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高欢部的进展
深入草原的高欢部稍作停留后来继续前进，四千人在草原上横冲直撞，一时间都没有碰到对手。
最初之时他们也曾碰上几个小部落，高欢没有对他们仁慈，除了妇女和孩子其余男丁全部斩杀，另外牛羊马匹能带的也基本都带上了。
虽然高欢清楚放过这群妇孺自己这批人的消息很快就会在周围传开，但高欢还是没有选择斩尽杀绝。
手底下的将士也是如此，杀柔然男人他们可以眼睛都不眨，但让他们将长刀挥向那些老弱，他们下不去手。
高欢看到太多女子的无助和孩子痛恨的目光，面对这些人高欢直言让他们有朝一日来找自己报仇。
高欢率领的四千人在草原上的消息不久后就被传开，因为目前他们远离柔然王庭的方向，此地也不是水草丰沛之地，所以沿途能碰上的都不是大部落。
而在剿灭了三个小部落后，高欢明显发现再想遇上这些小部落就难了，应该都是收到了消息在故意躲着他们。
对于此高欢倒也不着急，一路稳扎稳打收益只会更高。
这日清晨，前方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消息，大军东北五十里左右之地发现了一个柔然部落，估摸着男女老少加起来总计有五千人。
在接连的胜利之后，高欢及手下人再遇上这些柔然小部落都很兴奋。虽然剿灭这些小部落对柔然来说可有可无，但于这四千人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尤其这一次发现的还算是个中等部落。
大概是大部分男丁都被征发上了战场，以至于留守的力量变得极为薄弱，而也因此给了高欢他们可乘之机。
一个五千人的部落守卫力量最少也会有一千五百人，但这对高欢来说不难对付。
得到消息后，由于己方已经在草原周遭暴露，所以为了以防是个圈套，高欢并未立刻下令。他命前方斥候密切关注这个部落的动向，另一边再派两支小队从左右迂回至部落后方严密探查方圆五十里之内有无其余柔然士兵。
大军从清晨一直等到夜幕涌上，直到确定这就是一支孤零零的部落之后高欢才下令进攻。
今夜的部落内外很是热闹，男女老少皆围坐在篝火边载歌载舞，而且另有造型奇特，脸上涂抹红绿油彩的巫师在做着奇怪的动作。
埋伏在山头之上的高欢等人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其中有明白意思的便解释说这是柔然部落祭祀草原之神的手法，希望可以保佑一整年风调雨顺。
男女老少载歌载舞，场面好不欢快。
高欢身旁，军司马花满庭笑道：“不知道他们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高欢闻言也笑道：“待会儿等他们喝的差不多了听我号令。还是老样子，男的一个不留，妇女和孩子不杀。”
高欢下令后，周遭之人皆低声应下。
等到那个造型装扮奇怪的巫师做完法后，又有七八位身着胡衣的女子走到了人群中央。
虽然初春的夜晚草原气温依旧寒凉，但这几位女子身着露肩、露腰的长裙正舞动着身姿。
几名女子虽面戴薄纱，但从轮廓之上便能看出几人皆容貌姣好，难免惹人多看几眼，就连高欢也一眼就看中了最中央那位领舞的姑娘。
花满庭环顾四周见一众人都看得直了眼，便笑道：“一个个都擦擦口水，没见过娘们啊？”
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一个个也不矫情，有人笑道：“花司马，姑娘当然见过，可这么好看的姑娘见得少，人家给咱跳舞咱的多捧场。”
之后又有人附和道：“这柔然的女子果真比咱大魏的姑娘更有味道。啧啧啧，这腰肢、这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
花满庭没好气的在此人脑袋上敲了一下，他笑骂道：“有没有出息？就不能学学咱们高将军，坐怀不乱？将军、将军......”
花满庭一连喊了好几声，高欢都没意识到。
底下士兵见自家将军没有应，不免跟着笑了出来，而直到周遭人忍不住笑起来高欢才意识到花满庭在喊自己。
高欢倒也不尴尬，径直笑道：“看两眼也无妨，正好解解馋。不过且记住，咱们可不是柔然那群狗东西，一会儿开打之后都管好自己的家伙。”
周遭人笑道：“放心吧将军，咱们还是有分寸的。”
就这样，高欢部四千众又在山头之外埋藏了许久。
期间，高欢的视线也一直停留在居中的那位女子身上没离开过，到底是美貌的女子惹人注意。
几位女子载歌载舞似乎不会疲累，而围坐在一起的其他人则喝酒高谈，草原之上一片欢声。
小半个时辰后，人群中央的几名女子停下了舞步，围观之人具是呼喊莫可，像是其中一位姑娘的名字。
几位姑娘闻声也都随之俯身，以作感谢。
名叫莫可的姑娘起身后视线远眺，在那漆黑如墨的山头之上她停下了目光，而那一时刻高欢似乎感觉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几乎没有迟疑，高欢立刻下令进攻，一时间所有骑兵朝着柔然部落蜂拥而至。
一开始，尚还沉浸在欢快之中的柔然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他们只是发现营地之外的吵闹。
而等到高欢部临近，在火光的照耀下，一颗人头应声落地，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那吵闹声竟是来自一队骑兵，大魏骑兵。
四千人长刀咧咧，等柔然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
部落中的男子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大魏士兵砍杀在了原地，今夜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四千骑兵在营地来回砍杀，不到一个时辰，部落里的成年男性就被高欢部斩杀殆尽，剩余还存留在恐惧中的一千多妇孺和孩童则被围在了部落中央，等候高欢的处置。
端坐在马上的高欢翻身下马，他特意走到篝火旁好让这些柔然人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虽然高欢知道这些人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还是喊道：“杀你们父亲、丈夫的人就是我，我来自大魏，名叫高欢。如果哪一天你们有能力了，欢迎找我寻仇。”
说罢高欢挥刀砍断部落的旗帜，一个部落就此灭亡。
只不过高欢话音刚落人群中竟是突然传来一道不算书熟练的汉话，“大魏的将军，你们不能再屠戮这些妇孺了。”
这些日子高欢听的最多的是柔然男子临死前的咒骂，虽然高欢听不懂但隐约能感觉到不是好话。
而今日不仅是一位女子开了口，而且她还会说汉话。
有些意外的高欢闻言抬头看去，竟然是之前那位起舞的姑娘，如今解了面纱模样更加美丽。
莫可如今穿了衣裳，她从人群中走到高欢面前，周围有人想要阻拦，高欢摆手示意不用。
高欢原本就没打算屠戮，只是莫可不知道。
见莫可走到自己面前，高欢笑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和我谈条件？你们柔然年年掳掠我魏边民的时候可曾有过这般怜悯。”
说着高欢看向那些面带惧怕的妇孺冷笑了一声。
莫可闻言也自知理亏，但她还是道：“但是他们这些人没有杀过大魏的百姓，一个也没有。”
高欢看着这个有些天真的女子微微笑道：“他们没杀过，但不代表他们的丈夫、父亲没杀过。”
说着，高欢长刀指向一个眼神凶狠的少年人，之后他看着莫可道：“你看看他，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若是长大了他必定会将矛头指向我大魏，姑娘不觉得你是在劝我放虎归山吗？”
高欢的每一句话都直击莫可，莫可见自己说不动高欢，竟是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呜咽着道：“将军，我答应您，您只要放了他们我跟您走。”
高欢闻言上下打了她一下，最后故意笑道：“你跟我走？我带着你这么个累赘能有半点好处？”
莫可道：“我对将军您一定有用处，请将军相信我。莫可只求将军可以放过这些无知的人。”
姑娘家说着说着忽而梨花带雨，高欢见状也觉得玩笑不用再继续开下去了，故而笑道：“那也可以，刚好我行军太累缺一个暖床的丫鬟。”
此话一出，周围手下皆哄然一笑，一个个起哄说将军有福了。
而莫可闻言则立刻后退一步捂住了胸口，她略带警惕的看着高欢道：“我可以跟将军走，但将军不能对我做什么。”
高欢见状没有再继续胡说，他挑明了态度道：“姑娘，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对这些妇孺老幼也没什么兴趣，我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杀他们。我烧了他们的营帐，掳了他们的牛羊已经够了，至于往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高欢说完便打算上马带所有人离开，只是莫可见状忽然上前拉住了高欢的手臂，她道：“将军，我既然答应了您，那现在我就是您的人质了。”
高欢闻言只觉得这个学了汉话的女子是个死脑筋，高欢道：“姑娘不用了，我没打算杀他们，也没打算绑了你，所以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完，高欢想松开她的手，却发现莫可握得更紧了，高欢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握杀了你？”
莫可仰着头颅盯着高欢道：“将军若是想杀之前便杀了。”
姑娘家神色坚毅，没有丝毫害怕。
高欢轻笑一声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用做我得俘虏，够了吧。”
可没想到这姑娘闻言依旧不松手，她就像赖上了高欢一样，莫可固执道：“即便将军你说不要，但莫可要守信用，我现在是您得俘虏了。”
高欢原本想再拒绝，但一旁得花满庭却是出言让高欢不妨先将此人带着，花满庭总觉得日后会派上用场。
高欢随后看向莫可道：“你叫莫可？”
莫可点了点头。
高欢继续道：“可会骑马？”
莫可继续点头。
高欢笑道：“那从此刻开始你就是大魏得俘虏了，上马走吧。”
第四百零六章 解惑
关风郡，绵思城。
原先不知重会是何日，而如今幸福来的突然，不仅是林晚照，林家的其余人也都这种感觉。
第二日早间，林晚照难得睡得久了一点。
这些日子的东奔西走、提心吊胆本就让她心神紧绷，为了家族的安危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而当下有沈况在她身边，她终于可以短暂的卸下重担，得以轻松片刻。
虽然经过了昨晚的宿醉，但今晨其余林家人还是一如既往早早就起来了，大家也都不约而同没有去打扰沈况二人，松风管事更是吩咐早起的人手脚都轻慢些，莫要吵闹。
不久之后，林重山拖着尚有些沉重的脑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迎着清晨的初阳，林重山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照耀的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眸揉了揉惺忪睡眼，刚想伸个大大的懒腰就被眼疾手快的护卫们提醒道：“重山叔，松风管事吩咐我们小点动静，大小姐和沈公子他们还没起呢。”
林重山闻言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哈欠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笑着将护卫招呼到身边八卦了起来。
恰好路过的小丫鬟怜雪发现他们竟然在讨论大小姐和沈公子，难免上前说了两句，“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林重山几人骤然听见怜雪的声音多少有些心虚，林重山打了个哈哈笑道：“嘿嘿，怜雪啊，起的这么早，今天天气不错。”
