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和盘托出
封城的这把火终究还是越演越烈，因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而在府衙最先使用了铁腕手段后没多久，越来越多的反抗声终究是在城中起来了。
入城的两千兵马在迅速接管东海城后即可下令禁止一切人员积聚，连同茶楼酒肆、楚馆勾栏的生意也一并被禁止。
消息在城内迅速传开，原本聚集在府衙广场上的一大批人也都即可散开。
老掌柜钱锦见人群散去的有些异常，他怕有意外，不禁打了个哆嗦后便急急忙忙返回了客栈。
周家家主周南关在比试结束后不待周遭人散去他便与县令赵哲潦草告了辞，抓紧回家去了。
而赵哲因为拿捏不稳周南关的底，所以相互礼貌一笑，算是过去了。
等到周南关离开，赵哲身后几人不免问起了这急转直下的结局，谁都没有料到会在这最后关头出了意外。
但唧唧咋咋的言语让本就心烦意乱的赵哲不禁怒从心来，他烦躁的咒骂了两句后才让身旁几人闭了嘴。
随即，赵哲离场，他要抓紧向崔明朗和高言问问情况。
回程路上，周南关接到了隋家出事的消息，虽然具体伤亡暂时不明但从消息来看伤亡不小。
故而隋齐回府后隋府就立刻闭门谢客，再不接待任何人。
而原本支援隋家的司明礼等星月神教众人亦是在崔氏之人离开后也随即离开。
听到这般消息，周南关开始不自觉地担心起了自家。
他与隋齐早就知道两大家族今日要借此机会对他们出手，隋齐之前的妥协也正来源于此。
周南关相信若是方才擂台之上隋文武没有认输，那么现在东海城可能就没有隋家了。
崔氏针对起了隋家，那么齐州高氏的目标就一定是他周家。
也许远离此地的旁人还不了解这两大家族的底蕴，但周南关太清楚了。
一时间他心绪难宁，不由得加快脚步，他手心出汗，生怕家里会出什么意外。
周南关带人着急忙慌回到周府的时候府上大门已经紧闭，而从外面看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说如此，但周南关一直悬着的心到此刻也未能放下。
周南关简单整理好思绪后便径直敲响了大门，不一会儿大门被打开。
来开门的是一年轻门房，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周南关后豁地舒展。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年轻门房颇有些喜出望外道。
年轻门房一边说一边还不忘让身旁另一人抓紧将这消息传给正在正堂接客的大夫人。
年轻门房说完，周南关语气低稳道：“升平，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话间，周南关等人已经进了家门，名叫升平的年轻门房关上大门后边走边对周南关描述了起来。
“老爷，一个多时辰前外面有坏人包围了咱们家。大长老和大夫人带着我们出去迎敌，不过后来不知从哪儿又出现了一群陌生人。虽然不认识，但看得出来他们是为救咱家来的。那些人如今还没走，大夫人和几位长老正在大堂接待他们。”
升平一字一句将之前的事描述了出来，周南关一边听着脚下速度却是不减。
就在升平堪堪说完之前，周南关带着人迅速赶到了大堂外。
因为来了贵客，故而接待的就不能是武薰这个妇人家了。
最上方的主位两个位子被空了出来，大长老坐在左边第二个位子上，余下则是武薰以及周家几位能说得上话的长辈。
而在几人对面便是楼外楼一众人，姜凝之后是楼外楼的几位前辈，韩仲景和云清幽还有陶钟都推脱往后坐了。
沈况与师叔韩仲景坐在一起，苏瑶和独孤南乔没有落座，都站在了自家长辈身后。
周家如何都没想到有朝日他们能有这么大面子，请动这么多大人物。
今日本是恐有灭族之祸的情况，到如今被安然化解，周家如何能不感谢。
周家大长老虽是姜凝的长辈，但此刻他却是半点不敢摆谱，以姜凝的身份和地位他还算不上什么。
大长老能说的自然都是些感谢的话，也抱着歉意，因为让姜凝身陷囹圄。
不过对于这件事，姜凝自己都没有太大感觉所以只是摆了摆手让他无需在意。
姜凝也是直言，言明并不是为了周家，而是要阻碍两大家族的谋划。
可话虽如此，周家的确是这件事的获益者，所以容不得大长老也跟着不客气。
这般简单寒暄了小半刻后，周南关堪堪赶了回来。
看到自家夫君平安无事，一直忧心忡忡的武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而周家的其余一众人在见到周南关后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其实周南关还未走进就已经察觉到大堂内有好几股深不可测的气息，等到周南关进了大堂，众人视线随即望了过来。
虽然座下都是第一次见，但许多人周南关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大多数不是江湖前辈就是名声在外，他周南关如何能、又如何敢不认识。
周南关进入大堂后先是与姜凝表示了感谢，“姜小姐，我周家感谢楼外楼此番搭救。”
姜凝闻言则还是之前那套直来直去的说辞，周南关不觉有什么，依旧心存感激。
而与姜凝见过礼后，周南关又一一与其余前辈见礼，就连沈况他也没落下。
如此一直做完，他才回到大长老旁坐下。
见到正主来了，姜凝也便开门见山道：“周家主，今日我们虽然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但不代表两大家族会就此罢手，往后如何就得看你们自己造化了。此外，崔氏和高氏如今正在针对我们，虽然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但稍微的阻碍还是有的，所以我们可能需要在府上叨扰一两日，也可能我们今晚连夜就会离开。”
周南关闻言立刻道：“姜小姐放心，往后的事交给我们周家自己来应付。府上你们可以随便住，我这就让人给你们收拾房间。”
说罢，周南关看向武薰，武薰见状便立刻起身带人准备去了。
周南关说完，姜凝又道：“周家主，东海城是两大家族最后的倚靠，也是他们与南梁琅玡王氏联系的中转之地，周家在东海城影响不小，应当也知道一些具体消息吧。”
这具体消息是什么姜凝说的含糊，不过周南关自然明白。他随即没有遮掩，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姜小姐，据我的了解，两大家族与琅玡王氏的联系匪浅，甚至能到连为一体的程度。这其中一有利益使然，二来还有另外一些不清不楚的缘由，但至于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两大家族的落败几乎已成定局，但他们最后挣扎的底牌一在琅玡王氏二其实还在当下被拦在蓟北关外的慕容鲜卑部。”
周南关前一半话透露的消息都是姜凝知道的，但关于慕容鲜卑一事她却是不了解。
姜凝道：“关于慕容鲜卑，周家主可否细说。”
周南关道：“慕容鲜卑部被拦在蓟北关外一事虽然已经传开，但东海城前一段时间其实就已经有小股慕容鲜卑部的人出现了。高言和崔明朗两人是不久前才来的东海城，但在这之前两大家族在此安排了许多人，这消息也是我之前费心打听到的。”
周南关自己对于此事也是心有猜测的，只不过在姜凝面前他没有画蛇添足。
慕容鲜卑那部分人数量不多却也不少，被拦在蓟北关外后其实一直没什么动静，按如此来看这慕容鲜卑很有可能会趁蓟北关守军不注意绕道南下驰援沧南城。
情况若真是这般，那准备进攻鱼楼城再进逼陈台的薛存孝部的进度将会被再次拖延，届时两大家族又能借此喘息一段时日。
如今两大家族驻守的沧南、濮舟各有两路大军、侯景驻守的陈台守军最多也是最前线。
朝廷大军在左卫上将军独孤崇的率领下长驱直入就是要从正面击溃叛军，如今朝廷需要的是时间，所以只有尽快平定东部之乱朝廷才有更多空间去对付失陷的酒泉城的柔然大军。
一众人后来又在大堂内与周南关聊了许久，大多都是关于两大家族可能会有的情况。
周南关深知自己这边的选择不多，所以他尽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姜凝说的没错，楼外楼一旦离开，那么周家就又会变成待宰的羔羊且一点余地都没有，所以周南关这是希望和盘托出后能让周家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只不过一直到最后姜凝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之后，一众人便各自返回了房间。
云清幽自是不打算待在这里，而她之后也还有事要处理便向独孤南乔询问是要跟着自己还是和沈况一起走。
独孤南乔自然犹豫，可做师父的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这本就是多此一问，不需要答案的。
云清幽最后将独孤南乔交给了沈况，且让沈况好好照顾，若是受了半点伤害，云清幽说她一定会让沈况再掉一层皮。
从前光景历历在目，沈况又如何敢不上心，因此没有半句怨言欣然接受。
韩仲景亦是同样有事，故而与沈况支会了一声后便打算回去也将时雨和湘儿接过来交给沈况。
只有苏瑶远远的站在一旁看了看沈况，林晚照、独孤南乔还有姜凝都是很好的姑娘，她希望他们能一直开心。
沈况其实知道苏瑶此番回来是因为他，但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这本应是良辰美景，怎奈何冰雪难容，盖了情真意切。
陶钟微微叹息，只是并未多言。
第四百三十六章 说清楚
因为当下事态也算紧急，所以在经过商讨后姜凝还是打算带人今夜就离开。
另外，蓟北关外的鲜卑慕容部的动向他们也需要尽快传给独孤崇，好尽快应对。
既然有了决定，姜凝便准备去到沈况房间将消息也告诉他，而那时候林晚照和独孤南乔都在。
姜凝和林晚照还算熟悉，与独孤南乔就陌生了许多。
不过两人还是各自见了礼，只是在那之后姜凝偏过头狠狠瞪了沈况一眼，沈况见状倒也只能受着。
姜凝、林晚照还有独孤南乔三人本都是极为优秀的女子，而且亦是通情达理之辈。因为沈况的缘故三人结识，也因为沈况，三人无形中都有了些许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改变。
姜凝将今夜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几人，东海城是个是非之地能尽早离开也能让人安心。
独孤南乔还好，她本就是奔着沈况来的，不过林晚照一直都还在担心重山叔和松风管事他们有没有回到灵山城，所以知道可以离开也欣喜。
后续的准备事情无需姜凝参加，楼外楼的前辈自会和星月神教的司明礼商量。
除了楼外楼和星月神教安插在城中的人，其余人包括周家在内今夜都会跟着一起离开。
人数不算太大，而且实力够强，便是从正面也能击溃两大家族安排的人，所以他们其实不必顾及太多。
姜凝她们三人围坐在桌前小声说着什么，沈况虽离得不远但还是听不清。
三人偶尔也会朝着沈况这边看两眼，而这也让沈况越发好奇她们在聊什么。
沈况一人站在窗前欣赏着庭院中的景色，春意渐浓，也是归乡时。
东海城之行比他预想得要复杂许多，好在大部分的事这一次都没有波及到他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需要再费那么多的心力去对付。
与时雨、湘儿还有独孤南乔的见面也都在沈况意料之外，只不过这样的惊喜沈况希望多多益善。
如今沈况也算是无事一身轻，以后的以后他都已经想到了。
在周府住下的所有人中，陶钟和苏瑶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作为师叔，陶钟除了对沈况有些不满外，倒是再没别的看法了。对于始终走不出的师侄，陶钟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无事可做的苏瑶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在小院里走了走，这是个单独的院落就只有她和师叔两人住着。
只是可能苏瑶自己都没意识到，走着走着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她低着头很明显是在考虑其他事。
坐在门前擦拭佩剑的陶钟看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瑶儿，今夜离开就是真的分别了，就没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小院里的花开了不少，也有含苞待放的，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
苏瑶虽然走神但她是听到师叔的话的，她缓缓走回到门前，挨着师叔坐在了门槛上。
见苏瑶不说话，陶钟微微笑道：“当初那小子的逃亡路可是有好事者编纂成评书的。瑶儿，你要不要也与师叔说说？”
苏瑶闻言道：“师叔，我们就是一路躲躲藏藏没什么特别的。”陶钟轻声道：“没事，反正师叔无事可做，而且现在离着晚上也还有些时日，全当打发时间了。”
苏瑶闻言偏过头看了师叔一眼，见师叔情真意切不似作假，故而点头答应了。
那段逃亡路一直是苏瑶不愿提及的，一路担惊受怕，一路风雨飘摇，便是如今再想她还是不愿再经历一遍。俗话说苦难催着人长大，但苏瑶却是以为苦难永远都是苦难，它永远不会让经历者喜欢。
苏瑶拣选了一些还算有意思的故事，比如灵山城与追杀的人擦肩而过，也比如流水村的那些孩子。
陶钟很小便跟着师父上了封叩山，那时候封叩山还不是一个门派，是后来在他师弟手上发扬光大的。所以别看陶钟年纪长了苏瑶不少，但她的经历比苏瑶多不了什么。而陶钟的那段感情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复杂经历了。
陶钟一边擦拭佩剑一边仔细听着，偶尔也会插两句，倒是有趣。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后苏瑶也说了好些个路上的事，至此陶钟的佩剑也擦拭完毕，她收剑入鞘而后看向苏瑶缓缓道：“当真不再去看看他？说不定以后真的没机会了。”
有了第一次的犹豫，第二次便不再稀奇。
陶钟是希望苏瑶再去见见沈况的，她虽然看不上沈况，但她不希望苏瑶为此而一直苦恼。
苏瑶知道师叔的目的，故而一开始她没有回答。
如何能不犹豫，这般折返为的就是这个。
可犹豫又能否真的管用，这还需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片刻后，苏瑶开口道：“师叔，我都有些不知道用什么态度与他接触了。其实昨日我们说了不少。”
陶钟闻言轻声道：“想用什么态度就用什么态度，自己开心就好。书上说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若是此生再见，何不趁此机会多说些话呢？那小子我虽不喜，却不是因为他的为人。所以只当作临别赠语就好。”
其实便是这样苏瑶都不敢做此想。
她至今还记得无酒客栈的那一晚，她坐在沈况窗沿的场景。
那一次，苏瑶自知再无颜见沈况所以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沈况，两人携手走过一路那般情思如何能简单割舍的。
陶钟说完，苏瑶一直没有接话。
她目视庭院，用下巴枕着手背，似在纠结中还是无所得。
陶钟见状也不打扰她，这该是她自己得选择，好也罢，坏也罢，都该是她自己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陶钟和苏瑶两人就坐在门前两两无言。
门外是既起的春风，门前是一颗久久无法平静的心。
姑娘家枕着手背，心中有一个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只可惜春风也给不了答案。
站在窗前的沈况还在思量着以后的平淡日子，他闭着双眼，悠哉游哉，只不过很快他忽而察觉到了一阵脚步声。
沈况睁开眼便瞧见了站在院落门前的苏瑶，姑娘家终究还是来了。
围在桌旁的三人中除了林晚照没有修为在身，其余两女也都和沈况一样，最开始就察觉到了院门外的来人，只是不清楚是谁而已。沈况其实心中隐隐也猜到苏瑶会来，故而在看到苏瑶后既有紧张也有意外。
陶钟陪苏瑶一起来的，站在院门外陶钟示意苏瑶自己进去。
最先意会的姜凝朝着沈况看了一眼道：“有人来了吗？”
沈况闻言收回视线看向几人点了点头。
“是谁啊？”林晚照随即跟声道。
沈况闻言一时有些为难，只不过还未等到她开口苏瑶就已经走到了门前。
看到房中三人，尤其是姜凝后，苏瑶身子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林晚照见到是苏瑶后便急忙起身，姜凝和独孤南乔紧随着也站了起来。
姜凝和独孤南乔对苏瑶心中都有成见，尤其是姜凝，因为她知道的消息也最多。
沈况看向两人，得来的只有姜凝一个大大的白眼。
“苏瑶你怎么来了？”林晚照道。
因为姜凝和独孤南乔也在场使得苏瑶不知该不该与她们打招呼，不过最后她还是与两人一一问候了一句，只不过姜凝置若罔闻没有回应罢了。
“我是来找沈况的。”苏瑶道。
独孤南乔与苏瑶接触的不错，所以除了心中一点成见倒也没其他，她看向沈况，发现沈况正苦着一张脸，便知道他自己也两边为难，故而南乔没再多说，有姜凝在就够了。
在苏瑶和林晚照说话间隙，姜凝走到沈况身边随手在他腰间一拧哼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沈况小声道：“昨日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也不知道她今日还会来的。”
姜凝闻言不为所动，眉眼轻抬质问道：“你不知道，那还要问我吗？还不是你惹的祸，看看，现在还要晚照姐姐帮你出面。”
沈况也自知理亏，他与苏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连他自己也颇有些凌乱了。
见沈况不答话，姜凝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况缓缓道：“凝儿我说出来你别生气，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姜凝道：“你不是说昨日说清楚了吗？”
沈况苦笑道：“也可能没说清楚吧。”
姜凝其实和沈况一样，她同样过不了心中那道坎，故而她的表现还会比沈况更明显。
沈况与苏瑶走过多远发生过多少事她最清楚，造化弄人，而她也没法视若无睹。
