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黄金城
虽然在山路边挖坑并不太容易,但好歹人多,七手八脚地很快就挖了一个长五尺宽三尺浅浅的坑,张乐吩咐手下将那具尸体扔到坑里,草草掩埋了事。
“齐活!”张乐笑呵呵地来到刘胤的面前,搓着手禀报道。
刘胤阴沉着脸,扬了扬手中的汉中布防图,道:“这幅图是假的,并非是被盗取的原件,只是魏国间谍所抄录的誊本。”
张乐明显地一怔,皱眉道:“地图是假的,那个青鸟岂不也是……”
刘胤道:“那个青鸟很可能也是假冒的,并非是真正的青鸟。”
张乐原本兴致勃勃的,一听这个消息,宛如泄了气的皮球,懊丧地道:“辛苦追踪了一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他娘的丧气!”
刘胤神色凝重地道:“当然,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此次魏国奸细企图潜出陈仓道,多半有试探性的意味,这幅汉中布防图虽然是誊本,但内容与原件并无二致,送到关中的话,这份情报还是极有价值的。青鸟狡猾多端,根本不敢拿原件来试探,这份情报无论送出去与否,对于青鸟来说损失并不太大。换而言之,如果此番能通过陈仓道将情报送到关中,对于青鸟而言是意外之喜,如果送不到半路被截获,青鸟肯定还有后继的招数。”
张乐疑惑地道:“我们对汉中通往关中的各条谷道防范甚严,青鸟在陈仓道突破未果,他就能在别的谷道上有所斩获?”
刘胤在赶往陈仓道之时,已经派卢逊带兵去增援子午道、褒斜道和傥骆道,在原先防备森严的基础上等于又加装了一把安全锁。青鸟在陈仓道的潜逃行动虽然有声东击西的效果,吸引了中尉府的大部分力量前来追捕,但子午道、褒斜道、傥骆道的防守并没有由此而松懈,青鸟如果想从这三条谷道上偷渡的话,也并不是太容易的事。
刘胤沉思良久,突然想到临行之前在沔水桥上陈寿的话,道:“现在看来,青鸟很有可能会走水路,将情报传送到上庸,再由上庸经过武关转送到关中,虽然这条路比较绕远,但相对而言比较安全,青鸟在陈仓道有所行动,正是想吸引我们的目光,声东击西,从而为东走沔水创造条件。”
张乐道:“东路有卓老弟坐镇,青鸟相要偷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刘胤摇摇头道:“虽然赵卓在黄金布防,拦截掉了过往的所有船只,但相比于北路,我们在东路的防御还是单薄的多,百密难免有一疏,现在有理由相信青鸟一定会走东路。”
“那我们即刻赶往东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张乐紧张起来,催促道。
刘胤默然了,是否来得及他还是真心不知道,也许现在青鸟已经将情报传送了上庸,但刘胤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希望,希望青鸟和汉中布防图还滞留在汉中境内,希望现在赶到黄金城还来得及。
┄┄┄┄┄┄┄┄┄┄┄┄┄┄┄┄┄┄┄┄┄┄┄┄┄┄┄┄┄┄┄┄┄┄┄┄
黄金城,始建于东汉建安五年,张鲁割据汉中,于黄金谷筑黄金城。
黄金谷的得名甚为怪异,望文生义,此地应该是盛产黄金,但事实却恰恰相反,黄金谷内并不出产金沙,之所以得名黄金谷,是因为此处山谷内的岩石皆为明黄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看到黄金一般,故而名为黄金谷。
虽然黄金城内不产一粒金沙,但黄金城毗邻沔水,又是沔水留经汉中的最后一座城池,所以黄金城是汉中最重要的水陆码头之一,来往船只众多,堪称是黄金水道。
赵卓赶到黄金之后,立刻在水陆两路设立关卡,严格盘查过往的行人和船只。从黄金通往上庸的陆路险峻难行,商旅出行多选择乘船。虽然出了黄金之后,就进入了魏国魏兴郡的势力范围,双方处于敌对状态,官方的往来基本上是断绝的。但民间的商旅运输却是络绎不绝,屡禁不止,到了后来,官方也就默许了这一行为。
但今天这些船主却发现码头上的官兵人数不止增加了一倍,而且很快地贴出了公告,禁止一切船只通行,并对每一艘过往的船只都进行了严格的搜查。
这些船主疑惑了,官兵们如临大敌,这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但守关的士兵并不多加解释,只道是奉汉中都督府的将令,至于意图何在,恕不奉告。
赵卓却是没有理会这些船主们的怨声载道,此次他在黄金镇守,突然接到了刘胤传来的命令,要他截住一切过往的船只,赵卓自然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将经过黄金段的船只不管是运载何种货物,目的地驶往何方,一律地暂时扣留,并且做出了仔细的搜查,确保没有任何一只漏网之鱼。
刘胤赶到了黄金渡,赵卓等人立刻便迎了上去,详细的禀报了这几日东路的情况。
可以说,东路比起北路来,要平静地多,甚至丝毫感觉不到北路那种大兵压境的紧迫感,看着沔水上停靠的无数只船只,刘胤心中似乎有些动摇了,是否青鸟不会选择这一路?他的主攻目标是否还放在北路的那条谷道上?
在没有擒获青鸟之前,刘胤也许永远也无法得到答案。
“大哥,魏国奸细真的有可能走水路?”赵卓问道。
刘胤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青鸟极有可能会选择在沔水上寻找突破点,此人极善心机,常有奇特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啊。”
赵卓平时不苟言笑,现在却也拍在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沔水上所有的船只都停止了远营,陆路之上防备更严,魏国奸细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得过去。”
“借你吉言,希望到目前为止,汉中布防图还没有流传出去,只要能截获青鸟,所有矛盾自然会终止。”刘胤说道。
第94章 葫芦
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午后的天空原本就是晴空万里骄阳如火,但眨眼的光景就阴云密布,山雨欲来,江面上浊浪滔天。
赵卓对刘胤道:“变天了,大哥还是先回房歇息一下吧,这种鬼天气,估计也不会有船出航了。”
刘胤倒没有回身的打算,天气越恶劣,越会给魏国奸细可乘之机,任何一点的麻痹大意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刘胤跳上了一艘巡船,吩咐船上的兵士开船。
此时江面上风浪甚大,赵卓急劝道:“大哥,江上风浪正急,不宜出航啊!”
“青鸟会认为今天不宜出航吗?”刘胤淡然地道。
赵卓无语,既然刘胤执意要到江上巡查,他和张乐也自然不甘落后,跟随着他上了船。
在岸边的时候,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了巡船的摇晃,此刻巡船驶入到了江心的位置,在惊涛骇浪之中,巡船上下颠簸,几乎有倾覆的危险。
张乐赵卓脸色煞白,紧紧地握着船上的桅杆,神色凝重。
沔水在汉中段虽然不似下游那般宽阔,但也有数里之宽,水深莫测,在风浪之中,一旦巡船倾覆,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张乐赵卓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刘胤却是镇定自若,他立在船舷边上,单手紧扣着船舷,目光密切地注视着江面上的一切。
不过正如赵卓所说的,如此大的风浪,几乎没有什么船家敢冒险行船,此时无论是渔船还是商船,皆入港躲避风浪去了,诺大的江面之上,除了数尺高的巨浪之外,似乎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张乐有些晕船,如此剧烈的颠簸让他是苦不堪言,乃道:“大哥,看来这江上没有什么船来了,我们不如先回岸上,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行出航未迟。”
刘胤隐隐地有些无奈,在他的想象之中,青鸟一定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恶劣天气,偷渡出汉中,可如今在江上巡视良久,就连一条船的影子也没有看到,难道青鸟还另有计划不成?