怜雪闻言没好气白了林重山一眼，她嗔怪道：“重山叔，他们几个不正经你怎么也跟着瞎掺和起来了。”
林重山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他看向周遭几人故作呵斥道：“对，你们几个怎么能在我面前议论大小姐和沈公子呢。”
说罢林重山又看向身前站着的怜雪凛然道：“怜雪啊你看，我这正要说他们几个呢，他们太不懂事了。”
几名护卫闻言心里憋屈，不过他们很快又看到重山叔手上的小动作，是在催促他们快走。
几人见状也不耽搁，笑了一声便一哄而散跑开了。
怜雪见状也懒得理林重山转身就要离开，林重山则快走两步上前与怜雪并排走在了一起。
林重山边走边继续解释道：“怜雪啊，你可别误会，大叔我刚才是要教训他们来着。对了，小姐她昨晚和沈公子宿在了一起？”
怜雪本来以为重山叔好不容易可以正经一会儿，没想到还是没变。
怜雪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林重山见状嘿嘿一笑，“叔我这是为大小姐开心呐，有那小子在大小姐的安危还有林家的安危也都能有保障了，这要是再早些把事情办了就更好了。”
一句说完，林重山又看向怜雪笑道：“对了怜雪，如果大小姐他们真的把事情办了那你是不是也？”
林重山的话还没说完，怜雪脸颊刷的一下便红了，之后羞恼地跑开。
怜雪一边跑嘴上还一边念叨，“重山叔快别说了。”
见小姑娘家脸都红到耳根了，林重山在后面笑得越发大声，“怜雪啊不用害羞，大叔我是过来人啥都明白，咱们大方点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林重山在一众小辈面前偶尔会不正经，但是在松风管事面前从不会说胡话。
路过的林松风看着怜雪羞红着脸跑开，再看后面的林重山便知道肯定又是他说了什么浑话。
林松风咳嗽一声，林重山闻言立刻挠头憨厚一笑，“松风管事，你怎么来了？”
林松风道：“重山啊，你别老欺负怜雪。”
林重山闻言立刻举起手道：“松风管事我对天发誓，我怎么可能欺负怜雪呢，我就是跟她说了小姐和沈况的事，不知怎地小姑娘就跑了。”
林松风闻言倒也没追究到底，而听到自家小姐与沈况林松风也很开心，他缓缓道：“眼下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有沈公子在大小姐也就不用那般担心了。”
林重山笑道：“沈况这小子一向靠谱，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对了松风管事，咱们要不要撮合撮合大小姐赶快把事情办了，到时候沈况可就真的是咱们林家的姑爷了。”
林松风自然也希望如此但这种事情急不来也不是他们着急就行的，林松风随即道：“等这次回了家我们可以跟老太爷面前提一提，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晚一天不如早一天。”
一句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彷佛已经见到了那般喜庆的场面。
沈况醒来的时候林晚照还依偎在她怀里没有醒，沈况低下头看着林晚照近在眼前的模样安心一笑。
只不过林晚照即便睡着了眉头依旧隆起，想来这段时日她过的很难，这不免又让沈况有些揪心。
绵思城的事如今算是稳住了，而至于绵思城府衙之后准备如何行事那和沈况没关系，只要能护住林家就够了。
算算时日也是时候回灵山城了。
也就在沈况这般安静思考事情的时候，林晚照悠悠睁开了双眼。
入眼处就是心爱之人怎能不让人高兴。
看着已经醒了的沈况，林晚照轻轻道：“已经醒了啊。”
听到林晚照的声音，沈况也立刻从思绪中被拉出，他低下头看着林晚照，又紧紧搂住了她。
沈况轻声应道：“醒了已经有一会儿了，看你还睡得沉就没叫你。”
林晚照温柔笑道：“手臂有没有麻。”
沈况摇了摇头，“没事的，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晚照笑着摇了摇头，她随即看了一眼窗外道：“今天已经醒的很晚了，再睡就快到中午了。”
沈况闻言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好像真的已经很晚了，而两人也难得起的如此晚。
沈况抬手将林晚照脸颊前的乱发捋到后面，口中呢喃道：“我看你睡觉的时候眉头都皱着，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林晚照闻言心头一暖，她幸福地将沈况搂紧且将头放在了沈况的胸膛上，“有你在，我就不辛苦。就是事情比较杂处理起来费事，不过现在有你在我就不用再劳心劳力的想了。郎君，有你在我好开心。”
沈况闻言微微笑道：“事情都交给我，这几天差不多就可以让松风管事他们启程回灵山城了。货物肯定讨不回来了，就算了吧。今天我再去阮府走一趟看看情况，如果不严重的话之后我们也离开绵思城。”
林晚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松风管事和重山叔他们这段日子也不轻松，现在尘埃落定也该是时候回去了。”难得的二人时光，之后两人又说了些情话便就都起来了。
沈况穿戴好洗漱完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
难得如此慵懒，沈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晚照则贴心地去为他准备早饭去了。
院子里的林家护卫们见到沈况后一个个都眉开眼笑，虽不言语但眼神里全是话。
沈况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他们则都齐齐回答。
沈况很享受这种感觉，真的像回家了一样。
林重山在知道沈况起床后很快就过来了，见到沈况林重山嘿嘿一笑，“你小子几月不见酒量见长啊，昨晚竟然把我喝趴下了。”
沈况闻言也跟着笑道：“重山叔，我在南梁这一路上也算是喝了不少酒水的，好酒差酒我都不挑这量自然就上来了。”
林重山听着沈况自顾自地吹嘘有些不屑一故，“我看出来了，酒量长了脸皮也长了不少。”
其实林重山此来是有事要拜托沈况，因为之前沈况传给他的那套内家拳法这段时间他感觉练到了瓶颈，难以再精进，所以此来是想拜托沈况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瓶颈。
故而林重山直言道：“你之前教给我的那套内家拳法我最近修炼越发感觉到了瓶颈，要不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哪里出了问题？”
沈况闻言道：“好啊重山叔，你打一遍我看看。”
沈况说完，林重山便在空旷的院子中摆开拳架打了起来。
和最初相比，在修炼了这套上乘的内家拳法之后，沈况能明显感觉到不论是拳风还是拳意林重山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纯粹的拳脚力道在经过这套拳法的淬炼之后也变得越发锋芒毕露。
林重山按照既定的拳法路线一拳拳挥出，虽然每一步路线都没有问题但看在眼里的沈况却和林重山有着同样的感觉，似乎总感觉没有发挥出这套拳法的最大威力。
见表面上看不出原因，沈况悄然运转真气，一双紫色眼眸瞬间看透了林重山体内真气的运转路线。
片刻后，沈况找出了症结所在。
原来是提引的真气在经过周身其中一处重要穴位时没法做到十足的流畅，而造成此原因的则是林重山当下的境界还太低，经脉没能完全打通，所以只要循序破镜，拳法瓶颈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林重山停下拳法后，沈况如实将情况告诉了他。
知道不是修炼出了问题林重山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倒是当下也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还只是万象境中期。这部拳法的高明在日复一日的修炼过程中林重山早就体会到了，如今得知问题所在林重山自嘲一笑，“这部拳法我越练越觉得奥妙无穷，所以一直痴迷了进去，的确是忽略了自身境界问题。我与你也就不客气了，这般好东西若不是自家人不会这么轻易送出的。”
沈况闻言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以。这几日我还有时间，家里护卫他们若是也有什么修炼问题可以跟我说。”
林重山嘿嘿一笑，“那行，那群小崽子肯定很乐意，见过了高手就觉得我不够格。”
沈况莞尔一笑，林重山的话自是开玩笑。
再之后，林晚照准备好了早饭，沈况便也难得吃了个安心的早饭。
第四百零七章 天大的消息
明朝事与孤烟冷，心上心下到底是有无数个离愁别绪在等待着我们。
人生一路，慢慢如秋，自默默赶路，当亦有闲下之时。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万般之事源于己从不觉得是大事，可心上人的一点小事许就会惹了我们心忧。
林晚照方才已经吃过所以这会儿她就坐在沈况对面安静地看着他，这般样子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虽还没拜了天地成为结发夫妻，但这种感觉是没错的。
沈况一边低头吃着饭食一边告诉林晚照待会儿吃完就去走一趟阮府，林晚照闻言则说要与他一起，说今日要再当面谢谢那位阮小姐，沈况没有拒绝。
趁着眼下间隙，林晚照去吩咐林家人着手准备行李，待之后时间合适就能启程回家了。
原本林家的危机解除一众人本就都卸了重担，如今知道很快能回家也便更开心了。
经过昨日府衙的那场闹剧之后，林家所待的这条长街倒是好了些，今日没在看到官府的人，但事情的余波并为因此而完全消散。
离开住处，后来一路上两人常能听到周围人对于昨日事的谈论，猜测颇多，甚至联系到了两大家族。
在这风口浪尖之际，一切大胆的猜想都不为过。
阮府内，在阮家一行人堪堪抵达绵思城两日不到，洛阳那边竟是又加派了人过来，并且带来了一条极为模糊的消息，信上说让秦寒等几位供奉护送阮水烟尽快返回洛阳。
管事宫如晦也同样收到了消息，主家让他们这段时日暂避交易，不要外出，更不要与绵思城府衙起冲突。
至于具体原因，同样未曾说明。
秦寒等几位阮家供奉在收到消息之初都在猜测缘由，但消息来得突然，而且他们离京之时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几人一时间也都没什么头绪。
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猜测，洛阳那边的担心大概是与绵思城甚至是关风郡有关。
秦寒在将此消息告诉阮水烟之后，阮水烟一度认为是秦寒几人在合伙诓骗她，直到她在信上看到了父亲的印信。
阮水烟没有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顿时觉得极为无趣了。
秦寒见状则忙安慰说还是要以安全为重，洛阳那边不会无的放矢。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忧阮水烟便也没闹什么脾气，只是央求秦寒在绵思城待上几日再走。
如此不久之后，沈况和林晚照登门。
候在门口的年轻家丁见到两人后便将两人径直带去了大堂，自己去通知了管事宫如晦了。
而那时宫如晦恰好和秦寒、阮水烟在一起，所以得到消息后三人一起赶来了大堂。
见到三人，沈况和林晚照先一步见礼。
因为秦寒和宫如晦对于这般突然情况还没有头绪所以便想看看沈况手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故而两人没管那些虚礼就将沈况拉到了一边，独留林晚照和阮水烟坐下闲话。
虽然阮水烟和林晚照还不是那般熟悉，但因为沈况的缘故两人都没有见外，林晚照表达了自己的感谢，阮水烟忙说不用。
另一边，秦寒开门见山直接问及沈况，“小子，你最近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或者楼外楼那边有没有给你什么传信提醒你一些事？”
