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回、北静王府
“总旗,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遥抬头看着李昭,笑道:“你我的关系,有话但可直说。”
“原本我只与李婶子住着那屋子,两人倒是绰绰有余了。但如今又添了两口人,就稍显不足了。故而属下有意,把后院的一部分空位清出来,当然若是能够将旁边的院子打通倒也可以,不过那边……”
李昭如今住的那屋子,后面还有一片空地,倒是可以利用起来,这样就可以将里面再清理出一个小房间来,让金钏儿先住着。
至于她会不会满意,这点李昭懒得去考虑,自己是收奴婢又不是收小姐的。
当然,她在自己这儿只是暂避风头,并非卖身,除了吃住还有工钱,到时候都会让李婶按时间清算给她。
各方面待遇和府上肯定没得比,毕竟她当初好歹算是国公府二夫人的丫鬟,例钱还就罢了,平日的各种赏赐少不了的。
就算李昭给得起,也不可能给。
李昭虽然有意拿她来试验,但也得先看看她值不值得,毕竟这也等于是给她好处。
尽管金钏儿有“烈金钏”的美名,那却不是为了自己,也没必要因此对她就另眼相看。
当然,李昭隔壁除了顾遥,另一边也有人住的,所以想要打通除非让那人搬走,这却不太可能。
不是说办不到,不管是使钱,还是让顾遥招呼一声,其实都可以,但李昭却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扰乱关系。
李昭不可能总是住在这里,往后要升官发财,是迟早要搬走的,而且只是一个丫鬟的住处,随便挤挤就行,也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要是金钏儿想搬出去,也由得她。
顾遥听李昭说起这个,便笑道:“这是小事,不过……倒不如这样,你换一个院子如何?”
李昭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还是别了,都住的习惯了,我那婶子和邻里也相处好了,贸贸然替换掉,没得让她埋怨。”
自己现在跟顾遥做邻居,平常往来方便。
还是那句话,虽然以后迟早得搬,但暂时确实大可不必。
顾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倒也无妨,我叫两个人去帮你?”
李昭笑道:“我手下也有闲的,让他们过去就可以。”
有权不用又不是傻的,李昭先前还让人去找妙玉的下落呢,现在帮忙清理后院算不得什么。
今日李昭要做的事情可不少,除了这住宅的事情,还得带着金钏儿到白家去,与那边知会一声。
从国公府到一个小旗官的家里,这是巨大的落差,但李昭绣衣卫的身份,足以令白家敢怒不敢言。
然后白家两口子把女儿叫去私下谈了会儿,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李昭看得出来,金钏儿似乎也觉得有些后悔了。
也不知道是先前一时脑热现在冷静下来自己想通了,还是得了父母的劝,也觉得自己这样是在作践自己,还不如先去寻个人嫁了。
好歹是国公府里出来的,虽然是被赶出来,但那边也没有宣扬,这样“行情”还是不错的。
当然,赶是把她赶了出来,但这奴契还在荣府里头。
所以金钏儿最终还是没有反悔,一来她现在也得罪不起李昭,刚刚经过那南镇抚司的时候,顿时让李昭在她心中地位攀升了不少,毕竟是“抄家卫”啊;二来这奴契也着落在李昭的头上了。
谁叫李昭先前脱离了奴籍成功,有“经验”呢,也成了不少有这愿望的奴仆们看齐的目标。
当然,或许她也还没有完全放弃再去找宝玉的想法,李昭这儿正好是一个跳板,也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接近那边的途径了。
综合考虑之下,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而白氏夫妇见此,却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李昭他们也是同样得罪不起的。
而且夫妇俩的态度转变得还挺快,眼看着将女儿“捞”出来无望了,便又问起了李昭的婚配情况,得知他如今尚未娶妻,心思里便就转悠开了。
对于他们这等升斗小民来说,哪怕是在这京城脚下,七品的官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何况还是绣衣卫,皇帝的亲随军。
若是能够当上正妻……
对于他们的试探,李昭故作不知,也不可能给出任何承诺。
金钏儿都不曾承诺他什么,他又怎么可能反过来给她承诺?
看得出来,金钏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她现在的心还是在宝玉那头,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希望很渺茫,或许退而求其次,李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一个把对方当试验对象,一个当成备胎,也是绝了。
然后等出来了,李昭让金钏儿先回去,自己单独去北静王府。
现在金钏的身份还不合适,何况那边也没有说明,还是不要贸贸然带其他人过去。
北静王府坐落在南安郡王府不远,李昭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先前去往南安郡王府的时候,却也经过这里,自然记得地方。
同样是郡王府,与南安王府比起来,北静王这府邸显得更加富贵荣华、雍容大气,在门口还有守卫,因李昭是独身前来,他们自不认得,但李昭报上了名号之后,还是得到了通报的机会。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门来说“我要见北静王”就能予以通秉的,门卫很多时候就是拦着闲杂人等,杜绝他们的打扰。
显然北静王给他们留下了话,知道李昭可能是北静王的客人。
而让他在门外稍作等候,那边自然要有所准备。
不过李昭也没想到,北静王居然亲自出门相迎,这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
显然,这是看在李昭救了南安太妃的份上,同时也是因为李昭这“神医”的身份。
“李大夫,本王有失远迎……”
“王爷折煞在下了!”李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被北静王拉着手进了王府。
“今日也是赶巧了,我正要去南安郡王府拜会,李大夫不妨与我同去,也顺便再给老太妃看看,如何?”
李昭早就想到这事,只是不知他为何还要专程把自己叫来府里,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但凭王爷吩咐……”
“哈哈哈,李大夫果然是妙手仁心,老太妃这几日感觉好多了。”
这郡王和绣衣卫私下接触,总难免有非议,但李昭毕竟不同,他救了南安太妃,而北静王作为晚辈代南安郡王照顾老太妃,又替他们出面感谢李昭,都在情理之中。
而等到北静王领着自己再次来到南安郡王府,李昭算是知道为何他要走那么一出,又为何要在今日特意将自己叫过来了。
“开局贾府小厮,红楼签到十年
第二百二十一回、天子之气
今日的南安郡王府,与上次来时对比,显得气氛有些肃穆。
李昭随着北静王到了门前,居然还需要上前去通秉。
显然王府今日来了大人物,而什么大人物连北静王都得如此,答案呼之欲出。
皇帝!
李昭看着北静王老神在在地等在外头,回头见到李昭神色,便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昭自然不会说什么,他对于那位当今圣上,也有些好奇。
两人虽然还没有照会过,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李昭知道自己能够成为绣衣卫,都是源于这位皇帝的意志。
虽然当时有些埋怨他破坏自己的规划,但也不得不说这个任命目前来看对自己是好事情。
而且在绣衣卫中,束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少,甚至这块招牌还为自己提供了许多的方便。
其实,刚刚他在接近王府的时候远远望了一眼,感觉似乎有些奇怪之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现在想想,这怕是因为自己修炼了《黄帝内经》之后,现在对这些气息特别敏感的时候。
像这种一般人所看不出来的“天子之气”,他却能一眼发现。
当然,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完全看状态,李昭继续修炼真正达到了能够“观想”的境界,才能够轻易通过“气云”这东西来看人。
说不定,以后还能去客串算命?
不过貌似这种气云都是当下的命格,就好比皇帝如果落魄了,那自然也就没了所谓的天子之气,也看不出什么来。
“王爷,请吧。”
不多会儿,里面的人终于得了吩咐,出来相请。
李昭便跟着北静王一道进入这南安郡王府中,进去才发现里头更加守备森严,而且李昭还能察觉到暗中同样有人在窥探。
显然这不是针对北静王,而是他的。
当然,只是寻常的戒备,也不可能跑出人来试探他。
不过等到了院中,还隔着很远的地方,他就被叫住止步,然后北静王继续向前。
北静王还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昭心里很平静,对于四下里透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然后某一刻,他突然心中一动,略微转身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左下斜角处,在那里隐约发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虽然充沛的灵力还没有找到施展的好办法,但现在就有一个最大的效果,那就是让李昭更加能够“感应自然”,所以对于周围气息的感应更加敏锐,稍有异动就能察觉。
这种藏于暗处的窥视,让李昭一下子想到了暗卫,而这熟悉的气息,自然也想到了贞宁。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这时候都不适合见面,李昭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
过了会儿就见到前面屋子里,有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走出来,对着李昭笑道:“李小旗,陛下着你上前来听话。”
李昭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应是。
这太监居然是先前在荣国府那晚上见到过的人,果然是宫里的人,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这么说来,难道那晚也是得了皇帝的钦命才去荣国府祝寿的?
说来,距离元春升为贵妃、确定归宁,也要不了多久了,在这之前,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肯定已经宠幸了元春,那么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特别派人去为贾母祝寿。
心里念头转开,李昭也没有愣在当场,立刻小心地走上前去,主要是不小心也不行。
虽然他不怕,但也不想无端端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自己怕不是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苟个十年然后等天下无敌再出来扫荡?
嗯,这么想一下貌似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微臣参见陛下……”等到走到门沿,那太监再次让他止步又回身向里面说了声,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李昭立刻行礼。
好在本朝自太祖以来,改革了颇多陋习,其实从兰台寺就可以看出来,本朝是崇尚复古之风的,故而在礼节上有繁琐之处,却也回到了汉唐之时君臣相得之际,剔除了无端跪拜,改为行揖礼。
也就是双手做捧杯状,上身前倾,目视下方。
“起身吧,你就是李昭?”
“微臣贱籍出身,不懂规矩,请陛下赎罪。”
“哈哈哈,”皇帝大笑一声,说道:“可朕怎么听说,你这医术,乃是家学?”
李昭早就知道这些东西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立刻将编好的借口重复了一遍,反正他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是只要能够圆得了,在他没有犯事的情况下,皇帝也未必会深究。
“原来如此,看来朕还真得感谢如海爱卿,让你有个施展的机会。”
“微臣不敢……”
“嗯,先去为老太妃施针,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李昭自然不会耽搁,被那太监领着往另一边走去,不过耳朵倒是听到了里面又传来对话声,听起来是皇帝和北静王在谈笑。
看来北静王还挺得宠的,不过也对,长得好天然就有印象分。
再见到老太妃,她的气色比之前要好很多,脸色红润,眼神明亮,而且也不是强撑出来的,自己就能走动了。
见李昭看着自己,她还特意动了下,笑道:“多亏了李大夫,老身感觉年轻了十岁……”
李昭心想您老可悠着点儿,要是不注意身体,自己把自己玩坏了,我可不负责。
不过这老顽太自然也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再继续逗李昭,还是像上次一样,坐在躺椅上让李昭为她施针。
不过这次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想看看李昭到底是怎么做的。
相比于上次,李昭现在自己体内就有灵力,简单的导出灵气来还是可以做到的,也不需要再用到灵符,自然也不怕被她看到。
当然,李昭还是用了牵引符,反正这次毕其功于一役,所以也不收着了,将牵引符都用了,包裹好针方才刺入各个穴位中。
老太妃觉得很新奇,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针灸方式,
但偏偏李昭就是有效果。
在她看来,关键或许就在于那包裹着银针的符纸上。
所以等到李昭收工之后,她不免好奇问道:“李大夫,那些是什么东西?”
“哦,这是符纸,用来驱除病邪的。”
老太妃将信将疑,“李大夫原来还会画符?”