眼看着暴风雨即至,刘胤叹了一口气,吩咐巡船回航。
驾船的士兵也早就不想呆在水上了,一听刘胤的命令,立马是调转船头,向岸边驶去。
“等等……”刘胤似乎看到了水上漂浮着一个东西,在风浪中半浮半沉,若隐若现,他立刻吩咐兵士停船查看。
“大概是个葫芦吧。”张乐眼睛虽小,但很聚光,隔了老远,就看到了水里漂着是一个葫芦,“没啥稀奇的,不知是谁扔到江里的。”
水里面时常会漂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张乐等人自然是见怪不怪了。
刘胤也看清楚是一个葫芦了,一个很平常的葫芦,个头比常见的那种略微大点,不过的确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江上水流甚急,那只葫芦很快地漂了过来,擦着船舷又漂向了下游,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回航上面,对这只意外出现的葫芦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刘胤突然间心念一动,吩咐船上的士兵道:“快,将那只葫芦给捞上来。”
张乐很是纳闷地道:“大哥,一只破葫芦而已,有什么好捞的,回头到了岸上,我给你找十个八个来。”
刘胤没有理会于他,坚持己见,船上的士兵自然不敢违抗中尉右丞大人的命令,不过葫芦既然已经漂了过去,想要打捞它就必须要调转船头,水兵们费力地将船转舵,所幸那个葫芦较大,在江中目标明显,水兵们奋力划桨,很快地追上了那只葫芦,捞了起来。
刘胤拿到了葫芦,看到葫芦的封口处有开裂的痕迹,显然这只葫芦并非是原封不动的,他立刻打开了葫芦,从里面变魔术似地掏出了一卷布帛。
一看到里面有东西,张乐和赵卓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看到刘胤打开布帛,赫然竟是与陈仓道截获的汉中布防图一般无二的地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大哥,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葫芦里装的什么东西?”张乐一声惊叹。
刘胤的神色相当的凝重,截获这份布防图,完全是一个偶然,刘胤看到葫芦的时候,也绝然没有想到葫芦里面竟会藏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先前以为青鸟一定会趁着此番风雨大作的恶劣天气而有所行动,但万万没有想到青鸟会以这种方式来偷送情报出境,江面上水流湍急,谁也不会注意的一个小小的葫芦里会藏有东西,青鸟此举果真是出人意料。
赵卓擦了一把冷汗道:“幸亏大哥见识卓远,截获魏国奸细利用水漂葫芦传递图纸的图谋,真是侥幸之至啊。”
刘胤仍是一脸的凝重,青鸟既然能想到这种方法来传递情报,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断然不会只用一只葫芦,肯定会有多个备份,这张图纸明显的和陈仓道截获的图纸一样,是誊品,下游青鸟自然会派人接应,在沔水中投放多个葫芦才会有保障。
“大人,方才卑职曾看到过一只同样的葫芦漂过……”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生怕刘胤会怪罪于他。
刘胤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立刻命令巡船向下游驶去,同时命令船上的所有人密切地注视着水面的任何物体。
一路顺流而下,巡船在风浪之中摇晃颠簸,险象环生,但所有人都没有半点的恐惧,个个紧盯着江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东西。
“大人,前面有一只葫芦!”眼尖的士兵兴奋地叫着。
但就在此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至,水天一线,还没等船靠近,那只刚刚被发现的葫芦立刻又消失在水天苍茫之中。
“大哥,不能再追了,前面就是魏兴郡,再往前走,就进入了魏国的势力范围了!”赵卓一脸无奈地道,一条船,几十个人,一旦进入魏国境内,基本上是有去无回。
暴雨扑面而来,刘胤已经浑身被雨淋透了,冷得直打哆嗦,但他的内心之中,更是降到了冰点,虽然这个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最终失败的时候,刘胤心中,还是隐隐地生痛。
和青鸟的交手,他又一次地失败了。
“返航吧!”刘胤无奈地下达了命令,神情之间落寞无比,天不相佑,奈之若何。
雷雨来的急去的也快,转眼之间云收雨住,夕阳遥挂于西面的江上,整个沔水似乎都被它映红,满江的血色,一直红透天边……
第95章 另辟蹊径
虽然时入八月,但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秋老虎还在蜀中大地上发着威,用最后的酷热折磨着益州人。
论及消夏避暑,成都之西却是有一个好去处,西岭顶上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纵然是盛夏时节,立于山顶,也可以感到寒意袭人,西岭脚下的峡谷,无疑成为了最佳的避暑胜地,青竹遍野,山泉潺潺,一派清凉风光。
刘胤带着安平王府的不少家丁出现在了西岭脚下的野牛谷。
但刘胤却不是来避暑乘凉的,更不是来休闲度假的。
从汉中返回成都之后,刘胤向执金吾何曾告了个假,一头钻进了成都西郊的马家庄园,一连十几日也不曾出来。
汉中布防图的失窃,主要的责任在汉中都督府,由于汉中都督府的保管不力,才使得魏国奸细有可乘之机,刘胤所率的中尉府虽然全力缉查,但依然无法阻止汉中布防图的流出,不过中尉府只能是担负次要的责任。在此次事件中,汉中都督胡济也只是受到了一些口头的惩诫,并没有因此而受到责罚,相对应的,刘胤的过错就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回到成都之后,刘胤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就连执金吾何曾也不得不安慰道:“其实我们中尉府都尽力了,刘右丞不必太过介怀,此次汉中之行,也算是成绩斐然相当出色了。”
何曾所指的成绩斐然自然是指在陈仓道截击了一名魏国高级间谍之事,不过刘胤只是摇头苦笑一声,表现就算再出色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汉中布防图已经到了钟会的手中,魏国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蜀国的命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而姜维固执地不肯改变汉中的防御体系,可以预见汉中的失守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何大人,下官略有疲惫,想先告几天假,不知可准否?”回到成都,中尉府目前也没有什么大的差事,刘胤便想着告假休息几天。
何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刘胤的请求。“刘右丞一路鞍马劳顿,应该多休息几日才是,反正中尉府这些天也没有什么大事,刘胤只管在家多歇息几日。”
刘胤告假并非是为了休息,都快火烧屁股了,他那里还有闲情逸致闲赋在家休养。在回蜀中的路上,刘胤早就暗暗地盘算了,魏国大军五路伐蜀,汉中失守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刻自己再留在汉中,已经没有多的意义了,中尉府没有直接调动军队的权力,汉中的诸路人马根本就不可能归自己统辖,留在这里,除了坐视汉中沦陷,几乎是无所做为的。
退一步讲,就算自己能够指挥的了汉中的两万人多马,面对的,可是整整八倍的钟会大军,从来没有古战场作战经验的刘胤就算是外挂全开,也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想打得赢钟会邓艾这些三国末年一流的名将,刘胤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对于钟会,刘胤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精练策数,擅长谋略,在汉中之战中,面对姜维的敛兵聚谷的战略,并没有如姜维所愿对诸城一一强攻硬取,而是对汉乐两城采用围而不打的策略,集中优势兵力攻打阳安关,颇有点二战时期美军在太平洋诸岛屿作战之中的战略意味。而阳安关的失陷则是为魏军打开了一扇进入蜀国的大门,姜维被迫退守剑阁。
失去了汉中,蜀国就等同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防御屏障,这才会有邓艾偷渡阴平道,蜀国彻底崩盘的事来。
邓艾的成功,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也有一定的必然因素,如果汉中不失,又何患阴平道。在诸葛亮主政的几十年间,一直牢牢地将汉中把握在蜀国的手中,魏人从来没有机会进入汉中平原,自然谈不上涉险奇袭阴平道了。
但刘胤不是诸葛亮,守不住汉中,不过他却是从一千七百年后穿越来的,魏灭蜀的过程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保不住汉中,难道还守不住阴平小道吗?
邓艾是什么时候走的阴平小道?史书上明确记载:冬十月,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由,蜀将马邈望风而降。
换而言之,留给自己的,也就只有二个月左右的时间了,邓艾是谁,那可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想要阴平道与邓艾决一死战,除了勇气,刘胤还真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优势。
向朝廷上书建言,陈说魏军偷袭阴平道的可能和危害,这肯定是刘胤要做的事。但同时他心里很清楚,自从逼走了姜维之后,黄皓在朝中的势力简直就是如日中天,这封疏奏姑且能不能到刘禅的手中另当别论,就算刘禅看到了,又能不能引起重视?
刘胤可不敢将拯救蜀国于危亡的希望寄托到刘禅的身上,但凡刘禅有一点的血性,就不会在蜀国尚有大壁江山在握的情况下拱手而降了。
从历史的进程来看,蜀国的确是亡于邓艾的这一次偷袭,为了让蜀国避免重蹈覆辙,唯一的希望,就是打好这场阴平阻击战,其意义绝不亚于后世辽沈战役之中的塔山阻击战。
穿越到这个世界有也些日子了,刘胤也清醒地看到当前自己所处的环境,强敌如饿虎般虎视眈眈,而蜀国的力量在无穷无尽的内耗之中消失殆尽,虽然自己担任着中尉右丞的职务,并拥着虎步营的调动权限,却并不意味着自己真的就可以把这些力量调往阴平方向,如果在没有征得刘禅同意的情况下,自己带兵一离开成都,弹劾的奏章估计就能雪片似地飞入皇宫了。
何况邓艾所带的可是三万身经百战的悍勇之士,平素里养尊处忧的御林军如何是敌手?
想要对付邓艾,必须要另辟蹊径!
第96章 火药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绝对不是盖的,纵观整个人类的历史,谁掌握了先进的科技,便掌握了碾压性的优势。汉唐之所以辉煌,就是因为它们站在科技的巅峰上,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一直处于领先地位,西方国家难以望其项背,一直到近代,西方在科技领域内出现暴发性突破,才得以制霸全球。
到目前为止,四大发明才出现两个;指南针和造纸术。其实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四大发明都很简单,这绝对没有侮辱前辈先贤的意思,毕竟每一项的发明都是先辈哲人在黑暗中摸索无数次的结果,它的出现,对人类的文明进程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对于现代出身的刘胤而言,这些发明真的很简单,简单的原理,极易找到的原材料,改变历史的科技进程,对于刘胤而言,有时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四大发明之中,直接应用到军事的只有火药,而火药是后世一切热武器的鼻祖,是基石,它改变的,不仅仅是人类战争史的进程,整个人类的历史,因为火药的出现,而翻开了新的篇章。
火药最早出现在何时已经是无从籍考了,史有明确记载应用于军事的,是在唐朝,但火药的发明,应该是远早于这个时期的。
从战国的老庄时期开始,帝王贵族们沉醉于神仙长生不老的幻想,驱使一些方士道士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炼丹术横行于世,在两汉时代达到了鼎盛。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追求长生不老、点铁成金的炼丹术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但在偶然被发明出来的火药配方却悄然改变着世界,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一种可怕的杀人武器却十分奇怪地被冠之以火“药”之名。
**却极为简单,硫磺、硝石和木炭,这三样怎么看都不搭界的东西组合的一起,却是威力惊人。
虽然刘胤对枪械十分地熟悉甚至是了若指掌,但他很清楚,没有现代的工业的技术支持,自己那怕就是连一颗小小的螺丝都不可能制造出来的,在现有的科技基础之下,如果想实现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几乎是一件痴人做梦的事。
但这绝不会妨碍刘胤的壮志雄心,自己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穿越者,全面提升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虽然不可能,但在某一方面,某个领域实现跨时代的超越,这绝不是异想天开的事。
蜀国的冷兵器科技,已经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百炼钢、连弩——就可是就连后世都无人可以复制的诸葛连弩,正是因为拥着对魏国的技术优势,才使得人力物力极其匮乏的蜀国有与强大的魏国对峙四十多年的本钱。
刘胤对冷兵器没有什么研究,更何况三国时代的冷兵器虽然没有到达巅峰,但也已经没有多少再提升的空间了,想要在武器方面有质的突破,刘胤把眼光放在了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上。
研发火药,这绝不是刘胤的一时心血来潮,穿越伊始,他已经就有了初步的想法,在破获青城山刺驾案之后,刘禅封赏了大量的金帛,刘胤除了分发给中尉府的办案同僚之外,剩余的部分,已经交给了右式道冯全,由他去代为采买硫磺和硝石。
值得庆幸的是,四川原本就是硫磺和硝石的重要产地,早在两汉时期,益州已经有了规模开采硫磺和硝石的能力,而且出产的硫磺和硝石的品质也是极高的,这让刘胤欣喜不已,看来真是天助我也,如果换到江东或北方的州郡,原料这一关就足够刘胤头疼的了。
冯全虽然很好奇,益州虽然盛产硫磺和硝石,但这些东西的需求量并不太大,除了那些道士方士拿来用作炼丹之外,还真没有发现有什么别的用途。
在他的潜意识之中,认为刘胤也是用这些来炼丹的,在这个时代,炼丹几乎是王公贵族的癖好,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的境界,许多的权贵不惜巨资炼就仙丹。刘胤出生与安平王府,权贵豪门,这样的人物来炼丹的话,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有别的动机。
冯全办事能力极强,刘胤虽然去了汉中,但他交待下来的事情冯全可不敢打半点折扣,大批量的硫磺和硝石源源不断地被运到了马家庄园,按照刘胤的要求,这些硫磺和硝石品质皆是最上乘的。
刘胤向何曾告假之后,回到安平王府,有些时日与家人没有团聚了,马王妃乍见爱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刘胤提出自己将要去马家庄园“炼丹”之事,却让马王妃诧异不已。虽然安平王府地位超然,但马王妃却从来没有相信过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对社会上层的那些炼丹点金之术更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长生不死那完全是无籍之谈,古往今来,就连秦皇武帝这样的人物都照样也逃不脱轮回之道,所谓炼丹制药,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马家庄园内出现了大量的硫磺硝石,马王妃自然是知情的,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刘胤采办的,马王妃自然不去干涉,此时刘胤提及此事,马王妃却不免唠叨几句:“胤儿,道家方士之术,皆为虚妄,世上如真有长生不死之丹药,有何来生老病死之说?你可曾见多少帝王权贵,穷极一生,想求得长生不死之药,可那一个成功过?为娘倒是不心疼那些钱,只是不愿见你做徒劳无功之举。”
刘胤呵呵一笑道:“谁说孩儿要炼长生不老的丹药了?”
