旅途劳顿,刘兄还是先去好好休息!晚上又安兄和我再给刘兄接风!”说着站起来,准备亲自送刘青去休息。

    陆宝成好似犹豫了一下,也站起来笑道:“就是就是,子衿今日好好休息,茶居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好好一大块地方闲置这许久,哪能不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刘青倒能理解陆宝成的心情,不过也没推脱,急也不急这半日,当下跟他们一起走到自己的新住处。

    李植安排给刘青的小院名叫透月轩,跟岳阳的住处一样,也是依山傍水——左倚夕照山,并用假山相连,作出拔地数仞、悬崖峭壁的样子;右临西湖之水,有水池相连,涧谷幽邃,秀木紫荫,水声潺潺,清幽无比。而且此院偏于一隅之地,隔墙便是茶居围墙之外,让刘青翻个墙悄悄溜出溜进甚是方便!

    “以后此院,便是刘兄的家了,除了刘兄,再不会安排人到此居住,刘兄且安心住下。”李植见刘青面有赞许,知道她喜欢此处,心里很是高兴。

    “此地风景,尤为一绝,不用来待客,倒给我这住不了多久的人为家,这……是不是太浪费了?”

    “要不是刘兄你教愚兄建造园林之法,这种景色,哪能出现在这西湖之畔?这园中之景尽出自刘兄胸垒,刘兄哪里住不得?”李植正容道,一付你再推脱我便要滔滔大论的样子。刘青忙闭上嘴巴,选了一间屋子,把自己的包袱放好。

    陆宝成站在一旁,心里对李植的马屁一脸鄙夷:“哼,李植你这小子,你好像忘了这园子是你老兄我出钱建的吧?没有我出钱,你那什么园林理论理解得再透彻,这景怕你也造不出。”不过对刘青住在哪里,他实在没啥意见——且不说他本人对刘青的才华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单说这几个月来在名人雅士面前露脸的程度和金钱的收益,便让他对刘青无比的心悦诚服!

    “刘兄,你是否看一下伺候你的人?”李植又问。

    “老规矩,不用人伺候。”刘青说完又补充一句,“只留一个人在院外附近待命叫传便是。”在宁王府住了一小段日子,刘青觉得,有一个人随时听自己招唤也是不错的,不用事事自己跑来跑去了。唉,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呐!

    陆宝成和李植回大厅去了,刘青叫小厮给她打了洗澡水,把院子的门关好,洗了个澡和头——这古代灰尘飞扬的土路,可是让她够呛!

    接着她又洗了衣服,晾在院子里,然后坐下来,对着从芥子里拿出来的镜子,一下一下用梳子梳着长发,怔怔地看着镜子自己的容颜。

    她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儿,前世里,也爱打扮、也爱臭美。然而来这明朝七年,她不是穿着乡村小女孩毫无美感的衣裙,就是穿着男装东奔西跑。她本也不甚在意,然而上次在宁王府,她被迫换上女装,当时却被镜子里的自己惊呆了——一直风餐露宿,也没空好好打量自己,没想到自己这付面孔经风吹雨打,不但没有一丝沧桑,竟然更为神清骨秀、明眸皓齿起来;尤其是肤如凝脂,隐隐有一层莹光,使她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来。那一次,她心底里对美的热爱被彻底唤醒,从此渴望身着女装,为此这一个月来一路上她买了不少精致的女装,放在了芥子里。

    她把芥子里的女装拿出来,呆呆地看了半天,又一套一套地放回去。她真希望,能穿上这些漂亮的女装,自由来往于这大明之界。不过,梦想啊梦想!

    “刘公子是否得便?陆公子与李公子请刘公子前去用饭。”酉时刚到,茶居的小厮煮诗,站在自己新建的木屋前面,朝透月轩大声喊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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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诗心里很在好奇。今日听说三位东家之一的刘公子到了,自己就被李公子选了出来,看工匠们乒乒乓乓一下午,用木头建起这座离透月轩七八丈远的小屋。李公子训诫说,刘公子喜欢清静,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以后只要刘公子住在杭州,自己就呆在这小木屋里,随时听刘公子招唤。还告诉自己,如有事通传,就只能站在这里喊,不得走到院子近前。

    这么远,刘公子能听到吗?煮诗在心里嘀咕,心里犹豫着是不是一会儿到院门前去叫唤。

    透月轩的院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位隽秀飘逸的年轻公子来,只见他返身把院子门锁了,才朝煮诗这里走来。煮诗连忙跪下:“见过刘公子。小的煮诗,随时听公子召唤。”

    “起来吧,以后不用行此大礼。”煮诗听刘公子温言道,声音圆润,不似一般男子低沉,煮诗觉得甚是好听。

    煮诗爬起来又作了个揖:“是,谢过公子。刚才李公子派人传话,问公子休息好了没有,如休息好了,两位公子在宁远居为公子接风。”

    “到外面去吃?”刘青皱眉。她久动思静,刚安顿下来,还真不想又跑出去吃什么饭喝什么酒。不过客随主便,她对陆、李两人的好意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煮诗朝前厅走去。

    进了前厅,只见陆宝成跟李植正在下棋。看刘青进来,李植把手中的棋一丢,看着刘青问道:“刘兄休息得可好?”

    陆宝成见刘青点头,便站起来伸伸腰道:“走罢,我已在宁远居预订了位置,为子衿接风洗尘。”

    三人带了两个护院一起骑着马出了门,到了河坊街上,只见那挑着“宁远居”三个大字的酒楼,高朋满座,甚是热闹。

    “这里是杭州最好的酒楼,每天都是这么热闹。要不是我爹跟这酒楼老板的有些私交,今晚还订不到座位呢。”陆宝成带着他们到靠窗的一桌坐下,笑着解释道。

    “李兄、陆兄,是你们啊?”正刚坐下,隔壁桌就有人叫道。刘青转头一看,却是一位中年士子,穿着藏青色直裰,朝李植和陆宝成拱手笑着。

    李植和陆宝成也拱手回礼:“原来是王兄,你怎么也到杭州来了?”

    “家外祖父过寿,小弟前来贺寿。请问这位是……”那士子解释着,看着刘青又拱手问道。

    “这是刘青刘子衿。子衿,这是王承王迎文公子。”李植给双方作介绍。

    “啊,这就是刘公子?久仰大名、名仰大名。刘公子在南昌茶居一展诗才,四座皆惊啊!小弟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宁王殿下是否安好?”那王承一听,满脸献媚,急走过来到刘青面前深深一揖。

    刘青本听他满嘴“久仰”心里便有些歪腻,再听到“宁王”二字,心里莫名的不高兴起来。但猜到这位王承大概是归园茶居的客人,倒也不好不理,只好拱手,淡淡道:“原来是王兄,幸会幸会!南昌一别在下便未曾见过宁王,并不知宁王近况。王兄跟家人朋友也来吃饭哪?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士子见刘青不欲多谈,忙陪笑道:“不打扰不打扰。三位用饭吧,今晚的费用小弟都包了,三位仁兄不必客气。如有机会,王承再请刘公子赐教。”

    这一吃请被陆宝成再三推辞,王承才回了自己那桌。

    “子衿现在名声在外啊!看见了吗?要是搁在以前,这些有些名声的士子,有谁正眼瞧得见我和林森?现在咱们茶居成了名士聚集地,许多人为了成为会员,也眼巴巴地上来跟咱们攀交情了。再加上子衿你在南昌的扬名,我和林森也水涨船高,入得名士眼里了。”陆宝成点了菜,又得意地对刘青低声道。

    想想在南昌茶居里名士们对她前倨后恭的态度,刘青无奈的摇摇头。“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过去我不知世界有很多奇怪,过去我幻想的未来可不是现在……”刘青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崔健的这首歌词,自己不禁失笑。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来到杭州,自是吃杭州名菜。西湖醋鱼、蛋黄青蟹、蜜汁火方、火踵神仙鸭、干炸响铃……摆了满满一桌子,虽环境吵杂,大厨高超的厨艺仍让刘青吃得腹胀肚圆,现在她终于理解这里为什么挤挤攘攘了。

    下得楼来,已是戌时一刻。刘青看除了酒楼,来时热闹的这条街道已冷清下来,但前方有条巷子,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刘青奇怪道:“咦,不是要宵禁吗?前面那是什么地方?怎么现在仍这么热闹?”

    李植红了脸,拉着刘青道:“天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才七点多钟就叫晚了?刘青白他一眼,拉着陆宝成的袖子便往那街上走。她自从来这古代,街逛得极少,此时喝了两杯酒,精神有些亢奋,好奇心大起,定要过去瞧瞧。

    陆宝成笑眯眯地跟刘青走,边走边道:“怎么?子衿也动了凡心了?要不要为兄给子衿说一门亲?”

    “说亲?这逛街跟说亲有什么关系?”刘青哪里知道男人们的龌龊心思,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红着脸又恼又怒又无奈的李植,疑惑地问陆宝成。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宝成笑嘻嘻道。

    “又安兄,要去你一个人去,你拉着刘兄干什么?”李植越听越恼火,不禁上来拉刘青。

    “搞清楚啦,这是子衿要去的,不是我要去!”陆宝成叫道。

    此时,离那灯火通明处已不远了。刘青听到那边几个娇媚的声音,正乱七八糟地叫着:“大爷,你怎么才来呀,想死奴家啦!”“大爷,您别走呀,您不喜欢翠红啦?”饶是刘青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不禁啐了一声,瞪了陆宝成一眼,转身就走。

    “哎哎,子衿,不是你要来的么?”陆宝成一看不对,忙叫道。

    “我要来的?我哪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人,不早说,真是……”有人说青楼是穿越女必游之地,可刘青素来爱惜自己的羽毛,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不肯拿自己的清誉来糟蹋。而且这终是乌烟瘴气之地,不去也罢!

    “刘兄,走这条路近。”李植一看刘青不去青楼,心里大喜,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道。

    刘青带头朝小巷子走去。艺高人胆大,她荒郊野外哪里没住过?这小巷只是有些暗,既李植说近,自是走得。

    没想到她一踏进巷子,就敏锐地感觉不对。她回头“嘘”的一声,让陆、李等人噤声静等,一个人轻轻闪进巷子里。

    只见小巷幽深的那头有一丝微弱的灯光,好似那青楼的后门,两个汉子正把一个女子往门里塞,那女子拼命挣扎,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果然,龌龊之地必有龌龊之事!”刘青在心里哼了一声,正犹豫着是否要管这闲事,不经意间,看到门要关时那女子转过的脸来,微弱的灯光下,刘青心里暗叫:“这不正是早上在富阳城内遇上的那叫月荷的姑娘吗?”

    刘青发愣间,那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刘青想了想,正要回巷口跟陆、李两人说一声,忽觉有人从那巷口走进来,刘青转头一看,黑暗之中那人,不正是李植么?大概这巷子太暗,李植从光亮中进来,眼睛没能适应,正摸摸索索地举步维艰。

    “李兄,你怎么进来了?”刘青迎上去轻声道。

    “啊!刘兄,你没事吧?我担心你,进来看看。怕打扰你做事,又安兄我没让他进来。”

    “没事,我们出去吧。”刘青心想,要是我有事,你一文弱书生,进来有什么用啊?不过李植这一举动,让她心里暖暖的。

    到了巷口,见到陆宝成也站立不安、神色焦急地不停地在那里打转,刘青心里又是一暖,当下三言两语把情况跟他们说了,道:“情况紧急,这女孩儿进了这种地方,时间久了我怕出事。你们先回去,我去把她救出来。”

    “你……”李植一把拉住刘青,“不行,这很危险,你不能去。咱们去报官!”陆宝成也直点头。

    “有些事,官府也不好管。放心吧,你们忘了我会武功了?这种地方的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刘青给他们吃几颗定心丸。

    “那你带这两人去。”李植又指着他们带出来的两个护院道。

    “他们那功夫,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更方便。放心吧,没事的!”刘青不以为意地瞄了那两人一眼,拍拍李植和陆宝成肩膀,一闪眼消失在他们面前。

    李植和陆宝成看到眼前忽的没了人,顿时大骇——原来只知道刘青身上有武功,而且居说不弱,如今看到她这一手,才知道所传非虚——这功夫哪里是不弱,简直是很高!