沈况乍见秦寒和宫如晦神色不似开玩笑，而且言辞隐晦便奇怪问道：“前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最近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关于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之事你们也是知道的。”
沈况说完，秦寒道：“洛阳那边突然传信让我们尽快回去，而且朝廷还派了一批官员到独孤将军帐中候用。”
沈况闻言不禁从秦寒的话语里嗅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他下意识道：“可是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如果说关风郡这边要有什么情况多半都会与他们有关。”
虽然秦寒和宫如晦也朝这个方向想过，但两大家族这般毫无征兆属实会让人意外。
宫如晦道：“我猜测可能不仅仅波及绵思城一地，秦老，我们之前的猜测应该没错。”
秦寒闻言也点了点头，“但到底会是什么事能让两大家族此番这般干脆，洛阳的消息一定事出有因，而信上也在刻意回避对于此事的谈论，多半不是由于两大家族自身的原因。难道是外部的隐患？”
宫如晦闻言沉思片刻后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两大家族知道没了南梁太子的支持想仅仅依靠自己与朝廷对抗，落败只会是时间问题。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事的发生让他们看到了机会所以才会这般干脆。”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沈况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虽然秦寒暂时还不知道具体事由但他还是提醒沈况道：“小子，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安全起见这几日你们都尽快离开绵思城。事情没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内部、外部的状况都在爆发。”
沈况闻言也没有追问，他道：“小子此来也就是想向前辈和宫管事询问后续事宜，既然如此，我会尽快带他们离开。”
秦寒闻言点了点头，“若是楼外楼那边给你传信，能让我们知道的务必尽早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沈况道：“前辈放心，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二位。”
三人之后又就当下情形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觉得可能性不大，最后只好作罢。
另一边，阮水烟和林晚照也没去在意三人谈论什么，阮水烟单纯地向林晚照问起绵思城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林晚照因为平日里东奔西走这绵思城她倒还真跑了不少地方所以给阮水烟推荐了几个，不过林晚照也不忘叮嘱阮水烟注意安全。
女儿家友谊建立的速度甚至要不了一顿酒的时间，二人开心地谈论了片刻后沈况三人聊完各自落座。
————
齐州，高氏府邸。
在几日前，高氏便通过秘密渠道了解到了前线战事的结果，酒泉城竟是被柔然马蹄踏破，除了酒泉守将刘参，其余三万人全军覆没。
在眼下他们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前线的战败对高氏和崔氏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高氏得到消息不久后便派人通知了崔氏一起商议对策，而因为与崔浩消息的断绝使得崔氏暂时还未得到消息。
除此之外，高氏还命人找到了关风郡郡尉，侯景。
侯景从来就不是个善茬，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过程中高氏早就清楚了。
由于南梁太子消息的谋划失败致使连同他自己在内的一批人都被拿下，故而两大家族顿时失去了一大臂助，联合侯景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朝廷要对两大家族出手已是必然，值此机会，三方都没有太多的顾虑就都一致同意起兵。
另外，清河崔氏还提前联系了他的姻亲氏族晋阳王氏，希望在中原之地影响更大的王氏也能暗中帮助他们。
对于此事，晋阳王氏表现得很是谨慎，王氏只是派出了大公子王淳止来访崔氏，及至目前双方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其实崔氏也明白，此事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尤其是王氏地处中原，朝廷的力量很容易就能触及，一个不小心就是被夷族的下场，所以由不得晋阳王氏不小心。
而没了王氏的支持，崔氏也无可奈何，他们只能希冀王氏能在中原之地闹出一些事端干扰朝廷视线。
故而在三方定下时间后，便各自回去准备了。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们不上心，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大意。
而与此同时，齐州高氏还另派人走了一遭绵思城。
————
沈况和林晚照从阮府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最迟明日上午就让松风管事和重山叔带着林家人先行离开，他们二人随后也会尽快离开。
两人刚一回到家，松风管事便急忙过来说有一位蒙面人突然到访说是来找沈况的。
林松风告诉沈况那人之说自己是楼外楼的送信人，只有见到沈况才会说出内容，目前林重山正在大堂内陪着。
听到是楼外楼的送信人，沈况不禁想起之前秦寒才问过的那些话。
林松风几人在听到此人来自楼外楼之后其实就没什么害怕了，只不过看来人一脸严肃的模样他们难免担心沈况又会有什么危险。
沈况安慰林松风和林晚照说没事，来人只是过来送信的。
沈况走进大堂的时候，林重山见到后没有多问便退了出去，林松风、林晚照则还帮沈况关了门。
沈况是第一次与楼外楼的送信人打交道，不过得了姜凝的告知他也能辨别出身份的真假，此人没有问题。
见到沈况后，那人立刻将知道的消息告诉了沈况。
前线战败，酒泉城被攻破，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很有可能会趁机起兵，所以姜凝派送信人来告诉沈况让他尽快带着林家人离开绵思城，越快越好。
消息带至，送信人便离开了。
而沈况久久没有从方才的消息中缓过神来，酒泉城竟然被柔然攻破了。
后来眼见送信人已走远，在外等候许久的林晚照等人才走了进去。
还不待林晚照开口询问沈况便道：“松风管事、重山叔，当下事情紧急，你们赶快收拾东西争取今天就离开绵思城。”
沈况说完，两人甚至没有追问便立刻下去吩咐了，因为他们知道沈况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林晚照见沈况一脸严肃便有些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况道：“北地边境战败，酒泉城被柔然攻破了。”
虽然林晚照只是一介女子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句说完，沈况又接着道：“这个消息当下应该是被封锁了，所以切不可外传。这么大的消息一般人不知道，但上层大家族肯定会有风声，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很有可能会趁机叛乱，而且就在最近，所以我才会让重山叔他们尽快离开的。”
林晚照闻言握紧了沈况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现在还有时间，不会有事的。”
“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与此同时，齐州高氏来人也在不久前赶到了绵思城。
第四百零八章 相互威胁
将林家人的后续安排好后，沈况又一个人马不停蹄赶去了阮府。
因为沈况和林晚照走的还没多久，所以这会儿秦寒和宫如晦还在一起商议事情。
两人乍见跟着下人又急匆匆赶来的沈况心中不免都咯噔了一下，二人相视一眼觉得沈况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沈况到来后，宫如晦很快将周遭闲杂人等都驱开只余下他们三人。
见人等都离开后，秦寒这次看向沈况问道：“小子，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沈况立刻回道：“不瞒前辈说，方才楼外楼给我传信说朝廷大军在北线战场落败，酒泉城已经被柔然大军攻下了。”
秦寒和宫如晦闻闻听此言都不免心中惊骇，大魏与柔然多年的战争可还未听闻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但两人都不怀疑楼外楼的消息来源，也就明白沈况此来的原因了。
秦寒眉头微皱道：“既然是楼外楼的消息看来八九不离十了。难怪洛阳那边在催促我们回去，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目前来看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他们一定不会错过。”
秦寒说完，沈况接过话道：“宫管事，我打算安排林家人今日就离开但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宫如晦明白沈况的意思，林家势单力薄，在这个风口浪尖逃离绵思城很难不引起府衙的怀疑，而有阮家稍稍作掩护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宫如晦闻言应了下，“沈公子放心，正好我也要安排一批人离开，两家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沈况闻言忙抱拳道：“多谢宫管事。”
宫如晦摆手道：“都是小事，我还得感谢沈公子带来的消息呢。”
因为事态紧急耽误不得，所以之后沈况没有再在阮府久留，而是与宫如晦约定两个时辰后在天幕暗下之时两家人一起离开绵思城。
沈况走后，宫如晦便立刻吩咐人下去安排了，而他和秦寒则依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宫如晦沉声道：“秦老，您看您要不要也带着大小姐跟队伍一起动身离开。”
秦寒知晓此种利害，故而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告诉大小姐，两大家族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有所动作了，不能再耽搁了。如晦，你留在绵思城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必要时候东西可以不要但要确保人安全。”
宫如晦应道：“秦老放心，此事我有分寸的。”
沈况返回林家后便将阮家人要与他们一起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松风管事和重山叔，而由于一众人并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东西所以眼下这会儿已经都收拾好了。
除了林晚照等几人，其余林家人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林重山也没有将具体原因告诉其他人。
