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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章 回家

    老厨子说完后,元大光便意识到掌柜的不经意间说出的消息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算得上惊天动地。

    元大光轻声笑道:“掌柜的有心了。”

    暮秋漫不经心道:“你出去了若是丢人丢的也是无酒铺子的面子,即便你没什么建树,至少也要杀几个柔然人。”

    元大光闻言应道:“掌柜的放心,我去了前线最少杀几个柔然将领回来。对了,我当初在康竹城见过柔然郁久闾部的公主,她化名唐慕。此番我若将她擒回,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老厨子见元大光在做那白日梦便道:“你要是真能做到,回来我教你一套刀法,保管不比你的颠罗刀差。”

    元大光闻言嘿嘿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老厨子你往外掏东西可还是头一遭。”

    “只要你能做成,家主那里也少了赏赐。”

    一旁的垂野听到有这好事自也艳羡,“大光啊,你可得好好加油。到时候如玉露这样的好酒,家主肯定会赏赐一大堆。”

    “那也是我的酒,你乐啥?”

    “咱俩谁跟谁,还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大光和垂野两人好的时候就像穿一条裤子的,不好的时候其实也差不多,两人最喜拌嘴,差不离的。

    来时路上的四人状态与归程差不多,甚至还多了几分轻松,至少对于元大光来说是这样。

    元大光和垂野依旧在拌嘴,暮秋和老厨子还是在后。

    今夜之事也早已抛诸脑后,不亏楼于暮秋还是老厨子来说都没什么可记得之处。

    夜色渐暗,但有意河畔的灯火依旧,暮然回首,这般笙歌艳舞之地果真是那温柔乡。

    离开了有意河这边,没了灯火的映衬,行路便就只剩下月光照亮。

    某一时刻,原本正和垂野打闹的元大光忽而手上动作一停,回头看向了老厨子。

    老厨子见状笑道:“呦呵,还不算差,这么快就发现了。”

    “真的有人跟踪?”元大光狐疑道。

    老厨子点了点头,“还不是一般人,我估计和方才不亏楼里呛咱们的那个白泡公子有关。”

    元大光闻言道:“周心影告诉我那人名叫戚含笑,是江南织造官的公子,在姑苏这一亩三分地上跋扈的很。”

    听到这话,垂野担心道:“大光、老厨子,那家伙不会因为方才的事记仇了吧,这也恁地小气了点。”

    元大光闻言道:“不然如何能叫纨绔子弟呢?垂野你别怕,天塌下来有老厨子顶着,他们见老厨子这么大年纪也不敢下死手。”

    要说楼外楼里谁最单纯那必定是垂野了,他只知道大光、老厨子和自己掌柜的有些功夫,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却是不知。

    垂野闻言依旧担心,“老厨子这身子骨虽然硬朗毕竟年纪大,大光你比较抗揍,待会儿还是你顶在最前面吧。”

    “垂野,你要不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如此说话间,暮秋一行人渐渐驶入了回铺子的深巷,而也实在这时,戚含笑命令的手下露面将四人包围了起来。

    房檐、巷口都是戚含笑的人,估摸着又数十人之多。

    这些人虽也算有些功夫在身,但着实不够看,元大光见状笑了笑,“这家伙恁地不把他大光爷爷当高手了,就派这些虾兵蟹将过来。”

    老厨子闻言道:“也就属前面那个老王八蛋还有些修为了,其余的就交给你了。”

    元大光一听这话便当做是老厨子要亲自出手,但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哪需要他出手,元大光道:“老厨子,你就休息休息吧,对付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元大光四人在巷口被拦下,为首的是一老者,未曾蒙面。元大光认识此人,就是方才戚含笑身后护卫其中一人。

    老者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方的元大光,他开口道:“小兄弟,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晚你是要吃点苦头了。”

    元大光闻言神色依旧,“我要是猜的没错,是戚含笑派你来的吧?”

    老者闻言倒也不惊讶,“你既然知道,那也省的我再解释,不管你与那芷梦姑娘是什么关系,这次之后就自觉离远些吧。”

    元大光闻言淡淡笑道:“你家公子喜欢人家也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法子,再说我与那芷梦也没什么关系。”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我家公子不喜欢听过程,只看结果。”

    元大光咧嘴一笑,还是头一次听这般理由。

    “好了,话说一大堆到头来还是要动手。不过我也为你感到可惜,你好歹也是个三级小宗师,在这江湖上也算有些实力,怎么就要来给这么个纨绔子弟做护卫呢。”

    元大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摇头。

    那老者闻言却是心头一紧,他没想到元大光竟然能看穿他的修为。

    而到了此刻元大光也不再掩饰,独属于二级小宗师的气势从他体内迸发而出,虽然元大光未佩刀在身但一身刀意再无法阻挡。

    老者见状难免心惊,因为元大光虽然只是一个二级小宗师,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不输自己。

    此外,老者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浑不吝的汉子竟然也是一位宗师境高手。

    “阁下隐藏的深啊。”

    元大光冷笑一声,“不是我隐藏的深,而是你们蠢。”

    言罢,元大光率先出手,瞬间朝着离着几人最近的那些人去。

    以元大光的实力对付老者都有一战之力,更遑论其他这些虾兵蟹将。

    因此,几乎是元大光出手后那些人就被制服,如此不管瞬息之间,五人已经倒下。

    老者见状也惊讶于元大光的速度与拳上力道,他紧随其后也跟着出手了。

    元大光和这老者拳头交互时,两人各自退后熟数不。

    一次之后元大光觉得不尽兴,于是转身又来。

    元大光蓄力汇聚于右拳之上,一拳打出就连空气中都有阵阵波纹。

    其余人在此刻基本插不上什么手于是都转过身朝着老厨子三人而来,但有老厨子在所有人还未近至周身便被老厨子的真气而震了回去,而且躺在地上难再爬起来。

    这一幕于暮秋和垂野看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垂野则是好奇为什么这些人一下子就躺下了。

    而看到这一幕的那名老者却是立刻听了手,就刚才的那股真气波动来看,老者很难猜测不远处那个模样极为普通的老头是个修为极其身后的高手。

    老者有些纠结的看向这些人,而且他停手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自己公子就在不远处看着,老者害怕到时候连自己公子也走不了。

    看着停手的老者,元大光道:“来,继续啊,老厨子的这一手只是他最普通的招式,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只不过你修为太低,没资格看。”

    老者闻言道:“说到底我们与阁下几人没什么深仇旧怨,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听到这句话,便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要脸皮的垂野都觉得老者有些不要脸皮了。

    垂野喊道:“你这个老东西脸变的够快啊,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垂野说话间,方才还在原地站着的老厨子身形一闪,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等到老厨子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手里拎着已经被抓回来的戚含笑,随手就丢在了地上。

    另一边,老者见到自家公子被不声不响的抓了过来他也慌了,他终于意识到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老厨子道:“垂野,交给你个任务。”

    “老厨子,什么任务你说,我垂野保证完成任务。”

    老厨子道:“把这狗屁公子揍一顿,越狠越好。”

    垂野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好事,因此老厨子话音刚落他就摩拳擦掌走到了近前。

    另一边的老者虽有心想救自家公子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戚含笑早就昏迷在了当场,所以垂野也就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将戚含笑胖揍了一顿。

    看着被打的戚含笑,老者没办法,元大光笑道:“不打算救一救?”

    元大光这话自然更多的是嘲笑,但老者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他忍着怒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罪了江南织造在姑苏这一亩三分地你们也不好过。”

    老者说完,老厨子接过话道:“我们的住处你如今也知道了,今日回去便可让那什么江南织造派人来。老头子江湖摸爬这么多年,倒是很久没受人威胁了。”

    言罢,老厨子让垂野打的更狠了。

    许久之后,已经面目全非的戚含笑被老厨子随便扔在了老者的脚下,“带着他赶快滚吧,不然连你一起收拾了。”

    老厨子说话的时候用上了几分真气,就是故意在警告老者。

    老厨子身上的这股森然气势也是在告诉老者,他随时奉陪。

    老厨子之后没有太过为难老者,就让他带着人赶快离开了,至于其他还没爬起来的那些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元大光看着骑虎难下的老者冷哼了一声,“趁老厨子还没改注意你们还是快走吧。”

    老者闻言也不敢多停留,赶快带自己公子回府疗伤才是正事。

    元大光看着灰溜溜离开的老者就忍不住想笑,被人堵家门这是他自己当年爱做的事,没想到如今时代变了,只是可惜如今的这些人尽没脑子。

    解决了戚含笑这些人,巷子就变得清净了许多。

    月光幽幽照在青石板路上,反衬的有些亮堂。

    走在最前方的元大光在到了铺子门前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铺门,还是回家的感觉好。

第四百八十一章 突然出现

    这是铺子四人头一回一起出门,虽然去的是那青楼楚馆,但意思是一样的。

    打开铺门,元大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哎呀,终于回来了,那什么不亏楼再好也没有铺子好。”元大光边打开门,边感慨道。.五

    紧随元大光之后的便是垂野,垂野早就免疫了元大光的这些浑不吝的话。

    “老厨子你得管管大光了,这小子越来越每个正形了。”老厨子笑道:“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啊,这小子有正形才奇怪。该回屋回屋就是了,今夜也不会有客人了。”

    掌柜的暮秋是最后一个进门的,所以他下意识转身关了铺门。

    这时候,垂野和元大光也将大堂内的拉蜡烛点亮。老厨子随意在桌边坐下,垂野也很自觉地将元大光那半壶酒端到了桌上,“老厨子,咱们一边喝一边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要说?”老厨子见状好奇问道。

    垂野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看元大光的本事一绝。”

    “我怎么了?”元大光奇怪道。

    “你一回来就一幅鬼鬼祟祟的模样,能是憋了好屁?”垂野哼了一声道。

    见状,元大光摸了摸脸跟着笑了笑,难道自己真这么明显。暮秋没有跟他们一起坐下,又自顾自地去了柜上。

    元大光随即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可能这段时间就要走了,老厨子要给我叮嘱几句。”

    垂野闻言看向老厨子,只见老厨子点了点头,“掌柜的说的没错,这一出去大光丢的就是铺子的人了,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垂野附和道:“就是,大光你可得多杀几个柔然杂碎。”

    其实元大光和老厨子也没骗垂野,老厨子的确是要给元大光叮嘱两句,但其中的一些话不适合垂野听罢了。”

    垂野也有那个眼力见,所以又跟着元大光拌了两句嘴后就离开了这边,不打扰两人办正事。

    元大光这次北上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对于元大光离开后的安排上面是早就有吩咐的。

    听到这个消息,元大光极为意外地看向老厨子,“小姐还是家主给的吩咐?”

    老厨子道:“自然是家主。”

    “多久之前?”

    “很久之前。”

    元大光心中有些许思量,老厨子也似看出了,故而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都是你师父的提前安排,家主只是照例吩咐。”

    听到是自己师父的安排,元大光难得心头一暖,“师父他老人家一直不着地方,难得还记得我。”

    元大光如此感叹,不免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康竹城那时。

    “老厨子,家里是不是知道师父和李师叔去干什么了?”元大光问道。

    老厨子倒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知道的确是知道,但你不适合了解,这事情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知道。”

    元大光闻言自顾自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也不会刻意去打听,我只是希望师父偶尔能给我来封信,我也能聊表心意。”

    元大光这些自然还是马屁话,所以老厨子都懒得理他。

    就在元大光还是发几句师父得牢骚得时候,恍惚间,铺子的门竟然被敲响了。

    元大光和垂野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有些意外这时候竟然还有人登门。

    “我去开门。”垂野首当其冲道。

    老厨子低头喝着已经不剩多少的酒水,元大光视线则一直在门口。

    垂野一开门,只见门口出现了两道黑影,即便借着月光也很难分辨,甚至一开始还吓了垂野一大跳。垂野强自镇定,缓缓问道:“这么晚了,您二位有何贵干?”

    闻言,为首一人淡淡道:“既是酒铺,为何这么早就关门了。”

    垂野因为带着警惕心,所以没有一上来就将两人迎进门,垂野道:“今日店家有事所以打烊的早。

    “那我们二人若是来喝酒,铺子可还管?”

    听到这个问题,垂野也犯了难,他回头看了看老厨子和柜上的暮秋,两人都点了点头。

    其实从有人敲门的那一刻,老厨子就已经有所感应了,来人不一般,老厨子也提高了警惕。

    只不过很快,老厨子的防备又卸了下来。

    见老厨子和掌柜的都同意,垂野也便让出位置让两人进门了。

    但某一刻,元大光忽然心头一紧,他猛然看向方才就觉得奇怪的两位黑一人,只是在元大光瞳孔之中,一袭黑影已经越来越近,且想反抗也为时已晚。

    而就在元大光尚还不明就里的时候,那位突然出手的黑衣人手上动作停顿,在元大光面前堪堪停下。“你小子这么长时间没什么长进啊。”黑衣人停下后如是道,而后缓缓揭开了头上黑袍。

    元大光定睛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师父,而跟在后面的自然就是南柯剑神李成仁。

    元大光见状立刻狂喜,“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祝潭没好气在元大光的脑袋上来了这么一下,“你小子啊,刀法学了个马马虎虎,这浑不吝的模样却学了个十成十。”

    站在后面的李成仁闻言笑道:“若是化身屠夫,得跟你一模一样了。”

    如此说话间,祝潭和李成仁都对老厨子和暮秋抱了抱拳。

    三人见面自是以年纪分高下,所以老厨子理所应当只是回了一个点头,而暮秋则是抱拳回应。

    元大光起身站在师父身边憨厚一笑,祝潭却是白了他一眼。

    原本还是如临大敌的垂野在见到此情此景后也跟着卸下来包袱,原来都是虚惊一场。

    只不过这般场合他和元大光都不好再插话,所以两人都乖乖闭口不言。

    元大光示意师父和李师叔落座,他和垂野自然站在一旁。

    见到元大光,李成仁也问道:“最近可有况儿的消息?”

    说到这里,祝潭也赶忙问道:“你别只挂这个师兄的头衔什么也不干啊。”

    元大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道:“师父,不是我不想帮师弟,实在是隔着太远我有心无力,不过一直听说师弟如今情况还好,所以您二位不必担心。”

    李成仁闻言道:“一切无恙就好,你帮不上也没事,楼外楼是出了很大力的。”

    说着,李成仁看向老厨子:“前辈放心,先前答应楼外楼的事我一定不会食言。”

    老厨子闻言也点了点头:“虽然你那徒弟与我家小姐关系非同一般,但生意就是生意,不掺杂这些。”

    李成仁也点头同意,“该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虽然沈况和姜凝关系亲密,但李成仁和祝潭与楼外楼或者说姜太玄之间就是利益交换,只是说因着沈况和姜凝的关系不会轻而易举就垮台。

    与老厨子能说的话有限,所以很快话语权就又回到元大光这里。

    元大光问道:“师父,您和李师叔怎么突然来姑苏了?”

    闻言,祝潭没好气道:“哎呦呵,我要是再不来就要被你编排死了吧,你小子方才还在说我坏话呢吧。”

    元大光立刻辩解道:“我哪敢啊,最多就是几句牢骚。”

    元大光说完,李成仁看向老厨子说了他们此行来意。“我与祝潭一直在做的事楼外楼大概也知晓一些,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是否准确,但既然有时间那便试试。”

    老厨子闻言道:“就目前而言,玄机山的预言都在一步步实现。虽说大魏即将陷落这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有准备总比没有好。”

    李成仁闻言赞同道:“我们与前辈想的一样,此来也是因为南方宗门说服的差不多了,如今大部分齐聚江南,只得不时赶赴前线了。”

    一旁站着的元大光这时候也大概听懂了师叔的意思,元大光有些兴奋道:“师叔,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你们一起离开了?”

    李成仁口边的话还没说出,祝潭便先一句道:“你小子最近就可以离开了,你师弟如今在大魏京城,可没那么容易,而且我和你师叔还要顺道解决一些私事。清河崔氏的胆子还真不小,什么人都敢抓。对了还有那只又猫,若是楼外楼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出手。”

    老厨子闻言点了点头,“又猫这东西不仅稀少好处还很多,我不介意出手。这只又猫具体在哪,你可知道?”