李昭笑道:“老太妃若是愿意,小子这里倒是有两个护身符相送,给老太妃和小公子,可以辟邪。所谓医道不分家,小子家学原本就是从道士转来行医的,所以会两手,也不足为怪。”
老太妃呵呵笑道:“那老身就不客气了……”
她接过了护身符,倒也看不出和清虚观的有什么不同。
不过因为现在信任李昭,所以反正试试也不影响什么,就带着好了。
李昭也是因为先前在荣国府那一晚,大家似乎是把他说的话当成笑话来看,不知道最后那管事有没有把护身符给贾母,但反正后来没有人来找他。
所以李昭干脆找着机会就给自己宣传一下,而且现在他有了灵力之后,制符会更上层楼,以后制作出来的符箓会越来越好,现在自然要先把“库存”清理一下。
赠品嘛,自然都是挑便宜货,等以后再要,要么出钱要么赔上人情,可不是谁都能从自己手上得去。
“老太妃感觉如何?”这时等候在外面的太监见状也进来相问,若是一般人他可没这么好声好气,也就是老太妃身份不同。
老太妃呵呵笑着,拄着拐杖自己站起来道:“走,李大夫,老身带你去见见皇帝,也给你求个封赏。”
第二百二十二回、面圣
有上一次的经验,李昭对于这老太妃可不敢小看,这老顽太心思可多着呢。
为了自己人,她坑起别人来可是毫不心软的。
所以她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为了帮皇帝遮掩什么?
而李昭不动,那太监可不敢由着老太妃,当即让丫鬟们过来搀扶着老太太,然后瞥了李昭一眼,轻笑声道:“李大夫,你也请吧。”
“不敢,还未请教总管姓名?”
“杂家戴权,陛下跟前的秉笔太监,先前在荣国府,也见过李大夫的‘威风’。”
李昭皱眉,原来自己先前发飙的时候他也在场,不过随即眉头就舒展开来,怎么想,当时自己的表现也是没问题的,反倒更显得赤胆忠君。
所以就算戴权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听起来让人难以捉摸,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那护身符,只要没被人掉包,更不会出问题。
所以他就笑道:“原来公公那晚也在,小子不识礼数,当时闹了笑话,倒是让公公见笑了。”
这时前面的老太妃却转过头来疑惑道:“你们说地,可是史老太的寿宴?”
戴权立刻回道:“老太妃明见,老奴得陛下令,前去荣府祝寿,恰逢这位李大夫送礼,却不曾想他竟拿出了两个护身符来,说是自己所画……”
其实他对此也是心里呵呵,要说治病他毕竟还是把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老太妃都治好了,可连画符都会,这就太扯淡了。
老太妃却呵呵笑道:“这么说来,还是荣国府的那些个下人不识数,也就是李大夫气度好,若换做老身,当时就走了,那符也得要回来才行。”
李昭心里呵呵,我若不是气度好,凭你之前那心里的想法,我就得在你身上埋点雷了。
而戴权听出了老太妃的意思,竟是觉得那符箓当真有用的。
他知道老太妃不会无的放矢,心里奇怪,但又不好多问。
这时也来到了厅堂外,戴权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却是出来把他们都叫了进去。
李昭这才见到了皇帝真容,却见他生得方脸大耳,长相只能算是周正,但是坐在那里,脸含浅笑,不怒自威,气度实非寻常。
这面圣突如其来,但又感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至少李昭心里显得很是平静。
不过该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所以李昭进来便不再寸进,束手站在门口,像是等候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
这位皇帝从潜邸时,便颇有人君之容,上位之后又励精图治,将太上皇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妥当,可以说绝对算得上是明君一枚。
当然,明君更不可欺。
皇帝不吩咐,他就不打算有进一步动作。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他刚刚仓促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这个距离完全足够他一阳指命中皇帝的喉咙,将他一下了断,但这对他来说也没啥好处的事情,何必要去做,费力还不讨好。
而且皇帝一死,牵扯太广,没有稳固局势的把握之前,不要随便干这样的大事,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这一时举动而无辜受到牵连。
李昭可不想造孽,何况人皇帝说来也没有啥对不起他的地方。
“老太妃可安好?”
皇帝自然也没有在意李昭,先问候了一番老太妃,又对旁边那个郡王府小公子交代了一番,让他先出去顽儿。
这时老太妃主动提起了李昭的事情,皇帝似乎才想起他来,转过头来上下细细把他打量了几回。
这同样是皇帝第一次见到李昭,见他虽是小厮出身,但此时不管从样貌气质来看,都显得十分大气,虽然束手躬身站在那里,却并不显得卑微。
他呵呵一笑,突然说道:“李昭,朕先前得知消息,听说你真把老太妃治好了,实在是意外之喜。这次本也是想来看看你,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年少有为啊。”
李昭明白过来,原先还以为是北静王自作主张把自己带过来,但现在想来,恐怕北静王就是得了皇帝私下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至于给老太妃治病的事情,皇帝也是因为信赖林如海,当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且断定不管是林如海还是北静王都知道轻重,不可能让李昭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便胡来。
却怎么晓得林如海对李昭的信任超出预料,而北静王这边根本没来得及赶去现场,如他所担心的那样,老太妃自己要孤注一掷了。
好在是最后李昭没有辜负期望,真的办成了。
既如此,之前有什么疏漏的自然也是既往不咎,反倒该要论功行赏,以示君恩。
“原本当时朕就要封赏你,不过如海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你还年轻,尚需要磨砺,且再晾你几日,以观后效。如今看来,你也够沉得住气,倒是没有辜负如海的看重。”
李昭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定论,封赏没有下来的原因,还和林如海有些关系。
显然,这是林如海对他的关照。
当然不是因为跟皇帝说的这些,毕竟林如海足够了解李昭,知道他不是那种会随便飘飘然的性子。
但是所谓树大招风,本身就以幸进之名,进入了绣衣卫这个天子亲军中,若是频繁的刷脸,一下子受到各方瞩目的话,对他来说,是一个考验,因为各方的好意、恶意也会接踵而来。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李昭现在自身并没有可靠的依仗,林如海又不能堂而皇之为他撑腰。
何况林如海自己现在也是在蛰伏的阶段,同样不宜太过高调。
虽然这是避免不了,到底还是会到来的,但稍微拖些时间,沉淀一下、安排一下,总是好的。
就算其他方面没有变化,但就看现在皇帝看他满眼的喜爱,也知道这拖得的确有用。
“陛下谬赞,微臣惶恐!”
“哈哈,不过如海还有一句话说的对,你这‘小神医’,可是个大宝贝,朕虽然不好藏着掖着,但也不能让什么人都来招惹你,所以朕会亲自帮你扬名,但也会帮你知会一声。
“任何人不得强逼你为其看病,
否则,视若欺君!如何?”
当然,这话也就听听,就好像皇帝如果要他看病,那算不算“任何人”,或是皇帝或是太上皇要他帮谁看病,他能拒绝么?
不过有这一句承诺,也已经是足够了。
所以李昭立刻长拜道:“微臣多谢陛下恩赐!”
“这可不叫恩赐,恩赐还在后头呢,总会叫你小子满意。”皇帝点了点他,然后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朕也要回宫了。”
“恭送陛下!”
皇帝又转过头对老太妃道:“原本朕打算最后去看看老太妃,不想老太妃亲自过来。既如此朕也就此别过了,老太妃好生将养着,等过些时日更好些了再进宫来,皇后对你可也是想念的紧。”
老太妃呵呵笑道:“多谢陛下和皇后厚爱,老身之后一定会入宫拜会。”
而后在众多护卫的拱卫还有他们的目送下,皇帝起驾离开郡王府,因是微服前来,虽然该知道的人肯定都知道,但也不会闹得大张旗鼓。
而等到人都散去了,北静王却是凑上前来,对李昭抬手笑道:“从今日之后,小兄弟的‘神医’之名,怕是要响彻京师了。”
老太妃也呵呵笑道:“李大夫值得此名,不过若是有人因此要强逼你,不须陛下出手,你尽管来找老身。我老太婆还是有几分面子……”
“多谢王爷、多谢太妃,在下衙门里也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北静王上前来挽住李昭的手,呵呵笑道:“说好了要在府里设宴款待,莫非小兄弟觉得本王是个食言之人?”
第二百二十三回、名动京师
北静王一语成谶,随着皇帝那一番发话,李昭的名声果然很快传开。
以封建帝王之尊,金口玉言,自然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也让面圣时感觉稀松平常的李昭,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这一言九鼎的力量。
现代人对于皇帝这两个词的分量,哪怕看过一些电视剧,却也还是无法有足够深刻的认识。
虽然哪怕是在后世,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平等,但毕竟面子上还能过得去,不像现在实实在在的讲阶级。
没错,李昭在当时的确表现的很拘谨,但这不过是表演,他自己心里并没有真觉得有多少敬畏,也不可能有敬畏。
而现在,敬畏也谈不上,倒是觉得,若我是他……
当然,其实就算没有皇帝这档子事儿,靠着薛蟠那张嘴,和秦可卿这个明晃晃的证明,这些事也已经在宁荣二府间传开了。
毕竟下人们之间流言的速度是最快的,之前大家也都知道宁国府的奶奶生病,宁国府那边原本也做好了秦可卿无法出席的打算,所以自然也提前和这边打好了招呼。
虽然不能出席很遗憾,但是都卧病在床了,贾母这边也不可能强求。
没想到最后居然还能出席,而且就在前一天刚刚治好,如此奇效,大家也不怀疑秦可卿是在装病,只觉得李昭医术神奇。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一手?
当然了,以前的昭儿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琏二爷跟前的小厮,虽然得琏二爷的宠,很多人也只以为他是靠着清秀的样貌,嗯……
总之,琏二爷本身在府里定位就有些尴尬,在院里被琏二奶奶压着,在府里也没有宝二爷受关注,他身边的小厮当然也不值当大家去追捧。
现在一发觉,却已是错过了,不知多少人暗中为当初没有打好关系而懊恼。
倒是那玉钏儿听说了此事之后,再听说自己姐姐金钏转投到了李昭的门内,想起先前的事情,竟觉得这就是莫大的缘分。
不过那晚的事情宝玉不知情,李昭、薛蟠等人都不会讲,她自然也不会透露出去,只是心里对于宝玉,也不再抱着昔日的想法,反倒对外边的李大爷关注起来。
而秦氏的事情,再跟薛蟠那大嘴巴传的南安太妃的事情对照起来,这不就坐实了李昭“神医”的名号么。
这豪府下人中的流言,又是免不了会流传到外面,先从宁荣街开始,慢慢扩散出去,就成为了市井里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这需要时间,不会像这样睡一觉起来就感觉自己就好像名满京师了。
当然,这其中有个插曲就是那晚为难他的那个小厮墨雨,原本还打算给宝玉打个小报告,听说了这事儿后,立刻改了主意。
其实就算他没改主意,也没这档子事儿,他也对李昭造不成多少影响。
只是听说皇帝对李昭的恩宠,心里又是嫉恨又是惧怕,哪里还敢再招惹他。
但他还是没能逃过苛责,因为薛蟠如他对李昭说的把这事情告知了贾琏。
当然,毕竟是宝玉的身边人,所以贾琏又转告给了宝玉,让他自己看着办。
对于宝玉来说,即便是茗烟这样的心腹,犯了事儿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见过他维护姑娘们,几时见过他维护下人的?
似晴雯、袭人这样亲近的丫鬟,算是例外,其实他对待紫娟的态度都能看出来,所谓贾宝玉“尊重女性”的说辞,也是不存在的。
骨子里他其实就是个沙文男子主义,不然也不会说出,未出嫁的女人是颗宝珠,出嫁之后沾染上男人的气息,即使还是珠子,却没了光泽,再上点年纪,干脆就是个鱼眼睛这样的话来了。
这要是放到后世网络上,指定得被打拳。
当然了,有时候也要看得罪的对象是谁,要只是当初贾琏门下的昭儿,自然不会当回事儿,但像是对李昭,不只是身份变化,宝玉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
毕竟颜值党,李昭长得不算特出挑的,但气质独特也令他印象深刻,然后可能又听薛蟠和贾琏说起了一些李昭的事迹,对他更神往之。
于是那小厮便遭难了,被打了板子,然后就跟宝玉先前一样的结果,得在床上趴上两三月。
更关键的问题还是,宝玉这边嫌弃他,就算没有直接把他赶出院子去,其他人肯定也会排挤,他倒还不如就此另谋出路,但又能到哪里去呢?