    正发呆,眼前一花,刘青又站到了他们面前:“对了,差点忘了。你们不要呆在这里,赶紧回去。我救了人,自会带她回茶居。你们在这里呆着,久了有人发现,明儿这青楼一查就知道是我们干的,麻烦大了。听话啊,不要因为担心我坏了事。”一闪又没影了。

    (O(∩_∩)O~咳咳……那个……泠水看女生网首页有个“新书月票榜”,每书上架一个月内可以呆在那榜上。偶刚看了一下,这个月下来有五、六十票就可以在那榜露脸了;而泠水这月十五号上的架,今天为止收到亲们投的粉红票有24张。所以……咳咳……泠水想跟亲们打个商量——如果亲们手里有粉红的,能不能在二月初投给泠水?如果亲们给力一点的话,泠水会有希望在那榜上露上一小脸哦!泠水作揖先谢亲们,如能冲上榜,泠水会加更以谢亲们。咳咳……orz)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等一千年

    吃过饭,刘青叫伺候茶艺姑娘的两个丫环过来听林月荷使唤,这才到前院去。

    陆宝成和李植早已坐在那里等她了。见她进来,陆宝成笑道:“怎么样?美人在侧,昨晚刘兄睡得还安稳吧?”

    “睡得很不安稳,”刘青看他笑得暧昧,叹息着摇摇头,“一直在想,陆兄的算盘打得越来越响,我哪天不会被他卖了吧?”

    “这个问题为兄倒要好好想想,要卖就得卖个好价钱。”陆宝成上下打量刘青,一付待价而沽、煞有介事的表情。

    李植在旁见他两人相互打趣,不禁莞尔。看看刘青面色,他关切地问:“刘兄,那女子怎么样?”

    “嗯,见到情郎另娶他人,甚是心伤。她想在此住上几日,平复一下情绪。李兄你派个人去我那儿,帮她送封信回富阳。”

    李植点点头,起身去安排。

    “这是几个茶居的账本,这是三才杯的账本,这是红茶和太平猴魁的账本,子衿你看一看。”陆宝成拿出几个账本,扔给刘青。

    刘青不禁失笑:“也就岳阳和南昌的茶居和三才杯有进项吧?其他还没开始赚钱呢,你拿来给我看什么?”

    “看看为兄我砸了多少钱进去啊,半天没能营业,为兄我是心急如焚啊!”

    “还不是你要待价而沽吗?”刘青白他一眼,拿起账本道:“这账本我慢慢看,你让那茶艺姑娘去迎风楼,我要开始教授茶艺了。”

    “她们已等候在那里了。”李植正好回转,在外应声答道。

    刘青喝完杯中茶水,才施施然起身,到迎风楼开始重温她的教师旧梦。

    功夫茶具陆宝成早已大量制作完毕,与红茶一道都运到了各地的销售据点,只等杭州归园茶居一开业,就在各地同步推出。所以杭州的茶具和茶叶都是现成的,再加上八位茶艺姑娘都有沏泡绿茶茶艺的底子,刘青的教学甚是轻松。

    心里惦记月荷,刘青中午便叫把自己的饭摆到透月轩里,自又惹来陆宝成“重色轻友”的打趣。

    “信送去了吧?”刘青很久没有女性朋友了,这月荷性格爽朗,敢爱敢恨,倒也合她味口。

    “送去了,多谢姐姐。”林月荷点点头。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刘青给月荷挟了一筷子菜,心头恍惚一下——她什么时候有给人挟菜的习惯了?

    “我……我不知道。”林月荷怔了一下,摇摇头。

    “秦浩南不好吗?”

    “也没不好,只是,我从小心思都在文潜身上……”月荷咬咬嘴唇,眼光迷茫。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刘青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很希望她能在这尘世间获得幸福。放下碗筷,她望着窗外绿柳,缓缓开口:

    从前,有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出身豪门,家产丰厚,又多才多艺,日子过得很好。媒婆也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踩烂了,但她一直不想成亲,因为她觉得还没见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个男孩。

    直到有一天,她去一个庙会散心,于万千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不用多说什么,反正女孩觉得那个男人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结果了。可惜,庙会太挤了,她无法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人群中。

    后来的两年里,女孩四处去寻找那个男人,但这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祷,希望能再见到那个男人。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佛祖显灵了。

    佛祖说:“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女孩说:“是的!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佛祖道:”你要放弃你现在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

    女孩很坚定:“我能放弃!”

    佛祖又道:“你还必须修炼五百年道行,才能见他一面。你不后悔么?”

    女孩摇摇头:“我不后悔!”

    女孩变成了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风吹日晒,苦不堪言,但女孩都觉得没什么,难受的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这让她都快崩溃了。

    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了,看中了她的巨大,把她凿成一块巨大的条石,运进了城里,他们正在建一座石桥,于是,女孩变成了石桥的护栏。

    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见了,那个她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像有什么急事,很快地从石桥的正中走过去了,当然,他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男人又一次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是佛祖。

    佛祖问:“你满意了吗?”

    女孩摇摇头:“不!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桥的护栏?如果我被铺在桥的正中,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他一下!”

    佛祖叹口气,道:“你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女孩道:“我愿意!”

    佛祖又说:“你吃了这么多苦,不后悔?”

    女孩摇摇头:“不后悔!”

    女孩变成了一棵大树,立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女孩每天都在近处观望,但这更难受,因为无数次满怀希望的看见一个人走来,又无数次希望破灭。如果不是有前五百年的修炼,相信女孩早就崩溃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女孩的心逐渐平静了。她知道,不到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出现的。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女孩知道他会来了,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动。

    来了!他来了!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么俊美,女孩痴痴地望着他。

    这一次,他没有急匆匆的走过,因为,天太热了。他注意到路边有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荫很诱人。休息一下吧,他这样想。

    他走到大树脚下,靠着树根,微微的闭上了双眼,他睡着了。

    女孩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无法告诉他,这千年的相思。她只有尽力把树荫聚集起来,为他挡住毒辣的阳光。

    千年的柔情啊!

    男人只是小睡了一刻,因为他还有事要办,他站起身来,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在动身的前一刻,他抬头看了看这棵大树,又微微地抚摸了一下树干,大概是为了感谢大树为他带来清凉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视线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现了。

    佛祖道:“你是不是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你还得修炼……”

    女孩平静地打断了佛祖的话:“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佛祖疑惑道:“为什么?”

    女孩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爱他,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佛祖颔首:“哦!”

    女孩抬头问道:“他现在的妻子也像我这样受过苦吗?”

    佛祖微微地点点头。

    女孩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就在这一刻,女孩发现佛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或者是说,佛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女孩有几分诧异:“佛祖也有心事么?”

    佛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因为这样很好,有个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为了能够看你一眼,已经修炼了两千年。”

    故事讲完了,刘青把碗里剩下那口冷饭拔进嘴里,看了陷入沉思的月荷一眼,起身向迎风楼走去。

    月荷坐在桌前,久久不动。

    这天晚上,刘青练完了功,正要休息,忽隐隐听到离透月轩十几丈外有人打斗的声音。“莫非有贼?”她拉开门,朝声音方向飞掠而去。远远看到两个护院正与一人打得难分难舍。她也不及细看,掠过去一个推手,把那人打倒在地。两个护院见刘公子一出手,小贼便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大喜。

    其中一个护院是昨晚跟他们到宁远居的,比较机灵,见势趁机把那人按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那被抓之人忙叫道:“我不是贼,我是来找人的。”

    刘青听声音,心里一动,命护院:“抬起他的头来。”

    待那人的脸被转过来,刘青不禁叫道:“秦浩南?”前天刚见过,还比较有印象。

    “啊?你知道我?”刘青出手只是志在把对方打翻在地,所以秦浩南并没受伤,闻声抬起头来惊异的问道。

    “刘公子,这人你认识?”两个护院也大吃一惊,又转过头质问秦浩南,“既如此,这位公子你为什么不叫人在门外通传,而要三更半夜到这里来翻墙?”

    “这……我……”秦浩南吞吞吐吐。

    反正昨晚的事这护院也知道,刘青遂帮他解释:“他怕是来找昨晚救出的那位姑娘的。”

    “月荷真在你这儿?”秦浩南闻言大喜,抬头打量刘青几眼,又表情复杂的道:“你……你没把她……她还好吧?”

    “她挺好。”刘青看到他表情,心里好笑,不禁玩心大起:“你要不要见见她?”

    “她……”秦浩南本想摇头,可不知为何又转了念头,点头道:“好。”

    “请跟我来。”刘青示意护院放开他,带着他到了透月轩。似没看到秦浩南的四处打量,直接敲响月荷的门:“月荷,月荷,睡了吗?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有什么事吗?”月荷明显已睡下,闻言起身,窸窸窣窣地穿衣。一会儿“呀”的一声开了门。

    “哪,本公子已将你带到,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公子三个字刘青咬得挺重,又朝月荷挤挤眼,施施然回了房。但愿月荷明白她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章 打广告

    “月荷?”刘青听身后秦浩南惊喜的声音传来。这方圆十丈内说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要装着回避以便让人自由发挥。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月荷疑惑的声音。

    “昨天你走后,我坐立不安,随后也来了杭州,到张府一打听,才知文潜成亲,你露了一面就不知去向。我当时就急了,找了一天没找到你。以为你回富阳了,又连夜赶回去,你父母知道了急得不得了。今天一大早就一起往这儿赶,幸好这归园茶居的护院机灵,路上遇上我们知道打听,我们才拿到你的信。你父母看了信怕你想静静心,不愿见我们,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我……我放心不下,睡不着,就……”秦浩南开始说得挺溜,说到后来就开始磕磕巴巴。

    “嗯,我挺好,你回去让我父母放心。”月荷顿了顿,又道:“既如此,我明日便随你们回去吧!”

    “真的?月荷,太好了。你……你没事就好。”

    “我,我需要一些时间。给我一段时间……”月荷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没关系,别说一段时间,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秦浩南的声音充满着惊喜。

    “那你先回去吧。”月荷声音里似有感动。

    “好,我明儿一早就跟伯父伯母来接你。”

    “嗯。”

    刘青听到这儿,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

    要知道明朝时对女子在礼教的束缚上,那是相当的苛刻,先不说月荷被青楼抓去的事她在信上说了没有,单凭这秦浩南明明知道她刘青翩翩佳公子一枚,跟月荷孤男寡女共住一院,却对这事连提都不提,可见对月荷极为信任和包容。

    第二天一早正吃早饭,煮诗便通传,林府有人来接月荷姑娘。

    刘青和月荷赶到前厅,月荷与家人相见,自是眼泪涟涟。当着众人的面,林母也不好说什么,只表情复杂地用眼睛上下打量刘青,只把刘青看得毛骨耸然,害怕她会当众提出换女婿。赶紧让李植腾出一间房,让她母女俩去那边叙话。

    林母出来后,表情轻松,笑吟吟地叫人捧了一口小箱子上来,对刘青道:“多谢刘公子救了小女,大恩难报,这只是些许微礼,以表心意。”

    刘青自是推辞不要,可这林母好似当家作主惯了,说话丝毫不由人分说,硬要将箱子留下,然后带着女儿扬长而去。刘青也无可奈何。

    送完林家人,刘青跟陆、李两人一起回到前厅,打开箱子,三人顿时傻了眼。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几排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千两之多!