姜凝生气很快也便气消，她轻声道：“那你自己处理好。”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
后来沈况和苏瑶在院中说了起来，也没有避讳房内的三人。
两人声音虽然不大，但她们都听得清楚。
倒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藕断丝连，两人就只聊了些简单的平常事，顺便苏瑶又感谢了沈况。
有些看不明的事只要等到真正去面对就会明白的，我的内心从不复杂，迷茫的时候只是因为在寻找适合我们心意的答案。
那个答案也许很快就会找到，那个答案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
不过我们总会解开自己的迷茫，用一种自己可以接受的方式。
院中两人至此。
春风乍停，夕阳渐落。
第四百三十七章 意外来了
韩仲景离开周家的时候天空西边已经是火红的夕阳了。
东海城内因为被封锁，以及两千兵马进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府衙有些压制，但终究难平所有人心。
而上午还备受关注的沈清左闯三关一事也在这般乱象中被人很快遗忘，可能连沈清左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没人再关注了。
与苏瑶聊完她便和师叔陶钟离开了，这一次有些事虽然依旧未言，但两人已算心照不宣。
有些问题我们不必苦苦追寻他的答案，必要与否，重要与否，我们该先问问自己才对。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有结局，有时候没有回答也是结局。
沈况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连姜凝脸上也没再挂什么脸色，而且之前不悦那些本就是她故意而为，她是故意让沈况看到的。
沈况来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林晚照三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此刻是何种复杂心情。
沈况与苏瑶的事三人都明白，若是站在苏瑶的角度考虑她们更能看得清楚。
片刻后见沈况依旧不说话，姜凝软下了语气缓缓道：“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反正我们也不怪你。”
一句说完姜凝还没完补了一句，“这话是姐姐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但其实，她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沈况闻言看了看三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倒是不知道三人是在生气还是在担心他。
姜凝的这些话说的更是含糊，沈况和姜凝自己都没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沈况于是微微笑道：“我想说的太多了，可有些又没那个必要，总结下来我觉得我该与你们好好道个歉的。”
“因为苏瑶的事？”姜凝反问道。
沈况轻点头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今天你们都在那我就说一下，我与苏瑶不会再有其他意外了，你们放心。”
听到这话姜凝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林晚照，独孤南乔亦是如此，两人无形中都接受了林晚照姐姐的身份。
林晚照闻言轻声道：“郎君，你可莫要怪我们耽误你。你与苏姑娘的事我们其实不反对，即便心里有些吃味你哄哄也就好了。莫要因为我们可惜了这段好姻缘。”
自家夫君喜欢别的姑娘，而那姑娘又差点就要害了他，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故而即便林晚照再通情达理，心里终归还是会有芥蒂的。
具是苦命人，她们终究只能站在自己和沈况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沈况其实是已经准备好要被林晚照三人骂一顿的，当然他也该骂，但三人的反应沈况没有预料到。
闻听此言，沈况心中一暖，他看了看三人轻声笑道：“晚照、凝儿、南乔，我没有怪你们，也不敢怪你们，我说的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苏瑶她也明白。这件事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你们就算骂我一顿我也无话可说。”
林晚照见沈况言语不是作假也便道：“郎君，我们都是一家人，如何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怪你。你与苏姑娘的事我们都理解，苏姑娘她当初也是身不由己，这件事现如今就搁下吧，郎君你也不用这般决绝。”
沈况闻言也点了点头，“谢谢你们可以理解我，有你们是我的福气。”林晚照、姜凝、独孤南乔都是与沈况经历过许多事的，她们理解沈况，也明白他的为人，所以有些小矛盾大抵就只是如一个白眼一样都是最平淡不过的情话。
沈况看着三人，真以为这是上天对于他的眷顾。
因为大侠还留在客栈，所以之后沈况与三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周府。
掌柜的钱锦是早早就从府衙那边回来了的，回到客栈后一直不见沈况，他让伙计去沈况房间问过，只是没人在。
后来直到下午仍旧不见沈况回来，老掌柜不免担心起来。城内官兵正在四处抓人，老掌柜深怕沈况一个不小心也被抓了去。
因为城中这场纷乱，使得客栈整个下午都没什么客人。
老掌柜在柜台上漫无目的的打着算盘，时而看看门前，依旧不见那道年轻人的身影。
一直到傍晚时分，就在老掌柜都要以为沈况已经离开或者被无端抓去的时候，背着夕阳，门前又出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老掌柜见状急忙从柜上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况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沈况一切无恙后这才长舒了一大口气，“哎呀公子啊，我陪着一整个下午一直都在惦记着你呢。”
老掌柜一边说一边将沈况拉进了门，几名无事可做的伙计这时候也都凑了过来。
坐下后，沈况笑道：“掌柜的莫要担心，我就是遇见了熟人在外多待了会儿没什么大碍。”
沈况说罢，老掌柜朝着他声后看了几眼后又道：“对了公子，与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沈况回道：“掌柜的，我来也正是要与你说这件事。因为我们路上偶遇故友，他盛情之下就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小住。这不，我推脱不得就应下了。”
此种曲折沈况自不必与老掌柜言及，掌柜的也是实在人，所以沈况寻了个合适的理由也便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老掌柜闻听沈况两人都无恙这便也不再担心，他笑着说好好好，在故友府上更安全。
沈况是回来取马儿大侠的，知道了目的，老掌柜便立刻让伙计去后院牵了过来。
老掌柜对沈况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虽然老掌柜深知沈况不是一般人，但那股道不明的亲近感还是会让老掌柜多关心两句。
因为之后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沈况没能在客栈这边久坐。
也就是喝杯茶水的时间，沈况与老掌柜简单闲话了几句便就要离开了。
老掌柜和几名伙计将沈况送到门口，看着那个在夕阳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老掌柜倒是没有多少分别的不舍，毕竟才认识不到两天的时间。
不过老掌柜还是叮嘱沈况这几日在城内少走动，以后有机会再来。
一杯茶水不多，但却经得起喝，老朋友常来，茶水才会一直温。
夕阳下，沈况与老掌柜挥手作别。
细细想来，沈况以为自己这一路走来这般不痛不痒的告别似乎尤其多，当初做的那些约定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做到。
相比之下，老掌柜倒是没这么多的惆怅想法，毕竟年岁已大。
老掌柜在此做生意几十年，南来北往见过的年轻人太多，这般迎来送往亦是有数不清的次数了。
少小离家，浪迹江湖，英雄迟暮，壮志难酬。
老掌柜见过太多太多的春风得意，也见过太多太多的陈词激昂，可终究能有几人意气风发风光告老。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老掌柜最后朝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摆了摆手，小兄弟，再见了。
沈况牵着大侠回到周府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他安置好大侠后快步走回小院，发现不仅姜凝三人在，师叔韩仲景竟也在，只不过独独不见时雨和湘儿的身影。
沈况见坐在桌边的师叔阴沉着脸，手里还抓着一个信件便下意识以为时雨和湘儿是出了意外。
屋内，姜凝等三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见到沈况回来，三人欲言又止。
韩仲景见状则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沈况，让他自己看。
沈况心神凝重的接过师叔递过来的信件，他视线在上面扫过，一颗心也很快沉了下去。
“师叔。”沈况开口道。
韩仲景闻言沉声道：“是清河崔氏干的，我回去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臭小子，信上说你也看到了，崔氏要你今晚一个人去见他们。”
韩仲景说完，沈况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了下来。
清河崔氏，他们原本之间确有矛盾，但那也是之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一次他们还是要主动招惹。
姜凝三人看向沈况也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片刻后，沈况沉声道：“师叔，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一趟。时雨和湘儿若是有什么意外我饶不了他们。”
韩仲景道：“嗯，先去看看崔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伤害时雨和湘儿，我更担心的是他们会看出湘儿的身份。”
闻及此，沈况心中亦是一惊。
湘儿剑灵的身份是重中之重，若是被清河崔氏知道，那她真的可能会有危险。
不过转念想，湘儿本身就有二级小宗师的实力，又有韩仲景亲自出手的遮掩，寻常人看不出来，即便是贾尹和高凡榻，只要湘儿不主动出手他们都不会看出来。
韩仲景说完，沈况接过话道：“一切如何，今晚我走一遭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我们亦或是楼外楼。在这个时候，想用湘儿和时雨限制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韩仲景冷哼一声，“当真是玄机山多年不出世，江湖人都忘了。哼，崔氏敢伤害时雨和湘儿一根头发，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晚上我会暗中与你一起，不用害怕。”
沈况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叔有这么大的反应，时雨和湘儿是他的逆鳞，这一次清河崔氏一定没法善终。
林晚照、姜凝还有独孤南乔三人在旁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沈况和韩仲景不再言语姜凝才开口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姜凝说完，独孤南乔也如是道。
沈况闻言看向两人，神色也稍有缓和，他道：“你们去崔氏不会同意的，我与师叔一起先去探探情况。凝儿，你们还是按原计划安排其他人出城，留下少部分人接应我们就行了。”
姜凝虽然担心沈况的安危，但当下情况他也只能如此。
姜凝点了点头，南乔也同样没在执着。
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韩仲景抽了几口旱烟，眉头紧锁。
第四百三十八章 赴宴
沈况等人原本撤退的节奏被打乱，不过及至夜色涌上，其他人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撤退，周家以及星月神教的人都跟着。
虽然这一次楼外楼和星月神教没有彻底解决掉两大家族在东海城的谋划，不过一切至此，两大家族原本的计划也算成空了。
时雨和湘儿作为人质能掣肘的人终究有限，故而一切逐渐变成了两大家族与沈况或是玄机山的矛盾。
趁着夜色，大部队缓缓离开了周家，余下人员不多。
除了沈况、韩仲景和姜凝，林晚照独孤南乔也都没走，另外，姜四和楼外楼的另一位宗师境高手也留了下来，他们要保证姜凝的安全。
苏瑶和师叔陶钟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沈况几人是看着周家走的空空荡荡，韩仲景神色逐渐趋于平和，只不过他心底是有一股怒气的。
即便有韩仲景跟着，要让沈况一个人深入险境，林晚照、姜凝还有独孤南乔难免都哼担心。
但是，为今之状她们三人也给不了沈况什么帮助。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韩仲景走出房间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臭小子，咱们走吧。”韩仲景回过头对屋里的沈况喊道。
沈况闻言起身也走出房间，林晚照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沈况知道她们三人担心自己，当下之时他也没法让她们不担心，沈况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他看向姜凝和独孤南乔，让两人替他照顾好林晚照，因为这里就只有林晚照不会武功。
做完这一切后，就在沈况和师叔韩仲景堪堪要离开周府之时，云清幽不知从何地赶了过来。
看到云清幽，虽然韩仲景脸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安心了不少。
云清幽压根没在意沈况和韩仲景，她径直走到独孤南乔身边与她言明了自己的来意。
自是为了时雨和湘儿的事而来，独孤南乔闻言倒是替沈况松了口气，有师父和韩前辈在南乔以为沈况的安全就有了很大的保障。
对于被忽视，沈况和韩仲景甚至不在意，只要人来了就够了。
云清幽与南乔简单说完后，她转过身看向沈况和韩仲景道：“走吧，我与你们一起走一趟。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时雨和湘儿暂时还安全没出什么事，但至于崔氏找这臭小子去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沈况闻言道：“多谢云师叔能赶来，不管崔氏出去什么目的，去了就知道了。”
夜色涌上，因为今日一切事发突然，使得晚间这会儿城中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
本该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如今只依稀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且他们脚步紧快，似乎不敢在此久留。
城外的两千兵马已经安营扎寨将东海城围了起来，进驻城内的两千兵卒亦是在两大家族的安排下严密监视城内的一切动向，当然就是针对楼外楼和星月神教。
从周家陆续离开的大部队，为了掩人耳目又分成了几个小队人马，每队安排高手陪同。
城内城外驻扎的兵卒只人数多，若是比起战斗能力又差了不少，不过楼外楼和星月神教还是要提防两大家族的高手。
不过此番又是出了意外，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抓了湘儿和时雨得罪韩仲景，很明显崔氏和高氏是吃准了沈况和韩仲景一定会来救两人，因此目标变得明确了。
撤退的一众人一直到城门处才偶遇频繁巡逻的兵卒，而城门这边显然也是最危险的地带。
司明礼带着几位星月神教高手一马当先越过了城门，那些兵卒自然发现不了，但配合守城的两大家族高手自还是注意到了。
不过了到了此地，离开东海城只一步，即便有阻拦，一众人也当分力反击。
陶钟和苏瑶后来并没有跟随大部队而走，以两人的实力轻松便越过了防线。
出城后，苏瑶回望月色下的东海城，城头城下犹有尚未停止的争斗，只不过这些都无需苏瑶再操心。
这一回眸，也只一眼，该走了，也是真德走了。
城内，沈况一个人离开周府，韩仲景和云清幽暗中随行。
留在周府的姜凝三人尚有楼外楼的高手保护，所以无需沈况分神担心。
沈况自打离开周府后崔明朗就掌握了他的动向，暗中查探的是一位初入宗师境的崔氏高手，也自然没有注意到韩仲景和云清幽。
不过崔明朗明白韩仲景一定会暗中跟着。
绑架时雨和湘儿其实也在崔明朗和高言的计划之内，崔氏负责寻找到韩仲景的住处以及出手，高氏则负责在城门拦阻伺机离开的人，高言如今就在城门处主持大局。
崔明朗和高言太过年轻，即便深谙官场的道理，但于江湖事还是太过生疏。
崔明朗和高言原本以为调集而来的四千兵马最少也能给楼外楼和星月神教造成压力，但经过推演他们渐渐发现，这般人数上的优势对一般人还有用，但对于顶尖高手，这些人根本碰不到对方。