当然,这些事情薛蟠转告李昭的时候,李昭也只是洒然一笑,就不在意了。
其实这件事传开之后,自己出名是属于情理之中的,李昭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成名会是以这种方式。
如果说南安太妃那一次还属于意外,那宁国府奶奶的事情,就说明可一可再,那就可三可四。
然后又有流言出来说当初的林如海,其实也是李昭治好的。
当然,这其实不算流言,而是事实,甚至还是早先时候就传过一次的,这次算是炒冷饭了。
但是先前很多人并不信,现在自然就都信了。
很多人也开始相信,李昭之所以得以脱奴并成为绣衣卫,
也就是因为这份功劳。
至于他在江南做的事情,就算那江春至今都还没闹明白呢,知情的就皇帝、林如海、暗卫的贞宁、三师兄等寥寥几人,外界就更不会知道了。
林如海,朝廷重臣,今上心腹,大理寺少卿,蒸蒸日上的朝堂新贵。
老太妃,皇帝姨母——当然这层关系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但其郡王府太妃的身份,也够尊贵了。
秦氏,宁国府大奶奶,将来的主母——甚至现在就可说是主母了……
这样三个病患,身份都不一般,而又涉及到文官、王府、武勋,可以说其中可演绎的部分实在是太多了,短短时日里,在坊间就流传起了不少版本的说书、甚至戏曲编排。
当然,没人给李昭版权费,人家也是用了化名不可能用真名,只不过大家一看就知道说的是什么。
同样地,李昭手上也瞬间收到了不少的邀请。
当然,有皇帝发话,这些邀请只是邀请,无法强制。
其中有些只是单纯的结交,有些抱着其他目的,比如说家里也有老人想要延寿的,想找他来碰碰运气,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再比如说是想要通过他,反过来去接触林如海、南安太妃等人的,毕竟这种相当于救命之恩的关系,对于注重名声的文官和世家来说,至少明面上会算他一个大人情,也会愿意给他面子。
一个绣衣卫,能做到这份儿上,让人几乎忽略掉他的身份,也实在是稀奇。
“开局贾府小厮,红楼签到十年
第二百二十四回、升任总旗
当然,除了扬名之外,李昭自然也是得了实实在在的赏赐。
皇帝的确没有亏待他,金银财帛自不必说,甚至还赏赐他一座宅子,就位于南镇抚司隔着两条街外的一处民宅。
跟林府自然没得比,这是属于皇室的产业,因为实际上南镇抚司周围环绕的几条街,都属于皇家、也是属于绣衣卫所有。
因绣衣卫本身的特殊性,其开支并不走朝廷那边,而是从内帑中支取,而绣衣卫中各自有家眷,其住宅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包括南镇街在内的这几条街,都是与南镇抚司息息相关的人在住着。
这其实也算是为了保密性考虑,毕竟绣衣卫的工作性质不同,私密性更需要得到保障。
不过表面上,外面人来到这里也只会以为周边只是普通民居。
主要是南镇街比较不同,绣衣卫大多住在此处,基本是普通的绣衣卫,或是小旗,或是顾遥这种家中条件不佳的总旗。
实际上像是别的总旗、百户乃至千户,都要么在旁侧、要么在外处买了宅子,平常回家还要骑马坐轿的。
对于李昭来说,这宅子肯定是要去住的,但是地方大了,那就还得再添丁口,府内开支也会随之增加,虽然他现在有的是开源之法,但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需要。
如果,没有后面的赏赐的话。
“往后,李昭你可莫忘了咱们这里,记得时时过来看看。”
从小旗官,升任总旗,自然就不能再待在顾遥的这个小院里了。
现在跟他平起平坐,管的人也一下子到了五十之数。
而且李昭所统管的为丁字旗,仍在吴百户手下,原来的总旗被派去了前线战场,他这个总旗说起来算是暂代。
不过都知道只是一个说法,等那总旗结束征战,要么立功升迁,要么就或死或贬,这个位置已经是李昭的了。
李昭也知道,这其实才是真正的赏格,而且其实也有先前那次的功劳积累下来的缘故,不过比自己预想的来的还是都要迟不少。
当然,如果结合封赏的因由和内容来看的话,这倒是不奇怪了。
因为工部的那个案子也是一直拖到了新近才刚判决,云儿毫无意外的秋后问斩,她的丫鬟圆儿因知情不报,也被罚入教坊司。
不过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是不枉云儿当初求情。
虽然死的三个人都只是工部照磨所吏员,官位最高的也才七品,但此事影响恶劣,也一度令工部甚至六部官员人心惶惶。
光光让这两个女子来顶罪,定然不够让中央官署里的人满意,但是锦香院背景够硬,能够顶住压力,于是“办事不力”的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这皮球踢来踢去的,最后还是栽到了自己手里。
顺天府尹被去职,但转头皇帝又换上了自己的一个心腹,让太上皇那头的盘算落空。
至于五城兵马司,却是那位刚从五军营下马的杨将军阴差阳错上位,但至于是皇帝这边着他“将功补过”,还是被太上皇拉拢了过去,就谁也不晓得了。
当然,虽然杨将军起复值得关注一下,但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轻易生事,所以李昭还是先顾着自己。
顾遥才带着那两个心腹帮李昭庆贺升官乔迁双喜临门,这边贾琏和薛蟠也要为他开宴庆贺升职,他当然也得去。
薛蟠且不说,贾琏目前跟他还是没什么冲突的,毕竟王熙凤的事情他又不知道。
往后还多有需要联系之处,自然不能断了关系。
席间吃吃喝喝,自不必说。
酒过三巡,薛蟠就猛拍着李昭的肩膀笑道:“本大爷就知道不会看错人,往后兄弟若是能再升个百户、千户,往后本大爷在京城还不得横着走。”
李昭眼睛一瞪,连忙说道:“文龙兄,你可莫要害我。”
“嗨,只是玩笑一句,李兄弟你就是这般好没生趣。”薛蟠皱眉说了一句,然后又嘿嘿笑道:“上回去锦香院没能成行,今日可要再去一回?那‘黛安芬’可出了一样新品,本大爷还得去尝尝鲜呢。
“对了,琏二哥你也得跟着过来,可惜宝玉不爱这种场合,不然也该把他一起抓来……”
旁边贾琏顿时眼前一亮,跟着想到什么,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若还让院里你二嫂子知道了,又得闹将起来。”
“琏二哥什么时候开始收心了?”
李昭看了贾琏一眼,心道他怕是想要做给王熙凤看的,同时也得有时间去看看外室,自然不能在别的地方耽误功夫。
然后他也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去,刚乔迁新居,诸事繁忙,抽不开身。”
薛蟠立刻说道:“以往都不敢随意去找你,经过那南镇抚司门前,总觉得压抑。如今你搬出来了,那倒正好,往后可以多去你家做做客。”
李昭没好气道:“我府上除了我,都是女眷,不合适。”
薛蟠立刻道:“许你惦记我家的丫鬟,却不许我惦记你家的丫鬟?”
贾琏眨了眨眼,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李昭便将香菱的事情解释了一番,贾琏一听呵呵笑道:“要我说,也是贤弟你小气了,若是蟠哥儿真愿将那丫鬟给你,你总得有所回报才是。
“对了,听蟠哥儿说,先前被二夫人赶出府的那个金钏儿,
现在也在你那儿?”
李昭心道,这交换丫鬟对他们这些贵族子弟还真是说来简单,这也是他们富贵生活过惯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当然就得寻求一些别样的刺激,包括这种交换,或是断袖癖好。
就像那日李昭在北静王府,也算是第一次享受了一番这年头真正的贵族待遇。
珍馐佳肴自不必说,还有轻歌曼舞、丝竹入耳。
虽然最后没有留宿,但按照北静王的说法,他要是留在那里,说不定真能有婢女侍奉的待遇,李昭就知道自己和他们肯定不是一路人。
他也会寻求享乐,但还是有自己的三观和想法,不会也不愿意轻易被改变。
此时又听到贾琏相询,立刻祸水东引指着薛蟠道:“说来此事,和这厮可也脱不了干系!”
薛蟠一听,只能讪讪一笑,他之后听李昭说,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李昭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去都去了,而且现在人都收下了,还来怪罪他就没道理了,所以他立刻叫屈道:“若不是为兄,你又怎能再收获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国公府的夫人调教出来的丫鬟,可不是外面买的科比。”
“你那叫做歪打正着,你还真把这当你的功劳了?”李昭冷笑,然后看了看天色,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聚吧。”
“等等,贤弟我与你同去。”
“嗨,你们一个两个的好没意思,早知道本大爷还不如找宝玉出来!”
“开局贾府小厮,红楼签到十年
第二百二十五回、二奶奶病了
李昭和贾琏一并离开,路上贾琏却又和李昭说起了上次的事儿。
虽然上次李昭婉拒了他,但是现在李昭又升了官,又扬了名,尤其还是皇帝亲自帮他扬名。
这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待遇自然也有差别,就像之前他到荣国府还会被看不起,但现在怕是贾政都得扫榻相迎。
官位还是次要的,但这“神医”的名号,足够这些豪门之家对他礼遇。
更不用说,李昭得天子看重现在也算是真正得到确认的一件事情,虽然文官讨厌和排斥这类幸进之臣,但私底下却也免不了羡慕,何况李昭还是靠着自己的医术,真本事才得宠,并非只会谄媚的小人呢。
就像是刚才在那宴席上,薛蟠这脑壳还想不了那么多,但是贾琏却有了明显的差异。
之前与他兄弟相称,那是给他面子,现在却真正可以做到地位旗鼓相当了,甚至还得巴结一些。
所以这次贾琏又相求,还是同样的事情,但上次可说是要求,所以当时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才会心有嫌隙,这次却是请求,就算李昭不答应他也无话可说。
李昭早知道贾琏其实是有事想和自己说,不过听他再提旧事,不免诧异道:“琏二哥这么说,难道是府上又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觉得王熙凤肯定不会把他们那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告诉贾琏知道,甚至平儿、丰儿那边她都肯定会瞒着,但世事难料。
那女人真要是决绝起来,李昭也得头疼的。
所以他才会选择干晾着几日,没有急着去找她。
尽管才得了好处,他也想再体会那双修之妙,而金钏儿这边暂时也没有搞定,反倒还不如王熙凤那边的进展,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做事情得有长远的眼光考虑,过于急躁反倒才会真正两头空。
贾琏挠挠头,也有些愁苦道:“我是原想着这几日与她说了此事,没曾想她这突然就病了。”
李昭一愣,“二嫂子病了?”
“是啊,”贾琏点点头道:“我原还以为她是故意气我,那晚外出去没有陪在身边,惹得府上有人说了闲话,后来太医来看过之后,才晓得是真的病了。太医说是受了风寒,再加之劳累过度,才病倒了……”
王熙凤也是个身体不好的,应该说,这荣国府里面这些个主要人物,就没几个身体正常的。
林黛玉体虚、心脏或许还有问题,宝钗有热毒,宝玉也是打小身子骨就弱,受到刺激又容易犯癔症,而王熙凤最后也是死于血崩。
虽然这其实应该是没做好月子和后来小产留下来的后遗症,但在之前,王熙凤管理府上事务,太过操劳身体扛不住,可能已经留下了病根。
再加上受了贾琏的气,哦,现在还有李昭的气。
按照中医的理论,人的身体是一个系统,实际上也是如此。
不是说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还有个治标不治本之说,就是往往病后还需调养才能慢慢康复。
当然了,大部分人没这个条件,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所以说人的心情郁结,是真的会影响到身体上的,就好像先前李昭给秦可卿看的时候,她那身体因为整日躺在病床上不动,再加上心情压抑得不到排解,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当然,太医说的也不一定能当得真,何况上次双修王熙凤也是得了好处的,按说之后只会越来越好,没道理反倒突然生病了。
说不定,跟秦可卿那边一样,是在装病?