“那你让人采买如此多的硫磺硝石又有何用?”马王妃一脸疑惑地道。
“炼丹是一定的,但这丹药却不是长生不老的丹药,至于有何用途,现在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丹成之日,娘您自然知晓。”刘胤的笑容既神秘又诡异。
第97章 制作
刘胤倒不是有心瞒着母亲,炼制火药,在时人的眼中,肯定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真要是想给母亲解释清楚,刘胤恐怕还得好费一阵唇舌。
更何况,出于保密的考虑,刘胤决定事先还是不向任何人透露的好。
魏国的间谍无处不在,火药在此时是一种最尖端的武器,刘胤绝对不会将**给泄露出去,毕竟制造火药的门槛太低,任何人只要掌握了配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出来,越少一个人知道,配方便越安全。
刘胤不介意别人的误会,这种误会越深,配方的安全便越有保障,就算魏国间谍探知自己在“炼丹”,也绝对不会联想到自己实则是在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刘胤在马家庄园内还是安排了大量的警卫人手,护院的都是来自安平王府的家丁,忠诚可靠。马家庄园原本就地靠西岭,人迹罕至,刘胤在马家庄园内刻意地营造出内紧外松之象,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马家庄园有什么警戒措施,实则内部是明岗暗哨,戒备森严,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轻易地飞进去。
**必须的有工坊,有工坊,就必须有工匠。在工匠的选择上,刘胤这回算是“滥用”了一点手中的权力。
汉代的匠人,地位是相当卑微的,一日为匠,终身为匠,一代为匠,世代为匠,匠人和奴仆,从本质上来讲,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象兵器坊之类的要害部门的工匠,更是完全被限制了自由,不光是工匠自己,就连他的后辈儿孙,世世代代也只能从事这个职业。
这种对工匠人身自由的限定,从技术保密角度上来讲,是完全必须的,比如炼制百炼刀的第三兵器工坊,正因为有着严苛的工匠户籍管理制度,才使得蜀汉的这项先进的治炼技术没有被魏国的间谍所窃取。在兵器工坊总司,还有更加严苛的管理部门,生产元戎弩的第六兵器工坊更是重中之重,据说第六工坊的工匠完全是形同囚犯,就连一丁点的自由的都没有。
刘胤想建造**的工坊,自然得需要大量的工匠,石匠、铁匠、木匠等等诸多工种的匠人都需要,从社会上招募闲散的匠人显然不太合适,刘胤便想到了去兵器工坊总司。
兵器工坊总司的主事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官员,一听刘胤想要找一些工匠,二话不说,立刻给刘胤拨了两百名各工种的工匠,还一脸巴结讨好的模样对刘胤道,如果缺人,直管向他来要便是。
刘胤不禁是一阵的苦笑,在现阶段,自己的火药工坊纯属私人性质,使用兵器工坊的匠人完全属于一种以权谋私的行为,在因为他挂着中尉右丞的印绶,这件事办起来变得轻松无比,两百名工匠只是工坊主事一句话就搞定的事。
有了工匠,刘胤立刻是大张旗鼓地开始“炼丹”了。
**从诞生到应用到军事领域,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初生产出来的火药,虽然有爆炸和燃烧的功能,但其效能低劣,使其在很长的时间内只是沦为烟火表演的道具,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从原料配伍、提纯、生产、贮存都有着严格的条件,想提高**的效能,就必须在各个环节上严格把关。
第一次**战争就是东西方**的一次全面对决,当时英军用使用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上,都是远远地超过了清军,英国人用近代科技的结果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发明出**的东方人,学生超越老师绝不是梦想,落后就注定要挨打。
前世的刘胤酷爱读这些军事史料,对**战争中英军所使用的火药生产工艺他一直是记忆犹新,火药的最佳配比比例是:硝75%、硫磺10%、木炭15%,只要按照这个比例制造出来的火药,才可能达到最大的威力。
当然,配比比例只是一个先决条件,其后的各个生产工艺,也是不容许有一丝的马虎的。
首先是原料的提纯,原料的纯度越高,火药的爆炸威力就越大,反之原料之中所含的杂质越多,火药的威力就会明显地下降。
益州所产的硫磺和硝石,在品质上,刘胤是放心的,但原料终归是原料,如果不提纯的话,是远远无法达到配方要求的。
在这个时代,硫磺和硝石的提纯全部地用土法来完成,即蒸馏法和结晶法。
硫磺的提纯是用蒸馏法,硫磺的溶点是200度,沸点是400度,将硫磺置于大锅中,加热至溶解,去除不溶解的杂质,继续搅拌加热至400度,硫磺气化,收集硫磺气体降温冷却干燥之后,就可以得到高纯度的硫磺了。
硝石的提纯是用结晶法,使用先用90度以上的高温草木灰水溶解硝石,饱和后略为过量,过滤去不溶物质,然后滤液降到常温,过滤出析出物质,析出物质就是更纯的硝石。草木灰水可与硝水中的各种钙盐、镁盐、铁盐反应,形成碳酸盐或氢氧化物,沉淀清除。这个过程反复进行多次,就是可以得到高纯度的硝了。
木炭则是选用优质的泡桐木烧制的,泡桐木炭粉是轻质易飞散的粉末,在所有木炭粉中所于最轻的一种,与硫硝混合后燃烧效果最好,是制作高威力**的首选。
在火药工坊之中,刘胤采取的是流水线的生产方式,这种方式一是可以提高生产效率,二是可以确保不被泄密。每一道流水线上工序上的匠人只能掌握一种技术,将来就算是魏国能俘获一部分的工匠,也只能是掌握他所知道的这部分工艺,除非魏国能将所有流水线上各个工序上的工匠都捉来,才可能掌握火药生产的全部工序,但凡中间有一环缺失,就不可能制造出**来。
毕竟这种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一旦投入战场,必定会为敌人所觎觑,敌人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通过各种手段来获取这种武器的生产方法,如何保密将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刘胤未雨绸缪,绝不容许火药的工艺落到敌方的手中。
第98章 潘多拉的魔盒
原料的提纯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粉碎、拌和、压制、烘干等诸道工序了。火药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粉状形态,一种是颗粒状形态,用于制造导火索引信之类的火药采用的是粉状,爆炸威力大的火药则全部是颗粒状的。颗粒状的火药由于颗粒之间有着缝隙,点火之后可以实行迅速地爆燃,释放出大量的化学能。颗粒越小越均匀越致密,火药的爆炸威力就越大。
理论上如此,但在实践操作之中,刘胤发现难度很大,这方面毕竟没有经验可循,好在刘胤以前读过明代戚继光的《继效新书》,对其中所载的火药粒化方法记忆犹新。就是先按比例将硝磺炭混合反复多次捣碾,使之成为细末。再加上适量水或烧酒进行第二次捣碾,制成泥状物。阴干后碾碎过筛就能得到成品颗粒火药,筛孔大小不同,得到的火药也分别用于不同的火器。
粉碎采用大型的石碾,由马或骡拉动,提纯后的硫磺和硝石还有泡桐木炭分别用石碾细细地研成粉末,经过筛选加工,三种粉状的原料被送到了拌和间。
在拌和间,三种原料按比例严格地混合在了一起,作为导火索和引信用途的粉状火药直接被送往烘干间进行烘干。而进行粒化加工的火药则掺入一定量的酒精,调成糊状,阴干之后再次被送上石碾。二次加工的石碾与初次粉碎的石碾不同,初次粉碎的石碾光滑平整,二次石碾则有碾上刻有螺纹状的凹槽,通过碾压,就可以得到比较致密的颗粒。最后再通过筛选,将大小一致的颗粒成品挑选出来,不合格的颗粒将再次送回到石碾上再次加工。
高纯度的酒精含水量较少,何况本身酒精也是一种易燃物,刘胤没有选择用水拌和而选用高纯度的酒精,便可以使火药的含水量大大地降低。
不过想要获得酒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汉代人们饮用的米酒属于发酵酒,比较浑浊,度数也比较低,善饮者一次饮酒一石都不成什么问题。想要获得高纯度的酒精,就必须用蒸馏法来制酒,刘胤改造了酿酒方法,造出了清澈透明的蒸馏酒,并进行了二次提纯,达到了七十度以上,这样的酒精才算是勉强合格。
一次张乐无意间来到了酿酒间,闻着酒香醉人,忍不住舀了一瓢尝尝,他喝的酒虽然没有经过二次提纯,但那也是接近五十度的原浆,张乐只把它当做了普通的白酒,吃得爽口,喝了个酩酊大醉,一直醉了一日方醒。
事后张乐暗暗称奇,对刘胤道:“大哥,你造的是什么酒,后劲如此之大,平日里我可是千杯不醉,只喝了你的一瓢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刘胤不禁是苦笑不已,这可是高度白酒,和现在的低度米酒能是一个极别吗?