城门处的情况崔明朗当下也一直有留意，除了对跟随离开的周家人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对于楼外楼和星月神教根本造不成威胁。
其次他们又无法分出全部高手去拦阻，所以除了阻拦他们离开的速度外，再没什么大用。
而时雨和湘儿也就成了他们最后的底牌。
上午沈况和林晚照离开韩仲景落脚的地方没多久，韩仲景便也离开了。
临行前，韩仲景嘱咐两人在家莫要乱跑。
一来是那时候不知道城内急转直下的局势，二来也没想到崔氏能找到，故而等到韩仲景有所意识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见过了沈况，时雨和湘儿原本都极为开心，向着往后还能与沈况一起返程，两人便觉得这一路的颠簸都值了。
心情好，做什么事也有了力气。
晌午后来街坊四邻也偶有过来看病的，在时雨出手诊治过几人后两人得了短暂的休息。
只不过她们还未休息多久，便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为首的那人自称他们是清河崔氏之人，特来理邀时雨和湘儿过府做客。
时雨闻言便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她也下意识的将湘儿护在了身后。
时雨虽然不擅厮杀，但她的修为做不得加，直觉告诉她这群人不一般，故而她更不能让对方看出湘儿的身份。
对方言语自然是贾，而一时间时雨也只能能拖就拖，希冀师父可以早些回来。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假话，但时雨还是问及自己师父当下身在何处。
为首那人说已经在府上了，言罢便催促时雨和湘儿跟他一起走，而且言语间多有几分不善。
作为剑灵的湘儿很敏锐的就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善，对方真气外泄，很明显是有被而来。
不过对方境界与自己相当，湘儿当即就想让时雨姐姐允许她出手。
但时雨考虑的更多，如今城内鱼龙混杂，可不只有这些人，城内高手如云，湘儿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所以再三思量之下，时雨拦住了湘儿。时雨小声道：“湘儿你别担心，既然对方来此没有立刻出手就说明他们不是为了杀我们来的，崔氏之人很有可能是想那我们来威胁沈大哥。湘儿对方高手不少，你一旦出手不一定瞬间就能制敌，所以我们先跟他们走一趟吧，沈大哥和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眉头紧锁的湘儿盯着对方几人审视，为首那人见只是个小孩子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时雨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为首那人再次问道。
时雨闻言道：“好，那我们就先跟你们走一趟，刚好去见师父了。”
为首那人闻言无需出手了便也露出了笑脸,“那我们就走吧，公子还要等着我们呢。“
跟着这些人去了崔府后湘儿和时雨就被带到了一处院落，小院不大，但春日景色不错。
为首那人让时雨和湘儿在此等着，而时雨也明白对方用意，所以轻轻点头。
小院周围有人看守，等到这几人离开，时雨立刻让湘儿感受一下有几人看守，实力又如何。
时雨清楚，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师父和沈大哥估计他们一定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时雨姐姐外面有六人，都是归元境，我一个人就能对付。”湘儿道。
崔氏之人不知道湘儿的身份，这无形中也给两人提供了机会。
但为了稳妥起见，时雨打算等师父和沈大哥来了再说。
夜色渐深时，除了东海城内正在发生的拨云诡谲外，东部战场前线，薛存孝部出其不意攻克了鱼楼城，且擒杀敌军主将曹休休。
前线这般大胜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往后朝廷大军兵锋直指陈台，对叛军可就不那么有利了。
而一旦两大家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存留的后手也将被激发出来。
今夜月色笼罩，只是明月旁多了几缕挥之不去的乌云。
沈况知道他的周围一直有人暗中跟着，行人依稀的街道上，沈况脚步轻慢，随意不羁。
暗中跟随的那个存在是第一次见到沈况，对于这个久负盛名的年轻人，他也是好奇不已。
他自是听命行事，知道沈况当下遇到的问题，但见沈况心不在焉，飘飘然便更加好奇这年轻人。
如此他跟随一路，不久后便到了崔府外，
见府外来了客人，早就在此等候的崔氏下人便将沈况带了进去。
根本都不用辨认，今夜不会有其他人来府上的。
明知是鸿门宴沈况也不畏惧，那下人上下打量了沈况几眼后边走边道：“沈公子跟我来，我家大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况闻言淡淡一笑，“那就走吧。”
崔氏在东海城的府邸颇为豪奢，这也是崔氏在此经营多年的证据，东海城的谋划不是一朝一夕而来。
两大家族的反叛亦是早有预谋。
进入崔府后，沈况没有刻意去感知周遭埋伏的高手。
韩仲景和云清幽藏在何处沈况亦是不知，但知道在身边就够了。
崔氏府邸是崔家的重中之重，而为了对付韩仲景，崔氏亦是请了一名高手。
巅峰小宗师多么稀少，便是这一位崔氏也耗尽了最后一丝香火情才请到的。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自然也想从沈况身上得到等同的回报，即便沈况身后有玄机山撑腰，对于亡命之徒而言那都不算什么。
跟着崔氏下人在府上走了会儿后，沈况看到了正在等着自己崔明朗。
第四百三十九章 崔氏待客之道
在东部前线薛存孝部攻克鱼楼城之时，在东海城沈况到访崔府之际，北方蓟北关外，一直被朝廷大军拦阻于关外的慕容鲜卑部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针对于慕容鲜卑部的盯防，蓟北关守军、星月神教和楼外楼的探子都有出动过。
不过慕容鲜卑部在关外停留已经半月有余，依旧是不退不进。逐渐地，蓟北关守军觉得慕容鲜卑部更像是在做样子给两大家族看，一来也有没法南下的理由，二来还能得到应有的报酬，两全其美。
毕竟在蓟北关守军看来，慕容鲜卑部此行更像是在做样子，因此一来二去对他们也放松了警惕。
慕容鲜卑部算是北方草原上比较小的部落，在之前整个北方大动.乱的时代，斡旋其中的慕容鲜卑不仅没有得到扩张甚至还因此而受挫，故而往后的这些年他们基本都臣服于周边大国，不与外界争锋。
北魏与慕容鲜卑两部其实还有一定渊源，所以一直以来北魏念及这点渊源与之都相安无事。
若是慕容鲜卑部被其他游牧民族袭扰，北方边关的大魏守军甚至还会帮着抵挡一二。
不过由于慕容鲜卑部所处的地理位置，使得他们无可避免的与齐州高氏、清河崔氏的接触慢慢也多了起来。
北魏老皇帝在位时因为年轻时已征战多年，故而晚年没了再对慕容鲜卑部出兵的打算，觉得只要他们安安分分，老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不过北魏的这般做法并没有换来慕容鲜卑部的感恩戴德，尤其是在新王上位之后，慕容鲜卑瞅准了北魏南北受敌的局面果断与两大家族达成了共识。
这样做一来可以不用再年年给北魏朝贡，二来也能狐假虎威借两大家族之势震慑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部族。柔然还有更北方的高句丽都会投鼠忌器，有所收敛。
慕容鲜卑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他们既高看了两大家族的能力，也小觑了北魏朝廷的真正实力。
事已至此，虽然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新王妄想建功立业，早已不愿再回头。
蓟北关外，一直按兵不动的慕容鲜卑部今夜暗中有了动静。
蓟北关距离清河崔氏控守的沧南城有三百里之遥，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过了蓟北关，往后一直到沧南都再没有朝廷大规模的军队驻守。
所以只要绕过了蓟北关，大军一路南下定能与沧南城守军安全会和。
慕容鲜卑部如今的领军将领名曰慕容褚，依如今皇室正统来看，他算是边缘偏支一员。
不过由于慕容褚军事能力卓著，故而颇受新王器重。
慕容鲜卑部已经几十年没有与北魏交手了，慕容褚本人也只在一个个消息中了解过北魏的军事实力。
前段时间，酒泉城被柔然攻克的消息慕容褚自然也知道，而这也让他对北魏真正的实力有了重新估计。
蓟北关北魏守军数量与此次慕容褚率领的部卒相当，因为不愿在此就有正面冲突，所以慕容褚采取示敌以弱的姿态，一直一来都不曾真正出手。
但与两大家族的约定需要执行，南下也是早晚的事。
两大家族与他们的保证是无需他们下死力，更多的是以他们来拖延与威吓朝廷大军。
今夜，蓟北关城头守军照例在城头之上遥看远处慕容鲜卑部的营寨，寨中灯火依旧，一切如常，所以蓟北关守军如往常一样并未多在意。
也实在是这群人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时日一久，城头守军都以为他们就会耗在这里。
不过慕容褚却是决定大军今晚趁着夜色向西绕过蓟北关，而后南下直奔沧南城而去。
这般做法自然带着风险，但只要绕过了蓟北关再前行五十里，便能彻底摆脱危险。
既是冒险一事，那便急不来。慕容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关外午夜温度极低，蓟北关城头没有几名士兵愿意久留，所以很快就忽视了远处的慕容鲜卑部。
而慕容褚也意识到，机会来了。
大军开拔，由小股先头部队在前，慕容褚领着中军大部队在中，能够携带的辎重粮草等后勤部队殿后。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慕容褚明白他们需要快。
营寨被就地留在了此没有动，一些带不走的辎重则全都就地销毁。
半个时辰后，阴云渐起将月色遮掩了一二，慕容褚不禁感叹连上天都在帮他们。
大军向西开拔，也并没有被蓟北关守军发现。
如此，慕容褚率领部队一夜急行军成功绕过蓟北关南下，等到蓟北关守军发现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了，而慕容褚部早已抵达沧南城。
那时候，鱼楼城陷落的消息也传开，独孤崇命薛存孝继续领兵东进，大军直逼陈台。
这一切自都还是后话，沈况与崔明朗见到的时候，局势还是当下的局势。
崔明朗和沈况其实不是第一次见，但如这般只有两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双方心里都如明镜，不过崔明朗见到沈况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热情的笑脸。
“沈兄，别来无恙啊。康竹城一别我们已有几月未见，今日在下略备酒席，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崔明朗一边套着近乎一边朝着沈况走来，他抬手示意想带着沈况去往后院。
到底是走过不少江湖路的，所以沈况如今应对起这些来也是游刃有余。
沈况没有立刻与崔明朗摊牌，对方如此他也便顺着，与崔明朗一起走了。
准备好的宴席在一处装饰素雅的厢房内，等到两人落座的时候已经有侍女陆陆续续的上菜了。
菜色倒也简洁，算是一桌家常菜。
等到上完菜，只有一名侍女留下伺候沈况和崔明朗喝酒。
落座之后，崔明朗还是没有着急与沈况谈及正事，反而先介绍起了留下来的这位侍女。
崔明朗道：“在下知道沈兄红颜知己不少，且个个都不是一般人。沈兄且看看我这新收的侍女如何，若是喜欢，便送与沈兄。”
因为沈况一直在注意崔明朗，所以对于服侍在旁这名侍女沈况一直都没有在意。
此刻闻言，沈况便也瞥了一眼。
那侍女身着一身黑色衣衫，不像寻常侍女，显然是个江湖人的打扮。
姑娘家脸颊瘦削但不少坚毅之色，看样子像是因为一些个不能言说的原因才落魄成了侍女。
沈况望去的时候，那女子正低着头，虽然看不见眉眼，但沈况却是忽而有了种奇怪的熟悉感。
因着好奇，所以沈况视线有所停顿，落在崔明朗眼里便是觉得沈况看上了这位女子。
市井巷尾也有传言沈况好色的，崔明朗其实也这般以为，故而这个侍女其实是他别有用心的安排。
寻常姑娘自然入不得沈况的法眼，而这名侍女也是崔明朗千挑万选的。
沈况看了那侍女片刻后，崔明朗笑着道：“还不抬起头让沈公子看看。”
那侍女闻言缓缓抬起头，只是此刻眼神多有躲闪。
而当沈况看到那个侍女的面容时，从前的记忆迅速涌现，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他也想了起来。
在康竹城之事结束后，沈况一个人返回途中曾经偶然间闯入过一方小世界，在小世界中他认识了同样偶然闯入，其实是想北上洛阳的穆云弗。
当初分别时，沈况还曾送她一枚无字印章。
两人的相遇极为短暂，但印象里沈况记得她是位神色清冷的姑娘，身上似乎也藏着故事。
沈况没想到会在这般时间、这般地点再次偶遇穆云弗，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使得她沦落至此。
而穆云弗在看到沈况的时候也显然认出了他，虽然时日已久彼此也都有了改变，但穆云弗依稀可以辨认。
再见时，沈况不再如当初那般脸上略有愁容，他多了些许老成，而自己却沦为如阶下囚般。
两人心中各有惊骇，但都不约而同没有在此认出对方。
今夜崔明朗让自己来此的目的穆云弗清楚，她也没想到来人会是沈况。
两人不过片刻便化解了各自脸上的意外，沈况收回视线，恢复笑脸，一切恍若没有发生过。
沈况和穆云弗脸上一闪即逝的神色崔明朗没有注意到，不过沈况的反应却让崔明朗确定沈况是看上了穆云弗。
不过虽是如此，崔明朗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崔明朗抬手示意让穆云弗过来给两人倒酒。
穆云弗给两人倒酒的间隙，崔明朗笑着介绍道：“沈兄，我这侍女名叫穆云弗。她之所以会来我崔氏其中缘由我就不赘述了，不过她有些武艺在身，剑法也不俗，我觉得不错就收在了麾下。”
沈况是个武学高手崔明朗知道，在此之前崔明朗也得了家长长辈提醒，让他多提防着沈况。所以对于穆云弗的境界崔明朗刻意没有多说，他更希望沈况的视线在穆云弗这个人身上。
穆云弗给沈况和崔明朗各自倒了一杯酒，崔明朗随即抬起酒杯道：“沈公子，在下就先敬你一杯。”
沈况闻言也端起酒杯，崔明朗则先沈况一步一饮而尽，似乎是怕沈况以为酒里有毒。
沈况随即也同样满饮了此杯。
服饰一旁的穆云弗见状便又上前给两人斟满。
一杯酒下肚，该有的客套也至此，故而沈况径直道：“崔公子，既请我来，咱们也就开门见山，这般俗礼你不喜欢，我亦是厌恶，不必这般恶心自己。”
崔明朗闻言淡淡一笑，沈况说的没错，确实没必要恶心自己。
崔明朗笑道：“既然沈公子这么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那两位姑娘如今在崔府待的安全，沈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两大家族如今的境况沈公子你也明白，如是泥菩萨过江，前有朝廷，后有楼外楼和星月神教，我们在夹缝中求生，属实不容易。当然，我们既然反叛这也就是我们该承受的，怪不得别人。”
一句说完，崔明朗心中似有压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况闻言道：“崔公子也知道，在下不过一介江湖人，没有本事救你们于水火。”
沈况说完，崔明朗笑道：“道理在下明白，这般无礼的要求我也不会提。我只希望沈公子可以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崔明朗有此话，沈况和韩仲景都有预料，说到底他们的目的不过利益二字。
崔明朗说完沈况没有给出答案却是反问道，“我师叔最疼爱的就是时雨和湘儿，崔公子可知道做了这件事的后果？”
沈况言语平淡，但依稀有一丝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崔明朗自然知会其中意思，但他只是笑了笑，全然不在意。
“沈兄，这般决定也不是我一人之言。我名义上虽是崔氏大公子，但又真有几分话语权呢？沈兄，咱们先喝着。”
不过一言又搪塞过去沈况的问题，当然答案崔明朗也给了。
沈况闻之淡然一笑，既然知道后果还敢这么做那就是有恃无恐了。
“什么要求崔公子不妨一并说了。”沈况道。
崔明朗闻言，先是示意穆云弗继续给沈况倒酒。
片刻后，他才不急不缓地道：“事情我们就先往后放一放，沈公子既然登门我们不妨先吃好喝好，否则外人会说我崔氏待客不周的。”
一边说着，崔明朗又示意穆云弗靠的更近些。
第四百四十章 再提时雨身份
姑娘家寄人篱下，崔明朗如何吩咐，穆云弗也便需要如何做。
崔明朗一句言罢，穆云弗缓缓靠近沈况替他倒酒。
杯中酒水凌空落下，那稀稀拉拉的响声在此刻倒也显得突兀。
穆云弗与沈况离得很近，沈况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沈况后来的视线一直没有再看向穆云弗一眼，崔明朗不知是有意会还是故意而为之也没有让穆云弗更近一步。
因为崔明朗不愿就此谈论时雨和湘儿之事，所以沈况也知道与他随意闲话了起来。
三杯两盏淡酒，此间酒水都冲不淡两人心思，即便再多亦是如此。
许久之后，两人已是数杯酒下肚，崔明朗再次笑道：“沈兄自幼在没雾城度过少与外界接触，怕是不知咱们大魏四绝。”
“大魏四绝在下却是从未听说，劳请崔公子细说。”沈况道。
崔明朗闻言淡淡笑道：“当然啊，这也是坊间人闲出来的，在下就借花献佛与沈兄说道说道。”
“这第一绝是平城的牌坊楼，其华丽大魏最绝。平城素来历史悠久，虽说咱们北方人粗犷，但儒家圣贤的那番道理要论起来，咱们北方人知晓更多。平城人修建屋舍尤其是大聚落部族，牌坊楼必不可少，其精美程度也代表了家业的多寡。”
“这第二绝那自是长安的面食，整个关中地带甚至包括广东地区的人都爱面食，至于为什么将这名号冠给长安怕是与长安做过都城有关。”
“第三绝是齐州的泉水，那是文人墨客们附庸风雅的最爱，以泉水烹茶意境最好。”
“这第四绝......”