但她也实在没有装病的理由,总不可能是故意想要自己去看她吧?
若是真病,其实也能说得过去,毕竟那晚的事情对她来说,估计都要成了心魔,自己走不出来,自然只能郁郁成疾了。
“贤弟……昭弟?”
李昭回过神来,笑道:“这么说来,琏二哥是想让我到府上去给她看看?”
贾琏笑着点点头,“如今贤弟这‘神医’之名响彻京师,宁国府奶奶的病都说好就好,二奶奶这儿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成问题,很成问题。”
贾琏以为李昭又要拒绝,脸色有些难看,却又听李昭说道:“按照琏二哥的意思,把二嫂子医好了,你再和她说这个事儿,你却没曾想过,若是她受到刺激,又再复发,却要如何是好?”
“啊这……”贾琏一愣,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在这事情上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王熙凤的身体好不好。
对现在的他来说,更在意另一边的孕妇的问题,只有把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才会考虑到王熙凤这边来。
看来这夫妻俩的关系,也确实是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上。
但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么?
李昭心里一笑,面上却沉声道:“琏二哥,恕小弟直言,二嫂子怎么说也是你的结发妻子,如今她在病中,你想的不是让她如何痊愈,反倒只是为了你的私心,如此难道没有一点愧疚?”
贾琏还真有愧疚,只是过了会儿,却又苦笑道:“贤弟当知,若她能够对我宽宏些,我倒也不想生事。好歹夫妻一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情分总还是在的。只是她那脾性……
“我倒觉得她这症状,也是由此而生,若如此,难道为防刺激到她,此事我就一直不说?”
李昭皱了皱眉,良久之后才舒缓开来,然后道:“琏二哥怎么做,还不需要我来说,当然二嫂子的病,我倒确实可以去看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现在贾琏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劝王熙凤准他纳妾入门这件事情上,那他也懒得再管他,非得要出事了才醒悟,也由着他吧。
反正王熙凤要真出了什么问题,还有自己兜底,到时候还能“破而后立”呢。
贾琏立刻笑道:“有贤弟此言,我就放心了,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去?”
治病救人自然耽搁不得时间,何况李昭还真想要知道,王熙凤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我府上那里……”
“哦,我让庆儿去知会一声。庆儿……”
庆儿立刻出来领命,只是走时却目光诡异的望了李昭一眼。
他心里产生疑惑很正常,因为王熙凤几乎是在那一晚之后,就生了病,他可能想不到那个事儿上,再说那晚也是他亲眼看着李昭离去的,但总觉得,王熙凤的病与李昭脱不开关系。
只是他可不敢和贾琏说这个,不然让贾琏一逼问,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到时候王熙凤那边也会饶不了他。
如此他就只能把一切憋在心里,憋得很辛苦。
李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是略有所思,直到贾琏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但是心里却也有了主意。
第二百二十六回、凤姐开心得发抖
再次来到荣国府,李昭感觉又不一样了。
说来,那晚的事情也算是让李昭出了个名,而且有不少人看到了他的样子,现在自然能把脸跟人对得上号。
只是那时众人看他还是当做荣府出去的小厮,他治好秦氏和老太妃,又得皇帝夸赞为“神医”的事情还没传开来,不然那墨雨也不敢蹬鼻子上脸。
但现在,却是既艳羡他的境遇,又有些敬畏了。
墨雨的遭遇给他们提了个醒,所以竟然没人想招惹,更不敢随意来攀交情。
连贾琏看着也不禁好笑道:“看着倒像是他们更怕你,不怕我了。”
李昭心想,这全是因为大家熟悉你,却不熟悉我。
虽说昭儿也一直在这府上,但以前的存在感不高,平常都只在院子里,或是跟着贾琏出去,和府上这些下人没什么往来。
所以他们当然不了解李昭是个什么喜好,又因为先前的冲突,还有墨雨受罚的事儿,让这些人对李昭敬而远之,也是正常的。
且不去说那些下人们的反应,李昭跟着贾琏一路往院子里走去,因贾政等人都不在,所以中间经过荣禧堂也不做停留,很快来到了贾琏和凤姐的院子。
又进入院中,正好经过贾琏的小院,看着那中间的屋子,李昭突然想到了那晚的事情,又看了贾琏一眼,想着王熙凤那晚在自己怀中婉转承欢的模样,心头不禁微热。
贾琏并无所觉,反倒笑道:“贤弟却不晓得,你先前刚出府那几日,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柱儿那毛躁的性子,直令人生恼,莫说跟你比,就是庆儿也比不得。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召回了庆儿……”
李昭心里暗暗摇头,其实这是贾琏美化了,李昭压根没怎么正经伺候过他,在船上和扬州的时候是庆儿跟在身边,到了苏州又是熙儿跟着,回来的船上也差不多,回到荣府后就更别说了。
所以李昭其实只给他做过一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而且小厮再怎么也不可能有丫鬟能体己,若不是王熙凤的关系,薛蟠也不会在身边都是围着小厮,
而与其说是柱儿不懂他的心意,倒不如说是长得不合他的心意。
尽管模样也算周正,并不丑,但跟李昭、庆儿比起来,自然是不如的。
庆儿别的不说,李昭看过这些小厮里面,他算长得最美的,可惜倒生了一副毒蛇心肠,刚来就把自己得罪了。
其实贾琏的小厮里面,还有一个潜力股,就是兴儿,往后常陪在贾琏身边的那个,只是现在还小,还没长开。
过个一两年,或许庆儿就要失宠了。
且不提这些,因救人事急,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交流,只顾着赶路了,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多说,又紧赶两步来到了凤姐的屋子外头。
此时自然是平儿在伺候着,正从里头端着汤药出来,见到李昭两个,愣了一下才上来招呼道:“二爷,昭……公子。”
贾琏点点头,问道:“奶奶这会可好些了?”
平儿摇摇头,看着眼前满满一碗根本没动的汤药。
这时候里头又传来王熙凤的声音:“平儿,你在和谁说话?”
贾琏对李昭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走进去一边道:“除了我,还有哪个这时候能把你计挂在心上,想着去给你寻医问药的?”
平儿想了想,也端着汤药再次返回去。
对于李昭出现在这里,她也是听过传言的,倒没觉得奇怪。
只是担心二奶奶那边又倔起来,毕竟她跟昭儿……哦,李昭可不对付,之前也没少在自己面前嘴碎。
屋里,王熙凤本来躺在席上没精神的,但听到贾琏的声音,心想这好没良心的,倒是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舍得来关心自己了。
她嘴上硬,其实心里是巴不得贾琏能来哄哄她,尤其是这种时候,她自觉做过了对不起贾琏的事情,心里又想着贾琏若能够稍微伏低做小,她也就顺势都原谅了他,他们若能回到过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随即,却看到贾琏身后跟着进来的一个人,那人含笑注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又要像是那晚一般将她扒光——虽则醉酒中没了印象,但王熙凤想象中应该是这样。
贾琏其实也担心王熙凤看到李昭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正想要解释一下,却见王熙凤反应很奇怪,不免疑惑道:“你身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可是又哪里不舒坦了?”
明明是丈夫在关心自己,本应是件开心的事情,但此时王熙凤却是咬牙切齿道:“你这冤家,这会子倒想起我来了,怎么不去外面风流快活?我就是死在这病榻上,又与你何干?”
旁边平儿上来劝道:“二奶奶,你便少说点气话,好容易二爷回来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倒真没有继续在说什么了。
虽然李昭什么都知道,但是被当着他的面这样下不来台,贾琏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倒是李昭在旁边笑道:“其实我还有些事情瞒着琏二哥……”
说到这儿,他看了凤姐一眼,
果然见女人脸色一变,从刚刚的愤怒转为哀求。
平儿却是转过头,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哦,什么事情?”贾琏同样浑然不觉,也转过头来看着李昭。
李昭说道:“那日晚间,其实琏二哥不知道的时候,二嫂子还曾邀我回来院子里……”
王熙凤双目在喷火,却又怕自己要是这时候说错什么,反倒会激怒李昭。
而且,要是把事情说出来,对李昭也没什么好处,他这样更应该是故意在戏弄她。
但她又无法不在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凡李昭要提到了一些字眼,她就会立刻出声打断。
平儿心里一动,不知想到什么,抿抿唇没有说话,却在旁边偷看着王熙凤的脸色。
“哦?”贾琏变了脸色,却是立刻说道:“为兄也晓得,先前她有些得罪之处,贤弟大人有大量,何况如今她在病中,就别与她计较这些了。”
王熙凤在旁听得清楚,只觉得喉头苦涩,心里更是苦涩。
这个蠢人,竟是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自己什么,还在那里道歉。
平儿也皱了皱眉,心道二奶奶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二爷这话不等于是火上浇油么,怕不是奶奶又得要赶人了。
但去看王熙凤,却见她低头掩面,竟然没有什么言语。
而李昭这时候却笑道:“其实琏二哥怕是误会了,那日我与二奶奶早就解开了心结,且她还想要将我认作弟弟,虽然我没认……
“所以我是想说,她这应是见了我,开心得发抖了,并不是什么症状。”
第二百二十七回、嫂子的身子要被撑爆了
贾琏跟平儿可都不蠢,自然不可能李昭这么说他们就这么信。
尤其是,他们都了解王熙凤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若要说李昭这边服软然后再献上了什么好处,或许王熙凤还真有可能和他和解,但说她那边主动要与他解开矛盾,却是不太可能,也没有理由。
眼见贾琏和平儿疑惑的目光看过来,显然都在怀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熙凤连忙强笑道:“真是,原还想着说,给二爷一个惊喜,却不想你倒是先说出来了……”
“听这意思,奶奶跟昭儿的结,当真解开了?”
王熙凤凤目当即瞪了贾琏一眼,哼道:“当初是因何结怨,爷心里又不是不清楚,如今也是因为爷的关系,才了了那旧怨。昭儿还教我说,爷如果知道此事,定然欣喜,却不想爷反倒不信了。”
“信信信,奶奶说什么我都信。”贾琏别的可能不怎么样,这哄女人,只要他愿意还是手到擒来的。
所谓潘驴邓小闲中的“小”即是小意奉承、伺候着,女人是用来疼的嘛。
王熙凤又叹了口气,说道:“这院里也该当和睦下来,回到往日之时,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又怎么能就此生分了,何况还是因些许小事。便当是我退让一步,便宜你了。”
“是是是,只要奶奶开心,奶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贾琏现在心情好,哪里去分辨王熙凤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昭心里也不得不赞了一下,王熙凤这反应很快,而且还倒是临时想到了合理的理由。
旁边的平儿也是想了想后,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是知道的,王熙凤其实有过后悔,不然当初也不会立刻就将庆儿贬谪出去了。
所以如果是为了贾琏的缘故,才会主动和李昭和解,倒也勉强说得通。
主要是那晚见到秦可卿后,王熙凤也表露过,对于现在的李昭,最好不要去随便招惹,甚至可能还得供着他。
当然,平儿并不知道王熙凤当时是在刻意麻痹自己,好施行之后的计划,只是后来得知了贾琏的事情,这才将这些全都抛到脑后,只想着一醉方休了。
到底还是夫妻,这会儿说开了,贾琏和王熙凤又要你侬我侬的样子,倒是让李昭挑了挑眉,然后轻咳一声,赶紧提醒道:“二嫂子的病症还未好全,虽如今心头郁结解开了,但也要看一看,才知如何。”
王熙凤原本都已经入戏了,也想着干脆就这样,反正贾琏也有事情,自己也有事情,彼此扯平了,只要贾琏愿意将他那边断掉,那就既往不咎,关起门来还过他们的小日子。
结果李昭这么一说,反倒把她拖回了现实里。
对呀,这家伙还在这儿,若他那日早上说的是真的,他对自己的觊觎之心,恐怕还未消解。
往后他若是还要拿这件事情来胁迫自己,又当如何?