    祝潭道:“要是猜得没错,它如今就在琅玡王氏府上,南梁太子萧统和清河崔氏、齐州高氏的重要人物如今都在琅玡。”

    老厨子道:“我可以陪你们走一趟,但大光就得迟点走了,不然铺子人手不够。”

    这时候,柜上的暮秋忽而道:“让元大光去吧,铺子留我和垂野忙得过来,实在不行可以就近雇一个伙计,也花费不了多少。”

    元大光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依旧低头的暮秋,姑娘家脸颊垂下几缕青丝,依旧那般美丽。

    “我还可以迟两天走,等找到伙计也不迟。”虽然李成仁和祝潭没有把所有的事说的一清二楚,但老厨子和暮秋已经把该知道的消息听了。

    祝潭下意识端起桌上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滋味极好。“没想到啊大光,喝好酒了。”

    元大光腼腆道:“师父您还不了解我,不是别人送我哪有得喝?”

    “南梁周氏的玉露没那么容易喝到吧。”“一点小插曲,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元大光不愿意说,老厨子却是代替说了出来。

    祝潭闻言笑着在元大光肩膀拍了拍,“好小子,原来还有师父我不知道的事。”

    “都是先陈年往事,没有再提的必要。这一次若非巧遇,哪能知道这事。”

    其实元大光到现在还没太明白师父和李师叔为何突然出现,但有些事不必分的那么清楚,只是说未来之事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元大光北上

    祝潭和李成仁此来主要是祝潭想要催促元大光早早动身北上,至于想看看元大光这类的话祝潭自是不会说。

    师父的和李师叔的出现让元大光兴奋不已,以至于这一夜迟迟没有就寝。

    暮秋在给几人送了些酒水后就回了房间,老厨子走的也很干脆。

    只有垂野一直在旁陪着,即便是在那里打瞌睡也没有离去。

    三人一直聊到天际将明,而垂野早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祝潭和李成仁是不了解垂野的,所以都好奇为什么楼外楼的这四人小队中会有垂野的存在。

    元大光闻言看了看睡着的垂野道:“别看垂野这家伙没什么修为,但他精明着呢,可不是容易吃亏的主。”

    “精明?楼外楼怕是不单单因为精明就带着他,换做任何人,作用可都比他大。”

    元大光道:“其实其中种种缘由我知道的也很少,我只知道垂野这小子有个过人之处,他虽然没什么修为,但对于武学一道颇有一种无师自通的门路。甭管是真气的运行线路,还是各种拳法、刀工,他看一眼就能打个形似,虽然没威力,但这天赋着实可怕。”

    听到元大光的话后,李成仁和祝潭不禁对视一眼。

    “原来如此。没想到楼外楼还能找到这般体质的人。”李成仁道。

    祝潭闻言也跟着道:“虽然特殊,但垂野的年纪不小,已经过了最佳的年纪。”

    “只是后面的路想走得更远没那么容易而已,至少一个小宗师是问问得了。”李成仁道。

    一旁的元大光对于师父和李师叔的话有些不明就里,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对着垂野讨论宗师境高手的事。

    祝潭笑道:“如果你哪天发现垂野一下子成了宗师你也莫要意外,因为这就是他的造化。”

    元大光闻言看着正呼呼大睡的垂野疑问道:“垂野?宗师境高手?他就算从现在开始修炼每天不吃不喝不停,也得到猴年马月了吧。”

    闻言祝潭却是没多解释,只是一句话,“这般造化你小子是羡慕不来的。”

    说完,祝潭看了看屋已渐亮的天色,“不早了,我跟你师叔也该走了,还有些事没办妥呢,这段时间这把老骨头都要跑散架了。本来都该是韩仲景的事,一圈下来好处没捞着半点,骂却是挨了不少。”

    元大光闻言立马道:“师父,还有人敢骂您啊?”

    “谁说不是呢?连你师叔一起骂呢。”

    元大光看师父说的真切,便也信以为真,只是不知到底是南梁的哪一方宗门有这般胆子。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你呀,早些启程北上啊,记得走一趟洛阳去看看况儿。况儿一个人闯江湖也每个照应怎么行,更何况北魏尤其是洛阳的各方势力与况儿多少还有些仇怨。他如今还不是宗师境,如何能应付的过来。”

    元大光闻言立马保证道:“师父和师叔你们放心,等到了洛阳,有我护着师弟没人能欺负他的。”

    该走的时候没法挽留,元大光也知道,所以多余的废话他没说。

    看到元大光,祝潭难免想起身在齐云山的祝虎月。

    而这一想,心中的思念便立刻迸发而出,祝潭看向李成仁道:“咱们去一趟齐云山吧,实在是想虎月那丫头了。”

    李成仁笑了笑道:“那就去看看,也要不了几天时间。”

    一旁的元大光也舔着脸道:“师父,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师妹。”

    祝潭闻言给了元大光一个他秒懂的眼神,元大光也就不指望跟着一起了。

    “况儿那里更需要你,你还是早些动身北上要紧。”

    交代完这最后一句,祝潭和李成仁便朝着屋外走了去。这匆匆的见面实在太短,短的让元大光都来不及回味。

    元大光跟在两人身后。

    当铺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袭清风掠过,原来屋外下起了毛毛细雨。

    祝潭见状道:“这不着调的天气,好端端的下什么雨。而且江南的阴雨更是让人烦闷,一点也不干脆。”

    元大光闻言后也立刻道:“师父、师叔你们稍等片刻,我去给你们拿伞。”

    说罢,元大光便要转身去找,但却被祝潭拦了下来。

    祝潭摆手道:“不用了,这点小雨算不上什么。”

    闻言,元大光心中所有落寞但也只能作罢。

    他其实知道师父和师叔不需要伞,就像游子离家前父母的那些仿佛嘱托一样。

    不是因为你需要,而是在那时候父母总是想着为你做点事,哪怕是不需要的。

    当下的元大光就是这样。

    祝潭和李成仁就此走进清晨的烟雨朦胧之中,而元大光就一直站在门前没有开口,即便他心中有很多话想说这时候也没了必要。

    元大光大抵是还想做什么事,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师父和师叔的背影渐渐远去。

    元大光一动未动,在门前观望着。

    不知某一刻,祝潭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事,前进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身回看依旧站在门口的元大光笑着道:“你小子,还不错。”

    说罢,不等元大光反应便走远了。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含金量,但在元大光看来分量不一般,因为这是师父亲口说的。

    而堪堪反应过来的元大光欣喜若狂,他朝着远去的二人疯狂挥手,又变成了原来的大光了。

    祝潭和李成仁没有回头但自然清楚元大光在做什么,李成仁笑道:“大光这孩子很是不错了。”

    祝潭点头道:“不错是不错,但是性子太像我,这不好。”

    李成仁闻言偏过头看了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祝潭,有些事大概是自己经历过就不愿自己亲近之人重蹈覆辙,但真的可以完全避免吗?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就此消失在了长巷之中。

    这短暂的相遇于元大光来说至此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也笃定了他北上的心。

    返回铺子时,垂野还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这要是换做以往,垂野能睡的这么踏实实在不容易,但这一次元大光什么也没做。

    他平日里虽然和垂野磕磕绊绊、打打骂骂,但两人关系极好。

    就像今夜这一样,其实垂野待在这里的作用并不大,但他还是顶着困意一直待在了这边。

    师父和师叔说垂野有什么天赋元大光是丝毫不在意的,不管垂野有没有天赋,元大光相信这家伙依旧是垂野,依旧是自号垂大爷的那个傻子。

    元大光需要整理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除了一身换洗的一副就是那把心爱的长刀了。

    关好铺门,又轻轻把垂野抬回房间后,元大光也回了房间。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还端正地坐在桌前写起了信,老厨子是不用写的,掌柜的和垂野那边都需要叮嘱几句。

    如此做完这些后,天才算亮了一些,渐渐也能听到一些早起行人的动作。

    元大光背着小包袱从房间出来到大堂的时候发现老厨子已经做了大堂了,而柜上还有掌柜的。

    元大光见状有些意外道:“嘿嘿,今儿怎么都起这么早。”

    老厨子瞧了瞧元大光的装束忍不住道:“没想到你元大光也学会捯饬捯饬了,精气神不错啊。”

    柜上的暮秋却是没好气道:“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不告而别,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元大光从暮秋的话里似乎听到几分气恼,所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道:“掌柜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嘴笨,这分别我也不想弄的太过伤感所以就把想说的话写了下来,这封是给垂野的,这封是个掌柜的你的,老厨子就不用了。”

    暮秋闻言瞥了眼元大光手上的两封信倒是没再继续说什么。

    两人来此自然都是要为元大光送行,所以老厨子也没再言其他,“好了,都是要走的人了就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了,我和掌柜的也不是不通情达利理的人。总之一句话,江湖亦或是战场都没那么好闯,你好自为之。”

    元大光闻言,也难得正经地朝着老厨子抱了抱拳。

    老厨子却是笑骂了两句,摆手示意元大光别恶心他。

    随后,元大光将两封信放在了桌子上便就朝着铺子外走了去。

    暮秋最终还是看了看元大光,只是元大光走的快,没来得及回头。

    等到元大光的身影消失在铺子外后,老厨子望着桌上的信封缓缓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看透元大光?”

    柜上的暮秋闻言微微停顿思量了片刻,之后她道:“以后也不一定看得清楚。”

    元大光离开的几日后,老厨子也暗中离开了铺子,是与李成仁、祝潭办正事去了,需要些时日。

    新招揽的伙计很快也就找到了,是一对兄妹,哥哥做得一手好菜,顶替老厨子的位置,而妹妹手脚勤快,聪明伶俐,暮秋也很喜欢。

    不过无酒铺子里了少了个活宝元大光这让后来好多再来此的客人都觉得大为可惜,而且剩下的那个跑堂伙计最近也没了原来的积极,甚至有些时候端酒都要让客人自己来。

    这般做法,暮秋和老厨子是从来不管的。:

    虽然新来了个模样清秀的姑娘,但始终是没法与元大光相提并论的。

    不过,来铺子喝酒的客人不仅没有反感这些,反而自己端酒后来渐渐成了铺子的一大特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若说江湖如何,大概身处其中的每个人的了解都不一样。

    有的人说江湖就是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也有的人说,江湖就是两个字,兄弟。

    有人说江湖没什么好的,也有人劝就该走一遭才是。

    旁人的决断不知,但是元大光的决断是再走走,再看看。

    江南织造官的公子戚含笑被人胖揍了一顿的事后来很快就在成里传了开,只是这一次戚家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不亏楼的芷梦姑娘第二日曾派人找到了无酒铺子,她本想邀请元大光再去楼里坐坐,但却得到了元大光已经北上的消息,让芷梦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南梁之事至此算是有了稳定的暂缓,除了琅玡之事,一切已然平稳。

第四百八十三章 老了

    元大光和老厨子相继离开后,无酒铺子平日里变得冷清了许多。新来的那一对兄妹虽然也都是清白人家,但一时间难以融入铺子的氛围。

    其实兄妹两人就住在巷子西,对无酒铺子也略有耳闻。

    一直听说铺子有个浑不吝的汉子名叫元大光,一开始哥哥只愿意一个人去。后来听说那元大光已经离开了铺子,而且铺子给的工钱也高,这才愿意让妹妹跟着。

    掌柜的暮秋更多时候还是在柜上算着那没几个的账目,倒是如今愿意和小姑娘偶尔闲话两句。

    至于垂野,一时间还没从元大光离开的事情中走出,以至于连做事都提不起兴趣。

    暮秋对于垂野的约束很少,便是这种时候暮秋也从不责备垂野。

    不亏楼后来大概是受了周心影的意思,有人与无酒铺子这边接触过,甚至芷梦姑娘也曾亲自登门几次,即便已经知道了元大光不在。

    姑苏的日子大概就是这么继续下去了,任他江湖风云抖擞,此间人,心依旧。

    金陵城内,三王叛乱一事的风波早已被平息。

    这不,庾信等当初那批被派往豫章、长广等地的年轻官员在解决完各郡的隐患后得已安然返回金陵。

    虽然庾信当初只被封了个儒林郎的职衔,官位很低,但他在南边却是做了实事的。

    虽然庾信是个出身京城的贵公子,但在平日的为官生活中他却一点公子架子也没有,反而深入百姓之中,为受祸患之地的重建呕心沥血。

    这些事,都由锦衣郎一一传达给了老皇帝萧衍。

    昨日南下的这批年轻官员回京,老皇帝亲自派人在城外十里相迎,甚至还在宫里摆了酒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庾肩吾也第一次沾了自家儿子的光得已在宫里吃了顿饭,虽然他不是主角,但他很是激动。

    那日席间,萧衍特意提了庾信儒林郎官身一事,所有人都知道此次过后庾信的仕途会一马平川。

    故而那日晚宴过后,庾肩吾收到了许多同僚的邀请,都是看重了庾信想撮合结个姻亲的。

    庾信从南边回来后整个人也的确成熟了许多,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贵公子,甚至还蓄起了胡须。

    庾信的母亲见到几月不见的孩儿劳累成这般,泪水便止不住的往下流,而庾肩吾却是不在意,男子还就该如此。

    庾信在南边的事庾肩吾也都知道,虎父无犬子,他庾肩吾的儿子一定不是个纨绔。

    只不过,庾信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让庾肩吾火气直冒,刚没夸几句庾信竟然就不打招呼跑了一趟红尘阁。

    因为此事,庾肩吾甚至想启用家法管教管教庾信。

    若是换作以前还好,如今,京城内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一旦出了纰漏可就不是小事。

    其实庾信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去红尘阁自然不止为消遣,更多是回忆。

    在南边的那是日子记忆大多是劳累,每日的奔波让庾信一开始难以吃消,只是他都咬着牙坚持一点点过来了。

    另外,倒也有还算不错的时候。

    比如他在南边认识了一位新朋友,那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主,自称乐正客,来自春江郡。

    他来自春江乐正氏还是其次,最巧合的是一次偶然间庾信发现乐正客竟然也认识沈况。

    因着沈况,乐正客和庾信二人只觉一见如故,两人把酒言欢好不快乐。

    故而,庾信此番再来红尘阁也是在回忆如今不知在何处的沈况。

    京城的王府内,小姑娘杏花抬头看了眼将要下雨的天色,那日分别好像也是这般。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湘东郡,湘东王府内,徐嫣然如今每日过的都很无聊。

    从金陵返回后徐牧就发现自家姑娘时常会一个人发呆,但对此,虞万里和东方茂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是与徐嫣然一直在一起的长卿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给徐嫣然解闷,徐牧变着花样给徐嫣然找些乐子,但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再后来徐牧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和自家姑娘耐心地谈了谈。

    徐嫣然说自己没事,大概是想出去走走了。

    徐牧甚至没问她想去哪儿就答应了,南梁诸郡,只要徐嫣然想去就都可以。

    徐嫣然想去间隔不远的齐云山看看,走过齐云山再想西去春江郡走走。

    徐嫣然的决定下的快,徐牧答应并且准备的更快,不过两三天,马车、仆从、侍卫就都安排好了。

    只是徐嫣然不喜欢这般场面,就只想带着长卿,但最后拗不过父亲,答应让虞万里还有东方茂跟着。

    南梁,宫城。

    老皇帝萧衍如今是越发显露老态,但经过三王及太子萧统叛乱一事后,如今太子之位依旧悬而未决。

    荀季芜等人不止一次催促老皇帝尽快拟定太子人选但都被萧衍搁置不议。

    萧衍心中一直有他的盘算,只是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而已。

    萧衍还是喜欢去到宫城最高处,又恰如今春日天气好,暖风吹照,心舒意服。

    朝七和袁真焕还是照例服侍左右。

    论对老皇帝的了解,二人其实都很擅长,只是领域不一样。朝七最懂老皇帝心意,话里话外的意思朝七甚至不用揣摩就能懂。

    而袁真焕更懂老皇帝的决断,以及他想做的事。

    “如今天下太平,朕是不是可以休息休息了。”萧衍木事远方淡淡道。

    朝七闻言道:“陛下,太医说您如今就该多休息,切不可劳累,奏疏那边有三公和公主盯着不会出问题。”

    萧衍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劳累了一辈子,如今是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

    萧衍说完,袁真焕也道:“陛下,天下太平只是表象,南北还未能统一,大梁需要您的励精图治。”

    萧衍闻言哈哈大笑,“统一啊,朕这一生不知想了多少次。想带兵杀到洛阳、杀到平城而后班师回朝在太庙之中向祖宗好好说说朕的功绩。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依旧寸功未建。袁老,这长江天堑当真是这般难以逾越吗?”