话说至此崔明朗小作停顿且不禁看了眼沈况身边的穆云弗，随后他接着道：“这第四绝那便是潭州的姑娘，都说潭州女子与众不同，在大魏都是有名的。”
崔明朗的视线自然没有躲过沈况的注意，崔明朗的意思很明显，沈况也没有假装没看见。
故而崔明朗说完后沈况接过话道：“这位穆小姐莫非就来自潭州。”
崔明朗笑着点头道：“沈兄猜的没错，穆云弗正是来自潭州。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潭州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水草丰沛，是咱们大魏为数不多的好地方之一。”
沈况闻言道：“在下虽是第一次知道潭州这个地方，但看穆小姐便知道崔公子没有乱说。”
崔明朗见沈况视线又在穆云弗身上扫视了几眼后他笑着道：“这女子中又以习武的女子身材姿容更甚，所以看上穆云弗的公子哥不少，之前有好几位想跟我凑凑关系希望我把穆云弗送给他们。”
崔明朗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轻笑：“沈兄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个时候为何还会有那么多不明就里之人，我崔氏即便虎落平阳也能是他们可以随意胡说的吗？”
沈况轻声应道：“人嘛大多是趋利避害之辈，如今一朝得已翻身就忘了自己以前的模样了。这样的人不稀奇，崔公子以后只会遇到更多。”
“哈哈哈，沈公子这句话说的在理，不过都是些无名鼠辈罢了。不管他们，沈公子咱们继续喝。”
就在沈况与崔明朗在厢房内应付之际，韩仲景喝云清幽秘密潜入了崔府。
不过，崔氏为了此番的事做的准备更加充足，所以两人没能很容易就寻到时雨和湘儿的位置。
除此之外，韩仲景还发现了一位老熟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崔氏叫来的帮手。
韩仲景与云清幽在崔府门前分开，后来两人岔开方向分头去找了。
韩仲景在越过两处屋檐后停下，屋檐前后都少有人在。韩仲景停下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遇到了老熟人。
“韩仲景，好久不见啊。”一道颇为阴翳低沉的声音从韩仲景右前方一处角落里传来。
话音刚落，韩仲景便看见了那阴翳声音已经到了前方屋檐之上。
韩仲景闻言也不意外，他从到崔府之时就感应到了此人的存在，只是到如今才确定对方身份。
月色之下，两人脸色各自带着淡然神色，相对站着。
也的确是好久不见，因为上一次见面韩仲景才是个孩子，眼前这老者算是与韩仲景师父一辈的人了。
韩仲景打量了老者许久，在努力回忆自己年幼时所见的模样。
片刻后，韩仲景开口道：“杨天知，没想到崔氏有这么大面子还能请动你，看来为了今天崔氏谋划很久了。”
那名叫杨天知的老者闻言笑道：“韩师侄，听崔氏的人说你那宝贝徒弟还颇有些来历啊。”
闻听此，韩仲景心意微动，听杨天知的意思他是了解些内幕的。
但相比于时雨的身世，韩仲景更担心杨天知看穿湘儿的身份。
韩仲景虽然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平静道：“前辈既然看出我那徒弟的身份，那另外一位小姑娘的身份怕也瞒不过前辈的法眼了。”
杨天知笑道：“那两个女娃娃我还没见过，事情都是听崔氏之人说的。说句心里话，老夫我不愿意掺和你们这件事，不过我欠崔氏老家主一个大人情，所以此番不得不来。你师父眼光好，收了两个好徒弟。想当年你还只有这么高，现如今却也白发满头，而且境界也这般高了。”
杨天知说完第一句的时候韩仲景就松了口气，只要他没见过湘儿就不必担心湘儿的身份暴露，单单一个时雨他还应付的过来。
“前辈，那您此番来愿出力几成？”
杨天知笑道：“师侄，阻拦你就时雨就好了。只要崔明朗和李成仁那徒弟谈妥了，我也就可以身退了。”
韩仲景闻言道：“有前辈您在我想硬闯机率不大，所以我可以答应前辈的要求，不过前提是前辈要确保我那徒弟和师侄不会有意外。”
杨天知道：“没问题，这个要求老夫应了。”
杨天知虽然与崔氏有些香火情，但是他与韩仲景和李成仁的师父亦是相识，看在旧友的面子上他还是多少照顾了韩仲景。
也比如既然知道韩仲景来了，其实暗中的云清幽杨天知也知道，只是没有言说罢了。
与杨天知同辈的人陆续凋零如今几乎没剩下多少，杨天知自己如今也是隐居山林收了几个徒弟。
故而此次见故友弟子心中也多少有些开心。
两人相距颇远，且一直保持着距离。
杨天知依靠着屋檐，又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喝了起来。
“韩师侄，时雨那娃娃的身世一旦让南梁朝廷知道可能又要有一番争端了。”
有些事，韩仲景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了，但他还是做了。
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一切终究会水落石出，但他也不得部不做。
杨天知此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韩仲景也听了出来，他道：“崔氏会以此要挟我那师侄？”
“南方朝廷比北方朝廷更注重王朝正统，北魏元氏本就是胡人出身不会在意，但南梁萧氏自诩前前晋正统，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这般天命加身，若是流居琅玡王氏的萧统得到了时雨，便是萧衍那老家伙可能也必须传位于他了。”
南梁的那个烂摊子韩仲景没兴趣知道，但时雨的安全他一定放在第一位。
“我相信清河崔氏和齐州高氏也不会傻到那般田地，他们的覆亡已是肉眼可见，若是还没有底牌在手，即便退守南梁也不过是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的情况。”
杨天知闻言哼哼一笑，“这就不是老夫该管的了，不过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傻。哎，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云清幽进入崔府后便开始寻找起了时雨和湘儿的藏身位置，因为有杨天知在且她不明白那边情况所以云清幽的行动极为隐蔽和小心，故而就连杨天知也不是一直都能探知到她的存在。
时雨和湘儿所处的小院极为隐蔽，以崔氏的底蕴，偷天换日亦或不可。
崔氏府邸虽然很大，但云清幽气息散开小半刻依旧没寻到时雨和湘儿的气息。
另一边，沈况和崔明朗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好些酒，而在此期间穆云弗都在一旁伺候着。
崔明朗一直在与沈况讨论其他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每每到最后崔明朗又会重新说到时雨亦或是穆云弗身上，总之就是有意无意在提及此事，但崔明朗一直未与沈况提及时雨的身份之事。
如此又是推杯换盏间，崔明朗忽而看向穆云弗问道：“云弗姑娘，听说潭州保有许多江南之地的习气，但不知有没有王朝正统一说。”
穆云弗闻言虽有些意外但她还是缓缓回道：“这般说法还是南梁更为看重，潭州毕竟是北魏，故而并不看重。”
穆云弗说完，崔明朗笑道：“倒也是，只有南梁那个老皇帝会像傻子一样在乎这些，前朝末期几位废帝在位期间同室操戈之事轮番上演，王朝正统不过一介笑话罢了。像我大魏，草莽起身，又是胡人血脉，如何会在意这些。云弗你说对不对？”
“公子说的没错。”
说罢，崔明朗看向沈况道：“沈兄，你的那位师妹似乎不一般。”
崔明朗以为沈况知道时雨的身份才有此不清不楚的问题，但沈况却压根不知道，所以听到崔明郎的话他一头雾水。
沈况只以为崔明郎拿医圣弟子或是玄机山传人的身份说事故而淡然道：“在其他人面前或许还有几分不同寻常，但在崔公子这里怕是也不算什么。”
崔明郎闻言接过话道：“于我不算什么，但对有些人来说可有大用处，所以我的这个要求也会很高。”
“不管什么要求，崔公子但可直言，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另看了。”
沈况和崔明朗各自说的其实不一样，但阴差阳错认成了同一层意思。
崔明朗以为沈况是明白但不表态，而沈况却以为他想以身份这一层为要挟，无巧不成书。
第四百四十一章 杀人
沈况和崔明朗就这样交谈了片刻后，双方逐渐开始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崔明朗试探道：“关于前朝几代的更迭流离往事沈兄知道多少？”
因为崔明朗知道沈况在南梁那边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而且清楚他与南梁的一些大人物有过接触。
其实沈况从刚才就开始意识到崔明朗所说的时雨的身份指的其实是另一个方面，但那是沈况从未了解过的，他也没听师叔说过。
崔明朗一直有意无意将自己的思路往前朝皇室遗孤去考，故而沈况逐渐意识到这其中另有隐情。
崔明朗问完，沈况接过话道：“前朝更迭往事大魏流传不多，倒是南梁那边传言更多。我曾游历南梁，途中亦是了解过一些不曾知晓的过往，只不过这些事更像是说书先生的言辞，都是经过修饰的做不得真。”
崔明朗一直都不着急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今夜的这场请宴更像是一次徐徐图纸的大谋划。
沈况说完，崔明朗会心一笑，“可以理解，毕竟那些事与沈兄无关，不过时雨姑娘的身份与沈兄就有大关系了。”
说话间，崔明朗拿起酒壶亲自给沈况倒了一杯酒，且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话已至此，沈况又如何不明白崔明朗的真实含义与目的。
沈况镇定自若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不管时雨的身份如何，她于我而言都很重要，崔公子既有心言说我们就无须再这般浪费时间了。”
崔明朗闻言哈哈一笑，“沈兄与我各自都有目的，方才这般推杯换盏怕也是给医圣前辈拖延时间吧。”
沈况闻言神色不改淡然一笑，“今夜的崔府怕是天罗地网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崔明朗道：“以医圣前辈巅峰小宗师的实力又有几人真拿的下，不过拦一拦还是可以的。事已至此，沈兄，那我就直说了，崔氏希望沈兄能替我们杀一个人。”
听到崔明朗的话后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沈况，倒是伺候一旁的穆云弗。虽然只是一闪即逝的变化，沈况还是捕捉到了。
崔明朗说完，沈况只是淡淡回问道：“是谁？”
崔明朗道：“元池姝。”
听名字像是一位女子，不过最引起沈况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此人姓氏，以崔氏的声望，要杀之人一定不是一般人，更像是皇亲国戚。
崔明朗说完见沈况沉思不语他便径直解释道：“这位姑娘是新帝的姐姐，还赐下淑真公主名号。”
一介女子如何能让崔氏耗费如此大力去计划谋杀，显然这其中还有更多的内幕。
沈况闻言道：“不过一个公主何需你崔氏耗费如此代价？”
崔明朗道：“此间种种在下一时半会儿无法与沈兄说明，我崔氏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已是没了回头路，那既如此就都别好过了。”
说这些话时崔明朗像是变了个认，沈况虽不明白其中缘由曲折，但也逐渐意识到，这个不起眼的淑真公主在整个大局势下也扮演着很重要的作用。
沈况闻言又道：“既是当朝公主，又是新帝的亲妹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杀得了的。”
崔明朗笑道：“沈兄你背靠玄机山，别人不可以的不代表沈兄不可以。”
一句说完，不待沈况接话，崔明朗又道：“东海沈家当初与齐州高氏关系不错，与我清河崔氏亦是相交莫逆，只可惜到如今就只剩沈兄一人，何其哀哉。当初老皇帝为一己私欲行不轨之事降祸于沈家，多少仁人志士打抱不平，但依旧难改结局。说到底北魏元氏胡虏出身，非是汉家人，即便过去多少年依旧如此，沈兄难道就甘心沈家有这般结局吗？”
这些话若是高言来此说，沈况或许还会考虑一二，但从崔明朗口中说出沈况毫无感觉。
去沈家老宅子见过华叔之后沈况其实有向华叔简单问起当年事，其中就有与齐州高氏有关的地方。
华叔说当年沈家与齐州高氏关系确实很好，但其实也只停留在点到为止的基础上，毕竟一个是江湖门派，一个是豪阀巨擘，并不对等。
华叔好说，当年高氏是看重了沈家的潜力，也曾想将家中适龄女子与沈家人婚配，只是到最后都无疾而终。
从华叔的言语中沈况了解到，所说的熟悉或是关系好更像是一种流于表面的故作之态。
所以当崔明朗此刻以这些为由来勾起沈况的仇恨感时沈况很是平淡，心境也未起波澜。
崔明朗说完他看向沈况，沈况却是缓缓道：“在下孤家寡人一个，即便有心也无力。当年之事我已不愿再深究，无论前尘往事如何也好，无论秘密多少也罢，就此烟消云散吧。”听到沈况的话后，刚才还神色激动的崔明朗立刻恢复平静，他忽而笑道：“沈兄觉得穆云弗如何？今夜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沈兄但可一亲芳泽。”
说话间，崔明朗甚至轻轻一推，顺势将穆云弗推进了沈况怀中。
穆云弗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她的身体也是紧绷的状态。
沈况将穆云弗缓缓扶了起来，他随即道：“崔公子，君子不趁人之危，强扭的瓜不甜。”
崔明朗闻言哈哈一笑，便觉得是听了青楼女子说自己本性纯良的言语，恶心的很。
什么少年英才，什么风流剑客，不过都是故作的扭捏态，其实背地里皆是丑陋。
崔明朗说了要求但没有问及沈况能与否，沈况也未曾给出明确答案，因为至此两人的博弈还未结束。
而一旁的穆云弗更像是夹在其中的缓冲地带，需要的时候便拿出来。
就在崔明朗何沈况你来我往间，云清幽又在崔府上下搜寻了一遍，只是任她如何查探都搜寻不到时雨何湘儿的气息。
这不免让云清幽开始疑惑起来。
另一边的屋檐上，韩仲景和杨天知依旧在此，是对峙亦是寻常的追忆往事。
不过时间一久，韩仲景难免也开始担心起来，按照云清幽的实力照例是不需要这么久的。
杨天知其实也知道，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方便透露。
月光下，韩仲景喝着酒，心中怒气也渐渐涌上，闯荡江湖这么久还没受过这般窝囊气。
杨天知也察觉到了韩仲景的变化，所以出言道：“师侄，如今受人掣肘，还是收敛点为好。”
杨天知不说还好，一说韩仲景心中的怒气也彻底爆发了，不过是针对崔氏而不是杨天知的。
“他娘的，老子修身养性多年还未被人欺负成这样，他日救了我那宝贝徒弟，我要把他崔氏的宗祠打个稀巴烂。”
听到韩仲景的话，杨天知会心一笑，这才对嘛，他以为那老头子真教出两个没脾气的弟子呢。
到底是随了师父的性子，寻常时候无所谓，一旦挨了气，那脾气可不是一般大，都能指着对方鼻子骂娘对方还没办法，谁让那老头子境界高呢，而且这样的事还不止一两次。
杨天知笑道：“这就有点你师父的样子了。只不过崔氏此番结束之后连家都不要了，那宗祠怕是也不会在意的。”
韩仲景道：“那我就把他祠堂拆了，让崔氏的列祖列宗无家可归。”
言罢，韩仲景一拳凌空轰出，不远处的一处屋檐直接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被四散瓦砾波及的房内人骂骂咧咧的出来，不过又被韩仲景的一声低喝给吓了回去。
面对这一切杨天知也不管，倒是更有心拱火。
不过发泄了一番后韩仲景也便收敛了脾气耐心等着沈况和云清幽那边的进展了。
片刻后，杨天知见韩仲景没了脾气，感觉说与不说也无碍，便主动透露了一点，杨天知道：“师侄，崔氏底蕴不一般，能够绵延几百年，有些手段便是我都要折服。李成仁那道侣若不会换个角度考虑想寻到那两个娃娃很难。”
听闻此言，韩仲景瞥了眼杨天知道：“崔氏此次究竟抱着什么目的？照例说前方局势虽然不乐观，但也不是不能再坚持，况且大魏北方还有虎视眈眈的柔然，只要两大家族坚持住，只要北方柔然得胜，那东线局势就不攻自破了。”
韩仲景说到最后连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所以索性就不说了。
杨天知知晓韩仲景的意思，故而接过话道：“道理你我都懂，崔氏和高氏就更明白了。他们起兵是逼不得已，却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能撑多久完全看他们两家的底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占据东部一带，但很明显，照目前局势来看不太可能。东海城一事就是他们在给自己提前找退路，这退路不止一条，方向也不止一个。至于绑架这两个娃娃，也是他们的方向之一。”
其实韩仲景还曾想过强来，以他和云清幽再加上一个沈况，对付崔氏高手倒也可以，只不过到时候又很难顾及到时雨和湘儿，更不用说到现在连被藏身何处也不知道。
崔明朗敢跟沈况拖延，故意给沈况时间其实也是打定了主意沈况他们找不到。
厢房里，说完了要求的崔明朗依旧在和沈况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穆云弗也还是一样伺候在旁。
云清幽在后来苦寻无果后，动作也终于大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崔氏高手在注意到动静后也迅速作出反应，唯独这边的杨天知和韩仲景依旧毫无反应。
不过以云清幽的实力少有人能挡住她，所以一时间崔府上下没法预料暗中潜入进来的高手身在何处。
因为府上动静，很快也便有人将消息传给了崔明朗。
来人着急忙慌的模样还被崔明朗臭骂了一顿。
不过闻听事情原委后崔明朗不经意看了沈况一眼，神色这才有了稍稍改变。
等送信认走后，崔明朗神色如常，他看向沈况淡然笑道：“沈兄背后倚靠的高手果然多。”
沈况自也知道崔明朗的意思，故而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崔氏底蕴无穷，即便有前辈帮助一时半会儿也无可耐何。”
这句话其实是多余言语，沈况明白，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
崔明朗虽然心中亦有担心但也只是一点，崔明朗不相信老天会永远不站在他崔氏一边。
苦心经营的东海城谋划付诸东流，崔明朗心有不甘，但这一次种种后手保留，这般代价若是在出意外，那上天就真的是不眷顾他们崔氏了。
事已至此，崔明朗径直问道：“沈兄以为崔氏这个条件可否答应？”
终究是要到这一步的，躲不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所有人的意外
事已至此，酒水就再没了意义。
不过在等待沈况给出答案的间隙崔明朗又自顾自地喝了几杯，眼神偶尔还会在穆云弗身上停留片刻。
沈况不知道崔氏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韩师叔和云师叔都寻不到，但抉择摆在他的面前，他需要做选择。
“沈兄，我希望这件事你我只涉及利益交换，其他都可以放在一边。”
说话间，崔明朗示意穆云弗给沈况斟酒。
沈况就像听了个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对于崔明朗的这一句沈况没有回应，但却给了上个问题的答案。
沈况缓缓道：“崔氏的要求我会尽可能完成，但你们需要保证时雨和湘儿的安全。其他事我可以说了算，但我师叔若是见不到时雨和湘儿往后你崔氏也怕是安生不了了。”
眼见着找到两人的机会渺茫，沈况便也要让崔氏有所畏惧。
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不好，尤其是被玄机山盯上。
沈况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他低头自嘲一笑，似乎有意让崔明朗明白他的意思。
玄机山可不止一个韩仲景。
崔明朗闻言道：“个中厉害我自省得，玄机山的两位前辈在下都很敬重。两位姑娘在我崔氏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崔明朗还可以向沈兄保证，只要沈兄杀了人，我们即刻放人。医圣前辈若是不放心可以暗中跟着，但希望前辈到时候莫要对崔氏其他人下手。”
沈况道：“师叔会怎么做我说了不算，能不能杀了人我亦是没法保证，但崔公子，我丑话说在前，要是时雨和湘儿在你崔氏受到半点委屈，玄机山与崔氏从此势不两立。”
该说的不该说到此其实已经算说完了，但这场酒局崔明朗似乎仍旧不愿结束。
“崔氏今日能请到沈兄荣幸之至，沈兄今晚若是不嫌弃不妨下榻在我崔氏，沈兄意下如何？”
沈况闻言先是轻轻抿了一口酒而后才道：“崔公子既然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崔明朗既然有胆子邀请，沈况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崔明朗是想再给沈况些机会，以此来让沈况确定他们寻不到，而沈况便也遂了他的想法，一口答应。
来而不往非礼也。
城门那边对于离开人的围堵往后越来越松散，因为眼看崔明朗这边就要成功了。
这番堵截各自有死伤，但相对来说周家伤亡更多，不过好的一方面是逃出了生天。
未至月上中天，城门那边就重新趋于了平静。
也自然，这般大动静没有逃过城内人的视线，尤其是这波逃亡人中还有周家在内。
从崔氏离开后，隋府上下就一直大门紧闭。
及至夜深，城门那边的动静传来，隋府上下越发的寝食难安。
家族祠堂内，对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家主隋齐和一众长老正在商议该如何应对。
唇亡齿寒，他们害怕他们会是下一个周家。