而贾琏得到提醒,却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对啊,贤弟快快过来。你如今是大夫,也不必拘泥什么。”
平儿立刻看向李昭,而王熙凤心里确实有些惴惴不安,当要把手伸过去,给李昭把脉时,她忸怩了一阵,还是只能咬牙将自己的一只手递了过去。
也罢,如今看来,他暂时也不想要让此事声张出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等病看好了再说。
有着皇帝背书,而且王熙凤也算是看过那秦氏生病前后模样的,自然不会怀疑李昭的医术。
而李昭在把脉的时候,实际上却是从指缝间探出了一缕灵气,透过接触进入了王熙凤的手腕,再沿着手臂去探查她的经脉百骸。
虽说《黄帝内经》只有修行的部分,关于如何使用灵力并没有什么描述,但李昭练武到了如今境界,触类旁通之下,以运用内力真气的办法,来利用灵气问题不大,何况他还有牵引符可用。
这一探查之下,倒是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也开始明白过来,王熙凤到底是“病”在何处。
说是病,却又不能算是病,因为王熙凤并未被病邪外侵,而其实是身体内部出现了一点问题,这点问题的根源,却还是在那一晚。
按理来说,这双修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刚开始也正是如此。
所以王熙凤宿醉又与李昭癫狂一夜之后,还能精神奕奕的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但王熙凤和李昭不同,李昭之前虽然也没有修炼过灵力,但他练了这么久的《易筋经》,本就有一定伐毛洗髓的效果,连天生一般的经脉都得到了拓宽。
再加上雮尘珠的加成效果,还有先前就已经接触过了灵气,身体有了接受能力,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熙凤却是从来未曾接触过的,贸贸然让这种外来的奇异力量闯入体内,自然会对她体内的平衡造成破坏,随着时间,这种破坏也会逐渐加深。
明明是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根骨,就如韩师兄说地,没有根骨就无法修仙,因为本身跟灵气完全沾不着边。
如果像是对老太妃或是秦可卿那样,只以一小部分灵气去温养她的身体、穴窍,自然是好事,但双修所产生的灵力,却哪里是那点治病时用到的灵气可比的。
就算王熙凤得到的“好处”没有李昭这边多,却也非她现在身体可以承受。
简而言之就是说,她的身体现在承受了其不该承受之重,继续下去,甚至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得知是这个原因后,李昭心里也感觉惊讶,他想了很多可能,却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这样的问题,肯定也是那些太医们所没有遭遇过的,所以他们也只能根据王熙凤表征的这些症状,来取一个保守的推测。
当然,想要治疗也很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继续双修,然后通过不断产生的灵力,来直接冲刷王熙凤体内的经脉,让她的体内习惯于这种力量的运转。
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伴随着痛苦,毕竟要从凡体蜕变成“仙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按照王熙凤此时的心理状态,李昭还真担心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的话,她怕是立刻会走向极端。
那么就只能用另一种比较温和,但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那就是暂时将那些灵力压制住,或是困在体内的某个地方,起码暂时可以缓解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再调养好,就能在一段时间内没事了。
李昭想到这里,便笑道:“倒也不是不能治,不过二嫂子这是慢症,不像宁国府那位奶奶的急症,也需缓之、徐徐图之。我先以针灸帮嫂夫人梳理一下经络,然后再观察……”
第二百二十八回、有点疼,忍着点
“琏二哥,平儿姐姐,二位可否暂且回避?”
李昭现在深感之前治疗老太妃的时候,选择了私下处理的明智,虽然那时候主要是因为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在用灵符。
这不,先前的秦可卿,现在的王熙凤,都是由此开始的“规矩”创造出来的可以私下两人交流的机会。
平儿听到李昭的称呼,恍然好像他还留在院里时,但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他们都出去,只留下他和奶奶在这屋子里。
莫说这是不是于理不合,平儿也还没有完全相信他们已经和解的说辞,故而有些犹豫。
但贾琏却是毫不怀疑就点头笑道:“那就有劳贤弟了……”
平儿见他直接出去,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跟着走了出去,甚至到门边,还回头将门先拉上了。
虽然是治病救人,但这要是让外人见着也不好,所以得稍微遮掩下。
王熙凤脸上的笑此时也已经完全僵住了,她本来还想要叫住贾琏,没想到他不假思索便同意,到嘴边的话都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然后想去叫平儿,平儿也跟着出去了,再看着李昭,面对他颇有深意的眼神,她就像是一个暴露在猎人视野范围内、还受了伤的小白兔,只能下意识扯紧了裹住身体的被单。
“二嫂子,请吧。”
“什么,你要做什么?”
李昭诧异道:“自然是给嫂子施针,嫂夫人若不将衾被退去,我该如何下针?”
跟着,李昭又突然凑到了王熙凤身前,低声道:“二奶奶可莫要胡来,我此来的确只是为看病,无意与二奶奶相争,若是二奶奶不配合的话,在下可是非常难办的。”
王熙凤调整了一下心绪,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贾琏和平儿就在外头呢,他敢对自己做什么?
刚想到这里,却没想到李昭突然凑上来在她耳畔嗅了嗅,又说道:“二奶奶的身子,还是如那晚上一样的香。”
“李昭!”
听到女人那咬牙切齿的声音,李昭立刻停止了戏弄,从怀中取出了针袋,然后单膝跪在床边,将布袋摊开放在踏脚上,然后寻思片刻,取出了五根针来。
王熙凤见他突然变得认真,却也好奇的打量了一番。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此时以王熙凤的角度,正看到李昭低头的侧颜,虽不是惊艳之相,但那眉眼、还有那挺拔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颔线,都让他显得特别吸引人。
王熙凤突然在心里轻啐了自己一口,心道自己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竟反倒对这骑主的恶奴花痴起来了?
这时李昭正抬起头来,又刚好与她视线相对,王熙凤下意识便移开双目。
李昭挑眉笑了笑,她的心事又怎么瞒得了他,不过他也知道王熙凤这种刹那之间心旌摇动是做不得准的,这就像是一个男人看到一个美女自然就会产生心动的情绪一样,只是正常的欣赏美的本能反应。
“还请二嫂伸出手来!”
只要不让自己再剥了这身衣裳,只是伸个手而已,王熙凤按照他的吩咐将手给了他。
李昭却是将她的手按在了床沿位置上,在上面用手指做尺标比划了一番,然后却是对着大拇指与食指指缝间、食指与中指指缝间、小指第二关节处、掌心正中,以及手掌与手腕边际处,都扎下了一针去。
李昭又将五指正好各自抵住了那五根针,然后轻轻下按,同时运转体内灵力,开始通过这五针,与王熙凤的身体建立联系,然后帮她疏导经络、引领她体内的灵气开始具结。
这个过程需要一些时间,李昭还得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而虽然那针轻轻浅浅的刺入,在瞬间王熙凤还是感受到一丝痛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吸气声。
李昭见状,立刻嘱咐了一句:“是会有些疼痛,还请二嫂子忍着些……”
如果是别的穴位,李昭有把握让对方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手心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敏感的,不说疼痛,一点接触都会让人觉得麻痒、难受。
王熙凤听闻,心里只感觉微妙,但见他脸色肃然,也不好说什么,莫名的倒还有一丝心安。
其实,在那事之后,起初王熙凤感觉还很良好的,除了心情郁郁,身体却是感觉前所未有的清爽。
她以前听贾琏说,做那事儿对身体也是一个很好的排解,若是积压久了,对身体也是有害的,那时她是不信的,以为这只是贾琏求欢的借口。
但这次后,却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哪怕她心里再恨李昭,但却也不会头疼,明明前一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次日竟还能这么清醒有干劲。
对比平儿,就尤其鲜明。
这也令她对贾琏颇有些幽怨,并不觉得是因为李昭的原因,若是和贾琏,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但是随后情况急转直下,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受了凉,但是太医总不会说错的,怕就是先前积累的太多毛病,然后突遭变故心中积郁,才变成这样。
虽然之前的感受无法解释,但她也不好拿这事情去问太医,只能按捺在自己心里。
如今眼看李昭在认真给她看病,她想了想,倒觉得这事情反正他也是当事人,而且也只有和他才能说,不然自己憋在心里也有些难受。
不过到嘴边的话,又变得有些刺人:“我听人说,那事儿能排解身体积郁之气,可那晚后,我却反倒病了,想是你太过没用。待这病好了,我再去寻二爷排解一番……”
“呵……”李昭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其他反应。
王熙凤却突然炸毛一般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妄想以此来激怒我,却不怕影响我治病,最后还是你自己承受苦果。何况琏二哥如何我不晓得?”
王熙凤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又是气又是羞,他怎么能够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事情来。
更关键的是,她心里清楚,这恐怕是真的,若不然,留下来的痕迹怎么会那么明显?
可她又怎么可能在李昭面前屈服,顿时冷哼道:“便是说破天,你也不过是个趁人醉酒作乱的小贼,也别以为抓着此事,便能做我的把柄,再胁迫于我。今次便算了……
“若你往后再敢放肆,我便是拼着玉石俱焚,也决不会轻饶了你!”
李昭淡淡道:“二嫂子放宽心,那晚若非二嫂主动,我也不愿将我这清白身子交代了去,原本还想留到新婚之夜给我未来夫人的。”
“你!”王熙凤算是认识到了,比牙尖嘴利,自己也不是对手,顿时气闷地闭上了嘴,又撇过头去,不想再看到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其实,李昭还有件事情没说,或者说是他听王熙凤说要找贾琏排解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
第二百二十九回、服了
此后王熙凤没有再找李昭说话,李昭知道以她的性子,现在心里是恨极了自己,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怕贾琏他们察觉出不对,更不可能允许李昭接近自己。
现在她心里自然是很憋屈的,她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在贾琏他们面前甚至还得对李昭强颜欢笑。
李昭也不管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等到施针完毕,施施然将物件都收起来,然后才站起身对王熙凤笑道:“二嫂子暂且休息片刻,我去叫琏二哥进来。”
王熙凤当然没有回应,李昭也不在意,起身离开,然后拉开门,就见到贾琏和平儿正站在一旁说话。
看那意思,平儿似乎又在劝贾琏,在王熙凤面前注意着点儿说话,这种情况下莫要再惹她生气了。
贾琏只是应着,也没说是否。
听到动静,回身见李昭出来,两人又都走过来。
“贤弟,如何?”
李昭道:“算是不负所托……”然后瞥了平儿一眼,又提醒道:“嫂夫人虽好了,却也不能受刺激,琏二哥可莫要再惹她了。”
平儿听的奇怪,但也只当是李昭劝他们夫妻和谐,心里暗道莫非奶奶当真主动与李昭和解了?
不过连李昭都知道的道理,二爷偏偏还总是要旁人劝他。
虽然二奶奶确实也是犟了些,两人有些脾气犯冲的感觉,但知道二奶奶心事的平儿也知道,只要贾琏这边但凡能够稍微服点软,像是以前那样,也许很多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自从先前从江南回来之后,贾琏似乎就变了,讨好王熙凤的话都少说了,也难怪王熙凤会觉得是李昭“带坏”了他,总不能说是林如海和林黛玉的原因吧?
贾琏还真想要马上去跟王熙凤说那事儿,听李昭这么说,就讪讪笑道:“贤弟说的,我几曾想惹她了,还不是……罢了罢了,我进去看看她,平儿你送送李昭。”
李昭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反正最后要是惹出了什么后果来,对自己来说还未必是坏事情。
“是!”平儿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捧着那凉了的汤药呢,不由看向李昭,问道:“那这药……”
李昭问道:“这里面是什么材料?”