    袁真焕道:“古之南征北伐都不是一帆风顺,陛下只需再等等。”

    听到这话,萧衍抬头看了眼天空,他叹道:“可惜老天不允许朕再等了。”

    朝七河袁真焕都知道,眼前这个自己服侍了一辈子的皇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如此之时,怎叫人不唏嘘留恋。

    “朕听说,统儿琅玡庇护着齐州高氏河清河崔氏的余党。”

    袁真焕闻言应道:“不止如此,当初两大家族为了自保还在东海城演了一出好戏,如今清河崔氏手上还绑着医圣韩仲景的徒弟。”

    萧衍闻言笑道:“不亏是北魏的大家族,连又猫这种精怪都有。”

    袁真焕道:“又猫虽然厉害,但面对真正的强者还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南边各个宗门的人北来就证明李成仁他们的事办的差不多了,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玄机山当真有这般神奇?”萧衍问道。

    袁真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等往后可以请韩仲景来宫中替陛下您诊治。北魏当初的老皇帝就是有韩仲景强行给他续命的。”

    世人都知天意难违,萧衍如何不知,所以续命一事他并不是多在乎。

    “琅玡的锦衣郎回信说韩仲景的那位徒弟身份不一般,袁老可知此事?”

    袁真焕摇头道:“今日之后我就派人查查。”

    萧衍回顾自己这一生,想来还是有些精彩的,谁说纨绔公子成不了大才?

    萧衍其实很中意庾信,他有些像当年的自己。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这样的话他说不得,也不能说。

    微漾的和煦春光里,萧衍坐在了朝七端来的椅子上,其余侍卫宫女皆被萧衍摒退,这里没有外人。

    “袁老、朝七,朕其实早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年岁了。朝七,你可知朕今年多大了?”

    朝七闻言心中一痛,他立刻应道:“陛下您今年八十有六了。”

    萧衍道:“爷爷五十四岁离朕而去,父亲五十二岁撒手人寰。朕今年八十六,老天爷已经宽容我很多年了。”

    朝七闻言眼角已然泛起了泪光,他忍着伤心道:“陛下,您是一代明君,上天知道您的不易,也知道大梁在您的手上还要建立万世之业,不会让您轻易就走的。”

    萧衍虽信佛,但却不昏庸。

    萧衍望着朝七笑道:“朝七啊,朕知道那一天已经离朕不远了,你就不用安慰朕了。朕其实不害怕,只是可惜了这大好河山朕不能再多看两眼。”

    “袁老、朝七,你们觉得萧湘这丫头怎么样?”

    袁真焕道:“长乐公主心思缜密,不骄不躁,有陛下您的风范。”

    朝七也道:“奴才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在奴才眼里殿下什么都好。”

    “那若是朕将皇位传给长乐你们二人可会反对?”

    萧衍就将如此大事脱口而出,袁真焕和朝七闻言双双跪地道:“此乃国事,我二人不敢妄断。”

    看到二人反应,萧衍难免一笑,“快起来,朕只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没有试探的心思。若是你们我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都别拘谨,说说看。”

    朝七还是不敢随便开口,所以萧衍下意识看向了袁真焕。

    袁真焕想了想道:“只要陛下决断好,老臣就一定会尽心辅佐。”

    “奴才也是。”朝七跟着道。

    朝七和袁真焕都没有谈及萧湘女子的身份,是因为他们知道皇帝陛下在问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朝七,着令召见荀季芜、陈恒道、尉迟复。”

    “奴才遵命。”

第四百八十四章 离开

    老皇帝萧衍已经在位许久,久到南梁诸郡及下辖各县百姓几乎都知晓这位陛下的存在。

    也是因为在位太久,萧衍也已是风烛残年。

    老皇帝自从叛乱平定之后身子骨就越发虚弱了,这期间还曾晕倒过好几回,一度让满朝文武心惊不已。

    好在每一件事都平安度过,没什么动荡。

    迎接南下的那批年轻官员是这些日子以来老皇帝难得放松的时候,不过事情总有结束,也有开始。

    当荀季芜三人收到老皇帝的召见时,一时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时正准备宽衣的陈恒道甚至都来不及更换朝服便急忙催促着传令宦官尽快入宫,其余二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及至三人匆忙入了宫,终于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陛下。

    萧衍当时正在喝着莲子羹,是今日御膳房特制的甜食,萧衍一连喝了两碗。

    发现皇帝陛下没事,荀季芜三人宽心的同时也都齐刷刷瘫软在了地上。

    萧衍见状不解问道:“三位爱卿因何如此?怎么朕召见你们连袍服都不穿戴整齐?”

    听到这话,荀季芜就有满肚子苦水,他随机道:“陛下,如今时候你急匆匆召见我们三人进宫,我们下意识就当作。。。。。。”

    后面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所以言至于此荀季芜一扭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萧衍见年过六旬的荀季芜耍小孩子脾气难免微微一笑,他缓缓道:“朕吩咐朝七的时候的确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你们三人想那么远。”

    荀季芜依旧气鼓鼓道:“陛下,这件事可怪不了我们三,任谁这时候都不敢大意。”

    萧衍笑道:“那就怪朕考虑不周,你们三也快快起来。朝七,吩咐御膳房再端三碗莲子羹过来,让他们也跟着尝尝。”

    听到话,荀季芜三人也自觉站了起来,再撒泼就不像话了。

    三人起身后整了整衣袖,荀季芜紧随着问道:“陛下,您突然召集我们三人前来所为何事?”

    闻听此言,反倒是萧衍收了收言辞,他委婉道:“事情还不着急谈,三位爱卿先尝尝这莲子羹。”

    荀季芜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拐弯抹角这可不是陛下的作风。

    尉迟复闻言紧跟着道:“陛下,您有事要不先说个一二,好让我们三人心里也有个底。否则这么提心吊胆,我们是吃不好这顿饭的。”

    萧衍闻言道:“你们难道都觉得朕快要不行了?”

    三人闻言立刻跪下,而后齐声道:“老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般觉得,都当朕垂垂老矣,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是吧。那好,朕就再坚持三年五载给你看看。”

    萧衍说完,御书房内有些安静,荀季芜三人没有接话,萧衍也没继续说。

    谁都希望萧衍说的是真的,但可惜连萧衍自己都不信。

    片刻后,三名宫女端着刚盛上来的莲子羹走了进来,在荀季芜三人面前各自放了一碗。

    萧衍见状笑着催促道:“快些尝尝,今日这莲子羹味道很是不错。”

    如此,荀季芜三人一边尝,萧衍便一边随口说说。

    “今日召集三位爱卿过来也的确是有事情想与你们商议。”萧衍道。

    陈恒道闻言道:“陛下您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这莲子羹的味道确实不错,回头我让家里厨房也跟着做做。”

    “你们都是辅佐朕多年的老臣,也知道朕的心思。你们说说看,我要是哪天真的仙去了,这天下到底该交到谁手上呢。”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品尝莲子羹的三人瞬间一个激灵,哪还有品尝莲子羹的心思。

    荀季芜心中虽然早已翻云覆雨,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缓缓道:“陛下,除了被驱赶到琅琊的萧统殿下,其余皇子尚还年幼,都挑不起这个胆子。”

    萧衍闻言却是被荀季芜假惺惺的话弄得有些无名火直冒,“荀爱卿,你与朕之间就不用打这些哑谜了吧。”

    荀季芜闻言低着头与陈恒道、尉迟复都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三人彼此心知肚明,知道老皇帝的意思,但这些事他们不能主动提,故而荀季芜就只能装傻,他继续道:“陛下,说到底对于诸位皇子的了解您最知根知底。我等最多只知他们些许品性皮毛,没什么借鉴的意义。”

    “原本朕是认定了统儿的,可谁知他没有耐心,对于全局的把握亦是不足,大梁交到他手里我不放心。”

    “可。。。。。。”尉迟复欲言又止。

    坐在最上面的萧衍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明知道是在相互试探但还是要装作不知。

    最终,萧衍敞开话道:“三位爱卿,我若是将皇位传给长乐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闻言的第一反应不是不符合礼制这类的话,而是觉得老皇帝终于开口了。

    萧衍说完后便目光灼灼的盯着三人,但荀季芜等三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如此相互僵持了不知多久,荀季芜最终打破沉默道:“长乐公主若是男子,无论品行、胆识皆是上上之选,只可惜殿下是女儿身。”

    “你们也是这般看法?”萧衍看向一旁的陈恒道和尉迟复又问道。

    陈恒道和尉迟复沉默不语,就连莲子羹也都不再过问了。

    “千百年来的确没有没有哪个女子帝王,但在背后摄政的、真正掌权的,还少吗?”萧衍大手一挥,背向三人道。

    荀季芜三人微微抬眼但只看到了皇帝陛下的背影,不知陛下的反应。

    如此又僵持了片刻后,荀季芜率先道:“陛下,其实您要说服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大学士甚至是四馆的那些老学究们。”

    尉迟复也跟着道:“是的陛下,他们这些人遵从祖制、礼法寸步不让。他们有多难缠,陛下您应当也清楚。”

    这时候,陈恒道也开口道:“陛下,你若是将新帝托付给我们三人,我们必定竭力辅佐,所以这第一步如何处理就得看您了。”

    萧衍道:“会有办法的,总会能说服他们的。”

    萧衍说完,荀季芜又道:“还要提防的是琅琊王氏的动作。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陛下您走后,琅琊王氏和萧统殿下还能不能这般安稳就说不准了。”

    闻听此言,萧衍像是早就有了对策,他道:“派过去的那批锦衣郎可还有着我的一些心腹,我给了他们先斩后奏的权利,一旦琅琊王氏有任何不臣之心,他们可以采取斩首行动。”

    萧衍像是打定主意要将皇位传给潇湘一样,甚至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他都考虑到了。

    萧衍一句说完,几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没人能预料事情的走向,大概就连萧衍也不能说出个完全来。

    萧衍想做的绝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亦非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此中难处,场间四人都深知。

    得了荀季芜三人肯定的回复后,至少对于萧衍来说宽慰了不少。

    萧衍随机摒退旁人,只留下朝七和荀季芜三人。

    萧衍道:“既然三位爱卿都不反对,那这遗照今日朕就拟订了。”

    三人闻言心中微惊,只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没人阻拦,朝七便拿来纸笔,老皇帝难得自己亲自书写诏书。

    荀季芜三人看着老皇帝一字一句的落笔,他写下的不是简单的几行烫金字眼,写下的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等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后,萧衍放下笔,仿若用了虚许多力气。

    朝七见状端上热茶给萧衍喝了一口,如此,老皇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

    之后,萧衍缓缓道:“这件事至此算是定下了,至于大学士和四馆的那批老学究慢慢来。”

    荀季芜三人闻言也说不清眼下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故而三人皆忧心忡忡。

    老黄帝召见三人也就是为了这件事,而现在既然事情做完了,三人也就该离开了。

    离开预御书房后,荀季芜三人还是没能完全消化今日的所见所闻,大梁的未来帝王竟然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草草确定,而且还是千古未有的女子。

    路上,陈恒道忍不住开口道:“荀公,我们是不是应该拦着些陛下?”

    荀季芜闻言道:“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陛下吗?陛下与我们说其实不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而是想听到我们肯定的话。”

    陈恒道慨叹一声,多事之秋。

    且不说朝中那帮子大学士和四馆的那些老学究会不会第一时间出来反对,更危险的是各路藩王。

    虽然先前叛乱不是所有藩王都参加,但此番是关于萧梁政权的大事,由不得他们再不多想。

    只是,眼下三人是如何也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的,所以直到离开宫城,三人依旧看不清眼前那清晰可见的道路,因为没人知道这条路对不对。

    荀季芜三人离开后不久,长乐公主萧湘也去看望了父亲。

    而让萧湘觉得奇怪的是,一直护卫父皇身边的前辈袁真焕今日却没瞧见,不过萧湘也没当回事,一转头也就忘了。

    御书房内,荀季芜走后不久老皇帝就匍匐在桌案上睡着了,朝七才拿了毯子给陛下盖上。

    萧湘不愿意打搅父亲休息,所以就一直在御书房里候着,朝七也便说了陛下今日召见了三公。不是什么机密,所以用不着对萧湘隐瞒。

    萧衍并没有睡多久,不到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瞧见萧湘在,心情也好了许多。

    后来,萧湘在御书房陪了父亲良久才离开。

    是夜,今日一直不在的袁真焕返回,见到袁真焕萧衍最后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不久后,宋真也来了。

    这一天,来的早,也来的晚。

    夜色渐渐涌上,方才回宫不久的萧湘得到消息,说是父皇召见。

    因此得了传话,萧湘穿带好就过去了。

    原本短暂的路程萧湘越走双脚越提不起力气,似乎有什么事牵绊住了她。

    直到他到达父皇的寝宫外,看到正在外候着的朝七时,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

    萧湘想问朝七发生了什么事,但朝七只是示意她进宫去。

    房间里,荀季芜、陈恒道、尉迟复、袁真焕、宋真全都在。

    床榻上,一个老者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没了动静。

第四百八十五章 新气象

    谁都知道这一天会来,但谁又都希望这一天可以晚点来。

    当萧湘看到床榻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时,一时间,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

    紧跟在萧湘身后地朝七也同样眼眶湿润,本就浑浊地双眼多了一丝泪红。

    萧湘站在原地不知多久,荀季芜几人也不催促,他们站在前方等待着萧湘的到来。

    许久之后,萧湘抹去眼泪缓缓前进。

    床榻上地身影也愈发清晰,萧湘只见自己敬爱地父皇躺在那里,双眼紧闭。

    她多么希望父皇此刻正在酣睡,多么希望明日晌午还能陪父皇在宫城最高处晒晒太阳。

    萧湘扑通一声跪在了萧衍地床榻便,她微微抬手,只是手到了半空中又停下。

    这时候,荀季芜也忍着悲痛开口道:“殿下,陛下临终前要求我等密不发丧,等您安稳即位之后再昭告天下。”

    听到荀季芜的话,萧湘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向他,萧湘问道:“荀公,您是说父皇要将皇位传给我?”

    荀季芜点头,“是的,殿下。”

    “可我是一介女子,没这般资格。”萧湘自言道。

    荀季芜道:“既然陛下敢于顶着压力如此做,殿下您就不必担心。”

    这时候,一旁的袁真焕道:“殿下,受陛下遗诏,如此非常时期锦衣郎配合赵敢等几位将军已经全权接管了京城周边军营,即位之事一切安全可以保证。”

    袁真焕说完,萧湘陷入了沉默。

    虽然她常伴父皇左右,父皇也从不忌讳在她面前谈论军国大事,但就身份而言她毕竟不合适。

    千百年传承的礼法束缚着天下人的思想,这其中自也包括萧湘。

    萧湘的沉思与不解荀季芜其实可以理解,毕竟要在朝夕之间接受两件大事任何人都做不到。

    但当下时刻,由不得萧湘多想,即便她身为女子,但那时不合乎规矩的礼法的考量也该放在即位之后。

    荀季芜道:“殿下,大梁经过先前叛乱方才平息不久,所以您此番即位宜早不宜迟,尽快稳定给万民一个交代,也好早日举办国丧。”

    荀季芜说完,陈恒道和尉迟复也同样开口重复。

    但宋真和袁真焕却是没有多言,一来这般事轮不到他们去管,二来就宋真自己而言其实是心疼萧湘的。今日过后,萧湘作为一个女子,身上挑着的胆子就是一整个国家了。

    这一夜,金陵城内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秦淮岸边,画舫游船仍然络绎不绝。

    但在此繁华之内,城防军迅速接管了四个城门,留守金陵周边的军队也暗中将金陵护在了中间。

    同一时间,宫城之内,禁卫军也接管了各大宫殿,尤其是几位皇子的寝宫,大部分人都被要求不得随意进出。

    宫内一切事务,包括禁卫军的调度都交由袁真焕处理,为此,这一夜宫内死了很多人。

    第二日早间,早朝如期进行。

    但让文武百官赶到意外的事,今日皇帝陛下竟然意外来迟了。

    队伍最前方,荀季芜、陈恒道、尉迟复安静站立,在跟上方侧边,是被允许旁听的长乐公主萧湘,这也是今日的不同之一。

    百官稍稍议论了片刻后被荀季芜出言打断,而不久后朝七双手捧着圣旨走了出来。

    殿内百官仍然不见陛下,便愈发奇怪。

    不过朝七并没有去管这些,众人只见朝七打开圣旨而后便读了起来。

    起初,所有人还没有听到奇怪之处,只是皱眉不解。

    但很快,当朝七读到皇弟崩于昨夜,长乐公主即位等字眼时,除三公外,满朝文武无不震动。

    等到朝七读完,荀季芜走出队列对其余人开口道:“陛下于昨夜驾崩于太华宫,陛下临终遗诏传位长乐公主殿下,且命殿下不日即位。”

    荀季芜此言一出,殿内立刻就有几名老者反驳道:“好你个荀季芜,竟敢私通宦官假传诏命,你荀家有几条命可以死的?”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也就是如老者这些人敢说得出口了。

    荀季芜闻言看去,开口喝骂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大学士,曹天知。

    曹天知骂完,周围又有几人出言附和。

    荀季芜闻言倒也没有发怒,而是道:“曹公,我荀季芜在您眼中难道就是这般置大梁国祚于不顾的人吗?”