    “还是当大侠‘钱’途光明啊!”陆宝成在一旁抚手长叹,又一挥手:“陆意,将刘公子的红利奉上。”

    待陆意奉上银子来,陆宝成对刘青道:“哪,这是岳阳、南昌茶居以及三才杯的分红,本来想让你看完账本再给你的,现在一并给你吧,好让你有发财的感觉。一共纹银两千三百两,收好了。”

    刘青看一屋子白花花的雪花银,心里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当下一挥手:“今夜宁远居,我请客。”

    陆宝成摸摸下巴:“不知还有没有美女要救!”

    刘青接下来去给茶艺姑娘上了一个时辰课,然后回到前厅,拿出太平猴魁,沏了三杯茶,然后道:“她们还需要练上六七天即可,八天后就可以开业了。”

    陆宝成高兴地把茶一口干了:“太好了。”

    刘青抬眼看了看他俩:“二位打算如何轰轰烈烈地开业?”

    陆宝成道:“我已准备好了,那天请舞狮队来舞一舞,好好热闹一下。”

    李植点头,补充道:“然后其他一如岳阳一样,发请柬给当地名人雅士,再在士子们中进行宣传和联对,前十名成为会员。”

    两人说完,都看着刘青。刘青却没说话,拿起盖碗,轻轻泼了一下茶叶,啜了一口茶。

    “子衿,你倒是说话啊。我们可等着你来出好主意的,你别忘了,你说你出‘创意’的。”陆宝成看刘青不紧不慢的样子,忍不住着急起来。

    “这次可不光是茶居开业,还要把红茶推销出去。”刘青不再卖关子了:“所以,我们得让别人都知道这个茶。而整个社会风雅之事的影响者,还是文人雅士,只要他们说好,那大家都会说好。所以你们原来用的方法,是不错的,但我觉得,宣传度不够大。”

    “刘兄有什么好办法?”李植两眼放光。

    “咱们还是得利用对联。”刘青道。

    古代过年前门前挂的“桃符”是对联的雏形;但直到唐代,由于律诗的兴起,诗里的颌联(第三、四句)和颈联(第五、六句)讲究对仗,这对桃符的衍变产生了积极影响。到了唐末五代,有些桃符不再写上神名或符咒而是写上对仗的两句吉祥话,我国最初的对联才应运而生;到了宋代开始流行,简便的红纸也代替了桃木板,对联有了一些讲究;而对联的兴盛,则是明朝,与明太祖朱元璋有关。

    朱元璋对对联格外喜好,写了不少对子送给满朝文武。他定都金陵(今天的南京),除夕之前他传下旨意,过年时全城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除夕之夜,他化装出宫巡视,看到京城大街小巷到处是大红春联,一派升平景象,心里舒服极了。后来,他传悠到一家门前,一看没贴对联,就上前打听。原来,这是一家管阉猪带卖肉的屠户,家中没人识字。朱元璋说:“我替你写一副如何”?屠户喜出望外,连忙找来了纸墨。朱元璋提笔写道:

    双手劈开生死路;

    一刀割断是非根。

    接着,又写了个横批:

    祖传技艺。

    他写得十分贴切又挺风趣,被传为美谈。

    “楚王好细腰,全国皆饿死”,说的就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朱元璋对对联偏爱,文人学士们也便跟着纷纷效法,这么一来,作对联一时倒成为明初的时尚之举。

    如今她刘青穿越到这个时代,满肚子的古今绝对,要不利用这一时尚,哪能对得起让她穿越的老天呢?

    “如何做?”李植和陆宝成四眼发光。

    刘青走到桌前,拿起笔就龙飞凤舞。

    陆李两个赶紧围过去,刘青一面写,他们一面念道:“茶字草木人人茶茶人。”念完便一脸沉思,似在思考下联。

    刘青道:“对出此联者,可获赠红茶二两。”

    说完又提笔写道:“山石岩上古木枯,此木为柴。”陆宝成和李植忙回过神来,看刘青写完这联,还没停息,继续写道:“塔内点灯,层层孔明诸葛(格)亮。”

    刘青道:“咱们是茶居,所以我写的上联都跟咱茶居有关。茶用柴来煮水,而《三国演义》,正是咱归园茶居的绝招。这两联对出者,均可获赠功夫茶具一套。”

    “会不会太难了?”陆宝成挠挠头:“咱这茶想送出去都不容易啊。”

    “如果容易,你有兴趣对么?”刘青对他的话一脸鄙夷。

    “是啊,越是难对、绝对,越能引起学者的兴趣,在全国名人雅士中的影响也就越大,而且也越能显出咱归园茶居的品味高、学识好。”李植不愧是被刘青灌输过现代广告学的人,对刘青钓大鱼的想法终于品出味来了。

    “对啦!”刘青一付孺子可教也的赞许神情,“大鱼都围过来了,小鱼还会远吗?”

    “还有两联,敬请欣赏。”刘青继续写道;“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绝对!绝对是绝对。”陆宝成看完,拍手叫好,“咱们杭州的归园茶居正处在西湖旁边,子衿这对联里也不忘广而告之啊!”

    刘青又写:“两舟并进,橹速(鲁肃)不如帆快(樊哙)。”

    “嘿,还是点《三国演义》。”李植点头赞叹,“刘兄,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这样的绝对你也想得出?”看着刘青的两眼直冒星星。

    “麻烦李兄不要这么看俺,俺会很不好意思滴。”刘青开玩笑道。

    李植的脸慢慢涨得通红,眼睛不敢看刘青。

    陆宝成在一旁看得有趣,大叫:“喂,又安兄,你不会真对子衿有啥想法吧?”话刚落声便被刘青踢了一脚,佯装“哇哇”直叫。

    看着他那样子,连在一旁伺候的小厮都忍不住笑起来。

    “对出其中一联者,获赠功夫茶具一套,红茶二两。”刘青言归正传,说完又补充道:“当然,对出我们这对联中任一联前十名者,可获会员卡一张。”

    “咱们这些对联一出,必在全国引起轰动,刘兄,你就等着名扬天下吧。”李植道。

    刘青摇摇头:“就说是咱们三人一起想出来的对子,这样才对茶居的发展有利。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说得顺嘴起来,免费在明代给某洗发水作了广告。

    陆宝成挠挠后脑勺:“俺们会不好意思滴。”

    “是啊刘兄,如果这样做,我和又安兄跟小偷何异?”李植哪儿都好,就是太过迂腐。

    “读书人的事,能说偷么?”刘青引用了一句孔乙已名言,“此事就这么办,要是二位不同意,那这对子咱也不出了。”对付迂腐小老头儿,刘青有的是办法。

    “别啊,就按子衿说的做了。五个对联取前十名,就是五十个会员啊!”陆宝成一听大急,这么一个金点子不用,那得损失多少银子呀!

    “刘兄……”李植还想再说。

    刘青止住他,一揖到底:“李兄,拜托了。”看李植无可奈何,她不禁抿嘴而笑:“不过如此一来,开业时间至少得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就一个月。”陆宝成颇有壮士断腕的气概。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影响

    当杭州的对联宣传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丽正书院的王文宣正自豪地站在书院门口。

    绍兴丽正书院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书院,从唐朝中叶起,绍兴丽正书院作为当时全唐十七座书院之一,成了浙江最有名的书院。跨越宋、元两朝,到这明朝时丽正书院仍然办得红红火火,为浙江培养了无数人才。

    所以能得恩师一代大儒张昱的青眼,在他四个月前去京城办事时托以重任,成为丽正书院的学正,王文宣深感荣幸,立志一定不负恩师重望。

    因此这四个月来,王文宣兢兢业业,并且严谨治学。他提出的教育理念是,读书要专心致志,学习要心无旁骛。因此,他在这段时间内对书院进行了彻查,学子们与四书五经无关的东西,统统不许出现在丽正书院里。

    然而,这几日王文宣却发现,学生们上课有些不专心,课堂上常常神游天外,被提问时一脸茫然。便是平素学习最是认真的几个学生也如此时,王文宣知道,情况不对了。

    他缓步走到教舍,想通过教授们了解一下学子们不思学习的原因,推门进去,却看见教舍里的几个同仁,一个个也跟学生一样,或皱眉沉思,或闭目凝神,或念念有词,或唉声叹气……

    “你们这是怎么了?”王文宣不禁问道。

    “见过王学正。”几位教授这才如梦初醒,站起来对王文宣行礼。

    “我看你们神情不对,还有,学子们也都不思学业。哪位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文宣见大家都肃穆而立,默不作声,点名道:“张教授,你来说说。”

    “这……我们一定好好教导学生。”张彻拱身答道。

    “嗯?”王文宣威严地用眼光一扫,“莫不是诸位看山长不在绍兴,而某资格尚浅,管不动诸位?”

    此话甚重,各位教授不禁冒了冷汗。他们虽有一身清高傲气,但是人都得吃饭养家,他们又家无恒产,背无靠山,身为举人却出仕无望,探得这丽正书院的山长张昱曾为朝庭高官,门生甚多,京中人脉甚广,因年事已高才到绍兴赋闲养老,所以他们都到书院求了教授之职,希望能得山长青睐写信为其举荐。这王文宣是山长学生,山长走前对他委以重任,可见山长对他的信任。几月相处下来,他们倒也看得出王学正品行高洁,于书院的管理认真负责,能力颇强。只是,他对学子们的学习内容太过拘束一事,让几位教授稍不苟同。

    张彻赶紧从他的书案上拿出一张纸来,恭敬地递给王文宣。

    “茶字草木人人茶茶人……两舟并进,橹速(鲁肃)不如帆快(樊哙)。”王文宣念罢,皱眉沉思道,“这是……”

    “这是三日前书院一学生从杭州带回来的五个上联,说是杭州新开业的归园茶居所撰,一月内在全国征求下联。”张彻回道。

    “王学正,这五个上联,非当世大儒不能拟之,必会在全国学界引起轰动。如果我们书院能对出下联来,与大儒齐高,这对我书院的名声大有好处啊!”书院的周夫子连忙劝说,希望王文宣能看到此事的好处,免得大家被责罚。

    他们都是书院的先生,名声不是太响,很希望就此成为这茶居的会员,以便能有机会跟当世大儒们攀上交情。所以拿到这些上联后,一个个都在绞尽脑汁想下联。大概学子们也一样的想法,所以大家在学业上就有些不专心。

    “科举取士才是正道!商人逐利之举耳,却能乱尔等心志,如此怎能教书育人?”王文宣却怒道,“夫子尚且如此,难怪学子们都不安于室,如两日内尔等不能整治学风,每人罚俸半月。此事等山长回来吾自会上禀山长。”说完,王文宣拂袖而去。

    教授们你看我、我看你,末了个个摇头。周夫子叹息道:“王学正为人正直,治学严谨,就是太过……唉!”他看了看其他同仁,没再说下去。

    第二天早上王文宣正想去看看学子们的情况,仆役来传话,说山长有请。

    王文宣大喜,嫌轿子太慢,骑了马急奔张昱府邸。到那里经仆人引领进了院子,王文宣见已年愈古稀的张昱正坐在院中饮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欣喜地施礼道:“见过山长。山长一走四月,学生甚是挂念。”

    张昱抬头抚须笑道:“子建来了?来,坐,尝尝我从杭州带回来的好茶。”

    王文宣在张昱对面端正地坐下,看张昱要亲自给他斟茶,忙站起来,连称“不敢”。王文宣从心底里敬重自己这位老师,平素执礼甚恭。

    王文宣见老师从壶斟出的茶汤色泽红艳明亮,扑鼻一股香味,似果香,又似兰花香味,还带有一丝蜜香,甚是好闻,不禁奇道:“山长,此为何茶?”