平儿说了,又道:“太医说这是补气安神的方子,奶奶喝了能好睡一些。”
李昭点点头,就笑道:“那就让琏二哥送进去吧,也顺便让二奶奶感动一下。”
平儿白了李昭一眼,然后伸手去摸了摸,还好这天气,这汤药居然还是温的,便让贾琏接了过去,看着他走进去,然后才对李昭笑道:“李公子,这边请吧。”
“平儿姐姐请……”
“噗嗤!”平儿忍不住嗔道:“原以为你出去之后,就算想要混出息,也得有个一两年的时间,没想到才两三个月,你就有如今这地位了。”
李昭笑道:“这都有赖于平儿姐姐为我祈福,给我带来的好运气。”
平儿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回头道:“呸,我哪曾给你欺负了,你这其他本事不见长,这口舌功夫倒是一日千里了。”
李昭心想可不是么,多几日自己这口舌功夫肯定还会更长进。
然后他又问道:“先前平儿姐姐生辰,在下未能亲自过来祝寿,托柱儿送了些东西,不知道平儿姐姐可收到了?”
平儿笑道:“自然收到了,还算你有心,按说你与我、与爷都能处好关系,只是怎么偏就与二奶奶不对付?”
李昭苦笑道:“平儿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我都还不知怎么就得罪上她了呢。”
这个话题平儿自然不好接了,摇摇头不再多说,等将李昭送出了院子,李昭回头道:“平儿姐姐就送到这里吧,若是二嫂子那边有事情,让柱儿去寻我便是了。”
平儿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在夹道尽头消失,才转身回了院子里。
等到了凤姐房门外头,细细聆听了片刻,就不觉笑了笑,然后等到贾琏端着空碗出来,她才上前道:“爷慢着,还是我来吧。”
贾琏却推拒了她的帮忙,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顺便拿过去。”
平儿蹙眉道:“爷怎么这时候,还又要出去?”
贾琏脸色有些尴尬,只能说道:“我倒是也想多陪着你们些,不过前儿老太太生辰时,我与那些老少爷们儿约好了这几日去回礼的,总得都照顾到,不能缺了谁。”
平儿理解的点点头,便道:“那爷便去吧,奶奶这边我来说就是了。”
贾琏立刻喜道:“那就有劳你多担待了……”
眼看着他兴匆匆离去,平儿皱眉想了想,暗暗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现在贾琏在王熙凤的事情上,似乎还不如那李昭上心。
等她进了屋里,却听王熙凤也没有先提起贾琏,反倒是问她李昭走了没。
“我亲眼看着他走了,奶奶问这个做什么?”说着,干脆趁势说道:“爷那边有事也要出去,奶奶怕不是又想把李昭招来,不是已经与他和解了么?”
“那个遭瘟的畜生,我怎么能与他和解?”
平儿蒙了一下,立刻问道:“那奶奶方才怎么……”
王熙凤立刻打断道:“无非是在二爷面前做戏看,也麻痹他一番。”
平儿彻底糊涂了,“可老太太寿辰时,奶奶也与我说,不可再去招惹他。且你们那晚不是还……”
她说不出话来,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那晚王熙凤跟自己拼酒,自己都醉的不成样子了,王熙凤喝的更多,就算酒量比自己好也有限,那她又怎么可能去见李昭?
王熙凤瞥了她一眼,突然说道:“我怎么听你这口气,你倒是站在他那一边儿的?”
平儿心说,我不站在谁那一边,我站在理这一边。
方才李昭说得好啊,王熙凤这边总是揪着他不放,换做自己也不会有好脾气。
不过平儿自然只能站在王熙凤的立场多一些,便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希望奶奶好的,可奶奶这病不还是方才他治好的么?”
“呵,该是他治的。”王熙凤嘀咕了一句,见平儿似乎没听清,便又说道:“他不过是为讨好二爷罢了,都是二爷的面子。”
平儿道:“我可听二爷说,他如今已经是绣衣卫总旗了,才多长时间,他又还年轻,若还能立功,往后指不定能成百户、千户,这身份可也不低了。”
王熙凤嗤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个奴才,不过是从咱们国公府,变成了皇帝。罢了罢了,不说他了,躺了两日我骨头都酥了,你扶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平儿道:“奶奶能自己走,怎么偏要我扶?”
“那你倒是扶不扶?”
“我扶、我扶,我服了还不成么……”
第二百三十回、荣国府的夜
李昭在荣国府门口等了片刻,果然等到了贾琏出来。
他并没有上去叫住对方,而是继续跟在身后。
他知道贾琏八成是要去找他那相好了,上次没问出来地方,这次干脆跟着一起去看看。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就见他雇了一辆马车,继续前行。
以李昭如今对京城地形的熟悉,想要在不让外界察觉的情况下跟上马车行程倒也不难,远远辍在身后跟了一路,终于等到那马车在一座宅子外停了下来。
然后就见贾琏下了车,对那车夫吩咐了声,就走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里面有个丫鬟出来开门,见到贾琏立刻将他迎了进去。
李昭看了看左右,便腾空一跃而起,跳到了旁边围墙上,然后沿着院墙飞快地来到了内宅,跳下来又沿着围墙摸到了里屋边上,竖起耳朵倾听了会儿,听到了贾琏的声音,便稍微冒出头,隔着窗户往里面望了眼。
这窗户也是打开的,一根竹竿撑着,从这个角度差不多只能看到屋内的一角,只见得屏风后面,一张罗汉床上躺在一道身影,贾琏此时刚刚进门来,就放轻了脚步,然后越过屏风上前去,在那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会儿里面的人想是醒了,见到贾琏很是惊喜。
李昭听着贾琏先是和她说了会子情话,接着又说起自己这些日子恐怕不能常来的事儿。
那女人便问是不是他家里不让,贾琏自然不会承认,只说家里夫人也病了,此时不便宜让她知道此事,让她再耐心等等,过些日子再说。
然后满口的柔情蜜意,将那女人又哄开心了,两人缠在一起亲热了一会儿,女人说想要了,贾琏却担心她的身体,女人便说小心点不碍事的。
李昭自然没有听床的兴致,见此便直接离开了。
他也注意了一下,这里只有一个粗使婆子、两个丫鬟在伺候着,人太多的话贾琏往来怕是不方便。
“呵,此事怕是迟早败露。也不对,王熙凤那边已经知道了,她难道不会调查么?”
李昭揣摩起来,若是按照王熙凤的性子,之后如果找到了这里,那要么就直接派人暗中害死这女人,要么就是借机把她接回去然后再找机会害死。
原著中,王熙凤好歹是生了个女儿,所以对贾琏在外面找人更多是源于女人的嫉妒心理;而现在她还无所出,贾琏却在外面找了一个还留了种,若是儿子的话,那岂不成了他的长子?
王熙凤自然会有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也会让她变成那个心狠手辣的凤“辣”子。
李昭虽然跟他们无亲无故,但想到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如果会因此受到牵连,还是有些不忍。
而且,将来他如果摆平了王熙凤那边,也是不可能再留王熙凤在贾琏身边,所以最好就是让他们能够和离了。
而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所谓七出,其一便是无子。
贾琏和王熙凤成婚也有年头了,却始终没有动静,而以两人的关系发展,往后同床共枕恐怕都很难,更别说有孩子了。
当然,王熙凤那边有心要修补跟贾琏的关系,贾琏这边也暂时劝住了这里,或许他们会同房……
想到这里,李昭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哎,这卑劣的占有欲作祟,明明不是自己的女人,反倒在得到一次并且想要一直占有之后,就自然的不允许其他人来占有了。
“今夜还是再潜入荣国府去看看……”
本来他其实是想要去林府,找邢岫烟说一下妙玉的事情,被打岔之后,现在看看时间,也不合适再登门去找她,便暂时作罢,等明天再说。
而等到了晚上,他放好替身傀儡,换好装备,就从府上出发。
搬离那镇南街后,李昭现在夜行反倒方便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房子周围随时随地有绣衣卫的人,一不小心惊醒一个,那就会带起来一大片了。
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也都是绣衣卫的总旗、百户们聚居的地方,但彼此分隔开,联系没有那么紧密。
实际上李昭就是不放替身傀儡也没什么,因为没人会来注意到他这里,李婶跟角儿、金钏这时候早都睡了。
现在府上没什么人,都是她们收拾的,虽然不像荣国府的院子那么大,但只三个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了,亏得之前李昭还让人先把粗重的活儿都干完了,不然很多东西她们搬不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就是清扫和家事的日常,不过添丁进口也是必要的,毕竟总不可能指着金钏、角儿这样照顾人的,去做那些粗活,李婶更不可能。
对这方面李昭不了解,李婶同样是门外汉,不然当初也不会买个角儿回来了。
看来还是得去找薛蟠那边帮下忙,他们薛家虽然没有参与人口买卖,但是渠道多,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且不提这个,李昭来到了荣国府,很顺利的潜入其中,并没有引起丝毫察觉。
至于暗中有没有暗卫,以李昭现在的洞察力,不可能瞒得过他。
然后到了贾琏和凤姐的院子,先到贾琏屋里,没见着人,倒是看到庆儿和柱儿都在耳房睡着。
又到了凤姐这边,果然贾琏在此。
李昭趴在房顶,揭开一片瓦透过缝隙望着下面的情景,实在没法按捺住。
于是先后飞出两针,有牵引符在,虽然距离远又有遮掩,却还是按照他的心意刺入穴位,让下面那两人都晕了过去。
然后李昭才跳下来,推门而入,先将两根针回收了,然后看着那对抱在一起的夫妻,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心中一动。
不多会儿就听到平儿在门口叩了叩门,问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却也没有多想,转身走掉了。
李昭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床榻上的男女,有些头疼。
刚刚一时情急就让他们都晕了,但现在要如何收场?
他只是短暂的被那股占有欲的想法支配,现在想想,自己没理由也没立场啊。
接着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不会知道怎么回事儿,说不定还以为是突然犯困一起睡过去了,但这种事情这次没成,还有下次。
到底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难道现在直接上,然后再布置一下现场,假装成他们那个过了?
想起来是很刺激,但是李昭还是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是道德君子,却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于是李昭便将眼睛能看到的,他们身上、边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
侠盗“破晓”重出江湖?
第二百三十一回、再访林府
李昭一大早来到南镇抚司,自己的那个小院里,就看到几个人正聚在一起,然后拿着最新的邸报在争论着什么。
发现他过来,立刻有人迎上前来道:“总旗,这是最新的邸报,请您过阅。”
虽然李昭的总旗现在前面还有个“代”字,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转正是早晚的事情,这些绣衣卫自然也不可能对他怠慢。
不说他立了什么功劳、救了什么太妃的事儿,就单说以皇帝对他的赏识,也足够他们羡慕了。
李昭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倒是奇怪,虽然说他们不会怠慢他,但也不至于这么热情,还有一来就让自己看邸报做什么?
不过看到了上面记录的事情,李昭算是明白过来。
“昨日荣国府中遭遇盗贼……”
这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虽然“破晓”闹得挺大,但是毫无头绪的事情,便是绣衣卫也不可能一直追踪着这个事情。
所以当初在自己停歇下来之后,他们就也搁置不管了。
现在又出现了,自然立刻就上了邸报,主要是让看邸报的贵人们看到,有所提防。
同时,若是再次碰到的话,要立刻上报,也好给他们提供线索。
“这些贼人,也未免太过嚣张了,不把咱们绣衣卫放在眼里。”
一众绣衣卫看起来都很愤怒,也不知道是真觉得“破晓”太过气人了,还是为受害者抱不平。
当然,国公府也未必就比王府尊贵,连王爷都被打晕过,国公府的少爷奶奶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们显然也听说李昭跟贾家的关系,以为以他们的关系,李昭肯定也会愤怒,所以这义愤填膺,其实多半应该还是做给他看的。
李昭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道:“咱们等百户大人的吩咐吧……”
之后却没什么事情,吴百户人都没看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吩咐。
不过贾琏那边反倒是找上了门来,李昭还以为是王熙凤又出什么事情了,结果他却还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
正好来的时候是傍晚,似乎是专门觑着李昭散衙才过来的,所以李昭顺势就请他过府一叙。
等让金钏上了茶,李昭才笑道:“琏二哥不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琏就将昨夜经历说了下,其实他们昨夜根本没人发现,早上才意识到失窃了。
最后还怒道:“这贼人好大的胆子,国公府上也随意闯入,府里的那些看家护院更是群废物、饭桶,竟直接让他潜入进来。也亏得那贼人只是取走了些钱财,没对我二人如何……”
不过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问李昭道:“贤弟,我在顺天府衙门里,听人说此事归你们绣衣卫管的?”