    荀季芜说完,陈恒道夜出言道:“曹公,遗诏是昨日陛下当着我们三人面写下的,难道我们三人都是帮凶吗?”

    曹天知闻言依旧未能解气,他质问道:“好好好,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陛下临终遗诏,但陛下如何会糊涂到将皇位传给长乐公主殿下?她是一名女子,如何能即位,这如果昭告天下会让天下人所耻笑。”

    曹天知与荀季芜等人之间的争论,朝七是插不上话的,他只能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曹天知反问完,荀季芜冷哼一声道:“曹公,我问您一句,殿下她品行如何?”

    “可。”

    “当朝可有其他适龄皇子可以即位?”

    这一句问完,便是曹天知也有些哑口无言。

    其实他下意识是想说萧统的,但他当初谋权篡位没有被处死已经是陛下恩典了。

    曹天知沉默,荀季芜接着道:“陛下立诏之时就现过曹公你们会反对,此外,国学四馆里的老学究们怕是尤为如此。但曹公你扪心自问,若是其他不适龄皇子即位,大梁还能保持如今的安稳吗?当今天下大势曹公你们也清楚,一旦我大梁再次陷入内乱,中原将再无安宁。”

    荀季芜的一番话让曹天知沉默,但他们始终过不去女子即位这件事。

    而这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萧湘出言道:“曹公,诸位大人。父皇临终传位于我,其实我也深感难担重任,不过我会遵从父皇遗愿,尽我所能治理好大梁。诸位大人,长乐今日在此保证,皇位我不会留恋,经年之后,只要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以让出皇位。”

    大殿内,听到萧湘说出这些话后,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曹天知也作罢。

    他缓缓道:“外人说我等学究天人,但只有我们知道自己还差了很多。我们一生勤学儒道,恪守立法,会反对也是常事。大梁还是应当交到放心的人手中,既如此,那我们就开一开先河。”

    曹天知一句说完,他率先后撤一步,匍匐跪下,“老臣曹天知恭贺吾皇即位。”

    曹天知代表的就是朝中所有的人反对之人,所以当曹天知跪下后,其余人也都紧随其后跪下,口中高喝恭贺吾皇。

    随后,荀季芜三人、朝七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袁真焕和宋真也都顺势跪下。

    此刻,朝七提前安排好的两名内侍手捧龙袍走上了大殿。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萧湘床上龙袍而后缓缓走上龙椅坐下。

    文武百官见状,再次跪下,口中高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萧湘朗声道。

    大梁历,大通五年,五月初一。大梁陛下萧衍在太华宫驾崩,临终传位长乐公主萧湘。

    五月初二,萧湘即位,改元太初。

    消息一经传出,不仅是南梁,就连北魏各地也都为之震惊,南梁竟然迎来了个女子帝王。

    萧湘即位后边立刻从锦衣郎手中拿回军权,城防军、禁卫军以及京城守备军的人员将领都有了调整。

    而这一系列的做法,也让萧湘迅速站稳了脚跟。

    萧湘没有像所有刚刚即位的新帝一样大赦天下,因为在她眼里,那些该死之人永远该死。

    皇位的传承其实对于旁人来说并不是多大的意外,但身在琅玡的萧统在得知此消息后却是坐不住了。

    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之人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希望萧统能在琅玡迅速骑兵,兵锋直指金陵。

    说实话,萧统一开始是动摇了,但这一次,王氏家主没有采纳萧统的意见,并且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之人就莫名起名死了好些,这也更加笃定了王氏家主不起兵的念头。

    无论萧统被发配琅玡还是先前先皇的敲打都是朝廷对于琅玡王氏的警告,而且此中必定有锦衣郎监管,两大家族之人的突然暴毙也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起兵之事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此后很快,南梁之事渐趋稳定。

    于江湖一事,新帝萧湘也督促锦衣郎多多留意,尤其是在与玄机山李成仁等人的接触上。对于北上的南梁各地宗门之人,南梁朝廷也给了更多的方便。

    话分两头。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沈况和独孤南乔在救下淑真公主后也被当作救命恩人请进了小院。

    其实按照沈况本意她他是不愿的,但又因着独孤南乔的这层关系,沈况还是答应了下来。

    老者庄北倒也不吝赐教,见了见独孤海。

    庄北向独孤海了解今夜这场事情的来由,同时他也派人去调查这些人的身份了,重楼镇周边隐藏的肯定还有其他人。

    被请进房间后,临俞给两人斟茶,口中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

    临俞问及两人来京缘由,并说返程可以一道。

    独孤南乔自是没有明言,只是随便寻了个理由。

第四百八十六章 洛阳

    重楼镇的这一夜还算有惊无险,这伙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柔然刺客在庄北以及独孤海等人出手后很快便被解决。

    随着消息地扩散,监天司和地网地人也很快赶到了重楼镇。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监天司个地网分出人手包围了客栈,进出一律需要严格查验。

    对此,客栈掌柜的是不敢有任何怨言地,鱼龙混杂地重楼镇也因为监天司和地网地到来变得沉寂。

    小院之中,淑珍公主和沈况几人是不知道外面因为这件事已经天翻地覆了。

    沈况和她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倒是独孤南乔,因为各自身份使然,所以两人之间可以言说的颇多。

    这一夜后来过的还算快,在与临俞聊了小半个时辰后,沈况和独孤南乔便回了房间。

    床只有一个,所以沈况大义凛然的让了出来,即使后来独孤南乔红着脸让沈况到床上睡,沈况还是没有这么做。

    独孤南乔与林晚照、姜凝又有不同,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还需要一个更进一步的契机。

    第二日一早,随着监天司和地网再次隐匿到了不知处,重楼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吵闹,诸般牛鬼蛇神也都随之露出了水面

    早间聊的最多的,自然是昨夜的那般动静。

    大部分人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只是猜测到能惊动监天司和地网就绝对不是善茬。

    而也有离昨夜的客栈知晓一点内幕的便说出是一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柔然刺客。

    重楼镇消息四通八达传扬的本来就很快,所以不过几个时辰,就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但柔然刺客这四个字仿若烙印与整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大魏在北线战场堪堪失利,如今柔然刺客就到了京城外,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前线作战的情况,就算是败也不该败的如此彻底才对。

    淑珍公主的车队在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洛阳,临俞是邀请了沈况和独孤南乔一起的,但被南乔拒绝了。所以退而求其次,临俞便让沈况两人到了洛阳后一定去公主府上叨扰。

    作为新帝元恪的姐姐,淑珍公主临俞也是唯一一个未出嫁就被允许在宫外开府的,也足见新帝对于淑珍公主的宠爱。

    因为如今离着洛阳已经没了距离,而又见过了淑珍公主,所以再上路时沈况就不再那么着急了。

    两人在重楼镇自然也听了些疯言疯语,对于前线战事的接连失利,其实沈况也不太能理解,这也是大部分大魏人的共识。

    纵观过往,大魏从来都是追着柔然人打,何至如今竟然要看柔然人的脸色。

    不过启程后,沈况和独孤南乔的讨论基本不涉及这些。

    南路上,沈况牵马慢行,独孤南乔跟着沈况身边。

    两人一边走,独孤南乔一边问道:“如今人也见了,我们很快也就能入城了,那往后又该怎么办?”

    沈况闻言拍了拍身旁哼着粗气的大侠,他缓缓道:“其实一开始我对两大家族此举的目的是有些考量的,但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我恍然发现他们真早的目的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如今他们都已被你父亲的兵马赶出了大魏,清河、齐州之地及周围也都没了残余势力,即便我真的杀了淑珍公主又如何?”

    独孤南乔闻言道:“他们的做法更像是最终与皇帝的鱼死网破,只是破网之人不是他们,而换成了你。但因为你的身份敏感,所以换个角度他们大可以一举两得。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你能看出些许端倪。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不过他们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去劫持时雨和湘儿就不会只为了这般流于表面的目的。”

    因为自从离开东海城后,关于师叔和时雨他们的消息沈况就很少知道了。而洛阳地界,楼外楼的活动也很少,所以沈况也无法从楼外楼那里得到时雨和湘儿的情况。

    算算时日,时雨和湘儿若不是在琅玡就已经到南梁了。

    沈况自是着急,但如今之计唯有慢慢来。

    洛阳城作为大魏京城,又是南北通商往来的咽喉要地,所以洛阳繁华之盛冠绝大魏。

    城外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商贾实在太多,故而沈况和带着洁白斗笠的独孤南乔行走其间就算不上多么特别了。

    沈况和独孤南乔因为不着急赶路,所以速度不快。

    这一次,换南乔牵着大侠,两人靠着官道路边前进。

    大侠对南乔的态度似乎比沈况更好,至少不会偶尔哼着粗气表达不满。

    临近洛阳城下,繁华吵闹声更是不绝,甚至临近路边就已经有就地摆摊的小贩了。

    京城繁华,城门也较之更大,不过拥堵在城门外的人却是不少,沈况放眼望去,似乎是由于城门处的通行速度很慢。

    因为两人不着急,索性便也跟着人群等了起来。

    期间,沈况听到了不少周遭人的谈论。

    其中有两小贩感叹道:“哎,听说了吗,柔然刺客都到咱家门口了?”

    这人说完,另一人不可思议地回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还不知道呢,今天一早重楼镇都传疯了,昨晚柔然刺客闹出的动静可不是一般大。我听说监天司和地网还是许久之后才感到了的,也不知道这些刺客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哎呀,造孽。这都到重楼镇了,下一步可不得就是京城,咱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谁说不是呢,小命要紧。”

    “从出征那日开始,咱们都以为赢定了,有宇文大将军,咱还没输过。可谁知道,这一次的结果出乎咱们预料。听说了吗,柔然大军被困酒泉之后他们下一步可就要突围了。”

    此人说完,身边人接话道:“可不是嘛。我还听说柔然又从草原调了一批大军准备支援酒泉守军,这一次是要跟咱们大魏打一场赌上国运的仗。”

    虽然都是大魏最底层的百姓,但这些人对于家国大事显然更关心。

    沈况如是听了良久也得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消息。

    一直以来,沈况思量过许多次等此间事情结束回梅雾城的情形。

    如是这般,不知凡几,但最终都没能实现。

    而这一次沈况前往洛阳之前的想法依然如此,但这一路上的见闻又让沈况改变了想法。

    家国危难之际,他亦是需要挺身而出。

    不过这些想法,沈况未曾与独孤南乔说起。

    城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可城门处检查的速度依旧。

    时间及至正午,等候在城门外的众人某一时刻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看去,身后是一只急促而来的小队,估摸着只有不到五人,但看样子明显都受了重伤。

    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几人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返回的洛阳,如此,几人还没到城门口,为首那人便从马上跌落,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而人已经昏迷。

    此人之后的那几人几乎是紧接着也一一从马上摔落。

    见此情形,原本还等候进程的队伍立刻让出道路分列两边。

    而在得知这一突***况后,城门守卫立刻派人前来查探情况。

    不多时,城门处走出大批士兵将周遭人隔在了远处,他们则立刻上前验明身份,打探情况。

    最先率先的那人像是这只小队的领头,他在奄奄一息之际似乎感受到他们等的人来了。

    那人一把抓住上前查探的士兵,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西北传云关,有敌人。”

    他的声音很轻,那名士兵几乎是贴着耳朵听的,了了七字过后,那人便咽了气。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以及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不禁让这队城卫兵不寒而栗,因为洛阳西北的传云关虽小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传云关之后便就是潼关了。

    故而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人到底死没死,城卫兵将五人立刻带回了城。

    沈况和独孤南乔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沈况看得出,为首那人已经死了。

    看五人伤势都是残存已经,在看几人样貌明显是着急赶路而回导致,结合传云关三字,沈况推测是传云关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况猜测出事情后并没有着急与独孤南乔说,因为沈况察觉到方才有人刻意在掩盖那人说话声音,看来是有高手隐藏在周围。

    如此,沈况和独孤南乔都当作无事人在旁看着,直到那五人被带回城。

    而城外方起的骚动也立刻被平息,且城卫兵禁止周围人就此事谈论。

    等到一切恢复如初后,沈况才缓缓开口道:“乔儿,你可知道传云关?”

    听到沈况突然提起传云关,虽然不解,但独孤南乔还是回道:“传云关在洛阳以西北,距离潼关不远。传云关只是一个小关,但因为其地理位置特殊所以是进入潼关的必经之地。”

    沈况闻言又道:“传云关驻军如何?”

    南乔摇头道:“因为传云关与潼关相邻,所以虽然传云关位置特殊,但驻军并不多,大部分驻军都在潼关内。”

    方才还不解的独孤南乔在说完这些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随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五人是传云关守军?”

    沈况道:“具体是不是我还不敢确定,但我从那人口中听到了传云关三字。”

    南乔闻言低头沉思,若是按时间算,即便柔然大军突破了酒泉城南的大魏防线,如何能这么快就到底传云关?

    “难道说前线败退的如此彻底,连阻拦都做不到吗?”南乔自言自语道。

    虽然沈况也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事已至此,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先进城去吧,其他事我们往后再说。”

    宫城内,元恪今日特意命人将丞相崔浩请了过来。

    散朝后,元恪特意留下了一批人,其中三公俱在。另外,李戽等几位柱国将军也被留了下来。

    今日早朝,元恪没有把前线战报放在明面上说,因为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甚至连个转折都没有。

    “监天司和地网的人由于脱离了中军大营,所以他们传回的消息有所滞后,而宇文将军那边已经有几日未传回消息了。柔然满打满算的六万大军如何能突破河西防线如今一路南下都到了传云关了。”

    对于这件事,殿内诸位也说不出隔所以然来,因为在此之前明明每天的战报都很正常。

    元恪一直在压抑着心中怒火,从全局来看,此次北线战事的结果实在太难看,作为主将的宇文泰自然难辞其咎。

    “你们不说话难道等着朕亲自前往传云关外杀敌?”

    元恪说完,李戽道:“陛下,为今之计已别无他法,只能收缩防线,让大军守住潼关。关内如今虽然只有不到三万人马,但依靠关隘的优势,一定能将柔然大军阻拦在外。”

    李戽说完,元恪似乎并没有在意,他道:“宇文将军的大军为何形成不了一点阻碍作用?说是传云关外最少有一万五千人,且都是柔然骑兵。若是他们选择驻守传云关还好,若是他们选择弃关北走或是东进,各郡之地将会生灵涂炭。”

    元恪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因此而抒发出来,大敌当前他也只能忍着怒火,秋后算账。

第四百八十七章 北上北上

    传云关,因着地理位置的关系一直以来大魏还算重视。

    只是这一次任谁也没想到,突破河西防线的柔然大军竟然能以这么快地速度一路南下。他们几乎是突然杀至,致使传云关守军即便有准备也被打地措手不及。

    传云关外,纷乱的战火方才停息没多久,关内关外还到处是没有处理掉地尸体。

    传云关城墙上,唐慕一身飘摇地衣袍上已浸满了汗水,她放眼望去,在那视线最远处,虽然如今看不到人影,但唐慕知道要不了多久大魏地追兵就又会到了。

    不过自南下一路来虽然颠簸但柔然收获颇丰,单是传云关一战,柔然便阵斩五千。

    距离唐慕不远处,是也穿了身军袍的元稹。

    元稹看的方向恰好与唐慕相反,在元稹身边晏兰舟也在。

    唐慕瞥了眼元稹所在的方向,一直一来她还是同样的观点,她看不上元稹但对晏兰舟多有青睐。

    唐慕和元稹他们在大军离开酒泉后就与巴图鲁他们分开了,柔然骑兵在没有关隘阻拦的情况下几乎是一路横扫,而加之有元稹等大魏人在,在路线的选择上又有了优势。

    传云关于唐慕来说还有些陌生,但对元稹来说这是他一直以来心念之地。

    过了传云关,便是潼关,虽然他们这些人马还拿不下潼关,但他们能去的地方很多。而且骑兵行进速度快,也不怕魏军的大队人马包围。

    元稹默默注视南边,似乎如此极目远眺在那视线最远处就是自己曾离开的洛阳。

    片刻后,元稹开口道:“兰舟,你说我们有一天真的能光明正大的返回洛阳吗?”