    “这是归园茶居所制红茶,因邀我为他们所征下联作评点,特送了一斤予我,听说有养胃及延缓衰老之功效,尤其适合老人喝。如子建喜欢,呆会儿带几两回去。”

    “归园茶居?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哦,想起来了!山长,就是这茶馆,征什么下联,搞得书院里的学子和教授们都不能专心学业。您怎么……”余下的话王文宣没敢说,他很奇怪山长这一代大儒,怎么会跟那些逐利的商人牵扯到了一起。

    “哈哈,子建哪!‘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藏焉修焉,息焉游焉’,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啊?”老师怎么考上学问了?王文宣很是诧异,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回老师,这两句出自《学记》,说的是在规定的时间传授正课,课外应有休息、游戏和作业;正课固然重要,课外活动也是不可少的。”说到后面,他忽然明白老师指的什么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是啊,如果学习的内容被限制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这样培养出来的学子就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即便能考上科举,作了官,也是个思想僵化迂腐之人,必将百无一用。”

    “是,老师,文宣受教了。”王文宣站起来恭敬地聆听听老师的教诲后,深深施了一礼。

    “呵呵,坐吧,坐下说话。”张昱笑道,“这次老夫回来时到了杭州,见到几位老友,他们都还身体康健,跟老夫一起都被邀为归园茶居的评委。这归园虽为茶居,建造园艺却巧夺天工,极为雅致精妙。最为难得的是它准备在各地开分店,并都只对文人雅士开放,子建啊,大明文化之兴盛与宣扬必得要有一方净地啊!子建你可知道,前段时间那首《卜算子?咏梅》和《桃花诗》是何人所作吗?”

    “听说是一个跟宁王交好的叫刘青的年轻公子所作。”这个王文宣倒听说过。

    “这刘青刘子衿,就是归园茶居三公子之一啊!”

    “啊?这两道诗竟是一商贾所作?”王文宣大吃一惊。

    “所以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孔子所言必为至理也!”张昱也甚是感慨,又道,“此次五幅上联,也均为刘子衿所作。”

    “什么?”王文宣这下更为吃惊了,“学生还以为,这对联是当世哪位大儒所拟呢!”

    张昱抚着胡子,点点头:“此次,让书院的教授和学子们都去应征吧,只要对出好联,书院就出钱送他们到杭州参加归园茶居的开业庆典,与名士们一起作诗联对饮茶,这也是对他们才学的一种勉励啊。”

    “文宣必尽心办好此事!”王文宣恭敬地站起来答道。

    张昱微笑颔首。

    而此时,掀起这场风浪的刘青,却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她杭州西湖畔的透月轩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动久思静,静久思动。

    其实前世刘青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除了每年出去旅游一趟外,不上班时就宅在家里。这一世七年呆在西山村,所以能四处走走她很开心,但这段时间以来在宁王府经历的一场让她精被力竭的感情风波后,又四处漂泊了这么久,她特别渴望能有一个地方让她能好好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

    这透月轩临湖而立,风景绝佳,闹中取静;生活上被李植安排得甚是周全,无须她操半点心;闲暇时又有两位好友偶尔一晤,谈天说地,赤诚以待。刘青从家乡出来这半年多,心身从未如此放松过。所以到杭州四天了,她连狮峰山的龙井茶园都没有去看,整天呆在归园里,除了教教姑娘们茶艺,吃完饭后跟陆李两人喝喝茶聊聊天,她便把自己关在透月轩里,看看书,喝喝茶,垂垂钓。她的院子有小半是临着西湖的,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坐下,身旁垂柳依依,眼前是刚出水的小荷叶,耳边是偶尔一声早醒的蛙鸣,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心身俱宁。便是连小懒也喜欢这地方,常常从芥子里蹦出来溜达溜达。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购筝

    刘青想起昨晚吃过饭,喝完茶,聊过天,她踏着月色,蹁跹而回,当时四周万籁俱静,只听微风拂柳,啾啾虫鸣,皓月当空的情景,顿时兴致大起,放下茶杯,搬了一张桌子和文房四宝到院中,凝神而立,提笔而挥,一首苏轼的《行香子》跃然纸上。写完她看看自己的书法,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心境的缘故,这幅字她竟写出了七八分飘逸洒脱的风格来,比起之前又有进步。

    “子衿,怎么像个大家闺秀似的,整日呆在这屋子里,你也不觉闷?”透月轩外传来陆宝成大咧咧的声音。

    刘青连忙过去打开院门,见陆宝成与李植联袂而来,便笑道:“什么风把两位仁兄一齐吹来了?”陆李两人知道她喜欢清静,所以这几天没事一般不会来打扰她。

    “子衿好雅兴。”陆宝成见院中摆着茶具,桌上似有书法,笑着凑过去细看。

    李植也急上一步,看过去念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念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刘青,眸子里似有东西闪动:“没想到,刘兄的字这般好!”

    陆宝成看完也赞道:“好诗,好字,好心境。”又看着刘青笑道,“几时归去?现在就算是回到家了。看看,这几日子衿的气色就好了很多。”

    “是么?这么说,陆兄同意我在此养老了?那些茶啊,茶具啊什么的,都不用创制了?”

    陆宝成一听就苦了脸,他可指着刘青发大财、振名声呢,忙腆着脸笑道:“嘿嘿,那不行,子衿兄如此年富力强,哪能就养老呢?咱把那些茶和茶具创制出来再养老可好?”

    刘青说笑着收拾好东西,问道:“二位来找我莫非有事?”

    “我们一起来请子衿到街上走一走。整天闷在屋子里,我觉得我身上都有霉味了。”陆宝成呆在杭州等着茶居开业,刘青常常闭门不出,李植又忙于茶居琐事,他实在有些无聊。

    刘青哑然失笑,两个大男人,邀请她去逛街,还真有意思。

    “好吧,走罢。”刘青关上院门,跟他们一起缓步出去。归园离闹市虽有一段距离,但本来就是散心的,路上风景又好,又都不是裹脚的小女人,自然安步当车了。

    五月的杭州,处处繁花似锦。漫步在街头,刘青看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往日的隔离感却没有出现在心头。看着身旁说笑的两位好友,刘青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其实身处何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谁在你身边——“吾身安处是故乡”啊!

    爱逛街是女人的天性。一路过去,刘青倒比叫她出来的两人更有兴致,不但买了一幅苏绣、几样小玩意,还拉着他们一起喝了一碗擂茶。这种茶是用硬杂木做的擂棒,把茶叶、花生、芝麻、绿豆、生姜等放在擂钵里,擂成乳白色的汤汁,再用开水冲开,喝起来味道清淡甘甜。擂茶在宋朝的杭州最为流行,曾有书记载,说杭州人“一天吃三十丈木头”,这便指全城的人擂茶的擂棒每天要消耗三十丈。没想到此茶长久不衰,在明朝的街头仍会有小贩挑着担子卖擂茶。

    喝完擂茶再往前走,刘青终于找到了乐器店,她想买一张琴已经很久了。

    “刘……子衿,你会弹琴?”李植看刘青进了乐器店,让掌柜拿出一张琴和一张筝时,不禁开口问道。

    “不会,想学。”这李植脑袋开窍了?怎么今儿终于改口叫她子衿了?刘青不禁好好地看了看李植,正好对上李植熠熠而期待的目光。

    “哈,子衿要学琴的话,这里就有个现成的老师。”陆宝成也跟进去,拍着李植的肩膀笑道。

    刘青闻言又看了看李植:“李兄的琴技很高超?”她还真不知道李植会弹琴。

    李植谦虚道:“略懂一二。”

    “筝呢?”

    “呃,植只略懂琴耳。”

    “那李兄这个老师我还拜不成了。”本来正犹豫不决到底是学琴还是学筝的刘青,马上作出了选择,转头对陆宝成笑着解释道,“我准备学筝,我喜欢筝的声音。”

    李植越来越炽烈的目光常让刘青心里嘀咕。这种目光,她前段时间在朱权的眼中常常看到。按理说,李植应该是不知道她是女人的,否则他的表现和陆宝成的表现就不会是这样的了。那么,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成日里目光灼灼,这问题就大了!不过他的目光与朱权又有不同,朱权的目光炽烈而坚持,李植却常伴有压抑、矛盾和痛苦。莫非,他是在为她是男人而纠结?

    其实从现实来讲,李植倒是刘青结婚的合适人选。他比刘青大三四岁,为人正直,是个至诚君子,性情温和,无妻无妾,在事业和学识上跟刘青都能找到共同语言。最重要的是,与她遇上的其他两个男人相比,他既没像朱权一样三妻四妾,也没像周子冽一样拿她当救火队员。

    可是如果爱情真能如此进行理性分析和选择,那就不是爱情了。或许有人说,爱情不能,但婚姻能。只是刘青却不想要这样的婚姻。

    前一世,她看过一本书,名叫《禅是一枝花》,是张爱玲深爱的、爱他爱得卑微到地底下的那个男人——胡兰成所著。

    书里说,一个女孩见到一男子穿着长空无云的天青色的衫子,便觉他可托终生;一个男人,看到一女孩柔柔一笑,便觉人生像一朵花,满满的开放了,世上再无其他;有时看武术,一棒之下觉连天地都被打响了。

    胡兰成说:“人平时悠悠忽忽,连不知哪个是自己,而忽然听到了那个声音在叫,叫一声于你最亲的东西。你最亲的东西是你自己,亦非你自己,而忽然的有一个声音叫着了,就那一声里,世界的一切都明白了。是因为这道理,所以你听音乐,听人说话,便也往往只为一音,已够你心领脾受,憬然思省。”

    刘青想,相爱的人相遇,便是这天青色,便是这柔柔一笑,便是天地为之震动的一声叫响。在不经意的一瞥里,看见了他,自己的人生就像一朵花,满满地开放了。这种感觉,奇特而微妙,现代人称之来“来电”,而她跟李植,还真没这种“来电”的感觉,倒是跟朱权在一起,会常有这种感觉。不过,她明白,那终不是适合她的那杯茶。

    见刘青说要学筝而不学琴,李植张了张口,却没说话。看得出,他有些难过。

    刘青装作没有看见,选了一张筝,叫掌柜的用匣子装起来。

    有些东西,还是早早明确的好,免得误人误已。不过话说回来,李植明明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却喜欢她,他,他不会真是有短袖之癖吧?

    出了乐器店,刘青看了看天,道:“如今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去茶园一趟?”