不过张乐倒是意犹未尽,连声称赞刘胤酿出来的堪称是天下第一美酒,如果大量出产的话,那可真发财了。
对此,刘胤倒是不置可否,如果赶上太平盛世,这倒不失是一个发财致富的好门路,但乱世伊始,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去酿酒,那不是吃饱了撑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火药给鼓捣出来,这样在阴平阻击战中,自己才能多几分胜算。
最后的工序是烘干,这也是火药制作最关键的一步,潮湿是火药的致命问题,潮湿的火药几乎不可能被点燃。烘干间很狭长,两面是空心的夹墙,左右各设有十条火道,顶部还开有通风口,左右墙壁上,还挖有六个大的圆洞,刘胤为之设计了手摇式风扇。烧火后,烘干间的温度可以提升到六十度以上,加上手摇风扇的效果,被送到烘干间的粒状火药很快就可以达到所需要的干燥程度。
在烘干间的末端,是包装间,烘干好的粒状火药被装入特制的木桶中,木桶的内壁贴附有油纸,底部放置有生石灰,这样才可以有效的防潮。
火药的生产即使是放在后世,那也是属于高危行业,稍有不慎,便可以造成毁灭性的事故,刘胤创立火药工坊的伊始,就把安全生产列在首位,制定出安全生产的十大规程,并要求所有的从业工匠完全遵从生产规程。
在各个生产间,除了工匠之外,刘胤还委派了若干个管理人员,由安平王府的家丁担任,往来巡视,一旦发现不合规程的操作,当即处于严苛的惩罚。
在安全生产上,刘胤绝对不会半点容情,任何一点的麻痹大意后果都是无可估量的,因为他很清楚,火药生产绝不是儿戏,工匠们挨上几鞭子不会要他的命,可一旦发生事故,不光是犯事的工匠,就算是整个操作间的工匠管事都有灭顶之灾,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铁腕政策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好在这些工匠身份低微,大多逆来顺受,严苛的管理措施倒没有给他们造成不适,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在威吓之下,为了防止自己受罚,每个工匠都不敢心存侥幸,不折不扣地严格按操作规程来做。
十多天之后,第一批粒状火药生产出来了,刘胤攥了一把在手中,心情那个激动。这绝对是具有划时代意思的,从今天起,人类战争史将会掀开新的一页篇章,火药的出现整整地比原先历史早了六个世纪,人类战争的格局从此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冷兵器的时代将会逐渐地终结,以火药为代表的热武器将会登上历史的舞台。
从先前历史火药无意识地发明到今天刘胤有意识地应用,火药将很快地为世人所熟知并给世人带来强烈的震憾,这也许将会是一只潘多拉的魔盒,连刘胤都无法预知接下来人类社会因此而有多大的改变,它究竟会给人类带来的是福还是祸,可是站在历史的节点,刘胤别无选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99章 试验
火药是生产出来了,至于它将以何种武器形态出现在战场上,刘胤也早有过深思熟虑。火枪火炮一直是刘胤心中最大的期冀,假若此时他能拥有一支成建制的火枪和火炮部队,别说是消灭邓艾,就算是横扫天下,那也绝对不是梦想。
但现实终归是现实,三国时代的治炼水平根本不足以制造出枪炮这样的高精尖武器来,就算刘胤有心来提高现在的治炼水平,时间也上是不容许的,将来有时间和有条件的话,刘胤一定会考虑制造火枪火炮这些武器,但现在时间紧迫,刘胤只在制造些简易的火药武器,用来阻止蜀国的灭亡。
简易的武器包括投掷类的,炸-药包和土制地雷,这些武器虽然射程和威力较低,但对于完全是冷兵器作战的三国时代,也必将是石破惊天之举。
最简单的莫过于火药箭。在普通的箭矢上面,绑上一个类似于二踢脚炮的纸筒,纸筒内填装上粒状火药,发射之前,点燃导火索,再通过弓弩等装置发射出去,射中或射不中目标,都将发生爆炸。
火药箭的特点是射程远,由于是绑在箭矢上的,箭矢能射多远,火药的攻击距离就有多远。但由于火药的填装量有限(填装火药过多的话将严重影响箭矢的射程和准度),爆炸后的威力可想而知,可以对敌方士兵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但致命性显然不足。
不过好处也是显然而见的,箭矢命中之后火药爆炸,可以对敌方士兵造成二次伤害,如果能击中要害,比如炸伤眼睛等部位,便可以使敌方士兵失去战斗力。在战斗中大规模应用,也可以产生对敌人的震慑威力。
更关键的一点,火药箭制作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只是在现有弓弩的基础上略做改进,加装一个纸筒状的火药筒,完全可以规模量产。
于是刘胤在考虑大批量建造弓火药箭和弩火药箭的同时,又设计出了一种“手雷”。这种手雷完全是就地取材,用蜀中广泛的竹子来做原料。首先挑选胳膊粗细的竹子,截成八寸左右为一断,烘干之后,一头用胶泥密封,在竹筒内填装粒状火药,为了增加爆炸后的杀伤效果,火药中填充有直径黄豆大小的铁珠,压实后仍用胶泥密封,在竹筒的一侧早已钻好的孔中安装导火索,这样竹制手雷便完成了。
使用的时候点燃导火索,由士兵投掷出去,投掷的远近取决于士兵的臂力,通常可达五十步至七十步左右。相比于火药箭,填装了十倍左右火药的竹制手雷的威力就大的多了。除了火药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可以致人伤亡之外,每个竹筒中放置的几十颗小铁球也会随着竹制外壳的爆裂而四处飞射出去,对敌人士兵进行大范围杀伤,这种手雷在敌人呈密集队形时使用效果更佳。
除了火药箭和竹制手雷外,刘胤还制造了大量的石制地雷。令石匠取直径一尺左右的石块,雕琢成近似球状,凿空石球内部,同样填装上粒状火药和铁珠,安装导火索后进行密封。
石雷的火药填装量是手雷的五六倍,自然爆炸威力更大。不过地雷要沉重的多,不可能投掷发射,只能是在敌人的必经之路上埋设,等敌人经过之时,点燃引信,一颗地雷的爆炸威力就已经是很惊人了,如果多颗地雷同时引爆的话,那足可以称之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这样,刘胤很快就完成了远中近三种火药武器的设计和研发,并很快地生产出了样品。这日,刘胤引人带着样品进入了西岭野牛谷,准备进行武器试验。
张乐和赵卓这两个死党也被刘胤请到了野牛谷。
“大哥,难得今天你这么好的兴致,居然要请我们两个来打猎?不过说的打猎,那还得是青城山围场,这野牛谷听名字好听,别说是一头野牛,就连山鸡野兔也不常见,在这儿打猎,还真不咋地!”张乐兴冲冲地骑马而来,不过看看野牛谷的环境,却忍不住抱怨起来。
赵卓向来不苟言笑,既然刘胤盛情相邀,他可不象张乐那般大放厥词,很是平静地向刘胤微微一笑,抱拳施礼。
刘胤早领略过张乐的德行,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今天请两位贤弟来,并不来打猎的——”
“不打猎?”张乐眼珠子瞪得贼圆,叫道:“那来这个鬼地方干嘛?看风景吗?穷山恶水的,有啥好看!”
刘胤悠然一笑道:“请你们来,就是要见证奇迹的一刻!”
“啥玩意?”张乐的脑子倒现在也没转过弯来。
刘胤取过一支箭来,指着前面一棵树上拴着的一只小黄羊,道:“乐弟,这第一箭,便由你来射吧。”
“这不还是打猎吗?”张乐嘟囔着,虽然说那只黄羊是拴着的,少了点追逐猎物的乐趣,不过能射箭,总算是不虚此行,真要是来游山玩水的,张乐可真没那兴致。不过他拈弓在手,却发现那支箭有些异样。
箭簇倒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在箭头的后面,却绑了一个纸筒模样的东西,约摸有一寸粗细长逾四寸,还拖着一根细细的尾巴。
“这是什么鬼东西?”张乐愣了一下。
刘胤取过来一根燃着的木炭条,顶端可见红色的火苗,道:“乐弟,你只当平时射箭一般,将箭射出去即可。”
张乐虽然很是好奇,但刘胤此时却不明言,他也就只能是拈弓搭箭,瞄准了那只小黄羊。
这时,刘胤又叫他不要着急射出去,顺手用炭条点燃那根细细的尾巴。
“快射!”就在张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刘胤催了他一句,张乐手一松,箭矢向小黄羊那边射了过去。
由于射得很仓促再加上箭杆上绑上了一个纸筒,张乐这一箭射的是大失水准,原本他瞄准的是黄羊的头部,结果却射了羊的前腿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100章 惊人一幕
娘的!
张乐有些气急败坏,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但旋即他就愣住了,眼前出现了怪异的一幕:那支原本已经是没入小黄羊腿上的箭突然之间发现一声暴响,眼前出现一团很亮很刺眼的火球,带着羽毛的箭簇被炸向了半空,一息的时间之后,张乐看到那小黄羊中箭的左前腿血肉模糊,几乎都要断掉了,小黄羊跪倒在地面上,痛苦地嘶鸣着。
张乐很好奇地靠上前去,惊异地道:“这就是那个小纸筒的威力?”
刘胤拨剑割断了小黄羊的喉管,命人将它抬了下去,还剑入鞘,道:“乐弟,还有好戏在后头呢。”
刘胤吩咐人又牵过七八只山羊来,拴在距他们五六十步远的地方,将一个竹筒取来,这回他递给了身边的阿坚,道:“点燃后尽力扔到山羊群中。”
阿坚沉着的点点头,目测了一距离,以他的臂力,投掷个五六十步的距离全然没有压力。果然,用炭条点燃引信之后,阿坚手一扬,竹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山羊群中。
导火索“滋滋”地燃尽之后,竹筒瞬间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隔了五六十步的距离,张乐等人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而那声响,显然要比刚才他射出的那支箭大的多,火光迸溅,黑烟滚滚。
等到硝烟尽散之时,张乐等人更是大吃一惊,那七八只山羊倒了一大半,残肢断骨四处横飞,血肉一片模糊,这也就是几只山羊,假如方才那竹筒是在人群之中爆炸,其惨状可想而知。
一名管事的飞快地快去查看一番,回来禀报道:“启禀公子,有三只毙命,三只重伤,余者轻伤。”
刘胤点点头,这个试验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竹制手雷的威力并没有低于他的预期。
“乖乖,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些都是大哥你研究出来的?”张乐高声嚷嚷着,“真是绝了!你十几天没出门就搞出这么厉害的玩意来?”
“那你真的以为我闭门不出是在炼长生不老的仙丹么?”刘胤笑着道。
张乐一拍脑袋,道:“原来大哥你找来那么多的硫磺硝石就是搞这玩意呀!怪不得你上次还说要炼什么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毒药,我们还当你是开玩笑。”
“怎么样,算得上是杀人利器了吧?”刘胤一本正经地道,“这些火器如果用到战场上,可以算得上是新式的武器了。”
张乐两眼放光,道:“大哥,你真是天才,诸葛丞相造出连弩就已经是威震天下了,你这些火器比起来连弩来,杀伤威力更胜一筹,如果我军全能配备这样的武器,那可是无往不胜!”