    元稹说完,晏兰舟并没有回答,因为晏兰舟明白元稹想听的就只有那一个答案,可如今的他和当初那个忍辱负重的殿下已经不同了。

    晏兰舟到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而元稹也没有在意,他笃定便就够了。

    唐慕那边,身后将领和藏刀人都有人在。

    经过一路的追剿与进攻,唐慕这支队伍已经从当初的一万五千锐减到一万人了。

    传云关他们是无法固守的,而且他们也不能在此停留太久,所以接下来他们该考虑的就是何去何从了。

    唐慕身后一蒙面的男子开口道:“殿下,臣以为下一步我们可以北走与进取平城的那一队人马会合。到时候我们合兵一处也就不怕魏军的大规模追击了。”

    事情可以按照如此方向去预想,可惜因为唐慕他们已经与其他两路失去了联系,所以唐慕不清楚进取平城那一路人马的进展,若是被发现他们此去等于是羊入虎口。”

    因此,唐慕有所犹豫了。

    见状,男子又道:“殿下若是觉得北走不稳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秦岭深处与魏军打游击。如今王庭那边倾尽柔然之力再次派大军南下,我们只要等到援军赶来就可与魏军正面碰撞了,到时候潼关前一决高下。”

    片刻后,唐慕开口问道:“监天司和地网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说起监天司和地网,男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他随即道:“回殿下,两日前我们才与监天司交过手,监天司出手那人是红衣大主教伏念之。按照监天司的行事方法,他们一定在往传云关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唐慕因为最近要分大部分心思在大军上,所以藏刀人基本属于分散的状态,他们如今俨然变成了斥候,以防主力部队碰上魏军。

    男子说完,唐慕陷入沉思。

    其实两种方法都不稳妥,如今他们缺少的是信息。

    因为分散的原因,巴图鲁部对于魏军的阻击能力有限,所以后方的魏军肯定要不了多久,最多三日他们就能赶至传云关。而

    另一方面,洛阳方面肯定也有了应对之策。

    “可以往西南去。”唐慕道。

    唐慕说完,手下人正想开口,不知何时走来的元稹忽而道:“如今之时南下一定会与大魏支援部队撞上。”

    唐慕闻言没有反驳而是反问道,“若是殿下你如果在洛阳,知道消息后会怎么应对?”

    一句问完,唐慕稍作停顿,而不待元稹回答,唐慕便继续道:“潼关的守军元恪一定不敢随便分开,因为他不确定我们的人数,一旦潼关守备力量薄弱,我们很有可能像解决传云关一样速战速决解决潼关。据我所知,西南之地大魏为了防止苗疆组建了一直打秋军,所以他们必然以为西南防御得当,我们也不敢往西南去,所以我们最有可能走的就是北。他越是猜测,我便越要反其道而行,只要时机得当,我们绝不对与魏军撞上。”

    说完,唐慕看向犹豫不决的元稹又道:“我们如今深入大魏腹地,走的每一步都是冒险,殿下莫要再想稳妥的办法了。”

    元稹闻言看着眼神决绝的唐慕回道:“既如此,那就听公主殿下的,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分不开了。”

    若是放在之前,元稹绝不会如此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如今不一样了,随着唐慕等人力量的薄弱,他这边的话语权也在变得越来越重。

    如此决定好后,双方又定了离开的时间。等着将传云关内能带的东西全都带走后,至多今晚他们就要离开。

    唐慕和元稹都知道他们的这个决定是在刀尖上跳舞。

    柔然大军在离开酒泉城后便兵分三路,巴图鲁部殿后为其余两路分担火力,也因此他们的伤亡最大。

    为了转意魏军视线,巴图鲁特意带着人马往不同的方向去,也因此逼得宇文泰不得不分兵追击,但他们还是没忽略了进取平城的那一万人。

    巴图鲁是知道自己这一对人马想安然无事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在行径路上就告诉部众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河西防线的破裂宣告大魏在此次与柔然的作战中完全占了下风,而随着柔然大军在西北之地的肆虐,整个西北之地也早已是生灵涂炭的状况了。

    没人会想到大魏会输,会输的如此彻底,而身在洛阳的元恪亦是如坐针毡。

    南梁,南方宗门北上的那批人最终在金陵城外会合,稍稍晚些赶来的祝潭和李成仁带着这些人径直北上。

    新帝萧湘在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出动锦衣郎干扰,甚至还主动派袁真焕前去与李成仁、祝潭对接。

    祝潭和李成仁耽搁的时间是走了一趟琅玡郡,有老厨子的帮助,再加上韩仲景、云清幽合力,救出时雨和湘儿易如反掌。

    老厨子是奔着又猫来,所以五人合力擒下又猫后将处置的权利交到了老厨子手上。

    五位顶尖的宗师境高手,琅玡王氏、清河崔氏、齐州高氏,便是三家联手也找不出能够应对的人来。

    同时,两大家族也为他们的鲁莽行为付出了代价。

    几乎是在救出时雨和湘儿后,韩仲景和云清幽便不再保留,出手打死了崔明朗和高言,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韩仲景和云清幽没有对两大家族赶尽杀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在两人出手之后,早已暗中埋伏好的锦衣郎再次出手,将两大家族可能有的隐患一一拔出,宗师境高手被悉数押回金陵。

    老厨子在解决完事情后便带着重伤虚弱、奄奄一息的又猫返回姑苏去了。

    与韩仲景再次重逢,师兄弟二人倒也有说不完的话,但如今时刻韩仲景很自觉地与祝潭走到了一起,两人喝酒侃大山好不快乐。

    另一边,面对云清幽,李成仁纵然心里有千百句话也难以启齿。

    “我知道况儿如今在洛阳,大魏如今情况危急,我等需赶快北上,其余事我们日后再说。”

    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任谁听了去心情都不会好。

    闻言,云清幽红着眼眸望着李成仁,好似心中有万般委屈都说将不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清幽才道:“我难道不知道你事情紧急?说句温柔话有那么难吗?”

    云清幽说完,走在前面的祝潭和韩仲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的却是云清幽要杀人的眼神。

    李成仁闻言也是无奈,虽然他话里没有那些意思,但结果还是不太好。

    李成仁解释道:“我见你也有些愚钝,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有那么可怕吗?”云清幽问。

    李成仁闻言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会说。”

    “我知你担心沈况那小子,可我也担心乔儿啊,你北去我也要,难道说一句带着我一起很难吗?当年如此,如今你还是一样。”

    世事慨叹,有些事其实不论过去多久结果是不会变的,只能是能与不能接受的改变。

    云清幽能接受,只是心中怨怼终是许多发泄出来。

    走了走了,也该走了。

    元大光在离开姑苏后不久便径直北上去了北魏,他没有与大部队一起,故而速度也快了不少。

    大概在沈况和独孤南乔抵达洛阳的三日后,元大光也到了。

    当时城内沸沸扬扬都已在传柔然南下的事,柔然抵达传云关之事被朝廷以严厉手段封锁,但终究没有不通风的墙,一些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其实朝廷上下如今也在想着应对策略,宇文泰的北线守军如今完全处于被动。

    散落各地的柔然部队对大魏西北各地劫掠,给地郡县还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力量,因为他们来去实在太快。

    不久后,原本留在东线的宋宛等人被召回,东线独孤崇手下的一部分人马也被召集回了洛阳。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张更大的幕正在被拉开,只是黑夜会不会也结束的那一天,无人知晓。

第489章 齐聚洛阳

    北魏京城洛阳,这些年元大光也来往了许多次,所以当再次站在高耸城墙之下的时候,元大光忽而心生久别重逢之感。

    城门外的热闹依旧,三日之前地那场风波也早已被平息,只不过城内城外地讨论一直未曾停止,以至于洛阳即将告急的消息也逐渐传扬了开来。

    元大光没去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相比于南梁,元大光对北魏更熟悉,也更亲近。在楼外楼地这些年他熟知了北魏地底蕴,一个屹立百年而不倒地国家不是随便就会败亡的。

    入得城去再不久,元大光就该继续北上了。

    时间一晃,月亮便悄悄爬上了树梢。

    洛阳太大,元大光一时间想找到沈况太难,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去处,索性便找了个还算便宜得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客栈的掌柜是个模样和善的老者,虽然年事已高但元大光看得出来他早年间也是习武之人,所以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武者的气力。

    老掌柜见到元大光登门,下意识多瞧了几眼。

    虽然洛阳此处天南海北什么样的人都看得到,但高手还是少的。

    老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元大光,元大光浑然不觉,缓缓走进后径直道:“掌柜的可还有房间与我,价格最低的便行。”

    老掌柜闻言哈哈笑道:“有,怎么没有。我这破店,别的不多,便宜的房间有的是。”

    元大光这一听老掌柜说话便知道是那同道中人,自也露出微笑,元大光嘿嘿笑道:“那敢情好,我手头紧,大的花销我承担不起。”

    “是现在就回房还是先坐下喝口酒解解乏,我这糟酒价格也低。”老掌柜问道。

    元大光倒也不客气,解下包袱便坐了下来。

    老掌柜见状摆手示意伙计端酒来,他随即也与元大光一同坐了下来。

    桌上暂且还有凉茶,这会儿,老掌柜便先给元大光倒了杯茶水,“我瞧你模样像是大魏人,但浑身上下偏又有股子南梁的软塌。”

    果然是老江湖眼力见高,元大光随即道:“掌柜的您眼光还真毒,我刚从南梁那边回来不久。”

    老掌柜闻言也跟着道:“这段时间从南梁那边过来的江湖人一茬接一茬,怎么,大魏与南梁江湖是要有一场争斗了吗?”

    元大光喝了一口茶水后歇了歇,这才道:“掌柜的年轻时怕也常常混迹江湖。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人要说是地痞流氓行,说是惩恶扬善的大侠也行。但不论哪一点,咱们基本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北魏、南梁虽是两国但同宗同源,如今兄弟有难岂有不帮的道理?”

    元大光一句说完又跟着解释道:“至少江湖层面是这样。”

    老掌柜不愧是老江湖,所以此间意味他一听就知道,“江湖事我虽不过问多年,但也知道能将南梁江湖整合到一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难不成是南梁朝廷授意的?哦对了,差点忘了,南梁老皇帝萧衍已经驾崩,新登基的竟然是位公主,这不是胡闹吗?”

    连日来,元大光因为一直忙于赶路所以金陵那边的事了解的不多,如今听了老掌柜的这番话才知道南梁老皇帝萧衍竟然驾崩了。

    元大光道:“掌柜的,萧衍驾崩这事能否详细说说?”

    老掌柜点头道:“这有何不可?其实这事我也是最近听往来客人谈起的,萧衍死的突然,传位亦是突然,竟然是将皇位传给了南梁长乐公主萧湘,是个女子。这位公主具体身世背景我不了解,但南梁三公及文武百官都没有反对应该有其特别之处。”

    元大光闻言回想起在南梁时对于这位长乐公主的了解,两人虽然没有直接打过照面,但她与沈况有些关联。

    所得情报上对于萧湘的评价算不上多突出,不过如今来看,这位公主、新的女子帝王还是很不一般的。

    见元大光沉思,老掌柜也没打扰,一直等到他回过神。.五

    如此很快,伙计托着酒水返回,一人一小坛。

    老掌柜径直便揭开泥封倒了起来,他一边倒还一边问,“小兄弟姓甚名谁,何许人氏?”

    元大光拖着酒碗先喝了一大口这才回应道:“我哪里还是小兄弟,已是三十出头都还碌碌无为的年纪。我叫元光,来自南梁姑苏。”

    “当真不是魏人?”

    元大光闻言摆手笑道:“何地人氏并不重要,我如今是以姑苏人自居,以后也都在姑苏。”

    老掌柜点头道:“也是,南梁的那些个地方都是养人的好去处,若不是这边有牵挂放不下,我也想去走走看看。”

    老掌柜一句说罢,他与元大光哈哈大笑,虽不算平生知己那般夸张但也能是酒友了。

    几杯酒下肚,各自又都放开了些,老掌柜笑问道:“大魏如今北线战事不佳,洛阳城内都在传潼关也要守不住了,怎么你们这些梁人还要北上支援?”

    元大光笑道:“别人不知道,我是单纯的想杀几个柔然人回去吹嘘一番。而且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总该做出点事情的。”

    “是要给女子看?”老掌柜很自然的问道。

    元大光也没否认,点了点头,“江湖人家,儿女情长,抹不掉躲不开的。”

    老掌柜闻言哈哈一笑:“那倒也是,不谈亲爱不喝酒还算什么江湖。这个倒还是其次,便是南梁江湖的这股子风气咱们该学学。一直都说魏人孔武,梁人柔和。如今看来,遇到事情真敢上的还是你们。”

    “掌柜的,话也不是这么说,大魏江湖愿意北上的绝对不少。家国有难,只要有人振臂高呼,我想没人会愿意做缩头乌龟的。”

    老掌柜闻言也是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抿了口老酒,眉头皱道:“哎,也不知北边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宇文将军他们这一回为何落败的如此之快?”

    见老掌柜有些丧气,元大光笑道:“掌柜的莫怕,魏边军那么多人就算结结实实给柔然狗贼砍杀也要许久。退的快我想是宇文将军等人的计谋也说不定。”

    元大光这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但眼下也只有这种理由可以说服别人和自己。

    无论如何,用西北百姓做代价终究是得不偿失。

    男人之间的酒局大多爱聊国家大事,有恨铁不成钢,也有惋惜。

    老掌柜和元大光都是实诚人,老掌柜知道元大光不一般,至于姓名身份真假他压根没有多问,一杯酒水而已,喝完啊就没得以后咯。

    元大光找到客栈的时候夜色就已经深了,大概是因为客栈便宜,在这繁盛的洛阳城太过不起眼所以晚间这会儿没有登门的客人。

    元大光和老掌柜一路喝酒至夜深,这一顿,老掌柜也就理所应当的请了。

    着急赶路的元大光直到今晚才终于能好好休息,他也决定明日一早便去寻沈况。

    另一边,沈况和独孤南乔入城后也就地安顿了下来,因为二人身份特殊也找了个不那么起眼的客栈。至于独孤海,他自己隐藏了起来。

    因为传云关的事,使得洛阳远没有那般安生了。

    传云关被破的消息传回洛阳,元恪来不及多想便从京城外调集了五千人马赶去,刚好从东线撤下来的人马可以补上这五千缺口。

    元恪同时还命潼关守军伺机接应,朝廷的确没料到唐慕等人的行军线路。

    虽然李戽思量到了这一点,但此举风险甚大,几乎就是羊入虎口,所以李戽也没人注意西南方。

    更何况沿途郡县无数,柔然大队人马是不可能逃过所有人的视线的。

    唐慕和元稹在那晚离开传云关向西南去后,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几乎一日一夜也走不了百里。

    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每一步都是在趟浑水,一个不小心就能万劫不复。

    在柔然大军离开的两日后,大魏后防军追了上来,可彼时的传云关已是断壁残垣,尸骸满地,哪里还有柔然大军的影子。

    接连的失利其实也让魏军这边士气低迷,虽说在征针对巴图鲁残部的追剿中进展颇大,但唐慕这只队伍已经在西北肆虐了一遍。

    在传云关外,宇文泰的大队人马就此停了下来。眼下的三路柔然都有可能选择,宇文泰不能再赌,所以他又不得不分兵,只是这一次轻重缓急有所改变。

    主队的领兵将领侯莫陈景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杀红了眼,家园被践踏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传云关外,侯莫陈景将队伍分成两股,严炳初带主力部队一万五千人北上追击,侯莫陈景则带着剩余的三千人往西南去了。

    这是侯莫陈景的擅作主张,也是因为此番可能性小,所以侯莫陈景只带了小股人马,这样即便回转过来,改变方向也来得及。

    追击的任务宇文泰交由了侯莫陈景和严炳初,他自己在带兵基本解决了巴图鲁部后带队返回了酒泉城,河西防线不能因为这一次的意外而有所变化,因为他们还要面对倾尽全力的柔然后续的大军。

    如今,巴图鲁部以残余不多,也基本往北逃了去,他的目的大概是要与柔然后续主力汇合。

    西北之地的肆虐已无法更改,魏军只能以暂有的力量杜绝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而这些事,也交由监天司和地网全权负责。

    金陵府邸,一个名为孙浅斟的姑娘终于与迟来的父母团聚。

    李成仁和祝潭在解决完时雨和湘儿的麻烦后返回金陵,与南梁诸多江湖同道一起渡江北上。

    同行队伍认输良多,没人刻意去数,但几千人是有了。

    大魏洛阳城,一直在东线恢复的宋宛也带着人返回了京城。

    一切如初,梦依旧。

    好多人,回来了,但都带着的是不一样的心境。

相距不远

    唐慕部的一万人因为已经深入大魏腹地,所以南下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侯莫陈景南下地决定更多是猜测,所以所带只有三千人,一路行进地脚步也很快。

    都是大魏将士,在自家地盘纵横已没有那些负担,只不过所到之处的荒芜还是牵动了每个人地心。

    这一日晚间,追击而来地侯莫陈景部在秦岭之外地一个小山村停下了脚步。

    他们从传云关一路追击至此已有百里,但这一路上并未发现柔然人的踪迹,所以侯莫陈景已经打算今夜之后便带人折返北还,如此还能追上严炳初部,甚至到那时严炳初已经找到了这支柔然残兵。

    说是小山村其实已经荒芜了很多年,几处屋檐上早已破败不堪,春日里的藤蔓也趁机爬上了屋顶。

    秦岭外围其实有很多像这样的荒村,原本大都靠山吃山,以打猎为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选择进城谋求一份更为稳定的活计,渐渐地也便冷清了下来,直到最后没了人迹。

    侯莫陈景带人赶来后,他先是命人在村落周围巡查了一遍,知道并没有异常后这才就地安顿。

    南追以来,侯莫陈景见过太多触目惊心的画面。

    承平了几十年的百姓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柔然骑兵会从天而降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戮。

    是啊,谁都想不到,但事情就真的这么发生了。

    夜色渐渐上来,部队也按部就班地扎营。侯莫陈景带着几位副手围坐在篝火旁,几人注视着篝火无一人说话。

    连日来的赶路与焦急也让侯莫陈景变成了个胡子拉碴的邋遢汉子,虽然他本就不修边幅,但此刻看上去尤为沧桑。

    良久之后,侯莫陈景盯着篝火缓缓道:“今夜过后我们就折返吧,再往南去柔然人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几名副手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这连日来的事对他们的身心实在都是煎熬。

    侯莫陈景见几人不说话便道:“软趴趴的做什么,又没死,丧什么气。”

    侯莫陈景说完,一名副手问出了一个他很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了,“将军,我们为什么就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啊,到底为什么就拜了。

    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侯莫陈景也想问,但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是主将。

    侯莫陈景闻言骂道:“败了就败了,哪有那么多原因。你还活着,老子也还活着,难道还怕了柔然那群狗贼不成?”