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本来还好,但是经过了先前的事情,被甩锅甩怕了,所以倒是学会了习惯性甩锅给绣衣卫了。
当然,这其实说的也不算错,不过盗贼这种事情属于治安问题,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肯定也是少不了的,所以只说绣衣卫倒也大可不必。
李昭想了想,就道:“我对此事不甚清楚,只听说这‘破晓’早先也曾出现过一阵子,那会子城中不少大家都被入室侵略了一番,听说有位王爷还被打晕了,他的侍妾同样也没有被非礼,与琏二哥遭遇倒有些相似。”
“这么说来,绣衣卫也拿他没办法?”
李昭提醒道:“是他们,不是他,据说这‘破晓’乃是一个盗贼组织,并非只有一人。”
贾琏惊骇道:“这……那可如何是好?”
李昭劝慰道:“琏二哥也不必担心,那些人说起来,倒还有侠盗之名,只取财不害命。而且,到现在也没听说他们光顾过哪家两次的。
“否则绣衣卫先前又不是没有想过设伏抓他们,但正因为他们行踪难以捉摸,所以才至今都没能抓到人。”
“可你不是说,他们不止一人?若昨夜来一人,今夜又来一人,那又该当如何?”
李昭心里一动,还真别说,贾琏的建议还挺不错的。
绣衣卫那边统计过“破晓”出现的身份,认定这个侠盗组织最少有六个确定为不同身份的成员。
当然,他们也都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
这是当然的,因为根本上就是李昭的不同马甲。
实际上,就是那几个夜晚李勇用人皮面具捏出不同的脸,然后又通过往衣服里加塞东西的办法来调整体型,还有变声器,自然就造出了几个不同的身份来。
而且只出现了那几个晚上,之后就是那次晚上碰到暗卫,让他帮自己顶了一次锅,应该也被绣衣卫认定为“破晓”的人了,这次更准确来说是第三次出现了。
不过只是想想,李昭就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这样太容易惹人怀疑了,虽然李昭有把握不会暴露身份不会被逮到,但没必要给自己没事找事。
想要破坏贾琏跟王熙凤的相处,还有其他办法,又不是非得要这样。
“琏二哥多虑了,不然这样,我让人跟你回去查探一番,看看那人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
“那自然最好……”贾琏一喜,顺天府那些废物不行,绣衣卫可不好说。
而等送走了贾琏,李昭拍了拍脑袋,今日又忘了要去找邢岫烟的事儿了。
但现在天色又晚了,也不适合过去了。
明天,明天一定……
第二天早上,李昭点卯后直接就离开了衙门,现成的借口就是出去查案子,然后却是来到了林府。
说来也有些时日没有过来了,门子似乎换了一个,没认出来李昭。
李昭又是换的便服,只能让他进去通报一声,不多会儿烟儿出来相迎,然后把他带了进去。
“昭儿哥哥也不是外人,知道地方,你便自去里面训二位小姐就是了。我还有事,就先退下去了。”
李昭也不客气,虽说先前还教烟儿不得让外男乱闯内宅,但双标是人的天性,自己肯定是不在这个行列的。
何况他要找邢岫烟说的事情,肯定得当着面说。
邢岫烟现在整日都是跟林黛玉住在一块,原本她也有自己的小院,却往往没回去住两日,就让林妹妹吵着过去了。
黛玉虽是喜静的,但也喜欢人陪着,何况她打心眼里喜欢邢岫烟这个姐姐,两人有共同爱好,同做一件事情也很有乐趣。
而李昭走到院子外头,就先喊了一声,以免等下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林妹妹、岫烟姑娘可在里头?李昭有事来拜会……”
唧唧喳喳的声音停住了,过了会儿就听到林妹妹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李大哥怎么还这么客气,直接进来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二回、姐妹花
李昭进入院子里,却见林黛玉、邢岫烟、紫鹃并雪雁和邢岫烟的那个丫鬟一起在槐树边上的亭子里纳凉。
林黛玉原是怕冷的,哪怕现在身子好许多,但冷天里还是更愿意待在屋里、赖在床上,但今日天光大好、烈阳高照,她倒显得颇有活力。
站在亭子边上,看到李昭进来,就摇了摇手绢,笑道:“李大哥,这边呢。”
李昭走上前去,客气的分别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才笑道:“多日未来叨扰,如今看来林妹妹的身子倒是越来越好了。”
黛玉道:“这也多亏了李大哥,我爹爹和我,还有姐姐、紫鹃她们……都有赖于那呼吸吐纳之法,如今行走坐卧都很舒坦,感觉也不费什么力气,我这身子也是日渐丰盈了起来。”
旁边雪雁立刻昂昂头道:“还有我、还有我……”
“有你,有你。”林黛玉掩嘴笑道:“李大哥贵人事忙,此来却有何事?”
李昭正悄咪咪看着黛玉的身体丰盈在何处,闻言笑道:“其实是找岫烟姑娘有事……”
林黛玉瞥了邢岫烟一眼,故意说道:“我还道李大哥是想着我才过来的,原来是想着姐姐。倒也正好,你们就在这边好好说话,我们去那边儿顽。”
她说着就要走,李昭有些懵,还不知道什么回事。
虽然听到了心声,但还不如没听到呢,感觉更加迷糊了。
邢岫烟却知道这个妹妹是知道了她跟李昭的私情之后,有意帮忙撮合,不过她虽然也想和李昭单独相处,却也不可能将林黛玉撇到一边去,便过来拉住她道:“没人赶你,你却又要跑到哪边去?
“要留我一人在这里,才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呢……何况你要走,也不问问紫鹃同不同意?”
先不说林黛玉,紫鹃还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呢。
林黛玉若是要走了的话,那她也得跟着走才是,这难得能见李昭一面,转眼就要走了,心里能不急么。
见大家一下子都看向自己,紫鹃跺跺脚嗔道:“小姐整日拿我调戏,现在岫烟小姐也来调戏我……”
林黛玉顿时呵呵笑道:“姐姐说的也是,倒是我糊涂了。我若不在这边,你们也不好说话。”
李昭此时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是邢岫烟这边“泄露”了。
林黛玉不仅知道了紫鹃的事儿,也知道了邢岫烟的事儿。
怕还觉得自己脚踩两条船?
好吧,虽然这也算是事实。
反正也无所谓,大家都坦白了才正好。
以后到一个府上一起了,也不会尴尬不是。
“偏是你们都爱打岔,李大哥还是说说,到底是何事?”林黛玉“恶人先告状”,然后不等邢岫烟她们辩驳,就又转向了李昭。
李昭看着邢岫烟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让我打听,那妙玉现居何处?”
邢岫烟立刻喜道:“李大哥打听出来了,是在哪里?”
“在西门外的牟尼院暂居,”李昭说着,又补充道:“不过听说她那师傅已经仙去了,她如今孤身一人,无人做伴,邢姑娘若能过去陪伴,她定然会十分高兴。”
邢岫烟面色欣然,但刚要准备离开,却又有些迟疑起来。
“怎么,是怕她不认你了,还是太久没见感觉有些生疏了,怕到时候场面上不好看?”
邢岫烟摇摇头,说道:“李大哥不晓得,她脾性有些古怪,我们贸贸然上门打扰,恐是不妥。”
旁边林黛玉道:“那就先上个拜帖,等寻个日子咱们再登门不就是了?”
李昭摇摇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岫烟姑娘好歹是她故友,想来她还是得卖几分面子的。”
主要是他今天刚好有空,肯定是要陪着他们去的,若不然让他们出了城,他可不放心。
邢岫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而林黛玉则道:“那就有劳李大哥稍等,我们姐妹去换套便宜出门的衣裳。”
邢岫烟看了她一眼,却又有些迟疑。
林黛玉见此立刻笑道:“难道姐姐是怕我扰着你们,那我不去就是了。”
“哎,哪能啊。”林黛玉不那么说还好,都这么说了,邢岫烟自然不可能拒绝,“只是她素来喜清静的人,我怕太多人过去,会惹她不喜。”
林黛玉就笑道:“这人还没见着,听姐姐这么一说,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反倒还不乐意去了。哼!”
李昭这时笑了笑,说道:“还是去瞧一瞧,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他对妙玉没什么感觉,虽然按原著看,她长得好,也确实有才学,但这脾性古怪真算是邢岫烟说对了。
而且越是青灯古佛,越是孤僻,就越不晓得如何与人打交道。
如果不是邢岫烟的关系,李昭也懒得去和她接触。
等林黛玉跟邢岫烟走开,李昭自然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便出去到大厅等人。
过了许久才见她们出来,却见黛玉在上身套了一件蓝色的小袄,外头还罩了一件黑色斗篷,只没戴上帽子;邢岫烟换了一套素白对襟的襦裙,显然是邢忠照着李昭给的图样,让裁缝帮忙做的。
这对姐妹便如并蒂莲开,各有胜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李昭差点看呆住。
虽然黛玉年纪还不大,但美人胚子已是初具雏形,而邢岫烟稍大些,这身段也堪堪能将那襦裙撑起来,说便是各有千秋。
而林黛玉见他那样子,羞喜道:“我这一身,可有什么不妥?”
邢岫烟笑道:“妹妹丽质天成,谁来都会看呆住。”
李昭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林妹妹如今身子愈好,倒是愈发长开了,等过两年怕是就该许人家了。”
也算是,简单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想歪,而是很正经的以一个大哥、“长辈”的身份在考虑问题。
邢岫烟闻言悄悄瞥了李昭一眼,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而林黛玉看看邢岫烟,又看看李昭,轻轻跺脚道:“你们便都取笑我罢,只盼爹爹早日把你们凑做了一对,到时你们关起门来,也不知能编出什么好话来。”
这回轮到邢岫烟害羞了,就算文静如她,也不免想要上来撕林黛玉的小嘴。
看着她们逗趣开心,李昭也是心情大好,不过过了会儿还是提醒道:“若再不快些,这一来一回耗去时间,再在那边耽搁一下,回来怕是天都要黑了。”
两人得了提醒也反应过来,不再耽误,而李昭先前已经让烟儿备好马车,让她们并两个丫鬟一起坐上去,然后自己自是坐在车夫旁边。
就这样一路向城外行去……
第二百三十三回、妙玉
牟尼院坐落于京城西直门外里许之处,因院中皆为女尼,与城北安定门外的水月庵类似,所以常有女眷来此敬香祈福,也为图个方便清净。
妙玉此时借住在此处修行,但她是住在独院小榭中,素日也不与院中其他女尼往来。
所以李昭他们到此后,让门口扫地的老姑子去通报,然后就经由院中的小路,绕了几绕,来到了妙玉之处。
登门造访,有事相求,当然不能两手空空,所以李昭给了那老姑子些银子,只说是香油钱。
京城乃首善之地,往日那些太太小姐们上门来,赏赐也不会少的,所以对方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很平静的接受下去了。
不过这本就是为了堵她们的口,毕竟李昭一个大男人,跟着林黛玉和邢岫烟身边出现,被人看到总归有些不妥当的。
而且要说到正殿去拜菩萨还说得过去,来偏院见借住的女尼,对妙玉的名声怕也会有些影响。
不过李昭也不可能在外等着,一来他对那妙玉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无感归无感,毕竟也是红楼中有名有姓的女子,所谓的“金陵十二钗”之一;二来他也想要看看,这林怼怼碰上了假道姑,会是什么场面。
当然了,其实此行对他来说,早就已经可说没有白来了,因刚入这槛门,便得了许久未曾听闻的系统提示音,短暂如闻仙音。
“标记地点:牟尼院,记录到妙玉气息,签到成功,获得奖励:拈花指。拈花指:佛祖拈花一笑,慰藉众生,众生苦楚,终日不定,心实难安,故以拈花一指,言笑晏晏……”
说的虽然让人云里雾里,但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一门佛教功法,正是修者所用。
作用嘛,嗯,超度……
准确来说,主要是作用于灵魂,不管是让生者安乐,还是让死者安息,其实都有效果。
当然,愿意的话也可以用于战斗之中,譬如说对敌的时候突然用出来,“众生安乐”,敌人自然也安乐,安乐就消了戾气,没了戾气自然就打不起来了。
李昭不知道佛家拈花一笑的本意如何,不过功法这种东西,肯定都是按功法特性来做本身的理解,其实还是挺有妙用的一招,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吧。
看在这个面上,李昭决定了,待会儿对妙玉态度也好一点儿。
这时邢岫烟已经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那紧闭小门打开,探出了一个婆子满是皱纹的面庞,眯着浑浊的双眼望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何人?”