    “去茶园干什么?”逛了一圈,陆宝成倒有些意兴阑珊了,“今儿到这儿,明日再去茶园吧。”

    “也好。”刘青倒无可无不可。

    回到归园的透月轩,刘青叫煮诗去唤那个叫茗艺的姑娘来,教她弹筝。

    古筝与古琴相比,声音更大,弹奏时的加持力更强,也更通俗化。古琴比较内向,则更倾向于弹给自己听,往往感动的也只是弹琴人自己,甚至不同的琴家之间也未必能形成共鸣,故而知音难觅;而古筝侧比较适合于表演,更适合刘青弹奏自己喜欢的现代旋律,她所喜欢的古曲如《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等,也都是古筝曲。

    当天下午刘青学了一个时辰,进展迅速。这一世不知是否是练功的缘故,她记性很好,领悟力强,学东西很快。她跟茗艺约好,每天学习一个时辰。除此之外,她也会用闲暇时间加紧练习,争取在杭州住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古筝学好。

    第二天吃过早餐,刘青就与陆、李两人骑马往西南方向的狮子峰行去。

    西子湖畔的群山之中,狮子峰因形如蹲狮而得名,狮峰海拔一百八十八米,狮峰东麓即为西湖第一茶乡—龙井村。这里山上林木葱茏,九溪十八涧蜿蜒其间。因其都是30度以上的丘陵坡地,日照时间长,且地势北高南低,既能阻挡北方寒流,又能截住南方暖流,在山区上空常年凝聚成一片云雾,因此,这里气候温和,常年云雾缭绕,雨量充沛,溪流纵横;加上这里土层深厚,多为沙质壤土,土壤呈酸性,非常有利于茶树的生长。龙井茶后来被誉为“中国第一茶”,并有“天下名茶数龙井,龙井上品在狮峰”之说,便得益于这山泉雨露之灵气。

    因宋元一直流行饼茶,朱元璋虽提倡散茶,但饮食习惯的改变也需要时间。故散茶形式的龙井茶,此时并无后世那么有名,种茶制茶的也多为僧人、居士自产自销。所以刘青让陆宝成把龙井村周围的山地和一些原生茶树买下来,并未花多少钱和功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宁静时光

    (感谢小李乐容和画江的打赏,也谢谢奢求想你、古情迷和肥童368投的粉红票。)

    刘青到龙井村时,山麓上触目的都是茂密的林木。看来要做的事很多啊,想偷偷懒都不行!不过现在是五月,相当于阳历的六月,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

    刘青上辈子也没种过茶,只知道一些茶树栽培的理论知识,不过她在西山村时曾仔细看过周达明请来的种茶师傅种茶,而且她又向来是当抛手掌柜的。她只需把理论灌输给茶农,让他们结合实践经验来进行试种,在她想来问题应该不大。至于制茶,她也只要把经过后世完善的龙井茶的制作工艺理论传授给制茶师傅,就算完成任务了。

    “陆兄,茶园掌柜和制茶师傅都请好了吗?”

    “放心吧,子衿,你的交待的事我哪敢不认真照办?”陆宝成笑呵呵地说,“掌柜还是你的熟人呢。”

    “我的熟人?”刘青疑惑,转念一想,笑道:“莫非是林掌柜?”

    “正是。”陆宝成烧包地在这四月天里把手中的扇子“哗”地一收,然后指着远处笑道,“哪,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他?”

    只见林掌柜从前面的农舍里跑出来,远远就笑道:“未曾想三位东家会忽然到此,小人有失远迎,还请三位东家恕罪则过。”跑到跟前,气都未喘匀,他就深施一礼道:“见过三位东家。”

    “林掌柜,好久不见。”刘青伸手虚扶一下。

    “是呢,猴坑一别,两个多月未见刘公子,公子倒越发俊逸了。”林掌柜看到刘青,面露欣喜之色,知道刘青脾气随和,也笑着把马屁送上。

    “是啊是啊,两月未见,林掌柜也越发会说话了。”刘青回道。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待大家笑声歇下来,林掌柜问道:“听陆公子说,在祁门跟我们住了几天的那位丹公子,竟然是宁王殿下?”

    刘青笑容一滞,点头道:“是的。”转头望着农舍,道:“林掌柜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三位东家请。这农舍简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林掌柜见刘青似乎不愿谈及这个话题,也就不再多话,赶紧把三位东家请进他暂住的农舍里,拿出龙井茶泡上,然后向三位东家汇报这里的情况。

    这龙井茶刘青到杭州后一直在喝,此时的龙井在制作工艺方面还不那么完善,茶形没那么漂亮,味道也不如后世好。

    听林掌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茶园的面积和雇佣的当地农人情况,陆宝成道:“子衿,前面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下面如何操作,就看你的了。”

    刘青点点头,吩咐道:“林掌柜,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出五个经验丰富的茶农,让他们找一块地势平坦,土层深厚,土质肥沃,水源便利,方便管理的地方,造作苗圃,造好后深翻两次,施肥待用。”

    林掌柜站起来仔细地听了,然后恭敬地答道:“是。”

    “其余人员,派他们把山上茶园的树木石砾除净,记得把茶园四周和不适合种茶的地方的树木留下,完了建好灌溉系统,留出茶园道路,然后由下而上地把山地修筑成梯面不小于两米宽的梯形茶园,开垦深度要在五十厘米以上。”

    “是。”林掌柜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刘公子,这茶怕是要到今年冬天才能种植,现在就往苗圃的地里施肥,是不是太早了?”

    刘青对林掌柜的态度很满意,至少他有不同的意见能提出来,而不是唯唯嚅嚅,难怪陆宝成如此看重他。她笑笑道:“不早,咱们不用茶种来直播,而是用扦插法。这段时间我教几位茶农试着扦插一部分,到了秋天再大量培苗。”

    “扦插法?”林掌柜看向刘青的眼睛晶亮,“小人从小在茶园里长大,从茶园管事也有二三十年了,从未听说过这种种茶方法,看来这又是刘公子的独门绝技了,小老儿能有幸见识公子的绝法,也不知哪辈子烧的高香啊。”

    陆宝成哈哈笑道:“跟子衿在一起,想不发财都难哪!子衿你到底还有多少绝技没使出来哪?快给老兄透透底。”

    “多乎哉?不多也!”刘青故意逗他,“你不用清楚我的底细,我叫你买哪块地你只管往里砸银子就是。”

    “没问题,保证你指哪,咱就打哪!”陆宝成拍着胸脯保证道。

    刘青站起来:“我们去看看茶树吧。林掌柜,你去把那几个茶农叫来。”

    “是。”林掌柜从外面叫来一个人,交待他把几个茶农唤过来,便领着刘青他们去了山上。

    他们往山上走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一丛一丛的茶树,这些便是真正的龙井种,现代为了与新品种区分,又叫龙井群体种。刘青不知道她这只小蝴蝶会不会让历史有所偏差,胡公庙前的那十八棵茶树还会不会被乾隆御封,反正她是叫陆宝成把这一片地都买下来了。

    茶农过来给三个东家见了礼,林掌柜又重点给他们介绍了刘青。刘青得知他们都有十五年以上的种茶经验,点点头道:“几位老伯以前种茶,不知有没有发现茶树苗有自然杂交或产生变异的情况?”

    “回禀公子,有的,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其中一个老头答道。

    “如今我有一法,可使茶树保持纯良种性,长出来的茶苗也能整齐一致,而且方法简便。现在我要将此法传予尔等,不知几位老伯有没有兴趣?”

    “小老儿等人能有幸学得此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实是求之不得!”几个茶农来时就听林掌柜说过刘青制茶的好手段,对刘青也有几分敬服。此时听了刘青的话,他们兴致大起,人人面露惊喜之色——这可是密技,如能掌握这门密技,他们就成了后世的高级工程师,还愁没有高薪么?

    “好,那就听好,几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十几株茶树打去顶芽,然后施肥浇水,十五日后,我自有用处。再听林掌柜吩咐造作苗圃。”刘青吩咐道,接着又把造作苗床的要求细细地说了,才让他们离开。

    接下来刘青三人又游览了广福院、胡公庙,看了苏东坡所书的“老龙井”三个字,又走了一段九溪十八涧,这才回到茶园吃午饭,饭后便回了归园茶居。

    此后的日子里,刘青便每日早起教半个时辰的茶艺,学一个多时辰的古筝,下午到茶园去呆上一阵子,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她用跟周小琴一起学的乐理知识,在茗艺的帮助下,用古代的宫商角徵羽谱出了现代时她最喜欢的一首古筝曲——《且吟春踪》,然后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练这首曲子。

    这首《且吟春踪》是一首佛教音乐,整首曲子如洗尽纤尘的流水,让人的心在这潺湲的乐曲中慢慢靠近禅,恬淡安宁,无欲无求。如今她坐在这五月的明媚春光里,面对一池西湖碧水,身边的小荷蓬勃生长,阳光正好,空气里满是春天清新的味道。轻轻拔动琴弦,她的心静得仿佛能听到草生长的声音。

    音乐这东西,往往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有了情,便能打动人心,弹奏技巧的一点瑕疵,便被忽略不计了。而在这最美的季节弹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刘青怎么练也不厌。熟能生巧,琴技几天内便大有长进。在她练了七八天后,茗艺听了她弹的这首曲子,竟大加赞赏,认为刘青是悟到了音乐之妙。

    这茗艺的性子是刘青极喜欢的类型,看着她,刘青总会想起她前世很喜欢的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在一群学茶艺的美女中间,最是平淡无奇,相貌普通、身材普通、穿着普通、家世普通,便是连名字都极为普通,是一个走进人群里就再出找不出来的女孩子。但刘青发现,她在茶艺演示时却有着不一般的美——无论沏泡什么样的茶,无论身边人用怎样的眼光看她,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场合,她从来都是一付从从容容、淡定安宁的样子。坐在她的对面,看她泡茶,心里会有一种很宁静很平和的感觉。这份平和的心态,便是刘青自己都自叹不如。

    现在的茗艺便是这样一个女孩。在八个茶艺姑娘中她并不是最出众的,但她总是不声不响地做到最好,性格极为平和而坚定,是一个极有思想和主见的女孩,深得刘青的喜欢。被刘青选出来担当刘青的古筝老师,每日跟刘青单独相处几个小时,但在她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春心萌动的迹象,让刘青既放心又郁闷——俺好歹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莫非就这么没有魅力?

    直到有一天跟李植闲聊聊到这个女孩,刘青才得知这茗艺有着一段让人叹惜的身世:在她十岁那年,与她相依为命寡居的母亲,被歹人当着她的面轮奸而亡,之后她又被卖入青楼,看尽了这世间最肮脏的男女之情,所以她曾立誓,此生再不嫁人。

    此后刘青对茗艺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份敬重——有着那样的遭遇,在面对他人时心态还能如此平和,比起那些稍不如意就怨天尤人、愤世嫉俗的人,她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

    这样过了十天,那天刘青与李植、陆宝成在前厅吃过饭正要去茶园,守门的小厮拿进来一个拜帖。陆宝成接过一看,忙叫住正往外走的刘青:“子衿你先别走,有人请咱们去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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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是假的

    “啥?”刘青转过头来,“谁这么有趣?咱们就是开茶馆的,那人还请咱们去喝茶?”

    陆宝成拿着拜贴嘿嘿一笑:“这不是看咱们还没开业吗?就是那天在宁远居遇到的王承王迎文。”

    “哦。”刘青又抬脚往外走,“没兴趣。”

    “别啊。”陆宝成急了,站起来拉住刘青的胳膊,“哥哥在家闷得慌,好歹你得陪哥哥去走走,人家请的第一个就是你,你要不去,我们就不好意思去了。”

    “是啊,这茶园你天天跑,挺累的,休息一下吧。”李植也开始帮腔。

    “好吧好吧。”刘青把胳膊从陆宝成的魔爪中抽出来。她对去喝茶没意见,只是有些懒得应酬这些个酸不溜丢的文人雅士。不过既然陆宝成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去就要被扣上一顶枉顾兄弟之情的大帽了,“请的什么时候?”