刘胤淡然地道:“那倒也不尽然,手雷的杀伤范围大概是在一丈之内,如果敌人不采用密集阵形,杀伤威力就在打上些折扣,其次那些山羊是无任何铠甲防具的,如果敌兵身着铠甲使用盾牌,也可以很大程度地抵消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所以在实战之中,手雷的威力或许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大。”
张乐立刻反驳道:“大哥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以我看来,这手雷可比是刀枪弓弩更具威力,弓弩再厉害也不过是点杀而已,这手雷可以成片地杀伤敌人,这世上还真再挑不出比手雷更有威力的武器了。”
赵卓沉默了半天,这时也道:“大哥心灵聪慧,天下无人能及,有这些火器助战,何愁逆魏不灭,兴复汉室也有望了。”
刘胤摇摇头道:“兴复汉室远了点,当务之急还是要应对眼前的危局,决定战争成败的要素绝不是一两件新式的武器,民心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汉中布防图失窃之后,就算刘胤不说,众人也能感受到来自北境的压力,魏国已经集结了十八万的大军在关中陇西,随时都会进攻蜀汉,双方的实力对比悬殊,张乐和赵卓也认为蜀汉将会面临数十年来最大的危机,刘胤如此说,他们的心头也笼罩着厚重的阴霾,神情不觉黯然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胤剑眉一扬,道:“还有一个压轴的没上场呢!”
说罢,刘胤吩咐家丁将一个石球搬上来。石球至少有一尺的大小,看起来甚是沉重,抱石球的那名家丁也算是身强体健,依然看到他十分地吃力。
张乐看着十分地好奇,前面的火药箭和竹制手雷,一个是采用弓弩发射的方式,一个是采用投掷的方式,两者体积较小重量较轻,火药箭的射程可达两三百步,竹制手雷也可以达到五六十步,现如今搬上来一个石球,看样子,起码有两石的重量,就算是膂力再强的汉子,充其量也只能将它投出个十来步远,这种距离,伤不到敌人反而会先伤到自己。
刘胤笑而不语,那名家丁很快地将石球搬到了指定的地点,另有两名家丁早已在那边挖好了一个不深的坑,那名家丁将石球放置在坑中,用土将石球掩埋住,只留下长长的导火索在外面。
这次试验刘胤没有再使用动物,而是令十几名石匠就地取材,在石雷的上面垒起了石墙。山中的石头倒是不少,所垒的石墙也就是一个简易的墙壁,只是将石块堆砌起来,也不用追求什么光滑平整,所以这些石匠们进展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垒起了九尺高的石墙。然后他们又找来一些树干充当椽木,顶部再覆以片状石块,一座聊可避风雨的石屋就搭建成功了。
张乐看得是莫名其妙,实在是搞不懂刘胤要做什么,这山沟里搭建一个简易的石屋,难道他想在此处住歇?转念张乐又觉得不可能,这石屋建的粗鄙不堪,根本就不可能供人居住。看来真正的名堂还是早先埋在地底下的那个石球,可刘胤这么搞到底要干什么,张乐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去问刘胤,刘胤却大声喊道:
“大家退后百步!”
第101章 狼烟起
readx;众人依言退出百步之外,刘胤冲着那名家丁点头示意,那名家丁用炭条点燃了导火索,然后飞快地逃开了。
石雷导火索比较长,众人鸦雀无声,一齐注视着火苗滋滋地向前蔓延着,最终,火苗燃尽,一声霹雳似的闷响传了过来,众人只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同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颤动。
而百步之外的那座刚刚搭建起来的石屋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一些石块甚至飞溅出来,落到了数十步之外,尘土和硝烟之后,整个石屋已经是沦为了一片废墟。
张乐和赵卓以及在场的那些家丁都看的是目瞪口呆,一颗径不盈尺的石球竟然将一座石屋给炸成了废墟,这威力,岂直是匪夷所思!这个石屋可是张乐他们亲眼看着石匠们用真材实料的石块垒砌而成的,坚固结实程度勿庸置疑,可这么坚固的石屋竟然经不住石球的一炸,这要换作血肉之躯的人来,再坚固的铠甲和盾牌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敬佩,发自肺腑的敬佩。
这次的试验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刘胤对这个结果相当的满意,火药箭、竹制手雷、石制地雷均达了刘胤的要求,三者构筑成了远中近程的火器配备,尤其是石制地雷的完美表现,让刘胤对即将到来的阴平阻击战充满了信心。
邓艾老匹夫,这回就算炸不死你,也足以炸你个半残了!
“启禀公子,哺食已准备停当。”随行的伙夫向刘胤禀道。
这边忙着试验,那边伙夫早已在准备下午饭,方才的实验材料小黄羊和那几只山羊便成为了今天的主餐。
“走,先吃饭去,今天也算是值得庆贺一下。”
张乐鼻子最尖,已经闻到了烤全羊的味道,不禁是食指大动,涎着脸道:“既是庆贺,岂能无酒,大哥,你可曾准备了好酒?”
上次酩酊大醉之后,张乐开始对高纯度的蒸馏酒情有独钟,时不时地过来噌酒喝,不过他可真也不敢一口气喝上一大坛了,浅斟慢饮,更能体会到这好酒的妙处。
“知道你嘴馋,特地给你备下了一坛酒,管保你喝个够。”刘胤笑呵呵地拍着张乐的肩头,虽然说这些提纯后的酒精是优先供应火药拌料的,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少张乐的酒喝。
刚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守卫在谷口的管事匆匆前来禀报:“启禀公子,右式道冯大人求见。”
冯全?刘胤明显地一怔,冯全能特意从成都城跑到野牛谷来,说明中尉府有重大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专门来找他。“速传!”
很快地,冯全过来了,显然一路上快马疾驰,冯全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不过他的神色却是极为地焦虑和凝重。
张乐早已撕下一条烤得金黄色泛着油光的羊腿,这吃货,有美食的时候总是当仁不让,看到冯全过来,远远地打招呼道:“冯式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啃条羊腿再说。”
冯全没有理会于他,径直来到了刘胤的面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刘胤早已注意到了他凝重的神色,知道此事定然是非同小可,按理说成都内是不会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
虽然说刘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地到来还是让他的心为之猝然一缩,他平静地看着冯全,内心之中却是波澜如怒。
“刘大人,接到中尉府汉中司的最新报告,魏国五路大军突破秦岭,向汉中和沓中杀来!”中尉府的情报系统自成体系,消息的传递速度绝不亚于军方的驿站,冯全也是在第一时间接到汉中司郑揖的报告,立刻向他的顶头上司刘胤前来禀报。他赶到马家庄园的时候,得知刘胤已经来到了野牛谷,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野牛谷。
果然,这个消息和刘胤预判的别无二致,魏国的入侵,发生在八月间,具体那一日史上无明确记载,现在汉中传回这个消息,显然战争已经开始了,蜀汉王朝进入了它的倒计时时刻。
“具体情形如何?”刘胤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沉声问道。
也许是刘胤的沉稳感染了冯全,他也平静了下来,打开了手中的卷宗,道:“魏国十八万大军兵分三路,西路由征西将军邓艾率领,所辖三万人马,出狄道直取沓中;中路由雍州刺史诸葛绪率领,所辖三万人马,由祁山向武街、阴平桥方向进攻;东路由镇西将军钟会率领,所辖人马十二万,兵分三路,分别从子午谷、骆谷、斜谷向汉中发起进攻。此次进攻,魏国倾注全力,来势汹汹,我汉中诸军各守坚围,于敌周旋,战况惨烈。”
刘胤没有再开口,而是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他知道,钟会进攻汉中,先择了主攻的目标就是阳安关,外有强敌,内有叛逆,不知道孤立无援的傅佥能否守得住阳安关?
刘胤的目光凝望着远方,久久地不曾移动。
┄┄┄┄┄┄┄┄┄┄┄┄┄┄┄┄┄┄┄┄┄┄┄┄┄┄┄┄┄┄┄┄┄┄┄┄
秋风起兮,片片黄叶飘零,天际间弥散着一股萧索肃杀之气。
傅佥站立在阳安关的城头上,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同样是坚定而深邃的,身上的铠甲闪着幽冷的光,手中的长剑亦是寒光泛体。
他表情冷峻,一言未发,目视着东方,久久地没有移动一下身形。
在他的感染之下,守城的士兵个个神情凝重,鸦雀无声。
阳安关的城门已经紧闭,吊桥高悬,所有守军已进入了到一级战备状态,城内城外,空气似乎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向了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这是决战的时刻!
终于,东方的地平线上,激荡起了阵阵的尘烟,滚滚扑来……
第102章 阳安关
readx;初时尘烟只是远远的,只是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腾而起,看起来有些微不足道,但那尘烟扩散的速度相当的惊人,不过一柱香的光景,已经弥漫到整个东面的方向,在尘烟之中,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隐然只能听到到马蹄的隆隆声和鼓噪呐喊之声,转瞬之间,那股尘烟激荡而至,如同爆发的火山一般,直冲云宵,遮天蔽日,带着阵阵的杀气,向着阳安关席卷而来。
阳安关的城头上起了一阵骚动,有的人簌簌发抖,有的人窃窃私语,虽然守卫阳安关的士兵大多也是久战善战之士,但屡次北伐,蜀军伤亡一直很大,补充新兵必不可免。许多新兵没有经历过战阵,如此大的阵势自然会有些恐惧,相比之下,老兵就沉稳地多。
傅佥凌厉的目光扫过,不安的人群很快地就又平静了下来。
“全体都在,准备迎敌!”傅佥高举着长剑,厉声高喝道。
守城的蜀军立刻行动起来,弓弩手紧张地准备着弓弩箭簇,滚木擂石也被推到了城墙的边缘上,弩车的绞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紧张和忙碌可以缓解焦虑和恐惧,在有条不紊的备战之中,那些新兵的恐惧感渐渐地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一种亢奋,一种求战**。
这种状态是傅佥比较满意的,打仗要的就是士气,没有士气的军队就如同是失去了灵魂,未战而先输,现在阳安关的守军众志成城,就算是钟会十万大军杀来,又有何惧?
此次魏军大举进犯,虽然没有出乎意料,但其动作神速,只在旬日之内,就已经兵临阳安平关城下,多多少少还是令傅佥有些吃惊,要知道阳安关可是汉中通往西川的咽喉要道,在阳安关的前面,尚有汉城乐城两座要隘,那知钟会竟不按常理出牌,对汉乐二城采用围而不打的策略,集重兵直扑阳安关来。
虽然阳安关的守军只有七千人,但傅佥还是有信心的,毕竟阳安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军心在士气在,万众一心,钟会想要逾越这座天险关隘,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事。
何况姜维的大军就在沓中,只要他听到汉中被袭的消息,一定会率兵来援,到那时,蜀军里应外合,只怕钟会死期将至。
傅佥沉着地下达了作战命令,阳安关已经是严阵以待。
遮天蔽日的尘烟之中,无数的旌旗显露峥嵘,旌旗之下,魏国的军队浩荡杀来,队列齐整,铠甲鲜明,从阳安关的城头上向下望去,整个魏军的阵势层层叠叠,漫山遍野,浩无际涯,水泄不通,气势磅礡,杀声震天。
看到这一幕的守军不禁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威势,气吞如虎啊!