虽然已经答应站在了两大家族这边，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东海城内局势变化实在太快，两大家族和楼外楼、星月神教等一众人势力瞬间插手使得城内大家组基本都没有准备。
如隋家这般惊弓之鸟状的家族今夜城内不计其数。
这一次无疑是关乎家族存亡的大转折，甚至有禁不住惊吓的已经向崔氏递交了投名状。
两大家族既然派崔明朗和高言来，也不无道理。
如此恩威并施又能不费吹灰之力收拢一小波家族，而且此番做法还是两全其美之策。
寒鸦栖巢，月明星稀，夜半寒风起，晓来冷作衣。
东海城内没了往日的吵闹，只不过在这安静中暗藏着更大的波澜。
留在周府的林晚照三人见沈况和韩仲景迟迟不归亦是担心不已，时间越久恐生变故也会越多。
好几次坐不住的姜凝都想前去崔府看看情况，沈况毕竟只有一人，韩仲景和云清幽不在身边，姜凝很担心崔氏会另使诡计，不过这都被林晚照拦了下来。
林晚照与姜凝一样，便是一直不说话的独孤南乔亦是在担心沈况。
虽然担心，但林晚照更清楚这种时候她们更要镇定，不能给沈况添麻烦。
只要韩仲景和云清幽没有回来，就说明沈况还安全。
在崔府上下找了两圈后，即便闹了大动静，云清幽还是没能找到时雨和湘儿被藏得地方。
而最后，她也索性来到了韩仲景这边。
对面得杨天知云清幽是第一次见，但从气息能感知到，是同道中人。
云清幽在韩仲景身边不远处停下，她皱着眉头打量着杨天知。
杨天知见状看向韩仲景笑道：“得，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得罪了。”
韩仲景笑道：“这可不就不管我的事了。”
两人闲话间，云清幽也收回了视线，她看着韩仲景问道：“这人是谁？”
云清幽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所以杨天知亦是听见了。
不待韩仲景开口，杨天知抢先一句道：“老夫杨天知，要是论起辈分，与仲景和成仁的师父是一辈。我与那老头点头之交，此番在这里相遇倒也实属意外。你就是成仁那傻小子未过门的媳妇儿吧，我都听说了，你很不错。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番拦阻的确多有见外，小姑娘，莫要开罪于老夫。”
也不知多少年没被人叫过小姑娘了，所以忽而听到这个称呼云清幽还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了杨天知的身份，但她并未因此而散去心中那股无名怒意。
杨天知自也看得出来云清幽没有放下戒备心，于是他缓缓道：“小姑娘，崔氏这一次耗费了大代价，不会轻易被你找到的。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一个传承百年的崔氏。看样子李成仁那徒弟是得答应崔氏得要求了。”
云清幽闻言哼道：“那臭小子死活我不管，要是时雨和湘儿两个小丫头除了半点意外，他崔氏死多少人也赔不起。”
见云清幽也颇是一番暴脾气，杨天知不仅没有意外反而会心一笑，倒是和李成仁般配。
杨天知闻言顺势道：“崔氏死不足惜，此番之后你们可随意出手，不过当下就莫要与老夫较劲了。小姑娘，以后有机会去我那儿做做我再当面谢罪。”
话说到这，杨天知已经很给云清幽和韩仲景面子了，毕竟他们还是晚辈。
其实韩仲景和云清幽都清楚，杨天知在这里很大程度上是防止两人在此大打出手，也是从一定程度上保护崔明朗的安全。
故而即便没有杨天知在，他们可能依旧寻不到时雨和湘儿的踪迹。
在韩仲景和杨天知闲话间，其实他也一直在考虑崔氏可能会提的要求，但可能性太多让他一时间也不敢确定。
而到得此时两人也有些无可奈何，时雨和湘儿定然就在府上，要想寻得还只能另作他法了。
良久之后，杨天知见两人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你们就先在这里等那小子出来吧，要是谈妥了之后你们就能离开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般事实，但他们的确是没了办法。
沈况后来和崔明朗又各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大都是彼此说的与对方回答的毫不相干，但就是这样等到沈况从厢房离开的时候也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
屋檐这边的三人当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但沈况移动的方向不是朝府门处而是朝着另一座小院，像是专门未客人准备的厢房。
见状，杨天知道：“看这样子，是打算今晚在此住下了吗？”
韩仲景和云清幽闻言都没有回答。
远处的沈况自然也很快就感受到了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其中两股他很熟悉，但另外一股与师叔们旗鼓相当的想来就是崔氏请的高手了。
在厢房外分别后，崔明朗轻声笑道：“那就预祝沈兄今夜在府上住的愉快，我们细水长流。”
沈况闻言微微点头算了做了回应，之后便独自一人向着崔氏准备好的房间去了。
看着沈况离开的背影与愣在原地的穆云弗，崔明朗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不快跟上。”
穆云弗闻言也便明白了崔明朗的意思，跟在了沈况身后，对此沈况也没有反对。
在沈况看来，既然韩师叔和云师叔都没能找到那必定是崔氏花了大力气隐藏了，而且能瞒过两位巅峰小宗师的手段必然不简单。
崔明朗让穆云弗跟过来的目的沈况也知晓一二，而沈况也想借穆云弗德口了解一些不曾知道的消息。
当下，除了穆云弗和沈况自己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人认识。
看来沈况愈渐走远，韩仲景和云清幽没有阻拦亦是没有上前。
反观另一边的崔明朗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当初的恶一切谋划都被打乱，但如今南辕北辙又回到了最初预想的结局，甚至比原先的结局要更好，他崔明朗又有何理由不开心。
崔明朗随即吩咐身旁一人道：“派人通知高言，就说一切妥当，若是还有人离开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此外，另派人将城外两千兵马带进来，此后这四千人就常驻东海城了。”
崔明朗说完，那人拱手称是，之后他又问道：“大公子，其余东海城内的大小家族我们该如何处理？”
崔明朗闻言道：“且等着吧，他们会等不及要来找我们的。”
“公子，沈况要不要再派人看着了？”
崔明朗摆手道：“不用了，穆云弗就当是我送给沈况的，他也不用再杀了。若是他真的能帮我们杀掉元池姝，那我们手上的筹码就要更多了。”
说完，崔明朗便不再管其他事转身离开了。
屋檐上的三位高手他自然知道，但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后来沈况缓缓走回了小院，穆云弗也就这般跟着。
沈况一路放开意识在感知周遭情况，有崔氏高手在周围但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如此一路走回房间后，穆云弗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熟悉感
小院周遭崔明朗并没有派人暗中探查，故而两人进了房间后沈况这才放松下来。
另一边的屋檐上，韩仲景和云清幽是眼看着沈况和穆云弗进了房间的。
对面的杨天知见状不免笑道：“我听传言说成仁这徒弟姑娘缘很好，现在看来传言没说错啊。”
杨天知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拱火，但韩仲景此刻也只能希望沈况自求多福。
不过当下云清幽也在，所以韩仲景还是要为沈况沈况说两句好话。
杨天知说完，韩仲景接过话道：“那崔明朗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况这小子吃完饭不走看来是还有下一步打算。云师姐，看来我们还要在此小作等待了。”
韩仲景话音刚落，云清幽便冷哼一声道：“前辈说的没错，那臭小子的姑娘缘的确很好。”
云清幽自然是在说反话，韩仲景闻言只觉得沈况日后在她这儿可能还要再吃一次苦头。
当然云清幽也明白沈况当下情形，她有些生气其实都是在为独孤南乔打抱不平。
云清幽的怒意虽然遮掩的很好，但就连杨天知都能察觉到。
杨天知也便替沈况解围道：“少年人有勇有谋有担当，不像是会沉溺女色的样子，不过也是得学学他师父了。云师侄，你莫要生气，这小子我看着就不像是好色之徒，他有此种做法肯定是另有打算。”
韩仲景闻言也跟着附和道：“前辈说的没错，师姐你也知道这臭小子的脾性，他不是那样的人。”
云清幽闻言只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杨天知见状笑了笑，韩仲景这个做师叔的已经很够义气了。
不过杨天知却是突然很想打趣一下，故而又笑道：“韩师侄，我听说那女娃娃来自咱们大魏的潭州，就是女子冠绝大魏的那个潭州。崔明朗找这姑娘怕也费了一番力气，姑娘家又有修为在身，还是有机会踏足宗师境的，难得呀。”
听着杨天知掺真带假的实诚话，韩仲景也无可奈何，事态逼人，韩仲景只希冀沈况自求多福了。
另一边，沈况与穆云弗进了房间后他略施小阵，简单封锁了当下身处的位置。
不过他这点修为对一般人管用，对云清幽三人自没什么用。
沈况和穆云弗两人当初其实也就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即便沈况送出了那枚无字印章，顶多也只能算是没有觉得会再见的朋友。
所以这般相遇再至此刻的单独相处，两人都没料到，甚至还很意外。
与沈况同在一个屋檐下后穆云弗也开始有了些拘谨，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觉得自己当下的境遇实在落魄。
但沈况因为十分担心时雨和湘儿的情况，所以只是简单的寒暄两句话便直入了正题。
进了房间后，沈况让穆云弗随便坐下，他自己也随便搬了个椅子在桌边坐了下。
沈况先开口道：“没想到能与穆姑娘在此相见。”
说话间，沈况给自己和穆云弗都倒了杯茶水，方才酒喝地多，嘴里味道不太好，此刻便喝点茶缓缓。
穆云弗从坐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闻言，她稍稍抬起头只是没有敢直视沈况。
穆云弗低着头，笑容牵强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穆云弗最开始是被崔明朗安排来杀沈况的，所以当时见到沈况时穆云弗会意外。不过如今崔明朗计划有变，不仅不用再杀沈况，他还打算将穆云弗送给沈况。
穆云弗清楚自己的目的但不知道沈况的想法，所以当下她才会是这般反应。穆云弗说完，沈况缓缓道：“记得当初分别时穆姑娘是要北上的，为何如今会辗转到了崔家。”
听沈况说起这件事，穆云弗不禁轻叹一声，要怪就只怪世事难料。
穆云弗自嘲了一声，而后带着略显疲惫的语气道：“其中事情缘由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反正我当下就是这么个处境，让沈公子见笑了。”
一句说完，穆云弗终于抬起头，她看向沈况又道：“直到见到沈公子你我才知道，原来崔氏今天绑的那两个小姑娘与你有关。”
虽然沈况和穆云弗是旧识，但当下他也不敢确定穆云弗是什么情况，故而即便沈况很想知道时雨和湘儿的情况，但此刻他还是强忍下了心中激动，稳住了自己的反应。
沈况道：“所以我今日就来了，她们都还安全吗？”
穆云弗闻言摇头道：“我只在下午见过她们一面，像是被带走了，不过并没有吃什么苦。”
沈况闻言顺势又道：“穆姑娘，你知道她们被藏在了什么地方吗？”
穆云弗虽然有心想帮沈况，但只可惜她真的不知道两人被藏在了哪里，故而穆云弗只能带着失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崔府就这么大，他们也藏不到其他地方去。不过沈公子你要小心，崔府高手如云，你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沈况自然没有把云师叔和韩师叔的事说出，虽然没有得到线索但沈况还是感谢了穆云弗。
事言及此两人彷佛戛然而止，没了再继续下去的言辞。
穆云弗没有表明自己此来的目的，沈况就也没有问，但其实两人心里多少都清楚。
房内短暂安静了片刻，两人各自低头沉思，各自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沈况在考虑着能不能从其他角度问问穆云弗，毕竟她就在崔府，见到的看到的肯定多些。
而穆云弗则在考虑如何向沈况表明来意，即便被沈况拒绝她还是要说的。
故而片刻后，两人都开了口。
“穆姑娘...”
“沈公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只不过两人之后又都不约而同地想让对方先说，沈况于是笑着道：“还是穆姑娘你先说吧。”
穆云弗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示意沈况先说。
沈况见状也不推辞，径直开口道：“穆姑娘在府上有没有注意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是奇怪的地方？”
穆云弗是很早之前就跟随崔明朗到了东海城的，只不过她在这里更像是个丫鬟，崔明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要说崔府有什么奇怪的人，穆云弗觉得有很多奇怪的人。
不过那其中有些穆云弗认得，是清河崔氏培养出来的黑剑侍。
但黑剑侍本就是些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沈况也知道，故而穆云弗明白她们在沈况眼里并不奇怪。
要说奇怪的地方，穆云弗回想了片刻，还真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她随即道：“府中有好几处地方家中家丁丫鬟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只有崔明朗或是得了他的准许的人才能自由出入。之前我听其他人说因为那里是禁地，要么有什么秘密，要么就是一些老前辈清修的地方，不能被打扰。”
如此说完，穆云弗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她紧接着又道：“要说奇怪的人当下我也想起来一个，那是前段时间才进府的一个人。当初我曾远远瞧见过一眼，只不过他整个人被罩在一个硕大的黑袍下，看不清面容，但就是给人一种很阴森奇怪的感觉，而且听说那人也住进了府上类似于禁地的地方。”
穆云弗一字一句的说着，沈况听的仔细，不敢漏了半点消息。
而远处屋檐上一直在关注的韩仲景和云清幽也听的仔细。
穆云弗说完，韩仲景道：“师姐，听这姑娘说完，你想想方才查探的时候有没有碰过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云清幽闻言眉头微微隆起，思量片刻后她缓缓道：“这府上倒是有些高手，但至于特别的我却是没怎么感觉。再说地方的话......”
说到这里，云清幽言语停顿，又思考了片刻。
“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几次都察觉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像是跟这姑娘说的吻合。”
杨天知听着韩仲景和云清幽的交谈倒是没有插话，他也是一直在关注沈况和穆云弗的。
到得现在，杨天知越发觉得李成仁收了个好徒弟。
小子不仅桃花运不差，头脑也灵活，杨天知心中笑了笑，任谁都想不到沈况会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姑娘穆云弗认识。
一招不慎，很有可能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杨天知先前都以为这次韩仲景和云清幽是如何也没辙了，但这才多久，事情就又赢来了反转。
那股奇怪的气息其实很微弱，云清幽先前都没怎么在意，但此刻细细想来难免有了怀疑。
云清幽思量了片刻后，甚至没有与韩仲景打招呼便身形一闪离开了。
云清幽离开后，韩仲景望向杨天知道：“前辈，到了此时您是不是能透露点消息了。”
杨天知闻言笑道：“那小子能有这头脑给你们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过多的我就不说了，能不能派上用场就看清幽师侄的了。”
杨天知说完，韩仲景也跟着笑了笑，有杨天知这句话就说明臭小子问出来的消息很重要。
“前辈，若是此番有了结果我请你喝酒。”
杨天知闻言则啐了韩仲景一口，“就你那几文钱的糟酒我看都懒得看。”
韩仲景见状笑道：“前辈，酒好酒坏管用不就行了，您要是有好酒不妨给我也尝尝，我也能比比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差别。”
韩仲景这话一听就是骗酒的，杨天知也不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时雨和湘儿被带进崔府后就一直待在了那处小院。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屋外依旧是一片大亮。
而湘儿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更加敏感了。
时雨好几次询问湘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湘儿都只说没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院外那六个境界一般的看门人也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雨从进房间不久后恍惚间就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但任凭她环顾四周都找不到这奇怪念头的来源。
湘儿其实和时雨有着同样的感觉，只是她一直没说，而且她愈发的警惕就是源于此。
无形中，也确有一道时雨和湘儿看不见的视线在注视着她们。
而且逐渐地，此人的视线全都放在了湘儿身上。
由于湘儿本身也是宗师境修为，而且又有韩仲景出手帮湘儿遮掩气息，所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湘儿的身份。
但一切总有意外的时候。
这道视线的主人并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而是方才一个不经意间她忽而察觉到，同样为人两个小姑娘身上似乎透露出了不同的气息。
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第四百四十四章 蛊毒
云清幽最初察觉到的那股怪异气息确有其在，也就是当下这道视线的主人。
为了东海城这次环环相扣的谋划，崔氏和高氏可谓煞费苦心。
城门那边，高言已经带着人返回，只留下几名心腹配合崔氏的人一起安顿入城的两千兵卒。
楼外楼、星月神教还有周家的人都已离开了东海城，当然姜凝等几人还留在周家的消息崔明朗和高言也都清楚。不过当下这时候只要全力针对沈况就行，至于姜凝几人无须再分心。
高言和崔明朗的一举一动不仅关乎他们两大家族本身，顺带着，东海城内的大小家族也都要紧跟形势，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都生怕再出半点意外。
城门那边的动静，没有哪个家族敢派人近距离打探，所以周家死伤到底如何，少有人知道。
可往往这般事由越是模糊，越容易引起旁人猜测。
故而在高言带人返回后，又有一批家族开始派人接触崔氏和高氏，都是投诚以求自保。
县令赵哲及东海城内几位家族的家主在崔明朗和沈况谈完后一起走进了崔府，人群中还有一人来自南梁，是那琅玡王氏的门客。
高言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来，而是包揽了解决今晚投诚的大小家族一事，这也是个麻烦事。
这般否极泰来的结果也让高言白天的阴霾顿时消散，如今的结果可比预想的还要好。
房间内的沈况，在从穆云弗口中得到重要的消息后并没有太过激动。
随后，沈况继续问道：“穆姑娘，那几处地方你有没有近距离打探过？”
穆云弗闻言点头道：“我先前好奇，曾靠近过一处地方。但不知为何，我只要靠近，心中就会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心悸之感，像是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旁人的视线中，所以两次之后我就再没再尝试过。”
话说到这里，沈况见穆云弗不知为何忽而神色落寞，脸上也盖了一层浅浅的愁容。
穆云弗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而沈况却是径直问道：“穆姑娘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
穆云弗闻言看向沈况，一时间似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况看出了穆云弗的考量，故而又道：“穆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我或许帮得上忙。”
穆云弗闻言，神色中是有过一瞬间的喜悦的，其实她也的确抱过这种希望。
穆云弗后来纠结了良久，不过还是说了出来，“沈公子，不论崔氏本身还是这座崔府都十分古怪，我之所以这么说和我的遭遇有关。我的......”