    陆宝成又拿着拜帖研究了一下:“随时恭候。”

    “那咱们这就走?”

    “走。”陆宝成向一直坐着的李植挥手,率先出了门。

    这回三人乘了一辆车,前往王承居住的清波门。清波门在五代吴越时为涵水门;南宋绍兴二十八增筑杭城,为门十三,清波门是西城门之一,濒临西湖之东南,取“清波”之意。这里与西湖十景之一的“柳浪闻莺”相近,南宋的御花圃便建在此地,一派青葱柳色,柔顺啭莺鸣景象,成为了诗人墨客及书画家的寓居之地。

    那王承是杭州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家境也还宽裕,便特意在这清波门购了一个小院,专为吟诗作画聚友之用。刘青进了门,看到他这两进小院虽无归园那般诗情画意,但时时处处倒也颇显主人的精心营造,布局造景上也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

    王承见他们来,迎出大门之外,又带他们游了一圈院子,抚着小胡子甚是得意地道:“不知某这院子还入得三位仁兄之眼否?这附近所住之友对某这小院倒是颇为赞叹,他们建小院时也常请某去出出主意。听说岳阳和南昌的归园以景取胜,某倒未有幸一观。如今对这杭州的归园甚是期待啊!”

    李植忙取出一张归园茶居的银卡奉上:“茶居开业之日敬请光临。”

    王承接过银卡,笑得很是开心:“一定,一定。来,三位请里边坐。某上午在街上正好遇见明心大师,特请大师到家中坐坐,正好给三位兄台引见引见。”

    待到跟着王承穿过堂屋来到一间敞轩时,刘青等人又暗自叫起好来。这王承所购之屋只有一小块是临湖的,他便在这个地方临空挑出水面,用木头建了一间四面皆空的飞檐敞轩,敞轩的地板被漆得极为明亮,轩之中央放了一张精美的雕花矮木桌,四周摆着蒲团,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极为空灵之感。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王兄,好地方啊!”李植看了,忍不住赞道。

    “欲取鸣琴弹,常有知音赏啊!哈哈,三位仁兄乃某之知音也!”王承听赞,极为高兴。

    蒲团上此刻坐着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和尚,他见王承几人进来,皱着眉道:“迎文,怎的去这许久?”

    “迎文陪这几位好友参观这小院,怠慢了大师,还请大师恕罪。”王承笑道,“来,明心大师,迎文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好友,这是刘青刘子衿,这是李植李林森,这是陆宝成陆又安,都是归园茶居的东家……”

    “唔。”明心大师听了刘青三人的身份,也不起身,淡淡地看了刘青等人几眼,点点头,也不等王承说完话,便道,“你不是说有好茶吗?赶紧拿出来吧。”

    “好,好。”王承倒也不生气,请刘青三位坐下之后,便回屋里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出来。他把木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木盒盖子,盒子里面有红绸覆盖着。待他把红绸慢慢掀开,刘青才看见,木盒里面有五个木格,每个木格里,都放着一个玉青色荷叶边的茶碗。

    “这是某前几天买到的五个汝窑茶碗。”王承笑眯眯地把茶碗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哦?”明心大师一听是汝窑瓷器,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拿起一个茶碗仔细端详起来。刘青也好奇地拿了一个来看。

    要知道这汝瓷是我国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瓷之首。汝窑的工匠,以名贵的玛瑙入釉,烧成了具有“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典型特色的汝瓷。只是此窑烧瓷的时间较短,前后仅约五十年左右;而且此窑供皇宫专用,质量要求极高,凡不合格之品,一律打碎,就地埋藏,因而存世物品极少,所存下的就是珍品之中珍品,可以与商彝周鼎比贵,它的产地汝州一带民间便有“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南宋时就已有“近尤难得”的说法了。到二十一世纪全世界存留的宋代御用汝窑瓷总共也不过在70件左右。

    所以刘青前世见得最多的就是仿汝瓷器,并未见过真正的汝瓷。不过这时才明朝,离宋代并不远,此刻能见到真的汝瓷的可能性极大啊!想到这里,刘青大是兴奋——终于发现穿越的一样好处了。

    她细细端详手中的茶碗,只见这茶碗胎坯较厚,天青色釉面,釉面是亚光的,可以看得到上面有细小冰裂纹的开片,棕眼处还有细小的蟹爪纹。这些似乎都与刘青所知道的汝窑知识相吻合,不过她对这东西并无研究,也看不出真假来。

    王承看他们拿起茶碗,一付非常紧张的样子,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把茶碗打碎。刘青见了,赶紧把茶碗小心地放进木盒里。这可是宝贝啊,不可复制的珍宝。换成是,她也会紧张的。

    “假的。”明心大师这两个字突然蹦出口,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王承这会儿顾不上礼貌了,紧紧地盯着明心大师问,希望他是开玩笑。

    可明心大师明显不是开玩笑,他把茶碗放进木格里,嘴里又蹦出了让王承想发晕的那两个字:“假的。”

    “何以见得?”刘青看王承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替他问道。

    老和尚有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汝窑的胎一般都是所谓的‘香灰胎’,即色如燃过之香的灰色,灰中略带点黄,这个却是白中带黄;且汝瓷的胎质细腻但不够坚硬致密,击之声音较低,这个东西……”说到这里,他都懒得说话了,用手轻轻敲了一敲手中的瓷器,茶碗发出清脆的声音。

    王承拿起一个茶碗,手直发抖,嘴里一个劲念叨:“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假的呢?这几天好些朋友来看了,都说是真的啊。”

    “那是他们没见真正的汝瓷。老纳五年前在周定王府上见过,所以得知。”

    周定王朱橚是当今皇上的胞弟,他府上的汝瓷那一定是真的了。王承听了,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表情甚是沮丧。

    刘青开口道:“其实,看这茶碗釉面滋润柔和,纯净如玉,抚之如绢,色如碧峰翠色,有似玉非玉之美。如此美瓷,是不是汝窑所产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

    这话也不是完全安慰王承,而是她的真心话。前生她也很喜欢看《鉴宝》之类的节目,因为可以获得很多知识。当时看藏友们为自己收藏品的真真假假或高兴或沮丧,她很是感慨。其实有一部分藏友收藏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而是因为这些东西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财。在古玩市场用几十、几百元买一个东西,便是希望能淘到几十万、几百万的宝贝。或许因为她自己未涉足进去的缘故,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总觉得以这样的心态来玩古玩,得失之心太重,失去了“玩赏”两字的本心。

    王承听了,勉强一笑道:“刘兄说的是。某这茶碗所费也不多,得了一套这么漂亮的茶碗,那也不错。几位稍等,我让僮仆煮茶。”说完把木盒抱进屋子里去了。

    有仆人把茶具一一摆上来。看得出这王承也是极为讲究的人,摆上来的茶具都极为精美,还有专门伺候茶水的两个小僮。他们行的也是点茶,建安白茶被烤过后碾成粉,再筛过,然后调进兔毫盏中进行击打,白色的沫饽紧紧咬在盏旁,久久不散。

    刘青在黄山看过张宇初更为高超的点茶手法,在宁王府也欣赏过小六子摆出来的更为精美的茶席。不过盘坐在蒲团之上,看着西湖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感受着清风徐徐,身边坐着两位志趣相投的好友,刘青的心却是更为安详愉悦,只觉这茶甚是香醇。

    明心大师可不这样想,他看着小僮泡茶,便皱眉批评开了:“你安排小僮在这四面通风的地方煮水泡茶,最不妥当。风吹着火焰,这火忽大忽小,茶饼难烤得均匀,煮的水也易有火烟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评水论茶

    (谢谢投粉红票的Vonny、逍遥篌和推荐票的亲们。今天大年三十了,泠水在此祝大家身体安康,好运永伴,日子越过越红火!)

    刘青挑了挑眉。这和尚说的虽然很对,但此时明知王承知道那茶碗是膺品后心里不爽,此刻能陪着他们喝茶已殊为不易了,这和尚还要百般挑剔。

    明心和尚不知他已激起民愤了,他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又道:“你这茶也不怎么好,沫饽不够洁白。”

    前面那段话好歹是在教王承如何才能泡出更好的茶,话说得不合时宜但也还算能接受,可现在说人家的茶不好,便是近乎无礼了。就像别人盛情邀请你去做客,你却责怪别人没倾尽家产来做山珍海味给你吃一样。看到王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刘青实在忍不住想说话了:“其实在下觉得,茶这东西,它除了给我们带来味觉上的享受,更多是精神上的愉悦。在下以前曾有段时间,闲暇时坐在院子,一边看书,一边慢慢给自己泡茶喝,觉得是人生一大快乐事。然而有一天,有朋友告诉我,我的茶不好,我的壶不好,我的杯也不够好。此后坐在小院里喝茶,我发现自己原来的心境没有了。于是也加入朋友的行列,去追逐更好的茶与茶器。然而好茶之外更有好茶,好茶器之外还有更好的茶器,我再也感受不到原来那种简单的快乐。”刘青说到这里,轻轻呷了一口茶,看着眼前的美丽的景致,微笑道,“道可道,非常道。我总觉得,茶道应该是自己独自感受的一种从容和淡定,不应为外物所累,失其本心。”

    “子衿所言,深得我心焉。”李植听了,点头深叹。

    明心大师在佛门中地位甚高,只因与这王承的师兄交情较好,见王承盛情相邀便进来喝杯茶。却不料这王承为了迎几位商贾,把他晾在这里半天,又让他与这几位满身铜臭的俗人同坐喝茶,心中早已不满。这下听刘青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追逐虚利的俗人、失去了禅心,顿时沉下脸来:“哼。夏虫不可语冰。”

    陆宝成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大师这话是说我们不懂茶?大师可知,这天下有几种好茶,都是在下身边这位刘子衿所制。”

    “这三位是归园茶居的东家,现在新出的西山茶、黄山毛峰、屯溪绿茶皆出自刘公子之手。”王承一看两边客人起了争执,忙又把刘青等人的身份介绍了一下,希望明心大师能看在同是茶人的份上,不要太过咄咄逼人。

    “哦?”这话倒是出乎明心大师意料,看这三位都是二十多岁的小毛孩子,没想到还有会制茶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青,淡淡道:“便是会制茶又如何?天下的好菜都是厨子做的。但这天下最会吃的人,却不一定是厨子。”

    李植一听,也忍不住了。他最听不得有人说刘青不行:“大师可愿与子衿比试比试?”

    “比便比,莫非老纳还怕了你们不成?便是三人一起上都没问题。”明心大师估计也是茶之高手,极为自信,“如何比,你们说吧,免得世人说老纳以老欺小。”

    刘青是极不喜欢与人争斗的,但他们话赶话赶到这里,她想息事宁人都不行了,便道:“我看明心大师于茶一道也甚有研究,不如我们比上两场,一场试水辨茶,一场烧水沏茶。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行。”明心大师也是个爽快的。

    明心大师在茶这方面也是个有声望的,刘青却是最近随归园茶居、黄山毛峰和屯溪绿茶而名声雀起的传奇人物,这两人在此比茶,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成为一段佳话。王承心里此刻也不惦记他的茶碗了,精神极为亢奋地出去让仆人去取水。吩咐完毕回来他又道:“一会儿二位泡茶须有人品评,不如某派人去请两三位品茶之人?”