    几位因此副手被骂得不敢说话。

    侯莫陈景知道大家如今都在憋着一肚子气,急需一场恶战来解决,他自己亦是如此。

    今日的篝火旁注定会是无声的,唯有木柴燃烧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夜色渐渐涌上,部队扎营的地方,一个个小队正在里外来回巡逻,甚至此侯莫陈景都尝试着派出了一批斥候。

    夜晚,睡不着的侯莫陈景跟着巡逻小队承担起了巡逻的重任,自从升了官他已经有好多年没亲自巡逻过了,巡逻小队成员也因此受宠若惊。

    唐慕部在离开传云关南下后,为了防止人数众多而行踪暴露,所以他特意又将队伍分成了十支小队,每队一千人。

    唐慕知道,己方的一万人虽然是不弱,但在大魏腹地是打不了正面仗的。

    故而分散开来后,一来可以更容易就绕开魏军视线,二来也能给己方往后的逃脱提供更大的可能性。

    十支小队不仅分开而且分散得很开,各自结果完全听天由命。

    若不是逼不得已,唐慕也不愿意出此下策,队伍里除了元稹,包括他自己对于大魏都不熟悉,所以都像是在瞎撞。

    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是在最危险的方向上选了条还算稳妥的道路。

    侯莫陈景部驻扎的村落从前名曰弄巧,其实在不久前唐慕部也刚刚经过。

    侯莫陈景派出去的这队斥候距离唐慕部已经很近了,所以沮丧的侯莫陈景一定不知道,前方有个提心吊胆的唐慕。

    说来,柔然在这场仗中已经赚得太多太多,如今他们在考虑的是如何将战果扩大化。

    唐慕等人能提前发现这队大魏斥候也很偶然,也正是这一偶然救了他们的性命。

    闲来无事的侯莫陈景跟着巡逻小队在营地外巡视了一大圈,夜色里除了山林里偶尔野兽的吼叫再没有其他。

    巡逻的这些兵丁都还年轻,不过在经过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战役后一个个脸上也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成熟感。

    侯莫陈景边走边与几人闲聊,问他们来自哪里,又问他们害不害怕。

    年轻人江湖热血,都说没有半分害怕。

    如此,一行人也就这么完成了巡逻。

    最后,侯莫陈景与几人挥手招呼,他自己则没有就此回去。

    其实就在巡逻快要结束的最后,侯莫陈景忽然想到了一件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事。

    大将军一直以来对于此结果的反应以及朝廷的反应都不算特别大,按理说前线战况如此之差,皇帝是可以直接问责主将的。即便说是战时不适合临阵换帅,但如今的时机也是够了。

    另外,侯莫陈景还忘了他那不知死活的好兄弟高欢,他是希望高欢如今还安然的。

    有的事不愿多想,有的事他不能多想。

    侯莫陈景此刻困意全无,他站在营地外,仰头看着天上月,一切的事扑朔迷离就如同月色边上的那一层薄雾一样,让人连带着也看不清月亮的本来面目了。

    侯莫陈景在月下席地而坐,这般安宁给了他难得的空歇。

    侯莫陈景下意识双手撑地想仰着身子,而当他双手触地的那一刻他仿若感觉到手掌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抓起东西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把造型古朴精致的弯刀匕首。

    如此荒郊野岭有匕首不让人意外,但是这种造型的物件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侯莫陈景抽出匕首,在月光的映衬下一股森冷之意扑面而来。

    在刀身上,侯莫陈景还发现了几个胡人文字,他虽看不懂,但他知道那伙柔然人肯定经过了这里。

    见状,侯莫陈景没有在耽搁,他拿着匕首便往营帐的方向赶了去。

    回到营帐,侯莫陈景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几位副手重新召集了起来。

    因为情况突然,所以几名副手赶到营帐的时候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侯莫陈景也没啰嗦,直接将那把匕首放在了几人面前。

    几人见状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匕首后,有人问道:“将军,这匕首您从哪儿得到的?”

    这些人也都不傻,从前后侯莫陈景的做法来看,这些人便觉得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侯莫陈景闻言道:“方才我在营地外巡逻时偶然捡到的,你们也看到了,这种匕首一般人可不会有。”

    “将军您的意思是真的有柔然人过境,是他们不小心留下来的?”

    侯莫陈景道:“依我的判断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派出去的斥候有回来的吗?”

    “第一波斥候的五人小队回来了,但是一无所获,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将军,要不要安排后续的斥候差探的仔细点?”

    侯莫陈景闻言摆手道:“暂时不用,如果他们离得近我们也早就打草惊蛇了。先等等看,等后续的几波斥候的反馈。不过照目前来看,明日我们无法返回,得继续前进。”

    闻言,一名副手道:“将军,其实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柔然人敢这么做?往西南来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侯莫陈景道:“他们如今已经深入大魏,四处劫掠该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能不能走或者走哪儿都是个问题。这一只柔然兵马是郁久闾部公主郁久闾容止所带,此人早先只带少对人马就敢深入康竹城,这般冒险的决定她做的出来。”

    侯莫陈景说完,其余几人都陷入了沉思,在几人看来郁久闾容止不仅是想逃离大魏,还想在走之前再有所作为。

    见几人不语,侯莫陈景再次道:“这个郁久闾容止虽然是个女子,但绝对不简单,而且别忘了柔然藏刀人就在她手下。若他们真的就在前方,那他们的队伍里肯定还会有江湖高手,我们这三千人很可能不是对手。”

    “可不是对手我们还是要出手,只要动静大了,柔然的这些人肯定就跑不了了。”

    侯莫陈景闻言点头道:“我们躲不掉,也必须冲在最前。按照一直以来的推算,郁久闾容止手上目前最少还有一万人马。”

    说到这里,侯莫陈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些个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将军,元稹也在柔然队伍里,如果遇上我们怎么处置他?”

    “要是能活着押解回洛阳最好,如果不行那就就地格杀。如今他身边也没什么高手保护,只要遇上就不要留手。”

    元稹,对侯莫陈景等人来说,这是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名字

    唐慕那边方才与大魏斥候错过的,但很快唐慕发现自己原本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没了踪影。

    唐慕前前后后确认了好几遍最终断定那把匕首是遗失在路上了。

    而让唐慕有所担心的事,如今他们离魏军不远,一旦被找到那把匕首他们的行踪也将彻底暴露。

第四百九十一章平城之危

    因着一把匕首,侯莫陈景等几人彻夜未眠。

    派出去的斥候小队一批接一批的回来但都没有得到有用地消息,直到月上中天,所有斥候小队返回,唯有一支五人小队迟迟未归。

    营帐中,毫无困意地侯莫陈景在思量着柔然人可能的藏身之所。

    可有一点侯莫陈景还未明白,一万人地大队伍,即便有着秦岭天然地势地遮掩也该隐匿不了全部踪迹地才对。

    也因为人数上天壤之别使得侯莫陈景不敢随便主动出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是一个时辰后,五人小队依旧未归。

    至此,侯莫陈景几人也明白斥候小队应该是遭了伏击。

    营帐内,侯莫陈景还是问出了困扰他的问题,侯莫陈景指着一份简要的地形图道:“如今柔然人还在秦岭外围,按理说他们一万人的队伍,我们身在此处已经能和他们遇上才对。”

    侯莫陈景说完,几名副手盯着地图沉思良久。秦岭虽然大,但没有几个人敢真正深入,那片原始之地便是顶尖的宗师境高手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片刻后,一人开口道:“将军,既然那位柔然公主敢带兵南下,属下觉得她也有可能会将队伍拆分。”

    这句话给侯莫陈景提了个醒,他一直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侯莫陈景闻言点了点头,若是分兵三路,只留三千人的话各自隐藏不是难事。

    侯莫陈景随即视线落在了地图上的几个地方,也是柔然人最有可能隐藏的地方。

    片刻后,侯莫陈景吩咐道:“尽快联系上监天司或者地网,让最近的郡县派兵增援。即便分兵,柔然各路兵马肯定也会在秦岭周围,仅凭我们这些人还不足以解决掉他们。”

    “遵命。”副手俯身抱拳道。

    大魏,平城。

    平城本是北魏旧都,也是北魏皇室发家的地方。

    北魏皇室出身鲜卑贵族,平城也正是当年鲜卑旧贵扎堆最多的地方。

    北魏皇室之所以要迁都洛阳,也正是为了摆脱鲜卑旧贵族的束缚。

    另外一点在于鲜卑不是中原王朝所承认的正朔。

    一直以来,为了改变这一局面以及笼络北方各大汉人门阀的人心。北魏皇室致力于汉化改革,并矢志不渝的推行。他们试图将鲜卑族彻底融入汉族生活,他们穿汉服、学汉语、改汉姓,与汉人通婚。

    同时,汉人门阀为了改变鲜卑旧贵的敌视也一直在试图缓和矛盾。

    丞相崔浩就曾提出齐整人伦,分明姓氏的主张。

    崔浩认为不应有鲜卑人和汉人门阀之分,而是应当以门第高低来将各家各族分化成三六九等,同等级之间可以互通。

    不过,对汉人抱有敌意的鲜卑旧贵一直未真正将此项措施推行下去。

    平城作为大魏又是重心,其与洛阳的差别犹如天壤。

    鲜卑旧贵族在此地自称一派,也因此朝廷对于平城的管理更为松散,像是放任自流。

    当然,朝廷对于这些旧贵族的容忍度也只在平城这小小城池之内。

    平城虽然地处北方,但百年间基本未曾受到战火袭扰,如此形势之下也使得平城得已稳步发展,说平城是北方第一城也不算夸张。

    远离战火多年又少有朝廷束缚,久而久之,平城逐渐丧失了当年的气势。

    进取平城的那一万柔然骑兵几乎是千里奔袭不停,而为了防止被发现,这支骑兵还绕道草原。由此一路抵达平城北麓之时都未曾被发现。

    也是由于监天司和地网的人大量南下,给了他们机会。

    这一日,虽已是五月多的时节,但塞外的寒风仍旧冰冷,柔然万余大军奔袭至平城北麓五十多里之外。

    平城以北的草原上其实还留存有数量不少的草原部族,这些部族大多人数不过千余,各自为政。

    这是在许多年前大魏定都平城时就确定了的做法,如此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被直接侵扰,其次这些部族还能作为屏障给予平城简单的保护。

    柔然的一万骑兵在此处草原自当是势如破竹,故而骑兵所过之处,仅千余人的部族毫无抵抗之力。

    一连下来,柔然骑兵在城外五十里停止前进的时候,已经抓了三只小部落的首领以及其他人员百余人。

    因为一万人视线太大,所以柔然人不敢扎营。

    被抓来的三位小首领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的在祈求柔然人能把他们放了,他们愿意用牛羊车马去换。

    但柔然人哪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他们。

    审问这三人的是一位副将,名曰热汗查,也是出身郁久闾部。

    三位小首领看到热汗查过来的时候,害怕地都直打哆嗦。

    酒泉城的战事他们自然早就听说了,原本在他们眼里犹如宏伟高山的大魏竟然败给了柔然。

    酒泉城那一战,柔然不仅取下了城池,还阵斩一万余人,连那魏军主将都没能幸免。

    故而,热汗查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够有威慑的了。

    热汗查盯着三人许久不曾开口,三人也就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宿命结果,只是如此等待太过折磨。

    良久之后,其中一位首领颤颤巍巍道:“将军,我们愿意把部落里里的财货全都献给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放我们一条性命。”

    热汗查闻言冷哼一声道:“你是觉得我们奔袭而来就只为你们那点牛羊?”

    一句说完,热汗查眼神咄咄,吓得三人一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将。。。将军,我们几人也只有这么些家底了,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上忙。”

    热汗查闻言摇头道:“听说你们与平城里的那些鲜卑人走的很近,且还时常进贡?”

    这时候,他们哪还敢说大魏的半句好,只哭丧着脸一直道:“将军,说到进贡我们也是没办法。您也知道,平城里的那些鲜卑人贪得无厌,即便我们知道他们的索取无穷无尽我们也没有办法。。。。。。”

    就在她要继续哭丧自己多么穷困的时候,热汗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老子还看不上你那点可怜的家当。找你们来只有一个目的,这几日你们找机会进城去,替我们做内应。”

    热汗查的这句话说完,三位首领神色一变,都很惊讶。

    先前的那位首领道:“将军,我得事先提醒您,平城内的守军最少有四万,且都装备精良,你们若是贸然攻打平城一定会有损失的。”

    平城内的守军几何,这也是热汗查第一次知道。

    前线过去的斥候也带回了消息,平城的雄伟比之酒泉壮阔了一倍不止。

    说完,见到热汗查犹豫,三人便知道这消息对柔然有用。在热汗查沉思间,那首领又继续道:“将军,平城虽然不再是大魏京城,但此地大魏经营多年,早已如铁桶一般。即便这些旧贵再不受皇室待见,他们有生之年大魏朝廷还是不能随便动他们。”

    热汗查听到他提起不受待见一句,忽而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不受待见的?”

    那首领闻言道:“将军您有所不知,这在大魏也都不是什么秘密。说过河拆桥也好,说其他也罢。如今,平城残留的这些旧贵早已没了当年的权势,他们在此地虽然不怎么受约束,但也只是大魏朝廷的放养,一代过后他们还有没有都是个疑问。”

    热汗查跟着柔然大军东南西北打了无数的仗,从他的话中,热汗查很快就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你们平时进城的频率如何?”热汗查问道。

    “回将军,大概一个季度一次,算着日子这个季度的也快了。”

    “那你们每次进城所见城内状况如何?”热汗查又问。

    “将军,平城的繁华是我平生所见唯一,砖瓦高楼,雕栏玉砌,世间少有。”

    “其他情况呢,诸如城内管制、兵丁训练如此这些?”