之后，沈况将林重山和林松风叫到一起做了最后的安排，也是直到这时候林重山才问起沈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事关重大，沈况言辞隐晦，只是强调两大家族很有可能会在近期动手。
与林晚照在一起的小丫鬟怜雪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要与小家分开，怜雪便一直叮嘱林晚照往后路上一切要安好。
等待，尤其是这种让人不安的等待总会引起人的焦躁。
而当下时刻沈况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松风管事和重山叔一起苦等。
只不过事与愿违，越是担心什么，也就越容易发生什么。
就在林家一众人耐心等待的时候，大院门被人敲响，沈况最先意识到门口有人，便让靠近院门的一名林家护卫前去开门。
站在院门外的是一位身着锦缎白衣的年轻公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眼眶深陷的老者，一看就不是善茬。
年轻公子抬起手正要敲门时便就看到了打开的院门，见到有些不明所以的林家护卫，年轻公子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冒昧登门还望则个见谅，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齐州高氏我叫高长风。”
护卫一听来自齐州高氏不由得眉头微皱，而就在他正要开口之际，感受到高长风身后深不可测老者的沈况悄然走了过来，沈况抬手放在护卫肩膀上轻声道：“我来吧。”
护卫闻言如释重负，悄然后退。
高长风见到沈况后不禁上下打量了几眼，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沈况的身份。
高长风面带微笑道：“可是沈况沈世弟？”
沈况闻言疑道：“我们认识？”
见沈况没有否认，高长风便也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沈况，他微微笑道：“沈世弟有所不知，从前我们两家也算世交，所以我这一声没有叫错。你大概对我不熟悉，但我对沈世弟你的大名可多有耳闻。”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高氏且还在这种关头，必定是因事而来。
高长风说完沈况没有追问，而是将两人请进了门。
高长风见状极有礼貌地抱拳谢过，他身后那名眼眶深陷的老者他也随便介绍了一句，是家族安排保护他安全的护卫。
尽管老者气息不外露，但沈况依旧能感觉出对方是位不世出的高手。
在见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之时，林晚照就和其他林家人离开了这边，因此当下大堂之内就只有沈况、高长风还有那名老者三人。
相对坐下后高长风先一句开口道：“在下此次仓促前来拜访还望沈世弟不要介怀。”
沈况闻言淡淡道：“来者是客，高公子不必在意。”
高长风笑道：“是极，是极。沈世弟你是聪明人，对于我此来的用意大概也猜到了些许，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相互试探了。”
高长风开门见山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沈况，而沈况自也知道他的目的，前线战败的消息刚刚收到高氏的人就能找到他，多半就是与往后起兵之事有关。
沈况淡淡笑道：“高公子出身名门望族，而在下孑然一人怎敢随意攀附，即便在下知晓高公子来意也不会妄想什么。”
听沈况三言两语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高长风并不在意，他缓缓道：“世弟莫要自谦。大魏朝廷气数将尽，我们起事顺遂天意。世弟你与大魏也有血海深仇难道不考虑如今一起清算？这次可是大好机会。”
话说到这里高长风也不再有任何遮掩，言辞极为直白，就是要起兵造反。
对于齐州高氏沈况其实不怎么熟悉，仅有的几次听说也都是与沈家灭亡一事有关，即便果真如高长风所说两家是世交，但在沈况眼里他与齐州高氏没有任何瓜葛。
高长风说完，笑容玩味地看了眼沈况而后又环顾四周看了看林家这处院落。
站在高长风身后那位眼眶深陷的老者虽然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紧闭双眼，但沈况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一直在锁定自己。
片刻后，沈况回道：“在下孤身一人，对你们的帮助有限，高公子何不如花时间去找更靠谱的盟友？”
高长风闻言笑着摇头道：“世弟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在江湖上的声望，况且当年沈家遭受的那场飞来横祸本就有许多人打抱不平。在经过康竹城那件事后，已经有很多以前东海沈家的附属家族想从新拥戴世弟你，但因为你一直无踪影事情这才被搁置。”
说白了，高长风或者说两大家族看重的是沈况在江湖上的地位，这样他们就可以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吸引更多有胆量的人加入。
寻求名正言顺这是起事者惯用的套路了。
一句说完，见沈况不开口回答高长风便又道：“世弟考虑的如何，这般机会可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况闻言看向高长风，两人视线碰触之时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玩味之意。
沈况神色不变依旧淡然道：“沈家的一切祸端都是有老皇帝引起，而他如今早已归天也就无从找人寻仇。师父曾时常告诫我让我放下仇恨，前尘往事拨乱繁杂远不是当下的我可以理清的，所以我可能无法加入高公子的阵营。”
高长风闻言神色依旧无波，沈况的拒绝他早就猜到了，高长风又接着道：“世事乱局，就是世弟你想独善其身也做不到，更何况还有一个林家需要你照看。乱世之内世弟若是保全大局就只有攀升更大的势力。”
高长风说完端起身前茶水抿了一口也不去看沈况的反应。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高氏是要拿林家为筹码要挟沈况。
亲近之人是沈况的软肋，在听到高长风提及林家之时沈况的表情已经有了变化，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沈况冷声道：“高公子，我虽没法顾及到所有人但我来去一人有些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清河崔氏的黑剑侍很早以前我就领教过，不足为惧，你们高氏也有这样的死侍？”
沈况话音刚落，高长风身后那名老者忽而睁开眼眸死死盯住了沈况。
沈况全然不惧，他回以颜色看着那名老者道：“阁下四级小宗师的底子比我以前见过的同境前辈可差的远了。”
老者闻言淡淡一笑，若是别人说这些他只会觉得是黄口小儿口不择言，但沈况说这些他得信。
老者缓缓道：“如今年轻人的口气都如你一样大了吗？”
沈况道：“见过更大的世道自然不会怕一些小打小闹。”
高长风的话是威胁，沈况的话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沈况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楼外楼，一个小小的高氏还要掂量掂量。
看着颇有些紧张的气氛，高长风淡淡笑道：“高氏无意与世弟为敌，相反，我们更愿意多个朋友。我此来本就是商量，世弟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沈况笑容玩味回道：“我的态度想必高公子也明白，我无意卷入你们与朝廷的斗争，咱们彼此相安无事最好。我这个人可能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其实也很记仇。”
高长风闻言微微一笑，只是眼眸之下多了一丝阴翳，他堂堂高氏大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威胁。
虽然心有此意但高长风还是敛起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世弟无意结盟那我也不纠缠，只愿往后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沈况闻言微笑道：“但愿如此。”
第四百零九章 姑苏酒馆
大堂内的气氛从剑拔弩张到最后冰雪消融其实来去很快，高长风原本是想借着朝廷与沈家的恩怨拉拢沈况，不曾想恩威并施对沈况都没什么用。
高长风也不想因此而与沈况交恶，所以之后再没久留。
高长风离开林家的时候沈况一路送到门口，沈况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了那位老者身上，因为在之前得某一时刻老者眼神中真正有过杀意。
高长风之后再没回头，沈况亦是转身悄然关门。
走在路上，高长风终是露出了不悦，一旁的老者也感受到了高长风的状况随即便问道：“公子，对于林家的秘密安排可需继续？”
高长风冷笑一声道：“当然要继续，就算没有沈况楼外楼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既然豪言已经放出那自然要遵守，至于沈况我等着他就是了。”
若是能拉拢来沈况自然是件好事，可若像如今这般高氏也有应对之策，无需担心。
高长风此来绵思城见沈况只是其一，联系上绵思城府衙才是要紧事，起事在即，关风郡内任何一地都不容有失。
也是高长风两人离开后，林晚照等几人才围了过来。
看沈况眉头紧锁，林重山隐约之间猜测到了一些端倪，因为作为习武之人他也能感受到方才那名老者的不俗。
沈况看向一脸担忧的林晚照温柔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不过为了安全期间沈况还是对林重山和松风管事叮嘱道：“重山叔、松风管事，此去归程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虽然沈况没完全说明白，但林重山和林松风显然已经明白了，这趟归途不会一帆风顺。
林重山闻言道：“小子放心吧，我和松风管事已经商议好了，往后与阮家人分开了我们就分两路回去，我们各自带一队人这样也能分散点危险。”
说着林重山上前拍了拍沈况的肩膀鼓励道：“你小子就别替我们担心了，重山叔我好歹也是个万象境中期的高手哪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林松风闻言也接话道：“重山说的是，沈公子莫要担心我们两个。我们也算是老江湖了，打架的本事不行跑路可是有两手的。”
林松风说完，林晚照也同样握紧沈况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沈况看着三人鼓励是神色也默默点了点头，“前一段路程有阮家的人在他们不敢随便出手，往后若是实在不行，重山叔、松风管事你们可以和阮家人一起前往洛阳，最少不会有大危险了。”
林重山和林松风闻言各自点了点头，告诉沈况他们会有考量的。
阮府那边，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在绵思城多待几日去走走林晚照说的那些好去处，可谁曾想今日就要收拾行装离开，而且听秦爷爷的语气还很着急，这让阮水烟难免大失所望。
“秦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我们要这般着急离开啊？”
同样的问题阮水烟已经问过好多遍了，但事关重大秦寒一直都没有告诉她，而眼见阮水烟不知道事情缘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秦寒便也就将原委告诉了她。“小姐，咱们大魏兵马在帝国北境作战失利，北线战事已经很紧张了。”