    “如此甚好。”明心大师颔首。这里除了他和刘青,就只剩陆李二人和王承了。陆李二人毕竟是刘青的人,或许对她泡的茶味甚为熟悉,这样比试便不太公平,明心大师虽有自信,但还是觉得小心一点好,免得把老脸丢在了这里。

    清波门这地方要请几个懂茶的名人雅士甚是方便。大家一听是明心大师和归园茶居的刘大师比茶,只一会儿的功夫,所请的三位品茶人士便到了。其中一位叫张景的画家对茶比王承更有研究,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主持的任务。

    一会儿派出去的仆人陆续把水取回来了。张景带着两个小僮进了屋里,鼓捣了一阵,两个小僮分别端了两个茶盘出来,茶盘上各放有四个茶杯,里面装了四杯清水。茶杯下面压着写着一二三四编号的纸条。

    看两位小僮把茶盘都放到了明心大师和刘青面前,张景又拿了两套纸笔墨,放在两人面前,道:“请二位品过水后,把判断写在这纸上。”

    刘青等明心大师选了一个茶盘的水后,自己才走到另一个茶盘旁,端起杯来一一品尝,然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判断。

    一个会泡茶的人,对水必有深刻的认识。要知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可见水质能直接影响茶汤品质。水质不好,不能正确反映茶叶的色、香、味,对茶汤的滋味影响甚大。“活”、“甘”、“清”、“轻”。之水,才能尽显茶之真味。

    而天下之水多种多样。包括起来可分为天水和地水两种。天水包括雪水和雨水,属软水,比属硬水的地水更适合泡茶。尤其是雪水,历来为茶人所推崇。唐代白居易的“扫雪煎香茗”,宋代辛弃疾的“细写茶经煮茶雪”,元代谢宗可的“夜扫寒英煮绿尘”,清代曹雪芹的“扫将新雪及时烹”,都是赞美用雪水沏茶的。只是后世因工业污染,雪水不再是人们泡茶的首选之水。

    至于雨水,一般说来,因时而异:秋雨,天高气爽,空中灰尘少,水味“清冽”,是雨水中上品;梅雨时节,天气沉闷,阴雨绵绵,水味“甘滑”,较为逊色;夏雨之时,雷雨阵阵,飞砂走石,水味“走样”,水质不净。

    但无论是雪水或雨水,只要空气不被污染,与江、河、湖水相比,总是相对洁净,味道较“轻”,是沏茶的好水。

    而地表水,茶圣陆羽在《茶经》这样总结:“其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在地水中,泉水比较清爽,杂质少,透明度高,污染少,水质最好;溪水、江水与河水等常年流动之水,用来沏茶也并不逊色;井水属地下水,是否适宜泡茶,不可一概而论。有些井水,水质甘美,是泡茶好水。深层地下水有耐水层的保护,污染少,水质洁净,而浅层地下水易被地面污染,水质较差,所以深井比浅井好。城市里的井水,受污染多,多咸味,不宜泡茶;而农村井水,受污染少,水质好,适宜饮用。

    在杭州,虎跑、龙井、玉泉被称为三大名泉。刘青到杭州这些天,也曾四处尝过杭州的各处泉水,最后还是指定了虎跑泉为归园茶居泡茶之用水。虎跑泉是从不可溶解的石英砂岩中渗出来的,带来的可溶解物质比一般泉水要低,所以其水质相当纯净,果然不负其盛名。

    也正是有了前段时间对杭州各泉的了解,刘青心中有底。她将前三杯水一一尝过后,很快把答案写在了纸上。只是第四杯水……她细品良久,最后还是提笔写上:“虎跑水一半,西湖水一半。”

    待她写完将答案交给张景后,看明心大师对着一杯水也是满脸苦闷,估计是遇上同一难题了。

    一会儿明心大师也写完了。张景拿起两人的答案一看,击掌道:“二位果真高人也,张某佩服。”

    原来,他为公平保密,刘青和明心大师的四杯水虽一样,但顺序是不同的。结果这两人都答对了:梅上雪水一杯,虎跑水一杯,西湖水一杯,虎跑和西湖之水混合一杯。前三杯辨别起来不难,但最后一杯则算是刁难之举了,却不料这两位竟然还能答得一丝不差,实在是让他极为佩服。

    明心大师和刘青对最后一杯水都不是很有把握,此刻看自己答对了,俱都暗呼侥幸,不禁都对对方佩服起来。尤其是明心大师,他看刘青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娃娃,喝过的水不如他喝过的茶多,开始难免有轻视之心。此时结果一出,他不由得对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刮目相看起来,暗中收起轻视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这场比赛。

    第二局是辨茶。

    本来茶的好坏之辨,主要是有两看。一为干看,一为湿看。所谓“干看外形,湿看叶底”。干看茶的外形,主要是通过对茶叶的嫩度、条索、色泽、整碎和净度来辨别茶的质量;湿看则是根据泡过的叶底的色泽和软硬,来判断鲜叶原料的老嫩,从而评判出茶叶的质量。

    但张景从第一局的比试中看出了,此二人绝对是茶道之高手,如果按常规来比赛,一定又是分不出高下来。为了增加难度,他便打算让两人直接跟茶汤见面。无论是干的还是湿的茶叶,根本就不让他们看。另外,还要求他们根据这一杯茶汤,判断出茶的品种、它产于哪一季节、以及茶叶的等级特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比试结果

    张景宣布完规则后,便让王家的两位茶僮进到屋子里沏泡茶水,稍后端出来八杯茶,每人四杯,放在刘青和明心大师面前。

    闻香、观色、品茗,四杯茶一一尝过之后,刘青放下心来。因为古代的茶到现代时有很多失传了,她到明朝来也没机会尝尽天下所有的茶,还真担心张景沏泡的是她没喝过的茶。如果那样,她便只有认输一途。好在这种情况并未出现,真是万幸。

    不同的茶香气不同,茶汤的颜色也不一样,味道更是有差异。所以辨别这四杯茶的品种并不难,分别是龙井茶、顾渚紫笋、恩施玉露和庐山云雾茶。刘青再根据香气的浓淡和是否持久、茶汤的色泽及明亮度、茶汤的滋味,分别判断茶生产的季节和等级。待她提笔把答案一一写出来交给张景时,明心大师已早交一步了。

    李植和陆宝成在一旁看刘青比试,感觉比自己参加比试都还要紧张。他们对刘青虽然比较有信心,但一山更有一山高,这明心和尚的心高气傲不是没有倚仗的。李植因为对刘青比较有信心,心里还算笃定;而陆宝成则心是忐忑,非常后悔自己用话激明心大师跟刘青比试了。要知道,如果刘青输了这场比赛,这对即将开业的归园茶居来说,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当然,如果赢了,那归园将会名声大振,比作任何前期宣传都要强。

    可是,刘青能赢得了精于茶道的明心大师吗?

    看张景拿着两张答案在那里仔细瞧,陆宝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五月的天气并不热,可他觉得自已全身都在冒汗。李植面上还算平静,但从他紧握扇子握得发白的手可以看出,他心里的紧张不比陆宝成少。

    而其他三位心情比较放松。在他们看来,结果是一目了然的。虽然刘青比水时的表现比较优异,但王承他们还是不觉得刘青会有赢的机会。也不怪王承他们看轻刘青,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出身也平常,就算她从出生起就开始喝茶,她又能喝过几种茶?怎么能跟四处游走、经常访茶的明心大师比呢?品水或许靠舌头的敏锐度,但品茶则非经验不能作出正确判断。

    张景将答案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虽犯嘀咕,但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他放下手中的纸,待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到他身上后,宣布道:“两位都回答正确,第二局,平。”

    “太好了。”陆宝成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赶紧作揖道:“抱歉抱歉,在下实在太高兴了。”

    没人顾得上责怪陆宝成,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青身上。这结果,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了。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纵是得高人相传学得几手制茶方法,可这对茶的味觉感受与判断又岂是能言传身教的?

    明心大师再一次重新打量刘青,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

    面对这些目光刘青只能摸摸鼻子,再一次暗道一声侥幸。她原来虽不认识这位明心大师,但从那几位名士的神态中,她知道这明心大师必是茶道高手,能完全判断正确那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她自己只要稍出一点错误便会输了这一局。现在能有二比二的局面,算是老天保佑吧。

    接下来的最后一局,便是煮水泡茶了。这泡什么茶,令在场的评委们犯嘀咕了。点茶是斗茶的经典,最适合用来比试。但先皇大力提倡散茶,此时弃散茶而不用取饼茶,一旦传出去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沏泡龙井茶和顾渚紫笋。这顾渚紫笋茶在唐朝广德年间开始以龙团茶进贡,到了明朝洪武八年“罢贡”,改制条形散茶。

    张景让两位仆人引刘青和明心大师分别进了两间屋子,里面煮水用具一应俱全;又每人给了一份普通井水,两捧干茶,两个茶壶和几个底下写有编号的杯子。

    刘青自然不会利用芥子里的东西作弊。她轻车熟路地烧水沏茶。这烧水也很重要,烧水时要急火猛烧,待水煮到纯熟便可以了。切勿文火慢煮、久沸再用。因为水的“老”、“嫩”都会影响到水的质量。

    何谓之“老”、何谓之“嫩”呢?陆羽在《茶经》曾道:“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水过“老”和过“嫩”味道都不好,从现代科学来说,这与煮水过程中矿物质离子的变化有关。

    水中的钙、镁离子在煮沸过程中会沉淀。如果煮水过“嫩”,尚未达到此目的,钙、镁离子在水中会影响茶汤滋味。而且煮沸也是杀菌消毒过程,可保饮水卫生。但是久沸的水,碳酸盐分解时溶解在水中的二氧化碳气体散失殆尽,会减弱茶汤的鲜爽度。另外,水中含有微量的硝酸盐在高温下会被还原成亚硝酸盐,水经长时间煮沸,水份不断蒸发,亚硝酸盐浓度不断提高,不利于人体健康,故隔夜开水不宜次日复烧饮用。

    两种茶沏泡后,刘青一一斟入杯中,由仆人端出去给王承等五人品尝。隔壁屋的明心大师手脚更快,已先于她把茶泡好了。

    一样的杯子,每种茶两杯,摆在王承等人面前。他们品过后,按杯子的编号进行评判。因为要分出高下,相同的两杯茶,必得分出一优一劣来。

    明心大师和刘青面前也有四杯茶。两人的舌头都不一般,各自尝了这四杯茶,没等那边评出分来,明心大师便叹了口气道:“不用再评了,老纳认输。”

    “哎,明心大师不必过谦,待我们好好评来。”张景与明心大师是茶友,对明心大师极有信心,此时听闻此话,还以为他是为了爱护后辈故意给刘青留面子。

    僮仆收齐评分纸,呈给张景统计,而张景看着面前的几张纸,坐在那里呆滞,半天不说话。

    “怎么样?张先生,结果怎么样,您到底是说话啊。”陆宝成最沉不住气,催促道。

    张景抬起眼来,满脸疑惑地打量着刘青:“刘公子,优胜。”

    “什么?”陆宝成的欢呼声淹没在大家的惊叫声里。

    “老纳想知道,小施主如何能泡出这样好味道来?”明心大师自品了自己和刘青沏泡的茶就已经知道了这结果。他站了起来,对着刘青一合什。

    散茶虽在元末明初已存在,但大都是中下层劳动人民喝它,上层阶级基本都在喝饼茶。这些年由于朱元璋提倡,这才慢慢改变了一些状况,但闲暇阶级对散茶沏泡方法的研究还处在粗浅的阶段。刘青以几百年的清饮沏泡经验来赢得了这场比赛,心里只觉惭愧。见明心和尚相问,忙站起来恭敬地还了一礼:“由于此龙井茶为春茶中的极品,身骨重实、条索紧结、芽叶细嫩,为避免烫伤茶芽,在下将沸水晾到所需温度,再用上投法进行冲泡;而这些顾渚紫笋为秋茶的下品,原料老,条形松展、比重轻、不易沉入茶汤,在下用近乎沸水的温度相激,再用中投法冲泡……”

    “何谓上投、中投?何茶用何法?”明心大师再问。

    “先茶后汤曰下投;汤半下茶,复以汤满,曰中投;先汤后茶曰上投。春秋中投,夏上投,冬下投。”

    “施主可否将其手法演示一遍?”