    闻言,那首领想了想,在这么多次进城的过程中,还从未见过什么兵丁训练,就连基本的管制巡逻也都很少。

    故而,他回道:“将军,我想大概是风气使然,使得这些旧贵沉迷享乐,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了。”

    一句说完,这首领看向热汗查。很快,他像是反应了过来,“将军您。。。。。。”

    热汗查闻言道:“不该问的就别问。”

    说完,那首领立刻闭嘴。

    是的,这位小首领猜的没错,既然来了,热汗查或者说这支柔然骑兵就是冲着平城来的。

    如今柔然在前线已经取的丰硕战果,往南去的巴图鲁将军和郁久闾殿下的情况热汗查这些人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他们能在平城去的大捷,南线不管好坏总体结果都能是好的。

    片刻后,热汗查看着几人道:“你们三个听好了,我要求你们三个时辰之后准备好进贡的东西进城去,我们会暗中派人随行,只要你们做的好,我不仅保你们部落无事,次次之后还能有大收获。”

    这些话的诱惑力很大很大,遭受大魏压迫多年,如今有个柔然能站的出来,跟着柔然不仅能够站起身反抗以后都不用再被压榨,让他们如何便不心动。

    而热汗查也就是抓住了他们这点心思,所以一击就中。

    故而不过片刻思量,这些做惯了墙头草的人立刻倒戈。

    “将军,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一定配合你们拿下平城。”

    说这些话时三人眼里不再是害怕,而是兴奋地跃跃欲试。

    承平多年的鲜卑贵族早就没了危机感,塞外又没什么威胁,所以渐渐地他们这些人都沉迷享乐,没了志气。ap

    因着这种风气,城头之上的守军也是不务正业,当下正一群人围在城头烂赌,对于北方正在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他们这些人如此,便是四万、四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第四百九十二章曹云

    为了活命,这三个小首领也是卯足了劲在准备。

    两相对比之下,南面平城之中的那些北魏旧贵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再也扶不起来。

    三位小首领不到两个时辰便准备好了所用东西,整个队伍不算大,不过百人而已。而这百人之中,又有半数是柔然安***去的。

    最初为了安全,热汗查接过命令还会派出斥候进行打探。

    但越是往后,他们便越发现平城内地这些魏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北方草原地意思。甚至说最往前的那批斥候远远看到平城城头时,连半个巡逻地士兵也没有。

    这三位首领经过一系列地事情和考量之后已经完全站在了柔然这边。

    热汗查带着几名亲兵将这百余人队伍一路送到了平城外十里之地。

    城头之上地那些兵卒如今依旧各自抱团在烂赌,所以即便站在城头上已能远远看到那百余人队伍时,城头之上的兵卒还是没能发现。

    直到一行人即将赶到城下的时候,一名兵卒这才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远道而来的人。

    这名兵卒随即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另一人,当两人都看到远处的这群人时,两人视线交换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这些草原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一人问道。

    “这不眼看着也快到下次进贡的时候,怕是想赶快进贡完,赶快结束了事。”

    “那,咱们下去问问?”

    此人说完,两人都不道德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刚好在方才的赌局中输了不少,如今眼看着有肥鱼可以宰杀,当然不会错过。

    城头下,三名首领上前喊出了此行来意,“将军,久哈部、易吾部、草梁间部带着贡品来了。”

    城头上,不少士兵都被这声音给吸引了,不过还是最早注意到草原人的那两人最先走了下去。

    打开城门后,隔着护城河,两人喊道:“初流番,你们这季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初流番是易吾部的首领,也是方才一直与热汗查交流的人。

    虽然这两人在魏军中没什么地方,但狐假虎威,让他们也敢在初流番三人面前造次。

    初流番闻言抱了抱拳道:“将军,您也知道今年早春草原风调雨顺,去年冻死的牛羊也不多,所以各个部今年存粮都有不少。”

    “那怎么只有你们三个部落早来了?”

    初流番道:“将军您也知道,我们草原上的这些部落各自为政,我们三部是商量好了的。”

    “原来如此。初流番首领,看来你们今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承将军您的福气,今年的日子还能过得去,日子没那么紧巴。”

    初流番说完,那兵卒叹道:“哎呀,初流番首领你们的日子好了,我们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如今前线正打仗,虽然平城不出兵,但生活差了甚多,现在喝酒吃肉都得数着日子了。”

    话里的意思如此直白,初流番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好在他们早有准备。

    初流番笑道:“将军,我们三人略备了些薄礼,专门来孝敬您和众位兄弟的。”

    听到初流番如此会来事,那两位兵卒也就不再为难,其中一人抬手示意城头上的人放下浮桥放初流番等人过来。

    初流番三人见状便也立刻示意身后众人跟上进城。

    路过那两位兵卒身边的时候,初流番三人停了下来。他们示意身后其他人先走,自己则各自从怀中取出了两个鼓鼓的荷包。

    每人两个,两名兵卒各自得了三个荷包,一看就知道分量不少。

    得了钱,两人立刻脸上浮现了笑容,也不再为难什么。

    后方,热汗查等其余人暂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目前只能等待城内给出的反馈。

    由于进取平城的这一万多人中没有藏刀人的存在,所以一定程度上也给情报信息的窃取增加了难度。

    入城之后,初流番等人被径直带往了城主府。

    在平城,朝廷设立的管理机构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城主府自然也不是由朝廷控制。

    初流番三部来的人数不多,但进贡的物品由好些马车装载。

    平城内的主干道名曰藏龙道,从名字就可看出当年取名之时的寓意。

    藏龙道也是整座平城最热闹的长街之一。

    久哈部、易吾部、草梁间部带来的各式各样的物品绵延很远,自然引来藏龙道周边路上亦或是阁楼上人的观望。

    平城内的人对于此也都不陌生了,因为几乎每隔一两月就能看到,也知道是北方草原小部族来进贡了。

    因为初流番等人此行另有目的,即便隐藏得很好但依然会担心被看出,所以这短短的一路他们走得并不轻松。

    而在这种气氛之下,隐藏在队伍中的那些柔然人看出平城果真不足为惧,城内城外已经俨然没了任何重镇的气息,即便城内有四万大军坐镇,也都不是一合之敌。

    初流番等人只负责带路,其余事自然都交给了另外的人。

    车队如此缓缓一路驶向城主府,在快到的时候,长长的车队被带去了另外的方向。初流番几人则轻车熟路往府中去了。

    原本队伍中的大部分都去押送货物了,跟在初流番三人身边的则都是以亲卫自居的人。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城主府内大部分人也都见过,所以对此次出现的较为陌生的亲卫也就一笔带过,没有在意。

    城内各项风气虽然都很散漫,但城主府内的戒备还是一如既往的森林。

    一行几人在经过严格的筛查后这才得以被人带往大厅等候,路上初流番也给柔然几人解释了此中意思。

    几人到了大厅后在座位上一一坐下,初流番三人落座,其余几人则站在他们身后。

    如此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现,有些不知情况的初流番四下环顾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问问。几经注意下,也是遇上了府内的一个巡逻小队。

    初流番见状起身快步走上前问道:“这位队长,我想问一下曹尹将军在府上吗?”

    那小队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初流番,未开口,初流番便很识趣地从怀中又掏出了个荷包,这一次没那么鼓了,但显然也是有有些分量的。

    那小队长见状很自然的收下后这才道:“曹将军带着亲卫队出城打猎去了,如今不在府上,最少也得等晚上了。”

    初流番闻言抱拳道:“多谢。”

    那小队长也不在意,扭头继续走了。

    混进来的几名柔然人中有一人名曰长明屠,他还有个汉家名字,常明屠。

    此人还算是与魏人接触的多,所以这次派了他来,也是作为领头人。

    初流番回来坐下后,常明屠道:“你这些荷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初流番道:“将军说的没错,因为这,我们三人之前可没少吃苦头,如今我们就学乖了。在平城里,若是求人,尤其是这些人,不准备些银钱是完全行不通的。”

    常明屠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城主府内与外界截然相反的气息。

    “你方才说曹云将军?难道说平城旧贵的一把手是个汉人?”

    初流番闻言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曹云原名步六孤奕清,曹云是他的汉名?”

    “也跟当年武帝改革有关?”常明屠问。

    初流番点了点头:“他么原本也是想顺应朝廷的号召,但后来不知为何又拒绝了。只不过后来他还是常以汉人名字自居,我们前来进贡也都只敢称呼他曹将军。”

    “这曹云平日习性如何?也像底下人这般视钱财如命?”

    初流番闻言道:“回将军,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曹云的表达更委婉。但要是我们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果真没有什么表示,那我们自己就惨了。多年前甚至有因为此事直接被曹云派兵灭了的事。不过有一点我需要跟将军您说一下。根据我多次出入城主府的惊讶,城主府也只是表面上看去紧凑,实际也和城内一样都是一盘散沙。”

    “哦?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其他的秘事?”

    “倒也不是什么秘事。平城内曹云虽然是一把手但并不是步六孤氏说了就算,其他旧贵若是联系起来也够步六孤头疼,只是暂时以步六孤为尊。一直以来,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实际上,彼此之间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再往后常明屠就没有让初流番继续说下去了,对于往后的计划他心中也大致有了考量。

    几人一直等到傍晚,夜色渐渐深的时候,才终于见到那位名曰曹云的将军。

    曹云的模样有些出乎常明屠的意外,明明是一介武将出生偏偏长得一副道士模样,仙风道骨。

    见到初流番三人后,曹云边走边笑道:“几位有些日子没来府上喝茶了,来人啊,看茶。”

    曹云说完,初流番三人自然着急感谢,半点也不敢说个不字。

    “曹将军,这不我们就来看望您了。”说着,初流番三人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比哭还难看。

    曹云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落坐品茶。

    见三人坐下,曹云问道:“最近草原上状况如何?”

    初流番道:“托将军您的福,去年冬天没有那么冷,牛羊被冻死都在少数,今年回春后,天气一直还不错,风调雨顺,想来今年又能顺顺利利。”

    初流番笑着说完,对面的曹云却是收起了笑脸,他自顾自地忽然感叹道:“看来初首领你们的日子比我们好过多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敛财

    曹云这些人在平城已不是一天两天,既然朝廷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平城尚还留存的这些旧贵就都在尽可能地敛财,有一天是一天。

    而初流番三人也都不是第一次与曹云打交道,为此进贡地物品中还有些是额外交给曹云地。

    曹云如此话音刚落,一名下人模样地人从外走来,而后附到曹云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肉眼可见曹云的脸色在愈发灿烂。

    曹云听完禀告后看向初流番笑道:“三位首领,咱们也都是老朋友了,其实用不着这么客气。”

    其实初流番三人也不愿意这样,他们身后还有千余人口跟着吃饭,如今一次便把部落一般地存留交了上去,他们也心疼。

    曹云却是不管这些,初流番三人进贡地多,他地脸色自然也好看。

    曹云说完,初流番接过话道:“这是应该的,我们也是得有将军的庇佑才能安稳至今。前线之事我们也略有所闻,这也是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虽然在做这些人都知道这些东西最后都是进了曹云等人的口袋,但当着面儿,这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拿了钱,曹云表现的态度自然也好点,他嘘寒问暖,问及草原上各部落有没有什么冲突。话里话外的意思,初流番也清楚,不过如今他们大概不再需要了。

    这番寒暄自然也就是走个过场,以往也都是。

    不过以往在曹云接见过后就会安排人送他们出城去,这一次,初流番本还在想着什么合适得理由可以让自己这些人在城内留宿一夜,不过在他还未说出来的时候,曹云倒是先一句开口道:“今夜城主府恰好要举办酒宴,三位不如在城内稍作休整一晚明日再走,也刚好参加酒宴。”

    初流番三人心中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三人欣喜之余初流番欣然接受,“那就谢过将军了。”

    曹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北边草原如今的势力还是太杂,往后啊为了平静有些事还是要处理。”

    曹云这不经意的一句透露出的含义自然不言而明。

    也是至此,初流番三人终于认清了这些所谓旧贵的心思,不过今夜过后一切再无用。

    之后,曹云命人带着初流番等人下去休息,常明屠也就一道跟着了。

    常明屠方才因为身份使然所以没敢打量主位上的那位曹云将军,但从方才他与初流番的谈话以及常明屠的第一印象来看,这个曹云没有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

    进了城主府之后初流番几人显然比之前还要小心谨慎了,并且初流番还提醒常明屠莫要有多余的动作,因为府内各处可能都有曹云等人的眼线。

    常明屠虽然没有太高的修为,但常年战场上的厮杀也让他的练就了敏锐的嗅觉。

    此处城主府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明显是一种外松内紧的状况,便是方才这一路常明屠就发现了不止一处暗桩。

    如此,一路上几人便也只能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多,里面大小园林无数,初流番几人落脚的地方只是一座不算太大的院落。

    府上下人将几人带到后便自顾自地扭头走开了,半点交流也没有。若是此刻初流番掏出金银钱财,这下人又会是另一种面孔。

    初流番几人确实有钱但不是冤大头。

    下人离开后,初流番几人随意在院落里休息,其余几名柔然人警戒,也不刻意的那种。常明屠和初流番三人进了房间。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四人言语声音很低。

    常明屠看向初流番问道:“今夜的酒宴你可知道都有哪些人参加?”

    初流番闻言道:“曹云的酒宴我们也都是第一次受邀参加,虽然不知道具体哪些人会来,但来的必定都是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到时候,城防一定松弛,对将军您来说更有利。”

    常明屠闻言点了点头,“若是就时机而言这的确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只要把握好今夜甚至可以一战而拿下平城,那样对于整个往后大军的入侵又营造了有利的条件。”

    几人现在身处城主府不敢有什么动作,一切都要等到今夜降临。

    平城北麓的草原上,再几经戒备而毫无用处之后,千里奔袭的这支柔然大军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热汗查得了传令,允许所有人原地休息。

    长途奔袭不仅消耗的是马儿还有人,所以一听到可以休息,大多人就原地躺了下去,也不管草原上的凉风几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此很快夜色便渐渐涌现了上来。

    身处草原上的这些柔然人已能清楚地看到远处平城的辉煌灯火,若是一切顺利,那么今晚他们这些人就能踏破平城城头,在城中尽情掳掠。

    紧张与兴奋充斥着整个军营,他们也在期盼一场渴望的胜利。

    到了晚上,平城便又变成了另一种热闹。

    城内青楼、赌坊、酒馆等正规的不正规的应有尽有,而这其中大部分有都是如曹云他们这些旧贵的产业。故而在平城,饱受煎熬的只有底层百姓。

    若是有人站在高处俯瞰整座平城便能发现,在那灯火辉煌所对应的另一面竟然是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不是所有人的幸福,只是一群人的狂欢。

    城主府内,酒宴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准备,府门外一批接一批的客人正在陆续赶来。

    总之,今夜的城主府汇聚了平城几乎所有有权势的家族和人。

    初流番等人后来就一直在小院中等待直到夜色涌上之后才有人通知他们入场。

    这一次带领的已不是下午的那个小厮,不过两人的态度基本类似。

    从眼前这些人住的院落小厮就能辨别出该将他们带到什么样的位置,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机会能跟大将军坐一桌或靠得近。

    初流番几人算是来的比较早的,其实有些奇怪的事如常明屠他们这样的护卫也被允许跟着。

    初流番笑着问身前那名小厮,小厮则很敷衍地说府上空位很多,不差那两个。

    在小厮眼里这是将军对这些人的不重视,不是什么好事,但在初流番几人眼里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了。

    身处角落不仅不会被人注意到,往后若是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像初流番他们这些是没什么地位可言的,曹云接见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财帛。

    初流番几人孤单的落座后便看着眼前远处一个个不断到场的达官显贵,虽然初流番到现在还不知道今夜到底是因着什么事要有这么隆重的场面,但从来的人也能猜到,是关乎平城存亡的事也都有可能。

    有些事经不起推敲,常明屠一旦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去考虑时,他便会担心起城外大部队的情况。

    现如今还暴露不得,他们这一万人要想平城只能出其不意。

    如此,大半个时辰过后,场间摆下的酒桌上基本都坐满了客人,在那最前方最中间的便是曹云等几人。

    在曹云身边围坐的那些有老有少,看样子也都是平城内的大家族。

    初流番探头看着那边,常明屠则是在伺机寻找离开的方向。

    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城主府,那常明屠还应该去找其余人,如果一切顺利大军今晚就能入城。

    不久后,曹云在与身旁人寒暄完后便开始起身说了几句,重要的自然是今晚这场酒宴的目的。

    其实在还没有参加酒宴之前就有很多来此的人做好了心理准备,曹云等一批旧贵在城内犹如土皇帝,他们盘剥钱财可不挑时间和地点。

    曹云今晚穿的是一身常服,虽然少了几分气势,但那股睥睨之感,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气场。

    常明屠承认曹云有过人之处,甚至在和平时期曹云甚至可以看作是能够拉拢的人,但此时此刻,这样的人唯有一死。

    如他们一般的人大多有很多自我主张,不太好控制。

    如此很快,曹云便说出了今夜这场宴会的目的。

    曹云道:“在座的诸位大家应该都知道咱们大魏在与柔然人作战的过程中失败下阵来,帝国西北之地被柔然人践踏成乱地,如今还未恢复。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很困惑,我在想如何才能扭转这种局面。思量许久我都没能想出个可行的答案,我深感惭愧。平城距离河西之地颇远,也没办法直接出兵。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向朝廷进贡一些辎重粮草已表示我们与朝廷共进退的决心。”