其实来犯阳安关的并不是钟会所率的魏军主力,而是先锋许仪所统率的三万人马,许仪乃虎痴许褚之子,膀大腰圆,勇力过人,颇有乃父之风,先前为牙门将军,在镇西将军帐下候命,此次伐蜀,主动请缨为先锋,率兵三万,直取阳安关来。
许仪可是在钟会帐前立了军令状的,三日之内拿不下阳安关,军法从事。众将都为许仪捏了一把汗,唯独许仪满不在乎,扬言道:“我大军所至,蜀军望风披靡,区区一座阳安关,不过是弹指间即可破之。”
汉中布防图到手之后,魏军对汉中的防御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阳安关有多少守军,兵力配置如何,布防情况如何,可以说掌握得是一清二楚,许仪之所以夸下海口,就是认为阳安关的守军不过是区区七千人而已,自己可是率领着三万大军,高出对手好几倍,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许仪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拿不下阳安关。
许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原本他的身材就已经很是魁梧,骑在马背上,明显地比周围攻的护卫高出了一截,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向城上喊话,要他们立刻开城投降,否则鸡犬不留!”许仪已经看到了阳安关高耸的城楼,立刻吩咐中军派人到城下喊话,这叫先礼后兵。
许仪原本就是一粗人,比起儒雅温敦的镇西将军钟会来,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钟会在围攻汉城之时,就曾先礼后兵,给守将蒋斌递上书信一封,大意是:“巴蜀贤智文武之士多矣。至於足下、诸葛思远,譬诸草木,吾气类也。桑梓之敬,古今所敦。西到,欲奉瞻尊大君公侯墓,当洒扫坟茔,奉祠致敬。愿告其所在!”
钟会乃名士钟繇之子,本人也是才华横溢,写得一手漂亮字,一封劝降书写来也是文辞华美,许仪也欲东施效颦,可他的文化底子薄,大字也识不得几萝筐,于是派了几个人跑到阳安关的城下去喊话,让傅佥出城受降。
许仪本是粗旷之人,手下自然也没几个有素质的人,跑到城下,扯着嗓门大嚷道:“呔!城下的人听着,快快开城投降,如若不然,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也怪不得他们粗鲁,鸡犬不留可是许仪的原话。
傅佥在城上冷笑一声,也不曾答话,拈弓搭箭,城下的那个大嗓门的正在卖力地吆喝着,傅佥手一松,一支羽箭直射过去,势如流星,一箭从那名士兵的嘴里射入,从后颈上穿了出来,当即毙命。
魏军见状,立刻拖了那士兵的尸体,做鸟兽散,再也不敢在城下聒噪了。
回去禀报许仪,称阳安关的守将不旦拒绝投降,还发冷箭射死了喊话的军士。许仪是勃然大怒,立刻喝令诸军,攻打阳安关。
魏军从秦岭谷道上进军,轻装而进,自然没有携带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车、冲车、攻城车之类,不过魏军依仗着人海战术,抬着简陋的云梯,向着阳安关的城墙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
一时之间,城下如蚁而至,密密麻麻,横铺于野。
第103章 血战
readx;阳安关北接秦岭,南连大巴山,西通阴平,东控汉沔,是西蜀进入汉中的必经之路,也难怪后人常叹“最险无如阳平关”(宋时改阳安关为阳平关)。
如此咽喉要冲,自然是钟会此次伐蜀的首要攻击目标,未出兵之前,钟会就反复地研究了汉中的地利和蜀军的防务,他认为只有拿下阳安关,才算是拿下了打开巴蜀大门的钥匙,拿不下阳安关,整个伐蜀计划就可能流产,甚至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所以钟会在进入汉中之后,对汉城乐城两座要隘只围不打,所有主力星夜兼程地赶往阳安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攻下这座险关。
钟会很清楚,单凭阳安关的七千守军,尚不足以对十万魏军构成威胁,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姜维在沓中的五万人马,为了防止姜维的主力向阳安关增援,钟会出兵汉中的同时,已令邓艾出兵狄道围攻沓中。指望邓艾的三万军队吃掉姜维几乎是不可能的,钟会也没有这个奢求,只要邓艾能顺利地绊住姜维,足矣。
为了多一重的保险,在邓艾出兵沓中的同时,钟会又令雍州刺史诸葛绪率兵三万去抢夺阴平桥头,截断姜维东归阳安关的路径,此为万全之计也。
但阳安关南接汉寿,钟会虽然的把握阻截住姜维的主力东归,却无法阻挡得住来自成都方面的援兵,一旦成都方面获悉阳安关危急,定然会大举增兵阳安关,到那时,阳安关必定难以攻克了。
不过对钟会比较有利的是,成都到阳安关相隔千里,而且蜀道自古就有难于上青天之喻,从阳安关向成都传信,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十数日,钟会必须要把握这有限的十几天时间,一鼓作气地拿下阳安关,打通西进巴蜀之路。
许仪既号急先锋,带兵冲到阳安关城下,既不扎营安寨,又不观察敌情,直接就挥军向阳安关攻来,用许仪的话来说,今天晚上就在阳安关城里面宿营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地在城外安营立寨。许仪下令诸军一齐攻城,破城之后再行埋锅造饭,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魏军自关中出发,长驱而进,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蜀军任何有威胁的抵抗,这无疑也助长了魏兵的狂傲气焰,许仪一声令下,魏兵魏将便潮水般地向阳安关的城头涌了过去了。
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魏兵就抬着简陋的云梯,倚仗着人海战术,疯狂地向着阳安关冲去。
迎接他们的,是城上密集的箭雨,锐利的箭头毫不迟疑地射穿了魏兵的身体,在向前的狂奔之中,不断有魏军士兵倒了下去,但这点伤亡似乎阻碍不了魏军高昂的士气,冒着箭雨,魏兵攻到了阳安关城下的壕沟前。
这是一道深深的壕沟,在壕沟的前面,密布着用来防御敌人骑兵的拒马和鹿角,想要冲到城下,魏军就必须要摧毁拒马鹿角,填平壕沟。对于善战的魏军而言,这似乎不是什么难题,手执大斧和锯子的工兵已经开始作业,清除壕沟前面的拒马和鹿角,更多的魏兵肩负沙袋,投向了深深的壕沟。
但壕沟所在位置正是弓箭的最佳射程,此时城上的箭雨更加地密集了,如骤雨般地倾泻下来,壕沟的前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魏兵的尸体,鲜血横流,尸枕相籍。
魏军不甘示弱,立刻调用了大批的床弩和弓箭兵,对阳安关的城头进行了压制射击,双方在远距离上展开了弓箭对攻战,漫天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遮天蔽日,城上城下,不断地发出濒死的惨叫之死,但箭矢的密度却从未降低,双方都不遗余力地来争夺弓箭的压制权。
在城池的攻防战中,攻的一方肯定要比守的一方付出的代价大,尤其是是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的时候,这种差距就更加地明显。魏军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用沙包石块和士兵的身体填平壕沟之后,总算是攻到了阳安关的城下。
但真正的血腥战斗才刚刚地拉开了帷幕。
无数的云梯被竖了起来,魏兵开始踏上云梯,奋力地向城头攀登而去。除了弓箭,滚木擂石也开始发威力,那些粗大的滚木几乎要几名士兵合力才能抬得起来,高高地被举过头顶,呼啸着滚落而下,一根滚木几乎可以横扫几架云梯上的魏兵,所经之处,势不可挡。沉重的擂石更是霸道之极,砸到魏兵的头顶之上,立刻是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竹制木制的云梯更是无法承受擂石的重量,一旦被砸中,立刻从中间断裂,云梯上成串的魏兵立刻被摔了下去。
大发神威的还有沸水和滚油,劈头盖脑地浇下去,底下必定会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傅佥表情凝重,沉着地指挥着战斗,虽然魏兵射上来的箭矢呼啸着从他的耳际飞过,傅佥还是严辞拒绝了中军官让他退避一下的建议,阳安关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身为主将,断然没有后退半步的可能,他在,士气就在,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凝聚住阳安关守军的士气,魏军就算再庞大,也休想跨越半步。
在傅佥冒矢督战之下,蜀军众志成城,最前沿的士兵倒了下去,后备的士兵立刻顶了上去,从城下向上望去,阳安关的城头似乎从来就没有少过一个人,每个士兵都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半步也不曾退缩。
尸体越堆越高,但这也不能阻挡魏军攻击的力度,在许仪的督战之下,魏军的攻势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在这块淌满鲜血的土地上,死亡已经让人麻木了,没有任何人惧怕,也没有任何人后退,踏着尸体,除了进攻还是进攻。
但阳安关的防御稳如磐石,任凭魏军如何疯狂,这道城墙就是他们无逾越的坎,残阳之中,无数的云梯被火焚毁,鲜血、火光、夕阳,满眼除了红色再也看不到别的颜色。
第104章 军令如山
readx;夜幕降临之后,许仪被迫鸣金收兵,疲惫不堪的魏兵终于可以从前线撤了下来,但无数的袍泽却永远地躺在了阳安关的城下。
阳安关的蜀军让此前一路坦途的魏兵终于见识到了蜀军的顽强,在这道雄关的前面,狂傲自大的魏军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不过许仪可不一个轻易就能认输的人,第二天他动用了全部的预备队,几乎三万人马全线都投入了攻城作战,战况一度空前地激烈,为了防备城上的弓箭打击,攻城的魏兵全部头顶盾牌,从城上望去,似乎是一个个乌龟壳子在缓慢地移动着,漫无边际。
虽然乌龟壳可以有效地对抗弓箭,但对滚木擂石这样的重型防御武器就收效甚微了,最可怕的滚木呼啸而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完全是碾压似地,从城墙上一路滚落下来,沾着挨着的魏兵非死即伤。
战斗进入了胶着的状态,双方拼尽了全力,一道窄窄的城墙,上演着一幕幕的生死对决。
到了第三日,许仪真是急眼了,他可是在钟会的帐前下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拿不下阳安关任凭军法处置。许仪当初满不在乎地就在军令状上签了字,在他看来,拿下阳安关完全是小菜一碟。
可未曾想到,阳安关的守军竟然会如此地顽强,连攻三天,魏军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代价,竟然会不得寸进,至今连阳安关的城头都没有摸到过,这让许仪又郁闷又着急。
不顾副将的劝阻,许仪左手挽了盾牌,右手提了环首刀,亲自杀到了城下。
主将都能身先士卒,士气有点受挫的魏军立刻是受到了鼓舞,跟随在许仪的身后,呐喊着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势。
许仪身披坚铠,头顶大盾,他原本就身宽体胖,再加上厚重的铠甲和那块足以盖住他大半个身子的方盾,一脚踏在竹制云梯上,云梯立刻是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不过许仪可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虎目圆睁,大步流星地踩着梯子,奋力地向上攀登而去。
魏兵们也跟打了鸡血似地,疯狂地向城上登去。
刚刚打退了魏军的一波攻击,傅佥刚想要喘口气,却发现魏军又一次地发起了冲锋,而且这一次似乎攻得比任何一次都猛烈。
傅佥向下看了一眼,他虽然不识得许仪,但从许仪的铠甲和周围护卫的情况看,许仪的身份必定有着不同,虽然傅佥不能确定此人就是魏军的先锋官,但至少也是在魏军中有一定地位的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他要来送死,傅佥可就是毫不客气了。
许仪的盾牌上,已经是插了好支的羽箭,厚实的盾牌给许仪挡住了几次致命的攻击,不管是许仪的运气好,还是蜀军的滚木擂石已经告罄,许仪总算没有遭到那些重型武器的攻击,他爬的很快,转瞬之间已经爬到了半墙上,眼看着距离城头越来越近了。
傅佥瞧得真切,许仪膀大腰圆,那面盾牌虽然足够大,但想要完全遮住许仪庞大的身躯显然有些捉襟见肘,向左移,右臂就难免露了出来,向右移,左肩就失去了保护。傅佥正是瞅着这个空当,看到许仪的盾牌向右移了一点,立刻是拉弓扯箭,一松弓弦,箭如流星,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许仪的左肩。
“啊!”许仪吃痛,大叫一声,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从半空中一屁股掉了下去。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这么高的距离跌落下来,又焉有命在?