邢岫烟双手合十道:“还请嬷嬷知会一声,就说蟠香寺故人造访妙玉居士。”
那嬷嬷狐疑的看了一圈,在李昭的身上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回道:“还请稍待片刻……”
邢岫烟点了点头,看着那门又关上了。
旁边林黛玉这时笑道:“姐姐这位故人,看起来在这人缘却是不太好。”
方才那老姑子说走就走,如今看来有个原因,怕也是不愿跟妙玉这边沾上关系。
邢岫烟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但听李昭说妙玉的处境,她心里还是怜惜居多。
其实林妹妹对于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同样是深有体味,只是习惯性怼怼,而且似乎是故意说给邢岫烟听的,倒像是要在她面前争宠一般。
大概是看邢岫烟对那素昧蒙面的女尼如此着紧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危机感吧。
李昭在旁边看着好笑,越发期待黛玉和妙玉见面会怎么样了。
不多会儿,那婆子来开门,让他们进去,但到李昭的时候,又拦在了前面,脸色有些为难。
林黛玉立刻说道:“李大哥不是外人,和我们一道儿来的,你把他拦下了,就是把我们也拦下来了。等回头进去你家主人问起,你可担待得起?”
那婆子立时犹豫起来,而李昭却笑道:“罢了,既然不方便相见,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就是。”
邢岫烟正要应下,林黛玉却转回头去,又走出了院子和李昭站在一块,哼道:“李大哥不进去,我便也不进了。”
李昭看着林妹妹有些小感动,但这下却叫邢岫烟为难了,她正迟疑着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召唤:“就让他们都进来吧……”
听那声音,虽婉转轻盈,却又波澜不兴,想就是那妙玉在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见到邢岫烟这故人太高兴了,还是因作为修行者,对这些俗世礼节没那么介意。
其实像这种出家人之地,男女之防虽有必要,却也不会像外边那样严苛,不然也不会让李昭这么轻松进来了。
而要是把他就这么拦在外面,确实也有些不合待客之道。
所以等到一行人终于来到院中,然后在堂前见到正赏花抚琴的那貌美女尼时,对方先就站起来笑道:“那婆子原不是我的人,只是这院里安排来服侍的,不懂得多少规矩,险些怠慢了贵客。”
只见她头带妙常髻,身上罩着一件素白道袍,气质如兰,眼神如佛。
说完,视线一一扫过邢岫烟后边几人,然后脸色更喜。
看来这也是位颜值党……
邢岫烟笑着上前去,知她不爱这些接触,没有挽住她的手,只是虚探了一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贵客,不过能再见到姐姐,心中实在高兴得很,就怕来的不是时候,叨扰了姐姐雅兴。”
妙玉道:“客居异乡,能得见往昔故人,怎么不是贵客?”
邢岫烟便又来给她介绍林黛玉,到李昭时,目光一闪,却说道:“姐姐可知道,南安老太妃的事情?”
妙玉想了想,笑道:“原来是李神医……”
妙玉虽然精通禅理,但她实在是尘缘未尽,因她师傅此说,她也一直是带发修行,而在这牟尼院中,看似隐居,却并非足不出户。
也是靠着师傅的关系,她结交了一些贵人,偶尔会去家中讲经,只是来往不那么频繁,但靠着那些人的关系网,还是为一定的人群所知。
若非如此,她的名声又怎么能传得到贾府那边去,还被召入大观园中修行。
所以对于外界的消息,尤其这种早已经传得满天飞的消息,她不可能不晓得。
李昭也双手合十,回礼道:“侥幸得天子厚爱,以幸进之身而已,神医之名愧不敢当。”
很多人听闻李神医的名号,但偏偏就很难把他直接跟原来荣国府的家奴、成了绣衣卫的李昭完全联系起来,这也就是现在信息传播的一个无奈之处。
但对李昭来说,却也是个好事,起码不至于演绎出得知他是神医礼遇然后得知他家奴出身又嫌恶的变脸桥段。
这和皇帝的保护策略也有一定的关系,因皇帝让人轻易不得来打扰他,也免除了其他人进一步了解他的机会,让“李大夫”的身上还罩着一层面纱。
就如此时的妙玉,她只知道李神医先后治好了大理寺少卿林如海这样的重臣,还有南安太妃、宁国府蓉大奶奶这些贵人,若是知道他的出身,怕态度又要换一换了。
第二百三十四回、不洁不空
来时路上,邢岫烟还与林黛玉说了下妙玉的忌讳,但林妹妹因先前的事情,对妙玉的观感已经不好,所以虽然还是笑盈盈跟着一起进去屋里,心里却想着等会儿要如何挑刺。
而妙玉请几人入屋入座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便将那梅花雪起出来……”
她几年前还在蟠香寺的时候,精心收取了寺中的梅花雪,以青花瓷瓮收藏好,埋在地下,来了京城也还带着,只是自己一人舍不得吃。
今日见到阔别旧友,异地重逢,心绪难言,又见到林黛玉、李昭这样都是灵秀的人儿,自是想要拿出来分享一番。
服侍的丫鬟应了,转身下去。
妙玉这才转身对邢岫烟笑道:“不知你可还记得蟠香寺后院的红梅?”
邢岫烟想了想,笑道:“自然记得,冬日看她们玩雪时,姐姐还说那梅上雪可珍藏为酿,饮用风味独特,可惜我却不曾尝过。”
这时却见那边妙玉的丫鬟取来了一个瓷瓮,看着脑袋大小,妙玉让她放在桌上,取来封盖,又让她给几人都斟上,只半杯未满,然后才笑道:“这是我来京后一起带着的,你们可尝一尝……”
李昭看着面前那雪水,心里自然有些古怪。
反正他是理解不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趣味,居然会把这拿来当做饮品。
但想一想,红楼梦的世界里,本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旁边林黛玉倒是想也不想,端起来嗅了嗅,皱眉道:“这是几时的水?”
妙玉瞥了她一眼,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道:“你竟是个大俗人,连这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苏州蟠香寺住着时,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
“后来跟师傅上京也带着,一直珍藏,却不曾开封。今日也是见到旧时朋友,才起开来。我自个儿都还未尝吃过一回,不想在你这眼中,竟不知其是何物。”
林黛玉有些愕然,也不知究竟怎么触了对方的霉头,回头见到邢岫烟嗔怪的眼神,想到她先前对自己的提醒,突然转过身去有些闷闷不乐。
李昭看得也是一阵好笑,林怼怼这下吃瘪也在意料之中,主要还是没有吃准对方的性子。
妙玉属于有些一点就炸毛,而且可能毫无来由的性子,打了林黛玉一个猝不及防之后,也不去“乘胜追击”,倒又看向了李昭,浅笑道:“李公子觉得如何?”
李昭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虽然心里怪异,但盛情难却,也还是端起浅抿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假装在体味一下。
其实尝起来倒也没什么,既没有想象中的异味,也并没有多好喝。
要说起来,这用旧时雨水、雪水来泡茶饮用,在士大夫中算是一个风尚。
当然,是不是真有那么好不好说,毕竟魏晋士大夫还以五石散为风尚呢。
而妙玉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有点这样矫情的追求也不意外。
反正李昭是理解不能,不过这些他也只会藏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睁开眼睛只是笑道:“这五年梅花雪,确实不同于寻常。品得此水,倒让我有兴赋诗一首。”
林黛玉立刻眼前一亮,说道:“李大哥也会作诗?”
她这倒不是看不起李昭,实是以李昭的出身,能识得几个字就算是难得了。
林黛玉以前跟宝玉关系好的时候,对他门下的那些小厮文化水平也是有数的,宝玉不爱读书,但他是能读而不想读,小厮们受其影响,却大多是真不学无术的。
虽然李昭原是贾琏跟前的小厮,但贾琏比起宝玉更加不如,李昭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昭笑道:“林妹妹也莫要小看人,我近来也读了些书,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却也不见得就看读书多少。”
林黛玉掩嘴笑道:“看来李大哥也确实没读多少书,连这诗意的解析都用错了。”
李昭愣了下,然后尴尬了。
这本是陆游的诗,而陆游是宋代的人,所以林黛玉她们怎么会没听过这首诗?
原想装一个,没想到变成玩尬的,关键还是真尴尬。
还是邢岫烟出言解围:“李大哥说的也不能算错,在我看来,陆放翁此诗,乃大师自谦之词。若以文字而论,即仓颉造字之日起,诗词便已存在,不论如何排列,都脱不开这天造文字之列。
“我等后人,便是李太白、陆放翁,也不过是随缘组合,而得佳句妙言,故而但有识字句的,以此来作诗,亦未尝不可得也。”
这波强行解释,李昭给满分。
邢岫烟瞥了李昭一眼,见他冲自己微笑点头,便羞喜的垂下了眼睑。
而林黛玉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异样,也不再抬杠了,只问道:“那不知道,李大哥究竟得了何等佳句?”
李昭被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想了一想才回过神来,笑着吟道:“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林黛玉讷讷的跟着吟了一遍,竟是有些痴了。
而妙玉与邢岫烟也都细细品味了一番,妙玉笑道:“不想李神医确有佳句所得,总算不负了这梅花雪……”
邢岫烟浅浅一笑,与有荣焉,倒像是自己得了夸赞一般。
只是林黛玉不太满意,总觉得妙玉那言辞间太傲,倒像是李昭做出这首诗来,才配得上她那五年的雪水一般。
而妙玉虽因此高看了李昭一眼,但最注意的人还是邢岫烟,问她道:“妹妹觉得如何?”
邢岫烟就算和李昭一样的感受,也不可能当着妙玉的面说出来,她又不是林黛玉,遂笑着称赞一番,只说此水轻浮无比,果真当得五年珍藏。
然后又说,这梅花雪,却又让她回想起当年在蟠香寺,与妙玉读书下棋的那些日子。
李昭也不知道邢岫烟这说的真的假的,不过她跟妙玉有着共同的回忆,想来更会有什么体会吧。
而邢岫烟这话,却也当真勾起了妙玉的回忆。
接下来李昭和林黛玉两人都沉默,就她们两个在那里聊着过往,又聊些近况。
当得知邢岫烟被林如海收为义女时,妙玉目光闪烁了下,却突然有些勉强的笑道:“我今日却有些乏了,不便待客……”
眼见她突然就要端茶送客,林黛玉莫名其妙,李昭和邢岫烟却都是若有所思。
不过林黛玉和李昭都没说什么,只邢岫烟道:“原该先下个拜帖过来,如此上门扰了清静,是我的罪过。今日就先告辞,不过知道姐姐住在这儿,往后倒是有的是时候见面,也不急在这一时。”
妙玉勉强笑了笑,然后竟是连送都不送,转身却往里走去了。
搞得三人都摸不着头脑,直到那丫鬟来相送,才一起站起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