阮水烟闻言有些不解地道：“秦爷爷，北边出事跟绵思城有什么关系，咱们为什么要这么谨慎呢？”
秦寒道：“小姐，您忘了这边的两大家族了吗？他们一旦知道朝廷在北线战事吃紧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若是等他们将关风郡及以东之地全部控制小姐您的安全就有隐患了。”
阮水烟不太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她知道一点，秦爷爷不会骗她，她故而道：“好吧好吧秦爷爷，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一定能弄好，秦爷爷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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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崇已经在不久前赶往了与关风郡紧邻的月舒郡无涯城，南部战线的指挥部亦是搬到了这里，不过对于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对于朝廷增派的那批官员则都已被独孤崇悉数下放至各支军伍，都是作为行军司马的好人选。
前线战败的消息目前就只有独孤崇等少数几人知道，因为两大家族很可能就要动手了，所以独孤崇已经提前与姜氏家主姜太玄商议好了具体细节。
另外，从南梁京城一路逃回大魏的监天司和地网可谓死伤惨重，南梁锦衣郎联合各郡人马对监天司和地网围追堵截，所以当所有人再次聚首时，已是十之不存一二。
但形势不等人，情况出现后宋宛很快就组织人手投入了对于两大家族的监视之中，地网、监天司联合楼外楼已经在逐步渗透进关风郡各大小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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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金陵。
原本一场祸事所造成的风波如今已然被平息，几位藩王加上太子萧统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南梁的元大光一行人兜兜转转最后选择落脚在了离金陵不远的姑苏。
诗人有言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江南的温婉、多情与旖旎在此可见一般。
垂野和元大光这对活宝一来二去倒也喜欢上了这里，忽有姑娘家撑油纸伞款款走过怎不惹人多看几眼，只不过元大光也有自己的底线，就一眼绝不多看，也绝不会当着老板娘的面看。
一行人到了姑苏后又重操旧业，开了间不算小的酒馆。
此间人爱享受，不会给自己太多压力，见新开的酒家老板娘是个容姿秀丽的女子难免惹了不少客人前来一睹芳容。
不过时日一久客人们意识到招牌挂名无酒的老板娘是个清冷的性子，从不会给客人太多笑脸。
可越是如此，越吸引客人。
之前还曾有过不少新来的客人见老板娘貌美便生出了调戏之心，结果嘛，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而游走于之间的元大光倒是因此碰上了许多有意思的人。
酒馆之中除了掌柜的和元大光之外，垂野和老厨子的存在感很低。
元大光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熟客们都会问及缘由，不过从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客人们与元大光相熟之后便也知道元大光更像个无赖，即使是不说大家也能猜到他大概是去祸祸哪家姑娘去了。
午间这会儿铺子里来了不少客人，旁人都知道老板娘暮秋不会给他们好脸色，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就与垂野闲谈了起来。
有人问道：“垂野，这几日怎么又不见大光兄弟了啊？”
垂野闻言笑道：“元大光又不是第一次消失了有啥可奇怪的，谁知道又去勾搭哪家女子了？”
垂野说完，一众人哄笑一句，之后那人凑近小声道：“暮掌柜就不管管？”
垂野闻言也小声道：“元大光他就是一无赖，掌柜的如何能管得了他呀，也就只有我平常骂他两句他能听听。”
那人哈哈一笑，对垂野的后一句话直接选择了无视，他笑道：“大光兄弟果真潇洒。”
这人话音刚落，门外便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垂野，蔡兄，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垂野见元大光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不由得嗤笑道：“元大光，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一处能与君子沾上边。”
被元大光称呼为蔡兄的这人这时候也出言道：“大光兄弟回来的还真准时，来来来咱们走一个，顺便跟大家说说你这几日又去哪里快活去了。”
元大光闻言也不解释他们的猜测，他放下身上的东西坐下后便开始胡天海地瞎掰了起来。
元大光说的是天花乱坠，每每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还会端起酒杯喝上一口，只不过旁人对于元大光的话也不会全信。
元大光为了蹭口酒喝，周遭人则只当是听说书先生闲话了。
几人闲聊一路至午后元大光才告辞一声去后院找老厨子去了，他此次出门当然不是瞎混，元大光走了一趟南梁京城，且与裴慕儿搭上了线。
老厨子问及元大光金陵如今情况，元大光便将裴慕儿的传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厨子，那裴家姑娘说金陵城的风波虽然已经平息但据可靠消息，南梁的老皇帝并没有将太子萧统和豫章王萧怀安一并处死。另外老皇帝近些日子对长乐公主萧湘越来越看重了，甚至允许她临朝听政。”
既然没有杀那就说明萧统和萧怀安还有利用价值，老厨子随即道：“我以为多少会与北边的琅玡王氏有关，萧统可是王氏推举之人，虽然此次琅玡王氏只是遭了小惩戒但这件事老皇帝肯定不会随便就忘了。”
元大光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便又道：“老厨子你还是说清楚点吧，我有些没明白。”
老厨子道：“总而言之就是北边的琅玡王氏还会有动作，可能是将功赎罪也可能是老皇帝挖了坑他们不得不跳。且看着吧，不过还是得将此事通知小姐，高氏和崔氏的情况咱们都清楚，这个琅玡王氏很可能还会横插一脚。”
元大光闻言有些烦乱的摇了摇头，“这几大家族还真是不老实，他们凭什么觉得仅靠他们就能对付大魏朝廷了？”
老厨子道：“这就相当于你永远都无法猜测魏军会在北线落败甚至丢了酒泉城。”
元大光闻言道：“那倒也是，都在赌，赌自己会赢。”
第四百一十章 你当我傻呀
在金陵城门任职的黄九郎最近这些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外界的大乱波及不到他这种小吏，且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能触及到的事就越少，危险也就越低。
黄九郎说到底还是出自国学四馆，在其他人眼里作为书生的黄九郎地位可比他们高了许多，而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黄九郎从不因此而倨傲，所以与上级下级关系处的都不错，一来二去混的风生水起。
不说大富大贵，只说当下的生活黄九郎颇为满意。
黄九郎偶尔还是会想起许久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后来又突然消失的神秘人，他后来也按照那道秘密传信接触了曲江津，只是他的生活并未因此而有什么变化。
后来久而久之，黄九郎也便慢慢将此事抛诸脑后，只当是对方随口一说。
勤勤恳恳的做好分内事，闲暇时再与手下侃侃而谈，比如谈及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三王叛乱一事，这般生活已是难得。
虽然风波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但因为留给人们的印象实在太深所以一直为人所论道。
黄九郎和手下人也不例外，时常会佩服于皇帝陛下的未雨绸缪。
经过这月余的时间，不论是长广郡的水患还是各地因为三王叛乱所造成的纷乱都逐渐平定了下来，大梁内部又恢复了之前的稳定，只不过经此一事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时间。
今日一大早黄九郎就招呼当值的一行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今天是湘东王郡主离京的日子。
湘东王徐牧在平定三王叛乱中立下大功，皇帝不仅封赏了他，连同对当时还在京城的郡主徐嫣然也做了嘉奖。
故而这一次郡主离京，皇帝更是派了鸿胪寺官员为其送行，所以由不得黄九郎这个小官不正视起来。
因为知道徐嫣然今日就要离京，所以长乐公主萧湘昨日一直待在湘东王府陪她。
对于留京的这段时日徐嫣然还是很喜欢的，除了期间有一些小插曲其他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
分别总会有不舍，因此昨日她与萧湘几乎形影不离。
她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也无需担心什么，大可以有话就说。
自从被父皇要求旁听早朝后的这段日子萧湘每日都很忙碌，昨日也是难得空闲。
因为没能带着徐嫣然好好玩乐所以萧湘答应徐嫣然等她下次再来金陵到时候带她去姑苏、杭州、润州等几地走走，徐嫣然笑着答应。
江南之地无论风物皆是上好但唯有一点不合徐嫣然心意，那便是美食。
江南之地的食物口味大多偏甜，而徐嫣然却最爱吃辣，偶尔一两次换换口味还可以，但长此以往多少会让徐嫣然觉得饭食没了滋味。
萧湘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特意从宫中叫了御厨亲自给徐嫣然做了一桌地道的湘菜。
席间，徐嫣然还向萧湘说了件有趣的事，“姐姐，前两日京城里出现了个名叫元小光的江湖汉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在那街头舞刀卖艺。最有意思的是那人自称认识沈况，说两人还是过命的兄弟。”
萧湘闻言笑道：“沈况的名声在我们这边也算不小，那人多半是觉得打着他的旗号好赚钱。”
徐嫣然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那人还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一手刀法挥的很是不错，而且他能说会道最后我也跟着给了些银子。”
萧湘笑着道：“能入嫣然你的眼，那说明此人不是单纯的江湖骗子，些许银子不算吃亏。京城之中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颇多，下次再来京城嫣然你可以好好走走。”
提及沈况，萧湘和徐嫣然都情不自禁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萧湘说完，徐嫣然道：“姐姐，沈况他如今是不是已经回北魏了？”
萧湘轻轻嗯了一声，“嗯，而且有些日子了。只不过北魏近来局势有些微妙，也不知他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徐嫣然随口道：“不管会不会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吃亏就对了。”