不过许仪运气不错,他掉下去的时候是屁股朝下,而底下又有两个垫背的,许仪一屁投坐到了那两名士兵的身上,当场将那两名士兵给压成了肉饼。有这两个肉饼来垫底,许大胖子虽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不过总算是捡了一条回去。
护卫许仪的亲兵可吓坏了,立刻聚拢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了回去,一面抬还不忘记用盾牌来遮挡,以防备流矢。
“来人,抬一根滚木过来!”傅佥见一箭没有射死许仪,立刻大声吩咐准备滚木,此时若是扔下一根滚木下去,那一堆人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
“回禀将军,这边的滚木用光了!”有兵士向傅佥报告道。
傅佥看了一眼,战况太激烈了,这边的滚木擂石都已经投光了,倘若再从其他地方搬运过来,显然时间上已经是来不及了,傅佥看着许仪逃离了弓箭的射程,不禁是扼腕垂叹,原本一个绝佳的绝杀机会,就这样被错过了。
许仪肩头上挨了一箭,不过没有射中要害,拨出了箭头,敷上金创药,已无大碍。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居然是毫发未损,果真是一个奇迹。
不过许仪负伤后退,整个魏军的进攻气势立刻便萎了下去,再也不复先前的气势,纷纷地向后退去,第三天的攻城行动便又黯然收场了。
许仪刚刚返回大营,就听到营后战马隆隆,人声鼎沸,原来是镇西将军钟会率主力大军到了。
钟会自在帅营中坐定,传令诸将前往帅营议事。
许仪心怀忐忑地步入大营,钟会与诸将皆在座,他上前赶忙施礼道:“末将参见大都督。”
钟会很是平淡地道:“许将军可曾攻陷了阳安关?”
许仪满脸愧色地道:“未曾。”
钟会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去,厉喝道:“你既为先锋,理当逢山开路,攻城拨寨,阳安关是何等的重要,还需本督再多说么?你领兵攻城三日,损兵折将良多,大堕我军士气,许仪,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许仪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钟会素来以治军严谨而闻名,自己可是签了军令状的,小命全在人家的手里攥着呢,他如何不怕?
钟会脸色稍缓,沉声道:“许仪,这里可有你亲笔写下的军令状,军令如山,容不得半点情面,来人,将许仪推出辕门斩首!”
第105章 蒋舒的心思
readx;许仪一听,脑袋嗡地就炸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钟会居然动真格的了,当时他就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当初在帐前立军令状的时候,许仪还真是满不在乎,贪功心切的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攻下阳安关,把首功抢在手中,根本就没有想过攻城不下的后果,现如今三天的期限已至,自己自酿苦果,眼看着项上人头不保,许仪是懊悔不迭。
众将似乎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皆劝钟会手下留情。
大将田续谏道:“许仪虽然未能在三日之内完成军令,但他身先士卒,甘冒箭矢,亲自率兵攻打阳安关,受伤方退,恳请大都督念其忠勇的份上恕他一命,准其戴罪立功。”
护军胡烈亦道:“许仪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请大都督法外施情。”
钟会冷哼一声道:“军令状岂是儿戏?军法不明,本督当何以治军?”
监军卫瓘也开口道:“其父许褚有功于朝廷,深得太祖武皇帝的器重,还请都督恕之。”
卫瓘可是司马昭委派的监军,在军中地位仅次于钟会同时对钟会的权力负有监管之职,按理他话说份量应当是足够的。但钟会铁面无私,油盐不进,此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昔日蜀国丞相挥泪斩马谡,盖因马谡失街亭之故,今日本督如果徇私枉法,网开一面的话,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本督自受命于晋王伐蜀以来,未敢有半分懈怠,许仪虽为功臣之后,然违抗军令在先,法不容情!”
钟会不听诸将劝谏,执意处斩许仪,少顷,监斩官捧许仪人头进帐覆命,钟会神色如常,令人将其厚葬。众将悚然。
钟会沉声道:“本督今日斩许仪,非泄私愤,乃为军法之故。本督今日也立军令状于此,三日之内,拿不下阳安关,本督拿人头谢罪!”
众将大骇,皆道:“都督不可!”
钟会慷慨激昂地道:“许仪已耽搁了三日,再有三日,蜀军援兵必至,再想攻克阳安关试比登天,若此次伐蜀功败垂成,某有何颜面回洛阳再见晋王!诸位无复再言,本督心意已决,誓死也要拿下阳安关!”
诸将悚然惊惧,俯首听令。
钟会下令诸军安营下寨,天明之后,全军开拨,攻打阳安关。
诸将退出之后,唯独谋士王买留在最后,密对钟会道:“大都督想要攻克阳安关,某有一计,阳安关如探囊取物。”
钟会大喜,急问何计,王买从容地道:“欲取阳安关,大都督只需兵退三十里即可。”
“这是何意?”钟会愣住了,退兵?
王买在钟会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钟会恍然大悟,依计而行。
┄┄┄┄┄┄┄┄┄┄┄┄┄┄┄┄┄┄┄┄┄┄┄┄┄┄┄┄┄┄┄┄┄┄┄┄┄
击退了许仪的最后一次进攻,阳安关的战斗便告下了一个段落。虽然未知许仪的生死如何,但魏兵仓皇地退却,似乎证明许仪伤的不轻,很可能还有性命之忧,主将一伤,气势汹汹的魏军便失了主心骨,皆是无心再战。
傅佥却不敢大意,虽然魏兵潮水似地退了下去,但谁也不知道魏兵的下一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守城的蜀兵如果一旦松懈的话,是很难再激励起士气的,保持昂扬的斗志,只有在不断的战斗中进行锤炼。
不过今天的情况看起来有些特殊,许仪中箭之后,魏军再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攻势,红日西沉之后,一直扎营阳安关城下的魏军大营居然是一反常态,拨营起寨,向后退却。
蒋舒大喜,主动请缨道:“傅将军,看来魏国的主将定然是伤重不治,所有的魏军此刻拨营起寨,对我们来讲,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某愿率一支精兵开城追击,定然可以大获全胜。”
傅佥扫了蒋舒一眼,淡然地道:“蒋将军又焉知这不是敌人的计策,想诱我们出城而歼之?阳安关城防坚固,敌人屡攻不克,耍点诡计再正常不过了。唯今之计,我们只有固守坚城,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蒋舒不悦地道:“傅将军也太谨小慎微了,为将者,岂可拘泥于兵法一成不变,审时度势方可立得奇功,今魏军败退,乘隙而击之,必可大获全胜。傅将军如果不敢出击,就由末将率一支人马出战,无论胜败,皆与将军无关。”
“城中兵马本就不多,连战三日,伤亡颇重,此时蒋将军再带一支人马出城,倘若中了魏军之计,阳安关岂可再有御敌之兵?此事绝不可为,诸军只需安心守城便是,待到援兵来时,再行出战未迟。”傅佥直接就否决了蒋舒的建议。
蒋舒很不高兴地样子,按官职而言,傅佥是关中督,他是武兴督,二人原本是平级,后来蒋舒因为表现不称职,被降为副将,与傅佥同守阳安关。蒋舒一直对此是耿耿于怀,很想找一个机会立一把大功,恢复他在军中的威望。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却被谨慎的傅佥给拒绝了,如何不令他怀恨在心。
“傅将军此言差矣,援军到时,魏军早已不知逃向了何处,再行追击,恐怕连影子都找不到了,现如今正是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傅将军如若不肯出兵,在下便只带本部人马出战,将来胜败功罪,由某来一力承担,与将军半点无涉。”
傅佥不为所动,道:“本督身负阳安关防守重责,岂可冒险出战,出城之议罢矣,无复再提,本督重申,未有本督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城出战,违者以军法论处!”
“你——”蒋舒不禁是气急败坏,傅佥严辞拒绝,他出城求战的计划化为了泡影,让他郁闷到了极点。蒋舒重重地一跺脚,拂袖而去。
傅佥看着蒋舒的背影,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蒋舒也太过于急功近利了,阳安关城小兵少,绝对是经不起折腾的。
第106章 策反
readx;蒋舒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气愤,一拳重重地捶在了几案之上,小小的几案如何能承受他的怒火,“喀嚓”一声,断了两截。
“将军缘何生如此大的气?”
蒋舒看了一眼,是军司马狐平。狐平在军中的职位较低,但与蒋舒的交情却非浅,此人头脑敏锐,颇有计谋,曾几次给蒋舒出谋划策渡过难关,蒋舒对他很是倚重。不过很奇怪的是,此人生性淡泊,对权力官位并不看重,否则以他的才华,断不能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
“噢,是狐军司啊,请坐,请坐。”
狐平并没有落坐,淡然地一笑,道:“方才听闻蒋将军和傅都督起了争执,属下特意过过来看看,坐失如此良机,的确是诚为可惜。”
蒋舒眼前一亮,道:“狐军司也认为此时出击有较大的胜算?”