就在穆云弗打算继续再说下去的时候，她忽然表现出一种十分痛苦的神色。
陡然间，穆云弗眉头紧皱，双腿也在一瞬间无法站立，整个人直直跪了下去。
她十分痛苦的抱着头颅，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沈况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后立刻作出反应，沈况立刻运转真气渡给了穆云弗。
在紫色真气进入穆云弗身体之后她的痛苦感才渐渐消散，不久之后，穆云弗恢复正常。
沈况将她拉起来后不解问道：“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穆云弗闻言神色尚还有些涣散，像是还没有完全扭转过来。
穆云弗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虚弱道：“沈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实崔氏的高手一直都在抓捕各路江湖人，崔氏以各种手段迫使这些江湖人为他们效力，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能感觉到，自己是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或者说是蛊。”
沈况闻言道：“这种蛊毒很难解？”
穆云弗点头道：“至少我自己没有能力解开。我之前甚至还偷偷翻阅过医术，但也都没有发现我所中蛊毒的记载。我的真气暂时被封，一部分记忆似乎也没了，但今日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上。”
沈况示意穆云弗坐着休息，之后沈况道：“应该是种蛊毒的人预料到你们会往外说，所以当你们想说的时候蛊毒就会发作。”
屋檐上的韩仲景和杨天知虽然没法看清屋内发生的一切，当房间内的动静，包括穆云弗的反应两人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穆云弗恢负正常后，韩仲景看向了杨天知。
只不过韩仲景还未开口，杨天知便提前道：“师侄，这回你就别看我了，你天天与药打交道难道看不出那姑娘的病症？”
韩仲景道：“屋内状况我看不见，如何能知晓。只不过从那姑娘的反应来看，像是一种不常见的毒。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人意识的毒不是没有，只是发病的状况与之不一样，可能是新配出的毒。不过前辈，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韩仲景自是想向杨天知打听这下毒之人的情况，按理说可以配置出这么难的毒药，自身也应该有些实力。
杨天知道：“论实力师侄你我相当，我自然知道这崔府内另有高手坐镇，但至于是谁，又藏在哪里，我是一概不知，除非是有大宗师前来。不过这般高手不说没有，即便有也不是他崔氏有面子请得动的。师侄可莫要以为我是在敷衍你，我此番来也只是为了了结一桩夙愿，崔氏又保证无需如何出手，何乐而不为。至于崔氏的其他事，我了解也不多。”
杨天知没有必要撒谎，韩仲景明白。
如此说来，当下的崔府内必定有一个高手连他们三人都没有发现。而既然不是大宗师，那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杨天知说完，韩仲景道：“那就看云师姐的了，此番有了注意肯定不会再无功而返。”
就在杨天知和韩仲景言及此时，云清幽又将方才察觉到有异样的几个地方重新走了一遍。
因为已经有了考量，故而当下再来云清幽仔细了许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再次查探，云清幽发现那股奇怪的气息仍旧在，但她一时间都没找出其源于此。而在云清幽走到最后一处有异样的地方时，经仔细探查，她陡然发现此地奇怪气息比其他地方都更为浓厚。
云清幽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也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而且并不大。
但这一次，云清幽没有像之前一样再轻易离开。
她缓缓走过小院的每一处，她在细心感受。
与此同时，待在小院里的时雨和湘儿忽然感觉原本那股莫名奇怪的视线突然间又消失了。
连带着，湘儿还察觉到方才还在的那六个看门人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两人这一次也是确定，真的有人在暗中窥探她们。
时雨下意识就将湘儿护在了身后，站在时雨背后的湘儿下意识嗅了嗅时雨身上的气味，而后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
大概是与时雨待得太久，所在人间自己也渐渐被同化，而且还有韩仲景的出手，所以湘儿很多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她有时甚至都会忘记自己是个剑灵。
在忽然意识到这个件事后，趁着这个安全间隙湘儿在时雨耳边轻轻道：“时雨姐姐，有人在监视我们，而且他和我一样都不是个真正的人。”
时雨知道湘儿的意思，如此说来，那道莫名的视线很可能来自一个山精鬼魅。时雨闻言道：“湘儿你别怕，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易出手。你们既然都不是人类，他可能对你的感觉就更敏锐，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危险了。”
湘儿明白时雨姐姐是在为她好，所以闻言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到了此刻，局面渐渐打开。
那道莫名视线的主人的确不是人，而是一头精怪，倒并不是因为有着人类大宗师的实力云清幽才找不到，这都源于他自己的本命术法。
这精怪是崔氏专门用来对付沈况背后的高手的，虽然精怪也只有三级小宗师的实力，甚至还不擅长厮杀，但他的这招本命术法能让他面对巅峰小宗师都可以自保。
收回视线和原本的六个傀儡则是担心云清幽可以借此找到太多蛛丝马迹。
不过这头精怪很明显低估了云清幽的实力与耐心，在锁定了位置后，云清幽即便寻不到也是久久留在此处。
云清幽没有明白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将自己和旁人藏得如此隐蔽，但至少证明对方不好对付。
一番慢走打量没有看到端倪后，云清幽走到小院正中处，竟是就此打坐了起来。
远处，韩仲景和杨天知注意到了云清幽的动作。
韩仲景微微一笑：“看来师姐是找到地方了。”
杨天知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闭上双眼也感知了一番，韩仲景就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杨天知的动作。
片刻后，杨天知睁开双眼道：“是有那么一丝古怪，但实在看不真切。”
韩仲景闻言笑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定是个极其擅长隐匿的高手，兴许境界不如我们，但这一手本事冠绝江湖。而之所以会让我们感受到一丝异样，是因为他要分神盯着时雨和湘儿。哈哈哈，既然寻到了位置，那就接下来就不难了。”
杨天知闻言却是摇头道：“莫要小瞧了此人，也莫要小瞧了崔氏。”
韩仲景知道杨天知这句话既是告知，也是一次提醒。
屋外的这些变化，沈况不知道。
在听过了穆云弗的话后，沈况开始思量起该如何行动。
穆云弗见沈况沉思虽不愿打扰，但她来的目的还是要与沈况说的。
只不过还不等她开口，沈况忽而又道：“穆姑娘你放心，崔氏的毒我虽然解不了但我师叔一定可以。”
听到沈况的话后，穆云弗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就又散去。
穆云弗看着沈况道：“沈公子你知道崔明朗为什么要派我来吗？”
沈况闻言看着低下头去的穆云弗，哪还不知道其中意思。
沈况无奈道：“穆姑娘，我师叔就在府中，你若是愿意冒险我待会儿可以带你去见我师叔一面。师叔或许有办法，而且这样的话师叔也能得到些蛛丝马迹。至于其他事，穆姑娘就不要为难自己了，我也不能答应。”
沈况言尽于此，穆云弗也明白，而且有医圣前辈出手，解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故而穆云弗点头感谢道：“多谢沈公子。”
转念再次注意沈况这边的韩仲景也觉得或许真的可以从穆云弗身上找到解开谜团的可能。
杨天知见状道：“师侄，你们的运气还是不差。”
只不过这一次韩仲景却是道：“离水落石出越近也会越难。”
杨天知闻言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接话，他而是岔开了话道：“经此一事，崔氏误打误撞还真聚拢来了一波江湖家族。”
韩仲景这一回同样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落在云清幽那边，他还是担心时雨和湘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又猫
县令赵哲和东海城几位家族的家主前来一是为了城内后续布防安排一事，这二来自然也是为了城内江湖家族的整顿问题。
沈清左的事早就被人抛诸脑后，赵哲几人自也识趣的没人提起。
说的好听点他们是两大家族的手下，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一条狗是没有权力过问主人的事，因为它们本就不会说话。
崔明朗是饭桌上的绝对主角，不必于面对沈况，面对这些人他的话是绝对权威。
隋家和周家一倒，能分到最大一杯羹的自然就是最先倒台的常家。而这一点，今晚在座的所有人也都默认了。
但常家之后会是谁，其余几人就靠今晚争取了。
而相对来说，县令赵哲的地位动摇不了，所以他也是最轻松的。
两大家族揭竿而起后，赵哲迅速响应，故而两大家族也给了赵哲不少好处。
今晚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当下崔府内可不止他们一拨人，崔府外也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房间内，是各家家主不动声色的巧言伸辩，坐在主位上的崔明朗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
崔明朗心如明镜，却半句多的话也不说。
虽然之前与沈况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如今他心情畅快，依旧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即便其余人敬酒他也视若无睹，只自顾自地喝着。
高言那边一切进展更是顺利，这些原先中立的大小家族既然今晚会抢着来那就说明他们已经考虑好了。那么站在高言的角度来说，无论什么条件就都由他说了算。
崔府内，崔明朗虽然没有派人时刻监视着沈况的一举一动，但还是派人在沈况入住的小院外盯着，只要沈况离开就要跟着。
不过房内这场酒宴过半，沈况的小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另外，与沈况一起来的除了韩仲景外竟然还有一个云清幽，虽然在之前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崔明朗还隐隐担忧，但一直到现在都没了下一步，崔明朗也便对自己的安排愈发笃信了几分。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就在前线薛存孝部堪堪攻克鱼楼城之时，东海城内崔府的这场酒宴也草草收场。一番明争暗斗的结束，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送走了赵哲等人后，手下人来抱，韩仲景和杨天知僵持在了屋顶上，云清幽则在那处小院开启了打坐，已有半个时辰，且没有想离开的样子。
另一边，沈况依旧在入住的小院没有离开，与之一同进去的穆云弗同样还在里面。
崔明朗一边听手下人的汇报，一边慢走沉思。
照目前来看，沈况和韩仲景那里出不了什么乱子，可能会有的不确定就在云清幽那里。
崔明朗不知道云清幽是真的发现了那位前辈的藏身之地，还是只是误打误撞到了那里。
但崔明朗既不能放任事态不管，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否则就会有心虚得嫌疑。
所以崔明朗命令手下人严格监视云清幽得一举一动，且调集了几位高手，一旦有任何意外就一起出手帮助那位前辈。
只要那两个小姑娘在自己手上，崔明朗就不担心。
这般想着，在路过身旁一抄手游廊之时崔明朗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那轮已经明亮得月亮。
明月照影，今夕何夕。
跟随崔明朗一起的两名手下见状也就此停下，真正半刻钟的时间无一人出言打扰。
两大家族目前的处境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如此布局东海城也是给自己留一个靠得住的退路。
起兵起兵，清河崔氏、齐州高氏外加一个关风郡郡尉侯景。
明面上看是三股势力联手，但其实背地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聪明。
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撑起一段时间，到时候北方再乱他们趁火打劫的机会会更高。但哪知起兵不足两月，便被提前布局好的独孤崇打的节节败退。即便有侯景撑着，但时日一长他看不到希望，自也会生出保全自己的想法，乱世之中谁都靠不住，自然只有自己强大才行。
前线的节节败退使得包括驻守陈台在内的侯景都不愿意再白白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时日一长，心生间隙，只会让这场叛乱败的更快。
北方的慕容鲜卑只能是一帮手，坐不了后盾。
无论崔氏、高氏还是侯景，最后的打算都是投降南梁，而一旦投降南梁，手中筹码越多能得到的也就越多，即便往后再被南梁派到边境抵抗北魏，到时候也是国与国的争斗，北魏再出手也需要掂量掂量。
知道的越多，看到的越全，崔明朗也便越比其他人失望。
清河崔氏，传承百年的家族面对朝廷还是没什么还手之力。
天上明月散发着幽幽月光照耀每一个人，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愁绪，明月终究难解愁。
良久之后，崔明朗恢复神色，淡淡道：“走吧。”
身后两人闻言也未开口，只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韩仲景和杨天知的对峙仍在继续，只是毫无紧张感可言而已。
沈况那边再与穆云弗谈完后便打算先带她去见自己的师叔，但为了隐蔽起见，沈况的动作十分小心。
沈况离开房间，他在小院中散出意识在查探周围有没有潜藏的高手。
果然，虽然一开始崔明朗没有派人，但当下小院外确实有了高手。
而这也让沈况犯了难，一旦他带着穆云弗离开，崔明朗肯定立刻就会收到消息，那到时候事情又会有转折。
另一边，杨天知自然看出了沈况的窘境，故而笑道：“仲景师侄，你那师侄似乎有了难题。”
韩仲景闻言笑道：“那就要难为前辈一下了。”
起先说完，杨天知还没反应过来是何事，不过韩仲景话音刚落便大步流星的在屋檐上横跳，显然是朝着沈况所在的小院去的，一时间，他哪里还不知道韩仲景的意思。
杨天知无奈一笑，即便如此，这个闷亏还是要吃的。
韩仲景动身后，杨天知也立刻跟上，几个呼吸间两人便落在了小院中。
沈况见到韩仲景后也陡然间送了一口气，再见到紧跟而来的老人，又立刻提高了警惕。
韩仲景见状道：“不用紧张，这位前辈说来与我们还有些渊源，不过你不用认识了，知道他不会对我们出手就好。”
沈况闻言也便拱手叫了句前辈。
杨天知抚须一笑，对沈况颇为满意。
随后韩仲景又接着道：“你这边的情况我也知道，你云师叔那边暂时不用管，先随我进去我看看这女娃娃中的是什么毒，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有所突破。”
闻言，沈况看了穆云弗一眼，穆云弗也紧随其后向韩仲景道了声谢。
“云弗多谢前辈。”
韩仲景闻言摆手道：“无须道谢，相互利用而已。”
韩仲景对穆云弗的反应较为冷漠，但穆云弗也说不上什么，对方愿意出手就已经不容易了。
随着韩仲景和杨天知的到来，小院外那个驻守的高手也就识趣没有再探听消息。
沈况和穆云弗跟着韩仲景进了房间后，韩仲景便在桌边坐下替穆云弗把起了脉。
韩仲景在将手指搭在穆云弗手腕之初神色还未有什么改变，在韩仲景的感受中穆云弗的脉象平稳不像是有病症或者中毒的迹象。
但任何的蛛丝马迹自然逃不出医圣的眼。
片刻后，沈况只见丝丝真气从师叔指尖浮现，真气继而随着穆云弗的奇经八脉流向身体各处。
这不是一门简单的技艺，单单是将真气切割成这般细如发丝的线也不是简单的事。
杨天知是第一次见韩仲景诊治，其实沈况也是第一次见师叔这般出手，也自然都被折服。
杨天知先是看了看沈况，之后视线又落在韩仲景身上笑道：“小娃娃，你师叔这招他日可以让他教教你，可别以为只难在真气成线一事上，这其中的难点和妙用等你踏足宗师境就会明白了。”
说罢，杨天知也不管沈况的回答，继续仔细盯着。
沈况倒也只轻轻嗯了一声。
如此片刻后，韩仲景感受到了一些端倪。
每当真气游走于穆云弗头顶和腹部的两处穴位时，隐隐间都有一层阻隔，虽然阻隔很小但韩仲景还是感受到了。
在记下这两处穴位时，韩仲景继续闭眼诊把脉，很快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韩仲景一边把脉一边开口问道：“小姑娘，崔氏之人是不是给你吃过什么东西？”
穆云弗闻言如实道：“崔氏每月会给我们这些人定量解药，不然我们就会死。”
“什么时候中的毒还记得吗？”韩仲景继续问道。
穆云弗闻言思量了片刻但并没能给出答案，韩仲景见状则又问道：“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吗？”
而这一次穆云弗又是摇了摇头。
“第一次毒发的时间还记得吗？”
穆云弗依旧摇头。
如此韩仲景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后，穆云弗给出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不过韩仲景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深沉，反而是想早有预料。
之后，韩仲景没有再继续追问。
沈况只见原本四散于穆云弗体内的真气细线在慢慢朝着她头部和腹部的两处地方汇聚。
而随着真气的汇聚，韩仲景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深。
如此良久之后，两股汇聚的真气轰然而散，韩仲景也睁开了眼睛。
沈况急忙问道：“师叔，怎么样了？”
韩仲景起身道：“这位姑娘中的是毒，但又不是一般的毒，似蛊似毒。这毒连我都没见过，不过我有法子暂时压制。”
说着韩仲景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递给了穆云弗道：“先把这枚丹药服下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事后我会尽快帮你解毒，姑娘你不用担心。”
“谢谢前辈，谢谢前辈。”穆云弗喜道。
沈况随即也道：“师叔，那这毒出自什么人之手你知道了吗？”
韩仲景闻言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杨天知，韩仲景笑道：“前辈您有些不地道。”
杨天知闻言哈哈一笑，倒是没有说话。
韩仲景随即道：“百年崔氏还真不一般，若不是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今日或许还真不知道。”
闻言，杨天知也便知道韩仲景不是在瞎说，他笑道：“仲景，你医圣二字绝非浪得虚名。”
韩仲景笑道：“又猫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稀少，在当世山精鬼怪如此稀少的情况下，这只又猫怕是唯一的一只了吧。”
杨天知也跟着笑了笑道：“我要是说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师侄会信吗？”
韩仲景点头道：“自然会信。”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不算解决的解决
沈况是第一次听说又猫这种东西，但听着师叔的话沈况也意识到，又猫应当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精怪。