    “是。”刘青便再次烧水沏茶,将投茶法及一些注意事项再一一细述了一遍。

    “老纳受教了。”明心大师又是一合什。他也是个茶痴,除诵经念佛之外,便是痴迷茶道,自己种茶、制茶,四处访茶,对茶到了精益求精的地步,自己不肯有一丝轻忽,也容不得别人对茶有半点不敬,所以才有了刚才对王承的茶具、泡茶方法近乎苛责的态度,也有了对逐利商贾俗气不懂茶的偏见。此时见刘青年纪轻轻便一身好茶艺,当下心悦诚服,并无半分不甘。

    刘青赶紧又回了一礼,愧道:“这些沏泡方法都是在下的师父所授,在下也只学得些皮毛。”

    “哦,施主的师父是哪一位?不知老纳能否有幸当面请教。”明心大师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徒弟已如此厉害,师父不是更厉害?

    刘青无奈地又把自己的无名师父介绍了一遍。明心大师和张景等人一听这道士没有名字、不知踪影,极为失望。不过有刘青这个得其真传的弟子在眼前,又让他们觉得庆幸。

    “小施主空时,还请常到云林寺一述。”

    刘青见明心大师诚心相邀,揖手道:“在下必会去向大师请教。”又向李植要了一张归园的银卡,双手递给明心大师:“也请大师空闲时到归园喝茶。”

    李植见了,忙把会员卡给在座的几位分发。又彼此说了一些仰慕的话,这才告辞出来。

    “刚才我真是紧张啊!”陆宝成上了车,仍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他望着车外,一脸的憧憬,“我现在非常地期待开业那天的盛况了。”

    (鞭炮响,兔年到!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开业盛况

    (兔年第一章,泠水在此给亲们拜年了:新的一年,祝大家好事接二连三,心情四季如春,生活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常常八点小财,烦恼抛到九霄云外!这段话或许很俗,却代表了泠水十心十意的祝福。亲们新年快乐!感谢jykuan4569、朽木*Lukia和cauorr的新年红包!O(∩_∩)O~)

    丽正书院里,王文宣站在学舍外面,看着里面精神抖擞正学得起劲的学子,似有所悟。

    一个月前,张昱山长对他的教诲,他还历历在目。老师提点他搞教育要注意培养学子们课外的兴趣,他当时虽一付受教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不以为然,说真的,他自已就是心无旁鹜地读四书五经考上了举人,然后才到书院来帮老师管理书院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就成了书呆子,而老师看中他的不也是他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吗?

    但这书院任山长的是张昱而不是他王文宣,所以他只能执行山长的治学理念。

    故而山长从杭州回来的第二天,王文宣召集教授开会,进行了课外学习理论的宣传,并转达了山长的指示,让书院的教授和学子们都积极应对对联的征召,宣布谁对出好对,书院将派他前往杭州参加归园茶居的开业庆典。

    这个会议让整个书院沸腾起来。作为学习范围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的学子们来说,这消息就窗外的一股清新的春风,让人精神振奋;教授们也觉得心中舒畅——看来山长还是一个眼界开阔值得跟随的人啊!

    此时的王文宣,站在学舍外,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学子们不仅没有因踊跃书院开展的对联、诗文比赛和课外阅读其他书籍而学习退步,反而思维越来越活跃,对于四书五经也更易于接受,他看着远处,陷入深思:“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六月二十八日,王文宣跟张昱和书院的一位教授、两个学子,一起站在了杭州西湖畔雷峰塔旁。

    只见映在繁花绿树间的,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庭院,徽派建筑特有的粉墙、青瓦、马头墙、砖木石雕以及里面隐隐可见的层楼叠院、高脊飞檐等,与西湖畔的青山绿水、飞花垂柳和谐地组合在一起,使人感觉到一种明朗素雅和层次分明的韵律美。

    庭院正中的门楣上装饰着精致石雕,正中横书两个飘逸的墨色大字——归园,左边竖写“茶居”两个字;“茶居”下用行书写着一段小字:“不如归去,作一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门两边悬挂楹联:“聆妙音,品佳茗,玉盘盛甘露,悠游人间仙境;赏雅艺,悟茶道,瑶琴奏流水,宁归世外桃源”。

    门前两边搭了两个高高的台子,右边甚是热闹,有一个人拿着几张纸站在台上大声地问什么,下面聚集了很多人,都凝神听了,然后有人举起手来,回答了台上那人的问题,然后乐滋滋地领了一张制作精美的纸卡片,在其他人羡慕的眼光中挤出人群,往大门进了归园。王文宣此前一直埋头读书,后来被张昱任命为学正又一直呆在书院里,对外面的娱乐、休闲活动很少参与,所以他饶是人至中年,也不禁好奇心大起,走近前去看个究竟。

    待到近前,只听台上那人大声问道:“茶道一词出于何书?关于茶道的阐述宋徵宗赵佶在他所著的《茶论》中有何言论?”

    台下的人群都默然,看来大家都答不出,出题者正想跳过这题,忽然一个站在人群外围的年轻人举手叫道:“茶道一词出于唐朝《封氏闻见记》,宋徵宗对茶道的阐述是:‘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

    “好。”人群给这个博闻强志的年轻人喝彩。那年轻人腼腆地对人群拱了拱手,挤到台前,伸手接过出题者递给他的纸卡,往归园大门去了。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请问这是……”王文宣向站在外围的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之人问道。

    “这是归园茶居开业庆典开办的一个活动,只要答对了台上的提问,就可以得到今日的入园卡,进园去与众名士吟诗作对、看茶艺、听说书。”

    “哦。这题好似又难又偏啊?”王文宣摇摇头,刚才那人回答的内容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他觉得这是偏门,没看过这种书也很正常——只是,这世间有人会去看那种书吗?

    那人看了王文宣一眼,笑道:“嘿,如此才能找出真正的爱茶人啊!如果任谁都能答出问题来,今日这茶居还不人满为患?”

    王文宣正待再问,丽正书院的一个名叫王玉珏的学子,走过来提醒他:“王学正,山长让您领着我们交对联。”

    王文宣还没说话,旁边那人就道:“这位小兄弟,不错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对出那样的绝对,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胡乱对对,胡乱对对。”王玉珏被人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三人寒暄了几句,王文宣带着学子往归园大门左边的台子走去。那是交联、评联的地方,台上已用大纸把交上去的下联一一录出来,给人们欣赏评价。张昱早已登到台上,跟台上几位先到的评委一一打招呼寒暄。

    王文宣老脸一红——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图热闹,没把山长伺候好。忙过去领着那教授和学子交了对联。

    看台上的人把他们的下联也录了出来,悬挂到台上,丽正书院的两位学子脸都兴奋得红了——这是在广大文人学子们面前露脸啊,待会儿评联时如能进入前十名,他们就能名扬天下了。

    王玉珏对出上联“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的下联是:“过南平,卖蓝瓶,蓝瓶得南平,难得蓝瓶。”本来挺得意,在书院里也收到了很多佩服的目光。结果此时他一看台上悬挂的其他对联,心里就凉了,只见其他对联对的是:“做边幅,捉蝙蝠,蝙蝠撞边幅,贬负蝙蝠”、“逢甲子,添家子,家子遇甲子,佳姿家子”、“过桐岩,射彤雁,彤雁毙桐岩,痛焉彤雁”、“过九畹,擎酒碗,酒碗失九畹,久惋酒碗”……好像别人的都比他对的好。不过好在全部下联的数量都不够十联,他应该还能拿到茶居的会员卡。

    因对联截止的时间为辰时,即上午九点,所以从巳时起张昱他们就开始评联了,刘青出的五个上联基本上都是难对、绝对,所以征得的下联并不多,全部加起来大约也就一百多联,张昱他们的评联工作很是轻松,很快就把能获得会员卡的人员名单张榜公布,又有专人把会员卡发了下去。

    到了十点,两边台上都已把卡发完,开始收拾东西,手里拿到卡的人都进到归园里去了,余下的人也没热闹看,渐渐散去。

    王文宣扶着张昱也一同进了归园。只见这杭州归园的园林建造,又比南昌的更为精美。这里充分运用借景的手法,纳园外自然山景于园内,起到园外有景、景内有景的效果;又沿湖用假山叠为驳岸,在园内复廊上开数十个门洞与花窗,在临湖之处更是借西湖之水为镜,水中现景,使人分不出园内园外,空间更显开阔通透;再加上内外相互穿插渗透,景中套景,在园内有限的空间中构置景观,使之随影随势,曲折蜿蜒且不拘一格,与园中的叠山池水,花木桥廊巧妙结合,使层次变化十分丰富;园中建筑以黛瓦白墙配以周围的青山绿水,给人以清新幽雅、凉爽宁静的感觉,在六月末的炎热夏日里,减弱了不少酷热给人带来的不适。

    这园林美景如仙境一般,直把张昱、王文宣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到了离雅茗居不远的地方,人渐渐多了起来。原先进来的人都聚集在了雅茗居楼前的平地上。有人看到张昱,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张昱在朝为官几十年,老了又到杭州来发挥余热,且颇有诗名,是浙江省内的名人,所以许多人都认识他。

    王文宣跟着张昱正纷乱着与相识之人相互寒暄,忽听一阵鼓响破空而来,继而箫声、琴声俱响,直撞人心。他朝朝音乐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左前处湖心的小岛上,坐着一个渔翁,正拿着钓竿垂钓;旁边立着一位樵夫模样的男子,昂首而望;在他们身后错落或立或坐的三个人,一个击鼓,一个吹箫,一个抚琴。

    琴声铮铮,箫声悠悠,鼓声更是点点而击,众人渐渐静了下来,只听那渔翁和樵夫开口唱道: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

    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

    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携酒上吟亭,满目江山列画屏。

    赚得英雄头似雪,功名。

    虎啸龙吟几战争。

    一枕梦魂惊,落叶西风别换声。

    谁弱谁强多罢手,伤情。

    打入渔樵话裏听。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词与曲,俱都气势磅礴,于豪放中有含蓄,于高亢中有深沉,于情感激荡中又含超然出世之感,给人极度悲壮苍凉之后又起超远明达之感。所有人都被这词曲所震撼。王文宣听了只觉有股豪情激荡于胸间,久久回不过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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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茶言观色介绍:
带着满腹茶经,她来到炒茶技艺并未完善的大明。
妙手经拂,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一杯杯好茶从她手中提前诞生,
茶艺茶道成为高雅的代名词。
且看她女扮男装,如何引领明朝的品茶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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