萧湘闻言轻声一笑，“那倒也是，他不是会吃亏的人。”
一句说完，萧湘看向徐嫣然又道：“嫣然，你知道虞前辈和东方前辈先前讨论过什么事吗？”
徐嫣然闻言眨了眨眼，有些好奇道：“什么事啊姐姐。”
萧湘温柔笑道：“两位前辈曾经有想过撮合你和沈况，他们可能觉得你们般配。”
徐嫣然闻言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故而忙摆手道：“虞爷爷和东方爷爷这又在乱点鸳鸯了，他俩就是闲的。”
到底是姑娘家，说起这些事还是会有些害羞。
萧湘见徐嫣然反应不小也有些奇怪,“嫣然，看你的反应你是很讨厌沈况？”
徐嫣然看了看萧湘，她眉目舒展轻声道：“讨厌也说不上，他毕竟救过我，而且比我见过的许多男子都要优秀，只不过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最多只是仰慕。回头我一定要说说虞爷爷和东方爷爷。”
萧湘点头一笑，“不喜欢也好，沈况的红颜知己不少，嫣然你若是真喜欢不值得。”
徐嫣然闻言抬了抬眉忙赞同道：“对啊对啊，我喜欢的男人只能一心一意喜欢我一个。”
这般情爱之事其实最是捉摸不透，有时候便是连我们自己都看不真切自己的心思。
情之一字，一十一笔，写起来很容易，但它似乎总能在我们眼眸之中来回变换。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当我们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的时候，先前定下的所有的规矩都能打破，所以模糊与朦胧之中我们都还没看明白自己。
今日一大早王府内便热火朝天了起来，郡主要回家需要带的东西很多所以府内上下都动了起来。
小丫鬟杏花也同样忙活不停，郡主要走她很舍不得。
自从沈况离开后郡主时常会与她聊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熟悉了不少。
虽然杏花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从逾越规矩，但徐嫣然从不以为然，甚至还喜欢叫杏花妹妹。
杏花烟雨江南。
阳春三月，郡主徐嫣然离京返家。
杏花和其余需留在京城的王府管家下人出门为郡主送行，杏花甚至还伤心地哭了。
萧湘则因为今日也要上早朝所以没能来送行。
车队浩浩荡荡驶过城门之前黄九郎等一众人早已控制好了城门秩序，大队人马安稳有序的出了城。
车队出城之后，徐嫣然掀开帘幔回头遥遥看了一眼，如何能不留恋此间人与事。
过往之人，过往之事渐行渐远，诸事已了。
就在徐嫣然离京的几日前，姑苏城，无酒铺子里来了几位年轻女子，她们穿着清一色的白衣，看样子来自南梁某一宗门。
一开始，蹲在铺子门口的元大光和垂野还前前后后小心偷看了几眼，而很快两人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几名女子中有一人他们认识。
元大光也很快认出这几人来自南梁的封叩山，那名熟悉的女子也便是苏瑶。
元大光并没有因为苏瑶与沈况之间的事而对她有什么成见，来者是客，他与垂野还是客气的将几人请进了铺子里。
进了铺子后，掌柜的暮秋也一眼认出了苏瑶，而她与元大光一样同样没什么反应。
苏瑶几人此次离开封叩山是得了师父的允许，其他几位师姐都是得了师父的命令要她们护送师妹安全抵达金陵，之后就让师妹一个人离开。
几人虽然知道并不是师妹被逐出了师门但难免会担心师妹的安危。
苏瑶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不论为人还是天赋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一众师姐都很喜欢这位小师妹。
进了无酒铺子后，几人随意找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下简单点了些菜食。
大师姐陆无双一路上问过很多次苏瑶下山的缘由但苏瑶都没有明说，只说是师父知道她心中藏了事让自行她下山解决。
几位师姐都知道她之前在北魏的事所以陆无双很自然的就将此事与之联系到了一起，几人坐下后陆无双又问起，“师妹，你此行可是要回北魏？”
陆无双问完苏瑶虽没有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无双见状继续道：“师妹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你也该放下了，那些事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也是逼不得已。”
苏瑶闻言淡淡道：“师姐我知道的，我此次回北魏只是想回东海城看一眼，那里毕竟是我的家，这次回去以后很可能就不会再回去了。”
三师姐孙安怜这时候也担忧地看向苏瑶道：“苏师妹，北魏近些日子不太平，你一个人回去我们都不放心。”
苏瑶微笑道：“三师姐，我现在虽然只是归元境初期，但一般的小毛贼对付起来还是不难的。几位师姐你们别担心，既然师父也准许我下山那就不会有事的。”
陆无双等几人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盗老头暗中派人在保护苏瑶，这件事就连苏瑶自己都不知道。
将几人点的菜端上去后，垂野和元大光又并排蹲在了门口。
熟客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倒是苏瑶的几位师姐奇怪地看了几眼将门口堵得严实的两人。
垂野瞥了眼元大光道：“大光，这不是那位苏姑娘吗，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元大光闻言笑道：“呦呵，垂野你脑袋灵光了啊，这你也认得出来。”
垂野闻言张口就骂道：“干你娘，你当我傻啊，这才过去多久。”
元大光随口笑道：“有话好好说嘛，骂娘干啥子。她既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有她的原因啊，咱别打听就对了。”
垂野闻言道：“你不去见见认识认识，苏姑娘身边的那几位容貌也不差，而且与你差不了几岁。”
闻听此元大光哈哈笑道：“垂野啊，你这最后一句听着舒坦，不过我是那种见人就爱的人嘛，那多对不起掌柜的。”
垂野冷笑道：“你要有本事就在掌柜的面前说这话。”
元大光当即跳脚道：“你当我傻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逃出生天
渔火江边吹笛楼，楼边乌落满城头。姑苏几夜无明月，消却吴宫一半愁。
此间小桥流水且留在此，偶过行人背起行囊，还需继续赶路。
垂野和元大光到底是没有过去与苏瑶搭话，无人问及来与去，彷佛彼此就只是偶遇再擦身。
无酒铺子今日有酒，昨日与明日也一样。
乌篷船摇啊摇，山塘街，横塘路，此去路途不模糊。
过了姑苏，车马疾驰赶路不过几日便就到了金陵。
苏瑶等几人赶到金陵城外的时候恰好遇上湘东王郡主徐嫣然离京，因此一行人就被拦在了城外。
一直到王府大队车马驶过，她们才得以入城。
几位师姐之中也就只有大师姐陆无双曾经跟随师父来过一次金陵，此间繁华她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对于方才那般大排场的出行陆无双几人自然好奇不已。
听过人群之中的交头接耳她们很快也便知道原来是那湘东王郡主的车队，难怪如此奢华。
作为江湖人倒是不羡慕这般场面，因为此间热闹才更引人注意。
一来一回，一去一归，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大内天牢。
不知不觉萧统和萧怀安被囚禁在此已有月余，老皇帝还是只过来看过他们一次。
萧怀安从一开始就没有焦躁愁虑仿佛已经认命，他每日都会让看守的狱卒给他去寻崭新的书籍，以此聊以慰藉，打发时间。
狱卒们最开始请示过上级，后来消息层层上奏就传到了老皇帝面前，萧衍也允准了。
相比之下萧统则是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变成如今不得不认命。
不知从何时开始萧统也开始梳洗装扮重新换回了一身干净清爽的模样，许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要风光的面对。
萧怀安和萧统两人如今的牢房分对在两边，不过偌大的牢房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没其他人。
两人偶尔也会遥遥看一眼对方，只不过从没有过半句交谈。
看守的狱卒其实也并不怎么过来盯着，大多会在开饭的时间过来给两人送饭。
他们虽是犯人，但其实朝廷给予的约束不多，除了人身不自由其他都会满足。
对于外界之事二人很早之前就没有再接触到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关心了。
也对，都是要死的人了，哪还会顾及那么多。
今日早间，萧统又自顾自的梳洗打扮完后竟是朝着萧怀安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萧怀安，你每日就这么看书不无聊吗？”
曾经的合作伙伴如今又一起沦为阶下囚，多少有些滑稽。
萧怀安闻言视线投了过来，对于萧统的转变他是最早知道的，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见萧统开口，萧怀安便淡淡回道：“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事可做总比无事等死强。”
虽是面对死亡，但此刻的萧怀安语气平静如水，似乎就只是走一遭而已。
萧统找了把椅子正对着远处的萧怀安坐下，他稍稍压低了声调道：“萧怀安，老头子拖这么久不杀我们难道你不觉得好奇？”
萧怀安闻言移开落在书籍上的视线，他看向正襟危坐地萧统也明白他的心思，故而道：“殿下，又有谁会嫌弃自己命长呢。就算陛下彻底不杀我们也没什么可好奇的，如今我们这样与死了没什么区别。你的东宫，我的王府现在大概已经死绝，就算我们能活着走出天牢又有什么意义呢？”
赶尽杀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就看自己怎么接受，若是他和萧统赢了也一样会这么做。
而对于此事，萧统和萧怀安显然抱着截然相反的态度。
萧统闻言道：“无论如何活着出去我们还有机会翻身，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那些仇难得就不报了吗？”
萧统言罢，两人视线相碰，似乎都在试图猜测对方的心思。
片刻之后，萧怀安眉宇不改淡淡道：“自是想报，不过我们已经没机会了。我们之前的谋划陛下都能未雨绸缪猜到，殿下就不怕这一次陛下同样能猜到？”
萧怀安说不动心是假的，萧统说不担心亦是如此。
不过如今横竖都是死，萧统愿意搏一搏。
见萧怀安也有些动心，萧统便乘胜追击又说出一事，“萧怀安，我若现在告诉你我们有机会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闻听此，萧怀安这才意识到萧统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在为这一句作铺垫，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萧统道：“莫非殿下在宫内还留有后手？”
萧统也不隐瞒点头道：“不是我的安排，而是琅玡王氏的安排。当初为了以防兵败便让王氏做了万全之策，可谁曾想到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你可能还不知道今日是湘东王郡主徐嫣然离京的日子，御林军和皇城禁卫军被抽调走了一批短途护送徐嫣然，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