随后，韩仲景又道：“前辈，这崔氏费的代价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杨天知闻言笑道：“这些事与他们自己的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师侄，莫要怪我不提前告诉你，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韩仲景道：“如何敢怪罪前辈，就算前辈一开始就与我和盘托出，我也要考虑话的真假。前辈，这又猫打造一次如梦境般的世界对它修为的损耗怕是不小吧。”
杨天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与它接触过，只知道它已化形成人，有宗师境的修为。我之前曾尝试过一次，但它隐匿气息后我半点踪迹都察觉不到。不过，它的这般手段用在杀我们这些人身上机会不大。”
韩仲景闻言也知道杨天知的意思，这又猫虽然古怪但不仅对云清幽造不成威胁，当下反而还有被云清幽找到的可能。
杨天知说完，韩仲景随之道：“只要又猫愿意藏，云师姐就发现不了，即便又猫就在师姐周围。只不过那只又猫如今被云师姐锁定了大概位置，它耗不起。”
杨天知闻言道：“崔明朗可不是傻子，他不会允许你们一直待在这里的，最多明天一早就会让你们离开。”
韩仲景笑道：“既然崔氏不惜用出这般法子，那我也就不奢求能轻易救出时雨她们了。但我不会就这么离开，之后我会一直跟着以确保我那宝贝徒弟的安全。至于杀人的事就交给沈况那个臭小子吧。”
杨天知道：“那个小娃娃一个人想做到，有点难。”
韩仲景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前辈你也不用在这儿替崔氏卖关子，杀人于崔氏不是一件必要的事。做到了自然锦上添花，但做不到对他崔氏也没什么影响。想恶心朝廷的同时又恶心我们玄机山一次，这崔明朗的心思够重的啊。”
虽然韩仲景说及这些时神色很平淡，但杨天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了怒意。
沈况和穆云弗一直就站在旁，听师叔和老前辈谈话，虽然云里雾里，但还是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
一句说完，韩仲景看向沈况道：“与我一起去见你云师叔吧。”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
韩仲景的愠怒里其实还隐藏着担忧，又猫这般山精鬼怪对于气息的察觉更是敏锐，湘儿暴露在它的面前时时刻刻都会有危险。
这般担忧甚至比事情本身还要严重，故而韩仲景要跟着也是为了确保不能出意外。
韩仲景对沈况交代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径直朝着云清幽所在的地方去了。
沈况见状与穆云弗一起紧随其后跟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小院，监视在旁的那位崔氏高手也只能将消息即刻呈交给崔明朗。
而这一次，杨天知没有再紧跟着，因为他身在哪里都一样。
一直打坐的云清幽其实也有些心烦意乱，因为她能感受到古怪就在此处，但任凭她如何查探也无法找到根源所在。
察觉到韩仲景来了后，云清幽缓缓睁开了双眼。
韩仲景见状径直道：“师姐，与你藏匿的是只又猫。”
云清幽闻言明显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她不知道又猫是什么。
这不奇怪，又猫这种东西若不是当今古籍还有记载以及一些个口口相传，可能早就被人忘了。
“是只已经化形了的精怪？”云清幽反问道。
韩仲景闻言点头道：“没错，不过又猫这东西极为难缠。它们擅长隐匿，尤其是化形了的又猫，隐匿的手段更是难以察觉。时雨和湘儿大概是被她藏在了依靠消耗修为搭建的梦境世界里了。虽然就在我们周围，但又猫若是不收了梦境，我们很难找到。”
说这些话时，韩仲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那只又猫是听见了的。
对于自己的身份能被准确无误的认出，这只又猫自己也很意外，它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认得。
而且它本能直接告诉他，外面的一男一女很危险。
韩仲景说完，云清幽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破了这个梦境世界？”
韩仲景道：“只有等到它真气耗尽再难维持梦境世界之时，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云清幽闻言看了眼沈况以及站在他身边的穆云弗。
云清幽道：“让你杀的人你有信心吗？待人杀了我一个人就能打烂崔氏。”
不待沈况回答，韩仲景便接过话道：“要他去杀一国公主不是一般的难，不过他走一趟洛阳再说吧。时雨和湘儿这边我来跟着，师姐你往后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
听到这句话，原本语气还算和善的云清幽忽而冷哼道：“忙我自己的事？我有什么事你能不知道？”
韩仲景其实在话音刚落之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云清幽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哪里还有狡辩的机会。
被骂了一顿的韩仲景难免在心里腹诽了一遍自己的师兄，一去南梁那么久，事情不知办完了没有。
韩仲景闻言硬着头皮道：“师姐，崔氏不一定会将时雨和湘儿带去南梁。”
云清幽闻言瞪着韩仲景道：“最多一月这些人都要退守南梁，前线独孤崇的大军推进势不可挡他们拿什么阻挡，这般小打小闹再激烈，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怕的不是把时雨和湘儿带去南梁，而是南梁萧氏嗅到什么蛛丝马迹。”
两个巅峰小宗师如今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何不憋屈。
两大家族的失败无可避免，到时候时雨和湘儿势必会被带去南梁，不过韩仲景以为只要能联系到师兄一切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说到底，崔氏是想假借此事给自己拖延时间，最后的结果他们已经不管了，保全自己就够了。
云清幽越想心中怒意越盛，她将真气凝练于拳头之上而后一拳轰出，小院内的两面墙应声而倒。
杨天知不知何时也来了这里，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他看向韩仲景和云清幽道：“仲景师侄日后跟着出不了什么问题，清幽师侄莫要动怒。”
云清幽闻言瞥向杨天知，便是杨天知碰上那眼神时也觉得后背发凉。
韩仲景看笑话道：“前辈，今日的事我们认了。你不妨让又猫出来我们见一见，我保证只是确定时雨和湘儿丫头的安全，不会动手。”
杨天知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道：“小前辈，现身吧。”
又猫虽然境界比三人低，但论年纪的确是位前辈。
杨天知说完不久，小院中的一处角落便凭空多出了一位全身黑色衣着的姑娘。
姑娘家与人类无异，但他脑袋上的一双猫耳表明了她的身份。
面对韩仲景和云清幽，又猫还是有些畏惧的，所以她只是象征性的前进了几步后自我介绍道：“两位好，我叫琦画。”
说话间，名叫琦画的又猫轻轻挥手，时雨和湘儿的画面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见到这一幕，韩仲景和云清幽也稍稍放下心来。
韩仲景也说到做到，和云清幽都没有出手。
如此看完后，云清幽看向杨天知道：“前辈，臭小子一人想杀公主难如登天，若是一直无法得手难道一直不放人吗？”
这个问题直击关键，不过此事杨天知之前也和崔明朗商量过，所以杨天知闻言后道：“清幽师侄放心，如果日后时机成熟崔氏会放人的，但前提是那小娃娃真的要准备动手不能瞎耗时间。”
云清幽闻言只是看了沈况一眼没有回应杨天知的话。
小院这边的情况崔明朗一字不落都了解到了，而听到韩仲景最后的话时崔明朗也终于放下了心。
即便是两个巅峰小宗师也终究突破不了那位前辈的手段。
时雨和湘儿那两位姑娘崔明朗自然是没胆子杀，但是留在手里也算是一张底牌。
尤其是时雨的身份，若是南梁朝廷知道了，肯定会花费更大的代价来交换。
崔明朗自也想将这个好处留给自己用，但前提是要如何处理两位巅峰小宗师的纠缠。
当下这时候也由不得崔明朗想太多，想将局势稳定住，日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留在梦境中的时雨和湘儿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时雨还是警惕地将湘儿护在身后。
有琦画这只又猫和杨天知在，韩仲景和云清幽想越过他们毫发无伤的救下时雨和湘儿基本没有可能。
故而即使无限纠结，到最后也只能顺了崔氏的意思。
韩仲景和云清幽最后带着穆云弗留在了崔氏，沈况则独自一人离开崔府。
回程路上，沈况一直在回忆今夜的事以及崔氏的目的。
一切因果缘由其实不难猜，但时雨和湘儿在他们手上，让他们可以思考的空间小了许多。
如此一路回到周府，东边天际已是露出了鱼肚白。
周府内，林晚照三人也是一夜未眠。
及至清晨时分见到沈况回来后，三人都即刻走了过来。
看着独自一人返回的沈况，虽然三人心中都有许多疑惑，但无一人主动开口。
一直到回到房间坐下后，沈况才徐徐将昨夜之事说出。
当听到时雨和湘儿仍在崔氏手上，三人都难免担心，但当知道有两位前辈跟着，便又放下心来。
个中曲折太多，前辈们可以插手，他们最多只能观望。
关于时雨的身份，沈况也没有瞒她们，知晓利害的姜凝和独孤南乔显然都很意外。她们如何也没想到认识了这么久的时雨妹妹会是那前朝遗孤，身份显贵的公主。
不过无论如何，时雨和湘儿的安全都有两位前辈操心，而沈况要做的确实刺杀当朝公主。
姜凝和独孤南乔都看出这不过是崔氏拖延的手段，有沈况的在其中，朝廷多少会焦头烂额些，但这无疑又与朝廷的利益冲突。
这样一来，沈况又会与朝廷有冲突，陷入了死循环。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一早我们先离开东海城，时雨和湘儿那边有师叔和云前辈看着出不了意外。我这边就先走一趟洛阳先看看，毕竟远离关风郡一带，即便两大家族手伸的过去也无法了解的太细致。”沈况如此道。
崔氏的这一步棋说来还是自保，如今东海城大小江湖家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如此一来与朝廷对峙的底气又多了。
而有了时雨，他们与南梁谈判的底气也有了，两全其美。
所以元池姝这位公主死或不死，意义不大，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多线作战
大家任谁都想不到，两大家族对于东海城的最终谋划针对的目标会是时雨和湘儿。
面对又猫，即便韩仲景一人对上易如反掌，但时雨和湘儿在对方手上，他也没办法。
玄机山与清河崔氏的梁子也就此接下。
回到周府的沈况在与林晚照三人说明情况后也没有再说话，到底是担心时雨和湘儿。
姜凝听完沈况的话后早就愤愤不平了，她既为时雨和湘儿担心却也替沈况担心。
林晚照知道知道在这些事上帮不了沈况什么，唯有替他解一解心结。
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况，林晚照轻声道：“郎君你莫要太担心，时雨妹妹那边有两位前辈在，会没事的。”
这本是沈况安慰她们的话，如今又被林晚照反过来安慰自己。
沈况闻言抬头看着正担心望着自己的三人，忽然间沈况心头一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们不用担心我，崔氏拿时雨和湘儿要挟师叔，说到底是不敢动杀心的。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怕崔氏或者高氏往后会将时雨的身份透露给南梁，如果是这样就又会有麻烦了。”
姜凝闻言立刻道：“你别担心，我会尽快传信裴慕儿让她在金陵盯着点这些消息。而且就算他们往后投靠了南梁，萧衍也不会允许他们随意做大的。”
时雨的身份究竟有多么敏感沈况即便现在还是没有姜凝清楚，而姜凝的话也是希望沈况不要太过忧心。
姜凝说完，一直没有开口的独孤南乔道：“那你往后就要直接去洛阳了吗？”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两人想知道的，因此南乔问完后其他两人也盯着沈况等着他的回答。
沈况闻言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过我会稍微放慢速度，等师叔这边的情况。要是师父知道了消息也出手的话就不用这边麻烦了。”
若不是沈况说起，就连姜凝都快要忘记李成仁了。
姜凝其实曾经问过父亲李成仁和祝潭在夺得那件东西之后到底干了什么。
父亲当时只告诉他和玄机山传出的一则预言有关，据说是李成仁的师父告诉他和祝潭的。至于其他，父亲也只摇头表示不知。
剑神前辈要是能出手这些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所以闻听此，三人也都稍稍放宽了心。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不止东海城这一隅。
蓟北关外的鲜卑慕容部绕过蓟北关直奔沧南城的消息蓟北关守军还不知道，但消息第二天，沧南城守军便八百里加急传给了坐镇陈台的侯景，而当侯景收到消息的大喜过望的时候，鱼楼城被攻克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包括主将曹休休在内的鱼楼城守军无一幸免，尽数伏诛。
鱼楼一破，陈台便再无阻拦，相比之下，南下的慕容鲜卑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薛存孝部占据鱼楼城后迅速站稳脚跟，鱼楼城被破相当于叛军的最后守地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往后不过两日，薛存孝便带兵走了一遭陈台城下，自是一种示威。
相比于东线战事的顺利，北线战事就显得极为焦灼了。
柔然大军在占据酒泉城后，半月之后都没什么动静，而被拦在更北方的那三万人柔然部队则一直与酒泉城大部队形成了夹击之势。
大将军宇文泰将军队的布防分成了主要两个部分，一是沿昌马河南岸驻军，这是为了防止另外三万人的突然绕后，另外则是沿着河西四镇一路南下至直奔洛阳的官道上。
且这部分大军与刚刚组建完毕不久的打秋军也形成了犄角之势。
洛阳，北魏宫城。
三公之一的丞相崔浩也有很久没再上过朝了，新帝元恪除了偶尔召见，倒也默认了他的做法，许他一直在家编纂国史，但对于进度一事元恪从不过问。
一来二去，配合着两大家族在东线战场的节节败退，朝廷上下渐渐传出了一些疯言疯语，当然都是针对崔浩的。
清河崔氏和齐州高氏落败后，针对于两大家族的清洗不出意外一定会进行，甚至与清河崔氏有姻亲关系的晋阳王氏可能都要受到牵连。
新帝上任，这些也正是他敲打朝臣，尤其是这些影响力颇大的大家族一个机会。
故而一时间，崔浩编纂国史结束就是他崔氏满门被斩的时候这般传言甚嚣尘上。
崔浩早有耳闻却半点不在乎，家中妻儿子嗣却为此奔波劳碌。
元恪倒也照顾崔浩的身份，甚至在早朝上也有意无意提过这件事，当时崔浩对于传扬这些疯言疯语的人极为震怒，但对于崔浩的处置到底是谁，他却只字不提，似乎有意在让人议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两大家族虽久占关东之地，但触手却早早伸及关中。
元恪此举是有意揪出两大家族的暗桩，这样即便日后清洗完两大家族他也能睡得安稳点。
崔浩之事到底只是洛阳城风云变幻的冰山一角，更大的讨论与谋划都是关于两线战事的。
平稳了几日的早朝今日又迎来另一变故，多事之秋莫过于此。
早朝之上，元恪接到了西南之地郡守陈广的奏折，苗疆还是动手了，他们联合多个西域小过在大魏西南之地掳掠，虽季节不对，但时机对了。
若是换作以往，陈广的奏折陈词绝对不会这般温和，怕早就祈求朝廷增兵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组建好的打秋军是驻守西南的王牌，也是西南几郡稳定的定心丸。
打秋军的提前组建绝对是一个极好的策略。
因为朝臣如今大多也知道打秋军的存在，所以对比并不担心，但是如此一来大魏三线作战很容易就会被拖垮。
元恪也深知这一点不过他没有一开始就言及，他反而接着打秋军一事又赞扬了一句三公的军事眼光。
崔浩虽然不在，但这话其他人可听得见。
即便没有当廷就议论，皇帝的举动无疑还是让他们心中起了波澜。
元恪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直接吩咐让打秋军不用着急出手，先诱敌深入再击之措手不及，力求一战解决。
另外，北线战场还是会每日传来奏折，这也是元恪的要求，无论大军小军行军司马都严格执行了。
按照宇文泰的推测，酒泉城内的六万柔然大军绝对不会就此满足，他们一定会趁机南下。
除非能保证在三战之内全歼对手，否则六万大军必定会让潼关以北生灵涂炭。
元恪和宇文泰都考虑过这个问题，故而昌马河沿岸和酒泉城以南之地的守军就是潼关以北百姓最后的保障。
看着北线呈上的奏折，元恪沉默不语。
见陛下如此，朝堂下的一众大臣也无人开口。
良久之后，元恪忽而想起许久没在奏折上看过的一人，灵光乍现，他随即看向太尉元爽问道:“元爱卿，许久没在奏折上看到高欢的消息，高将军如今今身在何处？”
要不是陛下提起，元爽可能也快忘记深入草原的高欢了。
元爽闻言随即道:“回禀陛下，高将军带着四千人神深入草原已许久未有消息传回。不过之前两关派人往北打探一次，似乎草原上有不少小部落被高将军率人洗劫一空。依老臣猜测，既然好消息坏消息都没有，高将军他们可能暂时安全。”
元恪闻言多少有些欣喜，虽然高欢的小打小闹对柔然造不成致命伤害，但多少也能让柔然大军提防后方安全问题。
元恪道:“已经很好了，高将军若是能再有所建树，柔然只怕会更忌惮。”
闻听陛下说起此事，元爽瞥了眼身旁的卢文渺和李戽，而后元爽道:“陛下，我与卢大人曾经拉着李将军一起研究过高将军的行军路线，有过一番大胆的猜测。”
“哦？爱卿快快说来。”元恪道。
“陛下，还是让李将军来说吧。”
闻言，李戽踏出一步道:“启禀陛下，高欢此人在宇文将军麾下时臣就与他接触过。高欢有将才，敢打敢拼。所以综合这些，臣斗胆猜测，高欢不仅是想搅乱柔然后方，他可能还想趁柔然后方兵荒，稳扎稳打直奔龙城而去。”
听到龙城二字，就连元恪也心意微动。
元爽紧随其后道:“陛下，若是高将军能做成此壮举，酒泉城的柔然大军可不攻自破。”
李戽说完的时候元恪心中也觉得有那么一丝可能，但等到元爽再开口后，他的意识又回到了现实。
元恪道:“何其难也。高将军不过四千人，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元爽和李戽其实也明白，但这是代价最小的法子。
“此事容后再看吧，独孤将军那边局势如何了？”元恪又道。
元爽回道:“回陛下，独孤将军已经命薛存孝进攻鱼楼，若是顺利，不要七日大军便可兵临陈台。”
“监天司和地网那边进展为还顺利，听说清河崔氏和齐州高氏已经在布局东海城了，看来是为自己找后路了。”元恪笑道。
元爽道:“因为单凭他们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元恪闻言笑了笑，倒是还有另外一件有趣事他没说，那个许久不见的年轻人竟也到了东海城。
若是说愧疚，至少元恪自己没有，但他替死去的父皇对东海沈家抱有歉意。
早朝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但一切事由却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天一早，沈况和带着林晚照几人离开了东海城，崔氏的探子是看着一行人离开的。
崔府内，说着只是出个力的杨天知并未离开，那只又猫也开始以真面目示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高欢部的近况
高欢部自那夜在草原上解决掉一个孤零零的部落之后，高欢下令全军做了一个小的停留。
部落能上战场的男丁都被高欢下令斩杀，其余老幼妇孺则被高欢赶至草原更深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不过这其中，高欢留下了那个名叫莫克的女子。
这个会说汉话的柔然女子，高欢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她与其他人不一样。
当然不是沉迷于对方相貌，而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尤其是在花满庭提醒完，高欢越发觉得莫可或许在以后会有用处，因此高欢就将莫可俘虏了。
姑娘家虽然被俘虏，但她明显没有一个做俘虏的心。
不仅随意在军营里溜达，反而有时候还敢与手下人搭话，问这问那。