    一句说至此,曹云略作停顿,环顾四周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

    都是换汤不换药的老套路,在场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但即便知道又能如何,该掏的钱一个子也不能少。

    曾经就有不懂得事家族,后来永久除名。所以与其说是一众主观上的自愿,不如说是生命上的被动。

    无非一个字,钱。

    听到曹云的话,就连已经知道情况的常明屠都惊了,没想到曹云的胃口不止一般大,就连这种时候也还不忘敛财。

第四百九十四章 屠杀

    平城之外是一个世界,平城之内又是另一个世界。

    曹云以及几大旧贵族手中的力量几乎把持着平城的方方面面,而像今夜地这种类似于强抢地样子,他们做了已经不止一次了。

    一来是在座的这些人一个个家底本就雄厚,而且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来钱地门路。二来,若是他们离开平城,大魏朝廷是不会允许他们有立足之地地。

    交钱,无非是一个多少地问题。

    惊讶的常明屠大概没想到在场的这些人不仅没有反对,还有不少人已经主动与曹云的手下攀谈了,多半就是份额之事。

    其实大魏朝廷一直对平城有所盯防,这些旧贵的敛财手段,说的好听些是捞钱,说的不好听那就可能有造反的嫌疑。

    平城这些人肯定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大概还没能怎么有动作朝廷就已经开始大肆屠杀了。

    在朝廷眼里他们这些人是不能留的,如今还能让他们自生自灭本身就是一种恩典了。

    主桌那边,曹云大声说完后主动提起就被敬在座的所有人。

    初流番几人这桌除了他们自己,半个外人都没有。

    酒宴还要持续很久,所以在宴会逐渐进入热闹之时,常明屠伺机寻了个机会离开了这边。

    今夜城主府内人多眼杂,这也正好给常明屠的行动提供了条件。

    他在与初流番简单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那时候各桌上的客人也开始各自下桌,相互攀谈去了。

    说是酒宴,其实更像的是一场政治联系。

    缩在角落里的初流番三人没什么存在感,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也都不认识,所以没什么可以与旁人聊的。

    初流番四下张望,从前他们大概是无比希望可以参与进来,但这一次他们只希望可以不被注意到。

    常明屠趁着场面混乱溜出了城主府,全程都没有被人发现。

    倒不是府内没有高手坐镇,而是长久的太平让这些人也跟着不在意了起来。

    常明屠离开城主府后,就径直往押送物品的地方去了,因为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平城北麓的草原上。

    在经过一番休整后,趁着夜色柔然大军开始徐徐南来,一点点地靠近城门方向。

    事情的进展比常明屠想象的还要顺利,他之后很快就联系上了自己的部下。

    他们这些人是有被看管的,只不过同样,那些看管的兵卒也只是自顾自地赌钱,加上常明屠手下的参与使得局面更加热闹,他们哪还有心思去管不见的人。

    一行人会合后,悄悄离开,朝着城门处行去。

    有些时候,越是进展顺利的事往往就会在一些不明所以的时候给参与其中的所有人当头一棒。

    就在初流番想着如此混过去这场酒会的时候,不知为何,曹云竟是带人主动过来了。

    初流番最开始就注意到曹云要过来的,之后不过片刻,曹云等几人便站在了全场最角落的这个位置。也因此,场间所有人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

    看到曹云过来,初流番等几人下意识站了起来,初流番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曹云在几人身上扫过,短暂的停留,但似乎没有注意到已经离开的常屠。

    初流番此刻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旦被曹云察觉出些许端倪,一切安排将付诸流水不说,他们也会有性命之忧虑。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初流番只能硬着头皮道:“将军。”

    曹云只是简单打量了几眼,倒是没注意到常明屠已经离开的事。

    初流番说完后,曹云转身看向众人介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三位是草原上的三位首领。大家对他们应该还很陌生,我却是与三位打过不少照面。草原如今局面混乱,我以为是时候让草原安静安静,大家也可以休养生息了。”

    曹云说完,场下便是一阵欢呼,都很赞成曹云的说法。

    见此情景,初流番三人也只好躬身感谢。

    曹云过来好像只是为了说这么一件事,所以简单的介绍完,他便离开了这边,不过这倒是让更多人注意到了初流番三人。

    能被曹云特意提起,就值得他们去结交。

    但在初流番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初流番不能拒绝,反而只能跟过来的人寒暄。但越是这种时候,太多的话就越危险。

    一路顺畅的常明屠并不知道城主府里初流番他们遇到的情况。

    一行人没有聚集,眼看着就要到城门口了。

    城门这里虽然守卫的兵卒不多,但若是弄出了大动静,周遭的人就能立马支援过来,这对常明屠来说可不什么好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在一行人接近城门后,在常明屠的安排下各自隐藏了起来。

    常明屠没有立刻有所行动,因为在行动之前,他们还要通知城外的大部队。

    而且他们之间的配合还不能有所耽搁,一旦常明屠他们有所行动,这边的动静肯定藏不过去,常明屠他们最多之友一刻钟的时间,所以他们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长街之上,夜晚来往人极多,闹市也没有夜色的降临而结束,在平城似乎没有寻常城池的宵禁一说。

    当下人多眼杂,一定程度上对常明屠等人的行动是有好处的。但同时,他们暴露之后消息也会因为这些人而迅速传播。

    一行人隐藏在了几个来往人很少的角落。

    常明屠观察者外面的一举一动,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城主府内,在曹云特意介绍初流番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有四五波人主动上千攀谈,甚至利益输送都要谈上了。

    可初流番没有因着这些而有丝毫开心,他多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能成为要了性命的工具。

    如此,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便到了月上中天。

    草原上,夜色里的柔然大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底下人甚至几次想让主将带队径直杀去但都被压了下来。

    城主府内的初流番眼看着常明屠那边还没有任何进展,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常明屠那里出了什么状况,亦或是直接被发现了密谋。

    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这些人眼下的遭遇,难不成自己最开始的决定是错的。

    初流番抬头看了看周遭人,再想起常明屠、热汗查这些人,柔然人想要赢下大魏还是太难。

    这般思绪经不起多思量,也是在这期间,初流番被夜空中突然爆炸开来的烟花拉回了思绪。

    初流番听着声音而后抬头看天,夜空中,一朵朵美丽的烟火正一一绽放。

    五颜六色饿得光芒映照在初流番的脸上,而原本还是一连愁容的初流番,脸色又再次出现了笑容,这是上天都在帮他们。

    城门那边,正思考该如何动手的常明屠忽然间听到了烟火爆炸的声音,他随即也被点醒。

    在外人不知道的北麓,消息传递的过程虽然艰辛但结果是没什么变化的。

    大概不会有人注意到夜色中的领一处又亮了光芒,所代表的意思也是截然相反。

    在常明屠发出信号的第一时间,平城北麓的柔然大军便立刻收到了消息,顷刻间万余人纵马南下。

    万余马蹄同时踩踏在大地上,那般震动感也开始让城头上的守军感受到了。

    有人起身往漆黑的北边瞧了瞧,果真没什么可以说的,但那股震动却人再管。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的初流番等人也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初流番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地了。

    常明屠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了城门守卫而后打开了城门。

    城头之上,再知道就已经完全是后知后觉了事。

    城门大开,马蹄声中夹杂着喊叫声还是引起了注意,可当这些守城士兵再次看向北方的时候,热汗查已经带队南下,到了城下。

    “敌袭,敌袭,城外有人打过来了。”有人突然喊道。

    而那些还在烂赌的人还是经历过好几次的提醒才终于意识到。

    本以为有浮桥和城门的防护,最少可以将这些敌人拦阻在城下,也好得到支援。

    可谁曾想到城门早已在内外合作之下打开了,喊杀之中伴随着尖叫与呼啸声。

    不知渴望胜利多久的这些柔然人一股脑冲进了城内,在抵挡势力还没有完全形成之前,柔然人就做了应对。

    所以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攻打平城内的守备军。

    柔然人纵马狂奔完全不顾寻常人的死活,而城内百姓却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

    柔然人仿若从天而降,那狼头旗亦是那样的明显。

    不堪一击的城门上,柔然小队正在对这些人进行大肆清理。

    城头上,大多还没组织起反抗的兵卒就已被柔然人砍杀在了刀下。

    同样地,进攻军营的主力部队收获也很大,直到柔然人肆虐城内之时,平城内的军营还未意识到事态的改变。

    而他们也就有了和城头那些士兵同样的结局。

    四万人的常备守军早已是不堪一击的状态,在柔然人的横冲直撞下,他们仿若被屠杀的靶子,永远倒在了血泊中。

第四百九十五章被遗忘的一群人

    一万柔然骑兵在近乎毫无抵挡的情况下将平城内的守军杀了个七七八八,只一轮冲击下来,还能组织起来的抵抗力量就已不足五千。

    当然,柔然人针对的可不止军营这一处,在解决了军营中的主力部队后,针对平城的这一场奇袭已经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之后,柔然主将命令几名偏将分别解决城内可能藏兵的区域,他自己则带人径直朝着城主府而去。

    虽然柔然人的目的是平城内的那座太庙,但能解决平城内的旧贵族也能算额外之获。

    除了兵卒,柔然骑兵对城内百姓也没有留情。

    而在城内百姓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骑兵所过之处已是遍地哀嚎。

    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几乎都死在了不留情的刀刃下。

    没有人知道今夜平城内会死多少人,也没人知道这场屠杀何时会终止。

    城主府内,愉快的酒宴还在无忧无虑地进行着,不知道消息的初流番依旧紧皱眉头。

    与此同时,酒兴正酣的曹云突然接到手下的禀告,说的就是城中突然而起的骚乱,以及这伙不知从何而来的人马。

    起先,曹云只以为是哪几家纨绔子弟当街纵马,但越听越意识到形态不对。

    曹云来不及与让人解释,在手下人的带领下,也是在在场所有人不解的神情下离开了这边。

    一直郁郁寡欢的初流番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与其余两人交换了个视线,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起去了。

    难道说是柔然人那里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不然这种时候曹云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虽然三人都不敢确定,但心底里都是此般希冀的。

    离开后的曹云立刻穿上军装铠甲,领着几十名亲军就要去查探具体情况。只不过一行人方离开城主府,就遇上了已经到了府外的柔然大军。

    曹云见此情形,心头陡然泛起一丝凉意。虽然还未打过照面,但他已经开始把事情考虑到最坏的可能了。

    人群中,热汗查骑马向前。

    这些柔然人堪堪从尸山血海走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血腥味,如此混杂到了一起更让人畏惧。

    热汗查看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曹云开口问道:“你是曹云?”

    曹云早年间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即便面对如此场面他也不为所动。

    曹云闻言淡淡道:“是我,阁下是?”

    到这里,曹云的话就已经是明知故问了,但这番言语不得不说。

    热汗查闻言笑道:“我们是艳羡平城已久特来此坐坐。”

    在对面人群中,曹云还看到了个颇为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常明屠。

    及至此时他也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安排。

    再之后,热汗查等人再没有多余的废话,擒下了曹云众人。

    曹云还有大用,所以没有被立刻处死,但是城主府内的其他人就没这些好命了。

    一队队柔然兵卒下马,主将没有任何安排那就是可以抢了。

    城主府内,尚还沉浸在温柔乡的所有人还没意识到今夜就是他们大部分人的死期。当一队队柔然士兵破门而入的时候,死神便也拿着镰刀冲向了他们。

    这一夜,城内的各处都将是生与死之地,平城就是那个最大的修罗场。

    在拿下曹云后,柔然人便将目标对准了太庙里的那些灵牌。

    虽然不少牌位都已被几任皇帝接去了洛阳,但平城太庙里仍旧有许多牌位,大多都是鲜卑还只是部落之时的前辈祖先。

    只要太庙里有地,柔然人一样不落通通带走,这些都是将来谈判时可以言明的筹码。

    第二日,在东方天际堪堪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平城内的烟火气却随之熄灭。

    经过一夜的屠杀,城内早已是遍地尸骸,惨不忍睹的景象。

    长街上,昨日还是一派热闹之景,今日便已是凄凄惨惨。

    偶尔甚至仍能看见些人影,只不过都是被柔然追杀的普通百姓。

    昨夜后来,尚还能组织起战斗力的那些柔然兵卒在某一时刻突然从南城门突围而去。不过热汗查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没有惊讶,也没有追击的意思,逃也就逃了。

    只不过一夜,平城便没了。

    如此大的动静,这消息却是过了很久才传到洛阳。

    那一日,在元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他盛怒之下甚至连带着诛杀了一些旧贵在洛阳的残余势力,其中还包括一些家属亲眷。

    其实元恪气的不止是平城内旧贵族的无用,还有对于前线宇文泰的失望。事到如今,从河西到西北之地的全线溃败让元恪越来越看不懂宇文泰的行为了。

    高欢部自从进入沙漠后就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不到千余人的部落在进入沙漠后不到七日人数便骤减,到最后只剩下五百左右。

    沙漠上白日阳光灼晒,初春之时还好没有太烈的太阳。

    而到了晚上,刺骨的寒冷又让没每个人难以忍受。

    这是高欢部进入草原的第十日了,几乎每个人都快要到极限,包括高欢本人。

    严重的缺水、缺粮与身处极端地区让所有人都再也难以忍受。

    高欢的嘴唇已经干裂的开了好几道缺口,但他还是舍不得去喝水袋里仅剩的那些水,因为这些人在关键的时候很可能会救命。

    高欢走走停停,也是真的太虚弱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的大部队到如今人数越来越少,大量的马匹也在赶路的过程中被宰杀。

    有些走不动路的高欢斜靠着马儿,稍稍给自己放松放松。

    他视线在身后众将士的身上扫过,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但他还是要去做。

    这几日,高欢已经习惯了队伍中时不时有兄弟坚持不住的情况,只要不是确定没救了的,高欢都还想着拯救一下。

    这会儿赶路,高欢眼皮底下就有一人倒了下去。

    高欢见状,忍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将倒下那人搀扶了起来。

    其实大多数的原因都一样就是太缺水了,但即使高欢自己的水也不够用,他还是毫不吝啬打开自己的水壶给手上的士兵喝了一口,东西不多,算是一种聊表心意。

    在喝了口水后,倒下昏迷的士兵反复下咽这来之不易的甘甜,因为是可以救命的。

    高欢一直都坚定的人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将兄弟们带出泥潭,但事情原本他想的要复杂。

    如今他们未走多远便已折损多大半,往后的路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片刻后,一名副将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对高欢道:“将军,再这样下去不用三日我们这些人就要被埋进黄沙里了。”

    话虽然有些夸大,但事情真就是如此的。

    远离了主战场后,就连高欢也没了什么法子去保护这些人,他们如今已经没了任何的目的,活下来那便是最大的诉求。

    此人说完,高欢看着行径缓慢的部队,其中不少人都佝偻着身子。

    一时间,高欢对于自己当初那件事的做法也有了怀疑,若是没有这件事,他们还有已经死去的那些人可能还生活的好好着。

    再后来,高欢也重新跟上队伍。

    即便已经知道前路渺茫,但他们这些人决不能就此再放弃。

    有些时候,高欢很想知道前线战况如何了?

    当初,他们这些人出身入死,为的就是替前线多争取些时间,但就目前来说,已经不那么迫切了。

    高欢想起自己曾许下豪言壮语要往柔然的王庭看看,可如今希望即将破灭。

    如此,靠着仅存的水源和食物,高欢部又在草原上坚持了十日,每个人都已是强弩之末。

    望着眼前仍旧是那一望无际的沙漠,有好些人的心里防线终究还是被彻底击溃。

    有人就此蹲地不起,有人苦笑一声安慰自己,也有激进者当场自尽了。

    这一幕幕既冲击了他自己的内心防线,也让那些尚还理智的人受到了影响。

    高欢其实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那是原本仅有的救命稻草如今也断了的场面。希望破灭,梦想崩塌,莫过于如此。

    到最后,高欢命人将归拢的部队统计了人数,恰好四百人。

    高欢走到队伍最前方看着所有余下的兵卒,高欢大声道:“我知道,大家如今对活着离开已经没了那么大的奢望,但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行动起来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有可能的。

    若不是走投无路,其实没人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其他人的手上,但就目前而言,都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这日夜晚,心烦意乱的高欢准备独自前进打探。

    茫茫沙漠之中,高欢如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但是吧身处其中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只要扁舟还是扁舟。

    夜色上来后,高欢离开了驻地。

    他径直边朝着扎营之地的最前方,也是大家的毕竟之地去了。

    骑马到那边一刻钟都不需要,但如今的高欢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高欢最终气喘吁吁地来到山顶之时,她终于看见了山那边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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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