萧统话音刚落，一道灵活的黑衣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萧怀安身前不远处。
萧统看出了萧怀安脸上的惊讶故而笑道：“萧怀安，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失败我们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与其坐以待毙，自不如在生死之间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
萧怀安将最后一个疑惑也问了出来，“殿下，且不说皇宫大内之中的森严程度。便是我们消失之后，锦衣郎很快也就会查到，到时候又该如何？”
萧统闻言道：“所以我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只要我们能一路逃出城去且空出三个时辰的时间，那我们逃出生天的希望就会很大。我收到消息，老头子今晚会在皇宫内宴请百官，怎么样，这两件事撞到了一起，连老天都在给我们机会。萧怀安，如果你也决定好晚些时候我们就动身。”
此中好坏明眼人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也因此萧怀安没有再多考虑就应了下来，两人一拍即合之后萧统就遣退了那名黑衣人，且告诉他天黑之后就动手。
今晚的宴会老皇帝萧衍一来是为了犒劳在平定藩王叛乱中有功的官员，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向百官宣布几件事。
南梁短暂太平了几十年，国力虽蒸蒸日上，但这次不算小打小闹的叛乱其实对于南梁的打击很大。
萧衍感觉到累了，也是真的累了。
早朝之后，依旧是那皇城最高处，依旧有朝七陪着。
王府车队离京的消息已由锦衣郎呈了上来，另外萧统在天牢与萧怀安的谋划萧衍也知道了。
老皇帝也恰好趁此机会让锦衣郎顺藤摸瓜将王氏安排在宫内的那些细作一并揪了出来，不过暂时还不会动他们。
春日渐暖，阳光洒在身上，再穿冬日狐裘就能感觉到微热，尤其是日头正高的这会儿。
朝七问萧衍需不需要差人过来撑高伞遮阳，萧衍摆手示意不用。
老皇帝登高远眺慨叹一声：“小七子，朕老了，开始觉得累了。”
许久之前，同样的位置朝七还奉承过几句说皇帝陛下龙精虎猛，可以长命百岁，但经过叛乱一事之后，朝七肉眼可见皇帝陛下容颜的憔悴。
一句说完没听到朝七回答，萧衍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竟不曾想朝七已是眼角湿润。
萧衍见状难免道：“好端端地哭个什么，今日怎么也不奉承朕几句了，快快收起眼泪。”
两人相伴多年，岂不知彼此想法。
朝七眼角泪水未干，他看着老皇帝语重心长道：“陛下，你一定要保重身子，老奴还想再伺候您下一个百年。”
萧衍微微一笑，“壮哉如秦皇都活不到两百载，朕不希冀了，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吧。不过今晚的宴会，朕要喝五斤酒，吃十斤肉。”
此般壮志豪情如春风入酒，淡淡春意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冬凉。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天大的英雄都会老，他萧衍如何能例外，更何况他也算不上英雄。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当年之人，当年之事，一个个、一幕幕都从萧衍眼前匆匆流过。或生或死，或明或暗，无论何种到如今都已不再。
遥想当年，如今只余一感叹，往事经不起回想，更经不起怅惘。
朝七默默无言，萧衍也不再言语，他眼眸轻闭恍若果真回到了自己尚未弱冠之年，那时候爹娘也尚在身边。
良久之后萧衍缓缓睁开眼，他与朝七言道：“小七子，回头将我接下来的话传给尚书令齐言，让他与三公商谈具体事宜安排下去。从今日起，国朝之内但凡僧人都需持朝廷颁发的谱牒，每郡之内的谱牒数量有限，多出来的僧人则必需还俗归乡。此外，各郡县要严格控制各地寺庙数量及寺内谱牒僧人数量，责任就由各郡郡守及各县县令担着。朕做不到赶尽杀绝，但为了天下安稳也必须动手了。小七子，去办吧。”
“老奴领命。”朝七躬身道。
最后的最后所作的割舍其实都是与自己的，萧衍明白，佛门便是第一个要限制的。
春风吹尽残雪，浅梦留罢他年。只此经年一梦，送客到明天。
————
傍晚天色还未暗，收到宴会请柬的文武官员便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宫城，皇宫之中逐渐热闹了起来。
天牢之内，已等候大半日的萧统和萧怀安自知时机将至，蠢蠢欲动。
夜幕升起之后，灯火通明的皇宫内一片洋洋洒洒的欢快。
萧统安排之人在解决了天牢的一众守卫后一路潜入进来，一行数十人一路畅通无阻不说且连守卫数量也不多，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而为了躲避大内之中的视线，离开天牢后萧统和萧怀安在死侍的掩护下一路躲过数十波的巡查这才赶到宫门处，这是能否出宫的关键了。
萧统和萧怀安为了应对早就换上了普通巡逻士兵的衣装跟在其余人后面，最后一行人在令牌的保护下成功出了皇宫。
不过这一切都在萧衍的掌握之中，知晓他们出宫后萧衍对袁真焕道：“袁老，等他们出城后就将怀安抓回来，统儿就让他回琅玡去吧。派人多多盯着王氏，对付北魏可以，莫要又自找死路。”
“谨遵陛下口谕。”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活
上午时分，湘东王郡主离京车队能在城门处走的通畅这自然都归功于黄九郎的安排。
他带着众位属下接待完车队之后这才得以放松下来。
因为城门处早已不再严查进出城的人，所以等到车队离开后，黄九郎等人也就此闲了下来。
交代的事情办得漂亮上头人也看在眼里，黄九郎几人得了嘉奖。
夜色上来后，城内气氛也渐渐热闹，不过今日城中尤其是那秦淮河岸注定是要少了许多恩客的。
家里有地位的公子哥今夜大多能跟着父辈进宫参加陛下的宴会，至于没去的，自然是地位差些。
那些一直受恩宠的姑娘们今日的情郎没有来，既伤心也为他高兴。
今夜宫内设宴便是黄九郎都听说了，晚间这会儿黄九郎和当值的几人便聊起了宴会一事，他们能聊的也就是想象陛下设宴那餐桌上的吃的都有什么，期待着将来有一天自己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其中一位名叫周航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艳羡之色道：“我猜今晚皇宫内肯定什么样的珍馐美食都有，就连那千年人参也得每人一根，啃着吃。”
黄九郎闻言笑道：“你小子真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虚啊，小心吃多了人参喷鼻血。”
周航笑着摆手道：“黄大人，若是喷鼻血就能尝尝我倒是想试试，我还没吃过啥好东西呢。”
周航说完，其余人立刻起哄笑他是在白日做梦。
黄九郎也跟着笑了几句，在场几人谁不羡慕，就是今夜去宫里当差闻闻味道那也是好的。
虽然最近城中没出什么乱子，但黄九郎秉持着未雨绸缪的原则所以每每还是会叮嘱手下不要大意，该仔细检查的时候就仔细检查。
当下他依旧叮嘱道：“你们几个在这边可别给我偷懒，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周航闻言第一个道：“大人您就放心吧，咱哥几个跟着您做事也都慢慢仔细了起来，不会马虎的。”
黄九郎笑道：“那就好，那我去其他地方堪堪。”
只不过黄九郎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长街那边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几人闻声皆转头看去，果然在那不远处走来一群身着兵服的人，而且看为首那人的打扮似乎还是个校尉。
因为这队人是朝着黄九郎几人来的，所以黄九郎没着急离开而是上下打量了几眼想看出对方目的。
身后有人见状立刻出言道：“黄大人，这些人看样子是要出城。”
另有人在旁附和道：“这些人衣服还有点杂，为首的是御林军的人，其他的又像是神策军里的兵。”
此话一出，黄九郎也赫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不是行伍出身所以一开始对这一点并不敏感，而经手下提醒他也看出了古怪。
街上人多眼杂，人来人往遮遮掩掩使得这些人看上去并不起眼。
不多时，那一队人马便走到了近前。
隔着不远，黄九郎等几人率先对着为首那人问候了一句大人。
随后黄九郎迎上了为首那位像是御林军校尉的人，因为对方职位远高于自己所以黄九郎语气低缓道：“大人这是要出城吗？”
其余周航等则在往后几人身上扫视了几眼，是有那么一丝奇怪。
黄九郎说完，为首那人并没有搭话，他掏出一块腰牌亮在了黄九郎眼前，黄九郎赫然发现那金黄的腰牌上写着一个御字，便立刻认出了。
黄九郎不敢对这东西起疑心，因此见状后就立刻让出道路准备放几人通行。
黄九郎几人低头分列两边，这队人马则径直从中间穿行而过，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黄九郎虽觉得古怪但他也是依律办事没有问题。
低下头的黄九郎只见这些人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个不寻常的细节。
这几人中竟有两人还穿着黑长布靴，明显是与他们身上不相符的装扮。
黄九郎见状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差点让黄九郎惊掉下巴，因为当黄九郎看到那人的侧脸时他立刻认出了对方。
当初的上元诗会黄九郎曾跟在沈况几人身后去过临山别院，也见过那位豫章王殿下。
但就在不久前豫章王萧怀安因为谋反被抓，而黄九郎却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人就是那豫章王。
一时间黄九郎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不是应该在天牢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萧统和萧怀安着急出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黄九郎认了出来。
一瞬间，黄九郎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指向了一点，萧怀安逃了。
不过几息时间，萧统和萧怀安几人就消失在了城门处。
周航几人见对方走远便重新立起身子，唯独黄九郎还在低头沉思。
周航见状忙出言提醒道：”黄大人，他们走了。“
只不过周航如此一连说了三遍黄九郎才反应过来。
几人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黄九郎皆好奇不已，怎么怪事接连发生，周航忍不住问道：“黄大人，您怎么了？那些人已经走了。”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黄九郎并不打算向他们透露，故而只是搪塞几句说自己没什么事。
片刻之后，经过深思熟虑，黄九郎打算要将此事呈报上去。
黄九郎吩咐几人道：“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我有事得离开一趟，如果有什么可疑人员经过一定要查的仔细些。”
从那些人离开之后周航几人就觉得自家黄大人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而这会儿又听大人要离开他们便越发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周航又问道：“黄大人，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就与咱们说说，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帮。”