莫可姿容美丽，惹得一群大头兵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哪里会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而且主要她问的也是些可有可无的问题，比如问其他人来自大魏何地，又都有哪些风俗。
一来二去不过几日，莫可得名字就在军营里传开了，甚至有好事者专门扯乱七八糟的理由过来搭话。即便莫可不问，其他人也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莫可也不拒绝，只要别人愿意说，她就愿意听。
一开始，高欢还不怎么管她，只要她不逃跑，其他都好说。
但几日一过，高欢见她过得如此惬意毫无做俘虏的样子，便禁止她随意走动，更不能与其他人搭话。
这命令起初高欢只对莫可一个人说了，后来有几伙想来找莫可搭话的都被高欢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那之后，就没人敢随意与莫可搭话了。
底下的士兵们其实都将莫可看作是主将高欢的私人俘虏，至于私人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心知肚明。
莫可这般，高将军吃醋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原地休整过几日又补充了足够的粮草之后，高欢率领大军继续向草原深处开拔。
大军边前进边放出三路斥候，严密盯防前进路上可能会有的埋伏。
高欢知道，自己带兵进入草原这么久又接连端了好几个部落，柔然王庭那边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说不好，柔然派出的围剿自己的部队已经或者早就到了周围。
故而高欢越是往后行进的就越发小心，他自己的一个失误葬送的可就是所有兄弟的性命，由不得他不小心。
这一日，草原上艳阳高照。
已是四月初的日子，放眼望去草原上已是绿意盎然。
正午时分，高欢下令全军原地休整，放出去的斥候不必再深入查探。
因为这一路大军轻装简信，所以就连高欢这个主将的衣食住行都很简朴。
高欢、花满庭等几人围坐在一起啃着干粮和风干牛羊肉。
花满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壶酒，围坐的一群人一人一口传着喝。
接过酒壶，高欢痛饮了一口后满意地擦了擦嘴，长久的风餐露宿，高欢也是胡茬满脸，但他也顾及不到这些。
高欢脸上露出笑意道：“这才够劲，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痛饮了。”
说罢，高欢便将酒壶还给了花满庭。
花满庭没立刻去接，而是道：“高将军，这几日没什么特殊情况，您几日多喝点没关系的。”
花满庭一句说完，周围几人也便都跟着附和了两句。
高欢有些依依不舍的将酒壶塞到了花满庭面前，“算了，等把兄弟们都安全带回家再喝不迟。”
闻言，花满庭便也没再劝说，拿起酒壶自顾自地灌了一口。
这时候，有人开口打趣道：“将军，怎么没见莫可姑娘出来吃饭？”
因为除了莫可其余都是清一色的老爷们，所以每每扎营之时高欢都会特意让手下给莫可搭个帐篷当作简易的住所。中午这会儿，莫可自打进去就没再出来过。
高欢闻言道：“管她做什么，她要是再不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就把她丢在草原上，让她自生自灭。”
高欢说完，花满庭等其余几人没有接话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憋着笑。
果不其然，高欢刚说完没多久，莫可便气冲冲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高将军，自从我被您抓住之后，我甚至从未现过逃跑，您为何要将我丢弃在这荒莽草原上。”
高欢闻言神色不变，他只轻轻瞥了眼带着些愠怒的莫可道：“你们柔然人不是都自称草原人的孩子吗？把你们扔在草原，草原之神应该会保佑你们的吧！”
莫可自不是傻子，她听出来高欢是在嘲笑她。
莫可反驳道：“高将军，你们大魏不也自称礼仪之邦吗？为何您非要杀我族民？”
高欢闻言冷笑一声道：“你的族民？你的族民掳掠我魏边民之时我想请问莫可姑娘你在哪里？”
“我...”莫可一时间被高欢呛的说不出话。
高欢见状继续道：“让我来告诉你，莫可姑娘。圣贤礼仪不是只教会了我们对所有人都宽容，若是有人拿着屠刀朝我们动手，我们也是会毫无顾忌的提刀反抗的。你有此问也正表明了你们柔然的目中无人，贪得无厌，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高欢倒并没什么怒意，只是与莫可说及这些时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
莫可被高欢骂的十分委屈，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
见状，花满庭立刻出面打圆场道：“莫可姑娘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莫可闻言也不拒绝，满腹委屈的在高欢身边坐了下，接过了花满庭递过来的干粮和肉干。
莫可也是饿极了，她低着头一口干粮一口肉干的吃了起来。
兴许是觉得自己低着头高欢就看不见自己的眼泪了，所以莫可一直没有抬头。
见状，花满庭示意高欢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片刻之后，高欢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你也别哭了，咱们立场不同，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所以你不用奢求谁要懂谁，等我们大魏把你们柔然打服了，再打回漠北，你们就该消停了。”
听到高欢的话，花满庭一阵头大，这哪是安慰，这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不过莫可听了却是没有更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她轻声道：“高将军，漠北苦寒之地不适合生存，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对于莫可的话，高欢可以找到一万个反驳的理由，但是这一次高欢没有再反驳，只是淡淡道：“当我们有了一些立身之本后就会希冀更多的，谁都不可幸免，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也都是这么做的。”
花满庭几人之后很识趣的没有在此久留，而是将空间留给了自家将军和莫可。
莫可除了一个柔然人的身份其他还是不错的，在这草原之上给自家将军暖暖床还是够了的。
自家将军和莫可姑娘坐在一起的画面自也被其他人看见了，不少人笑着指指点点，都觉得自家将军是已经将这个柔然姑娘拿下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靠近，最多嬉笑着两句就走开了。
莫可后来擦了擦眼泪，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莫克偏过头看着高欢问道：“将军，您不打算带着其他人离开草原吗？这里这么位像，您随时都会碰到大股的柔然兵马的。”
高欢闻言笑道：“离开？我既然来了不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哪有离开的道理。莫可姑娘，你心底应该巴不得我们遇上大股的柔然兵马吧，不过到时候我们若是敌不过我可试着拿你出去看管不管用。”
高欢说着说着便笑了，他自说自话，其实本没在意莫可的身份。
但莫可却是将高欢的这句话放在了心上，尤其是他的第一句。莫可有心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他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也便就此作罢。
见莫可不说话，高欢却是又道：“草原如今各大部落的中不少的兵马怕是都被抽调走了，那些个兵力空虚的小部落应该到处都是。我要求不高，再剿灭几个，往你们王庭再靠靠看两眼我就知足了。”
原本还转了心情的莫可，又立刻盯住了高欢。
“高将军，您不能再继续屠杀草原子民了。”莫可道。
高欢闻言笑道：“你说不杀我就不杀？你可知道你们柔然在前线杀了我们大魏多少人，我杀的这些可不算什么？”
“可是他们没有招惹将军您啊！”
高欢笑道：“我大魏边军阵亡将士又曾招惹谁？莫可姑娘跟着我便是，我一定让你见识一场盛大的屠杀盛宴。”
莫可闻言立刻生气的将手上剩余的干粮扔向了高欢，她急促道：“将军您...您就是个杀人狂。”
高欢闻言一把抓住莫可得手腕恶狠狠道：“既然莫可姑娘你不饿，那今晚也别吃了。等着我找到下一个部落，我会带着你一点点看完的。”
莫可痛苦的想从高欢手上挣脱，但高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到高欢说完。
如此之后，高欢也不管莫可的反应，径直离开了这边，徒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莫可。
周围人见自家主将与莫可姑娘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就发起了脾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也明白多半都是莫可引起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莫可的身份
莫可很快一个人又起身捡起方才被自己丢出去的食物，她将上面的灰尘仔细吹去，之后才返回帐篷。
高欢离开后也就没再去管莫可的反应，他当下甚至还有些后悔当初要把莫可带上。
高欢借机巡视驻地，一圈走下来，发现手下兄弟们除了和自己一样邋遢点了外，精神状态还都不错。这一路奔波打仗似乎并未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
有好事者见到高欢过来甚至嬉笑着问他为何要和莫可吵架，高欢闻言则笑骂了两句没有回应。
也有问及高欢下一仗要在哪里打的，对于此，高欢笑言不会少仗打的，如今需要的是养精蓄锐。
待至一圈巡视完，高欢又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因为中午休憩这会儿算不得重要，所以高欢休息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遮挡，连莫可的帐篷都比不上。
莫可住的帐篷就紧挨着高欢的，高欢回来的时候花满庭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见到高欢过来，花满庭上前两步笑道：“将军，这一圈看下来感觉如何？”
高欢边走边笑道：“兄弟们精神面貌都还不错，看来再等些日子我们就可以物色下一个目标了。”
花满庭闻言也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跟着将军您，大家这仗打得十分痛快，哪有不精神的道理。不过这时候我还是要与将军您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现如今越来越触及草原深处，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往后的每一步都要走的极为小心才可以。”
高欢闻言点头道：“这一点我省的。兄弟跟着我既然不怕死，觉得值，那我就更不能让兄弟们枉死。”
一句说完，高欢忽而想起花满庭，他问道：“满庭，你说那莫可我们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花满庭闻言道：“高将军，莫可未来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两说，我们暂且先带着她，若是之后她还是没什么用处，我们自可以将她扔在某一处部落，由她去。”
高欢正愁没地方扔下莫可，花满庭的话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方向。
高欢点了点头。
相比于他们当下面临的处境，莫可只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问题。
“也不知道前线战场当下情况如何了？我们不能就这样小打小闹，只有让他们后方不得安宁，我们深入草原才算有作用。距离上一次行动刚过去没多久，如果柔然派遣剿灭我们的人已经来了，应该会以为我们不会太快再次暴露目标，所以我打算今晚连夜奔袭，明日一早再休息。尽量让斥候走的远些，再找找可能会有的部落。”
自家将军的用兵之道在所有人心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高欢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花满庭立刻意会。
而花满庭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时，高欢却又道：“这个命令暂时不用声张，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
“是，将军。”接了命令后花满庭抱拳应道。
随即花满庭又下意识瞄了眼莫可帐篷所在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高欢见状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脱口道：“由她去吧。”
高欢部在草原上接连剿灭了几个部落自然早早就被注意到了，一开始因为影响不大所以柔然王庭只是下令附近的几个部落出兵围剿一番。
但眼下各部落大部分精锐都被抽调走了，面对高欢的四千人，有能力的不想出手，没有能力的就更不会出手了。
倒也由于高欢部的神出鬼没，使得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草原各部都没能掌握他们的准确动向。
大军原地休整了小半个时辰后，高欢下令继续赶路。
因为高欢禁止手下人生火做饭，留下痕迹，所以离开前他们只小小收拾一番就够了。
高欢给了莫可一匹马，这一路她也就是跟着大部队骑过来的。
虽然莫可不是行伍出身，但一手马术却是不输大部分人，足以显现草原人的天赋。
因为先前与高欢吵了一架，所以此番继续赶路莫可故意离高欢远了点，像是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高欢偶尔会回头看上一眼，但得到的一直都是莫可的无视。
在高欢的率领下，大军白天按照正常行进速度赶路，直到这日傍晚。
晚饭时间高欢没有再就地停歇，而是放慢了速度要求所有人边走边吃，因为今日要保证长途奔袭，就连今晚都可能要继续连夜行军了。
一整个下午，莫可都刻意与高欢保持距离，反正就是半句话也没说。
也是在吃晚饭的时间，前方三路斥候中有两路接连传回消息表示巡视地方一切正常，但最后一只斥候小队却久久没有传回消息。
时间过去已久，主将高欢难免也担心起来，但他还将心中的这般声音压了回去。
后来一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才终于有这只小队的消息传回。
原来是斥候小队在前方查探期间碰上了一伙数量不多的柔然人，而且那些人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过去的。
斥候小队后来决定紧跟着，因此就派了一个人先前返回传信，其他人则继续悄悄跟上，一来二去时间就耽误了。
在斥候能到达的地方发现柔然人，说明对方离自己这边都没有一百里了。
故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欢忍不住有些后怕,兴许自己这般动静再大点就会被对方发现。
虽然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但面对这种情况，小心总是上策。
而知道前方就有自己寻找的目标后，高欢没有着急，而是打算在此等到其余几名斥候也回来。
高欢率部众边走边吃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一路是沿着斥候行方向径直去的。
在月色渐起之后，大军赶路十余里，高欢却是不敢再下令继续前进了。
大军就此原地等待其余几名斥候的归来，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直没有与高欢开口的莫可逐渐意识到高欢他们今晚是有大动作的。
故而猜测到这件事后，莫可立刻找到高欢想从他口中得出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
“高将军，你们今夜是找到新的目标了吗？”莫可问道。
对于其他事莫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行。
见到莫可来且再次主动开口，高欢瞥了她一眼而后道：“莫可姑娘，你问的这些都是我大魏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莫可知道高欢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她眼下却毫无办法。
“大人，您不能这样。”莫可有些无力地道。
高欢闻言就这样看了会儿，并没有什么反应。
“莫可姑娘，有些事我们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而且你也知道，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何必再执着呢。若是时机合适，今晚你就能看到了。”高欢缓缓道。
高欢的一言一行犹如在莫可伤口上撒盐，让她心痛不已，但高欢却是没有丝毫收手的打算。
莫可是见过那晚高欢带人屠杀的，他们手起刀落，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
莫可被高欢的话打击的有些神伤，她许久都未好转过来。
如此过了许久之后，高欢和莫可期间都各自沉默。
“要不要说说你的身份？”高欢后来直接挑开了道。
对于莫可身份的怀疑高欢其实早已有之，但之前与她吵完架高欢独自一人冷静的时候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而方才又吵过，高欢也才终于笃定。
莫可看其他人一直抱有一种上位人看下位人的感觉，为其他人展现的情感变化也是真实存在的，但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莫可闻言倒也没有解释，她看着高欢道：“那你答应我可以不再滥杀无辜了吗？”
高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即便我现在当你面说我不杀了，你会信吗？莫可姑娘不妨先说出你的身份，我可以再换个角度考虑考虑。”
莫可闻言看向高欢，且盯着看了良久。
许久之后莫可才开口道：“我的具体身份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如果哪一天你们被逼入绝境，交出我可以救你们一命。”
莫可的这句话暴露的信息可不是一星半点，能救下他们四千多人一命，莫可的身份只能往大了猜。
高欢没有质疑而是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看来我这次是得到宝了。从现在起，你的命可比我的命还要金贵，我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了。”
莫可闻言道：“既然如此，高将军您还要继续再滥杀无辜吗？”
高欢直言道：“当然，当然要继续啊。有你在手上，我让他们直接放下武器来送死怕是都可以。”
听到高欢这番无耻至极的话，莫可气的就要一拳砸过来，不过好在高欢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掉了。
高欢道：“不跟你在这废话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可别有什么闪失。”
说罢，高欢还不忘吩咐几名手下严格看管莫可。
也是在这之后不久，剩下的那几名斥候赶了回来。
高欢也由此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在大军当下东北方出七十里左右盘踞着一个不算小的部落。
问题此消息，高欢、花满庭等都知道下一个目标来了。
“没有被人发现吧？”高欢问道。
其中一人道：“将军放心，我们一路很小心，对方没有发现。”
不过几名斥候着急把消息带回来，虽然的确没被那个部落的人注意道，但却被另外几个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