狐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道:“当年镇北将军魏延就曾提出奇袭子午谷的计划,只可惜被谨慎的诸葛丞相给否决了,事后司马懿闻之大叹,蜀军若采纳魏延之计,关中必将不复存矣,此乃魏国之幸也。有些时候,谨慎虽然过错,但却会坐失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蒋舒点头道:“狐军司真知灼见,只可惜傅佥不听某之言,白白错失了追歼魏军的机会。”
狐平却摇头道:“卑职如此说并非是指将军有追歼魏军的机会,阳安关守军不过数千,将军真的以为可以和十万雄兵对峙吗?”
蒋舒不禁愣住了,狐平方才似乎还极是赞成他的计策,可一转眼就却又如此说话,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凭着一贯对他的信任,蒋舒还是很有耐心地道:“狐军司这是何意?”
狐平悠然地一笑道:“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此次魏国伐蜀,绝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军事进攻,此次魏国集中了绝对的优势兵力,意在吞并整个蜀国,小小的阳安关,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机会就摆在将军的面前,如何选择就看将军自己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舒就算是再蠢,也能明白狐平话里的含义,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手按在了剑柄之上,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狐平神色如常,呵呵一笑道:“看来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了,敝人魏国间军司驻汉中的间军统领,代号银狐,如果蒋将军愿意的,还可以继续叫我狐平。”
蒋舒顿时僵住了,狐平居然是魏国的间谍,这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狐平来得到军中至少也四五个年头了,这么长的时间内,居然隐藏地如此之深,真是太可怕了!蒋舒脸色煞白,刷地抽出了佩剑来,横在了银狐的脖子上,道:“你自曝身份,就不怕我把你交出去,魏国的细作,怎么个死法,你应该是清楚的很。”
银狐丝毫没有惧意,很是平淡地道:“如果在下的人头能给将军换来晋阶的可能,倒是死得其所,只是可惜将军当初也是一镇都督,现在却沦落到仰人鼻息的地步,就算阳安居关最终守得住,这功劳也未必能让将军分润一二……”
蒋舒的神情黯然了下去,无力地撤回了佩剑,银狐的话点中了他的要害,他当初任职武兴都督,就是因为无所建树被撤去了职务,降为副将,这阳安关之战,无论胜败输赢,功劳都是傅佥的,自己出兵追击的计划被傅佥否决之后,他甚至都可以预见自己的结果。
“你到底想要如何?”蒋舒有些无力地道。
银狐渗透进入蜀军内部,窃取蜀军的机密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工作就是对阳安关指挥官的策反,魏军间军司高层很早就注意到了阳安关的重要性,才把银狐这颗重要的棋子投到了阳安关,就是希望是银狐可以策反成功阳安关的守将,从而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这座要隘。
银狐的最初设想是策反阳安关的主将傅佥,但他很快发现傅佥这个人对蜀汉朝廷异乎寻常地忠诚,无论是威胁和利诱都无法让其屈服,对于这样的死硬分子,银狐很快便放弃了,他将目标转向了阳安关的副将蒋舒。
蒋舒这个人志大才疏,对现实很不满,银狐便刻意地与之接触,为其出谋划策,从而赢得了他的信任,现在魏军已经是兵临城下,到了和他摊牌的时候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蜀国灭亡就在眼前,蒋将军如果不想为它殉葬的话,投靠我大魏恐怕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蜀亡而降和现在主动投诚,那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蒋将军只要能帮助钟大都督拿下阳安关,这破蜀的首功可就是将军您的了,从此高官厚禄飞黄腾达,想不富贵都难。”银狐是淳淳利诱,他深知蒋舒这个人利欲熏心,只要许之以利,难保他不会不动心。
蒋舒果然沉吟起来,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道:“狐统领,话虽如此,但你如何能让某相信这不是空头诺言?”
银狐微笑道:“蒋将军担心我许诺的份量不够?呵呵,实不相瞒,此次的策反行动是由间军司的间军校尉青鸟大人一手负责的,他可是间军司在蜀国境内的最高负责人,只要蒋将军能主动投诚配合大军拿下阳安关,立刻封将军为万户侯,永享富贵。”
“青鸟?可是曾在南郑窃取汉中布防图的青鸟?”蒋舒悚然一惊道。
“不错,正是。南郑汉中都督府防备如此森严,青鸟大人都可以轻松窃取到布防图,中尉府的一帮蠢才根本就奈何不了,蒋将军应该相信青鸟大人的实力如何了吧?坦白告诉你,青鸟大人可是晋王府司马家的人,说话一言九鼎,给将军你的承诺绝不会打半点折扣。”
蒋舒的脸上抽搐了一阵,目光变得阴戾起来,沉声道:“富贵险中求,好,这一次,某就赌上一把吧!”
第107章 中策
readx;银狐的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蒋将军肯弃暗投明,实为当世英才,比之顽冥不灵的傅佥,不知要强过多少。蒋将军请放心,事成之后,我大魏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那依统领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蒋舒既然选择了背叛,当然是越快越好,留在阳安关时间越久便越危险,毕竟傅佥才是阳安关的主将,大部分的兵权是掌握在他手中的。
银狐不急不徐地道:“唯今有三策:上策是暗杀傅佥,将阳安关的兵权夺过来;中策是抢夺一座城门,待我大魏兵马杀到之时,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下策是带兵出城投诚,与我大魏军汇合之后,再攻阳安关。三策之中,上策风险最高,但将军可以全其功,一旦得手,阳安关尽在将军之手,是为首功;中策强夺城门,必于傅佥交战,如果得手,可助大魏军破城,是为次功;下策将军可全身而退,无任何风险,不过再取阳安关则难度增大,将军所立之功只能算是末功了。”
蒋舒不禁是暗蹙眉头,银狐所提三策,也的确是蒋舒现在所能选择的三条道路,暗杀掉傅佥,也确实是上策,傅佥一死,整个阳安关可就全落在他的手中了,把整座关城献给钟会,可不就是首功一件吗?
不过,行刺傅佥真的那么容易吗?
且不说傅佥身边护卫成群,就是傅佥本人,那也是武艺高强,一旦行刺失败,自己还能不能脱身都是未知之数。
蒋舒摇摇头,这种高风险的勾当可不是他能担当的。至于选择下策,倒是没有风险,但银狐的话说的很明确,出城而降,等于只是消耗了阳安关的部分守备力量,整个阳安关还在蜀军的手中,魏军想要破城,还得花大气力,自己所立之功只能算是微末之功。
看来只有选择中策了!
蒋舒咬咬牙道:“如今交战之时,傅佥岂能无备,想要行刺于他很难,在下手中,尚有一部人马,倒是可以强取一座城门,不过事泄之后,傅佥定然会派兵来战,我手下虽有些心腹之士,但大部分兵士皆是出身西蜀,未必能真心实意地跟随我投降,支撑个一时半刻问题不大,但时间一久,恐怕难以支持。”
银狐微微一笑道:“将军放心,钟大都督岂能让将军孤军奋战,我大魏军虽兵退三十里,这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钟大都督早已密遣胡烈率五千精兵暗伏于阳安关城外,只等城中举火为号,便会来接应将军。”
蒋舒大喜,道:“既如此,在下便立刻准备,请狐统领支会胡烈将军,明日三更时分,阳安关南门,举火为号,共谋大事。”
蒋舒连夜将几名心腹的校尉司马召集过来,这几个军官可都是跟随蒋舒多年的亲信,一听蒋舒要投靠魏国,皆是举手赞成。蒋舒直接统辖的有一千余人马,可除了一些心腹亲信之外,蒋舒对这支军队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蒋舒要找这些心腹的军官密如何来抢夺阳安关的南门。
行动的计划很快地就确定了下来,以心腹亲信部队为主体,裹挟部曲前往南门,诈称协防南门,如果守南门的军队不从,阴袭之,立刻打开城门迎接胡烈的军队入城。
时间定在了明日夜里二更时分。
蒋舒一整天都显得心神不宁,具体的事务有那几个校尉司马操办,倒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面。银狐却是神秘地消失了,整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蒋舒的心情更加地忐忑起来,叛乱可是头等的谋逆之事,一旦败露,下场可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挨到天黑的时候,银狐出现了,对蒋舒道:“已经和胡烈将军取得了联系,今日午夜三更时分,胡烈将军将率军准时出现在南门外,以烛火为号,共取阳安关。”
蒋舒有些吃惊地看着银狐,自从得知了银狐的真实身份,就知道银狐是个非凡的人物,如今大敌当前战事紧张,阳安关的城门一直紧闭,城内也一直戒严,银狐却可以从容地出入阳安关,这种本事,可不是寻常人物能有的。蒋舒又联想到了此前窃取汉中布防图的青鸟,在戒备森严的汉中都督府如入无人之境,在中尉府的重重关卡之下将情报传递回了关中,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蒋舒真有一睹真颜的渴望。
“蒋将军,你这边准备的如何了?”
蒋舒道:“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我已派几名心腹暗中联系了亲信的部队,这些人已经全部效忠大魏了,只是部曲之中,尚有一些未曾归心的人,不知是该调出去还是一起带往南门,这些人如果拒绝投降的话,可能会给我们的行动靠成一定的麻烦。”
“带走吧,如果单独留下来的话,会被傅佥查觉,同时留下这些人也会成为傅佥的部众,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利。将他们全部带到南门,等与胡烈将军取得联系之后,这些人如果还是不识时务地拒绝归降,全部就地格杀!”银狐冷酷地道。
蒋舒心里一颤,银狐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掠过一抹阴冷的杀气,令人不寒栗,蒋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下令几个心腹的校尉司马集结部曲,准备行动。
黑沉沉的夜,整个阳安关陷入了一片的死寂之中,除了往来的更夫和守城巡逻的士兵之外,空荡荡的大街之上看不到半个人影。
蒋舒骑了一匹高头大马,领军向着南门急驰而去。
在距城门的不远处,有蜀军的一道哨卡,看到有军队开来,哨长立刻出来拦阻喝道:“什么人?口令!”
蒋舒立刻上前道:“我是蒋舒,刚刚接到密报,今夜魏军会趁夜袭城,傅都督命我立刻增援南门,尔等还不让开,误了军机,可是杀头之罪。”
哨长自然是认得蒋舒,慌忙令人搬开路障,蒋舒暗吁了一口气,正欲向前,忽然从前面过来一骑,马上之人冷冷一笑道:“蒋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