说罢，一众人附和，“对啊黄大人，我们都会帮忙的。”
黄九郎却还是没解释只是道：“你们当好值就是最好的了，等我先把事情办完再说。我先走了，城门这里你们多留心。”
说完，黄九郎转身便走了。
周航几人见黄九郎如此匆忙隐隐猜测是不是与方才离开的那些人有关，只是暂时不会有结果。
————
萧统和萧怀安出城之后仿若重获新生，因为两人之后的目的不一样所以很快便打算分道扬镳。
在那当初回京之时的长亭中，萧统沉默良久，如今再来恍如隔世，自己的手下几乎死尽。
行亭中当下只余萧统和萧怀安两人，临别之前他们还有些话要说，其他人就地隐蔽了起来。
萧统看向萧怀安道：“萧怀安，你果真不与我一起去琅玡？你如今孤身一人即便回了豫章又能怎样？”
萧怀安闻言道：“还是得先回去给妻儿上柱香，若是往后没了出路我再去投奔你不迟。”
“是觉得我还是会输？”
萧怀安摇头不语。
萧统此刻仿若又变回了最初那位不可一世的太子，他见状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如今我们得以逃出生天一切就还有可能，你与我一起他日卷土重来天下还不是囊中之物？”
萧怀安笑着点了点头，“往后的事就往后再说，如今耽误不得太子殿下咱们就都早些上路吧。”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各自抱拳做了最后的告别。
能够如此顺利就逃出生天，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怀疑，但当再顺利出城后萧怀安就愈发觉得不安了。
因为一切真的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老皇帝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派锦衣郎日夜盯着他们，所以萧怀安觉得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这一切老皇帝都看在眼里。
与萧统分别后，独自一人的萧怀安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没有着急赶路。
就两刻钟，萧怀安给自己留两刻钟的时间。
月光落在萧怀安的脸上，照出了他脸上淡淡的微笑，那不是开心更像是自嘲。
是啊，哪会有这么容易就逃出升天，他们的命早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是生是死都是老皇帝说了算。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夜色深处就出现了一队急行人马，他们来自锦衣郎。
萧怀安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人，不是袁真焕又是谁。
两人视线相碰之时似乎谁都没有惊讶，料定了这个结局。
锦衣郎缓缓走上前，到了行亭外袁真焕示意其他人止步，随即他一个人走进了亭子。
袁真焕居高临下看着已经等了一会儿的萧怀安道：“豫章王殿下，跟我们走吧。”
萧怀安闻言仰头看着他道：“袁大人，介不介意陪本王小坐一会儿再走？”
袁真焕闻言不置可否的缓缓坐了下，萧怀安见状便也知道他算是答应了。
萧怀安目视前方轻声笑道：“这一切又是陛下的计划？”
袁真焕点了点头。
萧怀安又道：“太子殿下已经走远，袁大人不抓紧带人去追吗？”
袁真焕闻言也不怕与萧怀安透露故而径直道：“陛下允许他回琅玡，但也只能回琅玡。他身边的那几人知道，琅玡王氏也知道。陛下打算饶他一命，琅玡王氏为了救人不得不同意，这是买卖。”
萧怀安闻言笑道：“好歹留住了性命，还不是太糟糕。”
闻听此，袁真焕看向萧怀安，好像是在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见萧怀安没有继续再说的意思，袁真焕便道：“你与我都知道，他回了琅玡包括琅玡王氏在内是不可能从此安分守己的。”
“那陛下为何还会愿意放他回去？”
“自是有陛下的理由。”
萧怀安笑着自顾自地点头，“倒也是。袁大人，本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袁真焕闻言缓缓道：“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活。”
一旁的萧怀安闻言笑了笑，大概是觉得这个结果还不错吧。
“浮生一梦，已度苍生，袁大人，我们回去吧。”
若是说不想离开那是假的，但如今提前知道了结果其实萧怀安也不失望，毕竟这般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是他自己高兴的太早罢了。
回城路上，遥看远处的金陵城墙，近在眼前亦远在天边。
黄九郎本想将此事上报给了京兆尹徐有达，但奈何徐有达去皇宫参加宴会去了，甚至最后一圈下来他一个能说的上级也没找到。
一路思量，他最终决定不上报了。
已经远去的萧统如何能知道这些事，也许只有等到了琅玡才会渐渐明白。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东海城
关风郡，绵思城。
在沈况和宫如晦的安排下，林家人得已加入阮家商队在夜色才起之时安全离开了绵思城。
在将队伍送出城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后，沈况和林晚照才终于放下心来。
秦寒等几名阮家供奉没有跟着队伍一起走，不过他们今夜也会护送阮水烟离开，走另外一条路。
与阮水烟的这次匆匆相遇算是偶然，不过却是算是帮了沈况一个大忙，所以临别之际沈况与阮水烟真心实意说了句感谢。
心思单纯的阮水烟这回儿却是欣然接受，以阮水烟的话说这是礼尚往来。
阮水烟在秦寒几人的保护下先沈况和林晚照出的城。
因为往后去东海城需要长途跋涉，而林晚照又不适合骑马所以沈况专门买了辆马车，由他来驾，马儿大侠则就跟在马车后面。
春日的夜晚，如洗的夜空之中，一轮皓月高挂，月亮周边的朵朵云彩被照耀的清晰可见。
今夜月明，美极了。
虽然沈况对林晚照叮嘱夜里风大让她进车厢里待着，但林晚照却还是与沈况一起并排坐在了车辕上。
这还是林晚照第一次与沈况单独出远门，虽然舟车简陋但只要有沈况在林晚照就很开心。
唯愿情人永长久，勿负良辰一片心。
沈况看着身旁颇有些兴奋的林晚照温柔道：“往后行路还有很远，照儿你还是先歇会儿吧。”
林晚照闻言看向沈况笑道：“郎君，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累。我们此去东海城需要多久啊？”
沈况轻声回道：“最多半月就能到了。因为东海一地不太平我们往后尽量少进城，再绕点路，正好一路上多看点风景。”
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便是千里万里也不会觉得遥远，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绵思城，等再次出现已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北线战败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关风郡也不出所料终是出事了。
在沈况和林晚照堪堪离开绵思城几日后，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联合关风郡郡尉侯景起兵叛乱，他们拥立渤海王元殷，打出匡扶魏氏的旗帜。
可即便他们的起兵口号再如何响亮，明眼人也看得出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更不会得天下人的心。
他们起兵之后就迅速控制了关风郡及以东之地，并且联系了南梁琅玡王氏以及盘踞在大魏东北边的慕容鲜卑残部，想联合更多势力让他们能够再此站稳脚跟。
随后不久，反叛势力便席卷了东部一带。
无论朝廷还是独孤崇都料到了这一步，故而身在月舒郡无涯城的左卫上将军独孤崇几乎是在两大家族起兵后的第一时间就组织兵力对关风郡内各大小城池开启了进攻。
虽然反叛军最初势头强劲，但在经历过生死的魏军精锐面前起义军难免差了点意思。
故而在起义之后不久，关风郡内就被独孤崇攻城掠地一连夺回了好几座城池，起义军的势头也被打压的不轻。
好在郡尉侯景不是个无名之辈，他一边组织兵力对郡内各重要城池进行固守，另一边要求两大家族催促东北边的慕容氏发兵来援，不久后也就逐渐将局势稳定了下来。
在大魏朝廷动手后，本就已经有所动作的楼外楼也开始了他们的收网。
楼外楼的动作从来就不局限于正面击溃而在于从内里瓦解，所以之后不久又相继有两座城池不废大魏一兵一卒就被拿了下。
一时间两大家族原本控制的关风郡就被朝廷攻下了一半，而至此时间也才过去不足七日。
————
沈况和林晚照离开绵思城后一路向着东海城所在的方向赶去，因为需要绕路所以他们的行路速度并不快。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并没有途径城池，但郡内不寻常的气氛他们还是感受到了，好几次路上差点与小股的起义军撞上，对亏沈况提前感知。
今日这会儿刚过晌午，因为路上一直没有能遇到可以歇脚的乡野茶摊，所以两人从一大早到现在就只嚼了些干粮。
他们这几日也算是风餐露宿，不过林晚照的兴奋劲却是一点也没减少。
之前沈况还特意问过她，林晚照说是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可以很长时间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就无忧无虑的只需要快乐。
沈况闻言一想倒也是，这般生活无拘无束的确比管着生意让人舒心，更何况劳心劳力操心家族生意多年的林晚照呢。
林晚照这几日越来越喜欢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大侠了，因为大侠通人性所以有时候林晚照甚至愿意与它说几句彼此都听不懂的话。
林晚照之前好奇大侠的名字为什么要叫大侠，沈况便将那个与孩子们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林晚照听了便越发觉得大侠这个名字好，一个大侠，一个小侠如今又多了一个。
如此，两人在山路上又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在那前方坦途平原上才出现好几个紧挨着的村庄。
有人便就有机会买些吃食歇歇脚，所以在看到村子的轮廓后沈况便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两人就赶到了村子外。
虽然村子外兵荒马乱，但只要战火不烧到他们身上那就与他们无关。
所以沈况和林晚照赶到村子外的时候村民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外来人而对他们盘问，反而还是沈况问及他们为何不怕村外战火。
其中一位老人闻言笑道：“不论谁赢谁输都不影响老朽我的一口饭吃，他们不到山穷水尽不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而若是山穷水尽想到了我们那便是想逃也没地方去咯。”
论通透还是得老人家。
虽然村民不在乎，但沈况和林晚照还是没太过打扰，在村子外小作休息，且用银子买了些吃食，之后两人便又继续赶路去了。
山野行车，最是空荡，时间久了难免无聊，所以沈况开始给林晚照讲起自己这一路遇上的那些精怪。
山精鬼怪这些东西寻常人大多只在书上或是听说书先生讲过，林晚照也不例外。
沈况一开始提及山精鬼怪的时候林晚照甚至还会问他们长着什么模样，她大概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个奇怪的样子。
沈况却是笑着道：“我遇上的那些因为已经化形，所以他们的模样与我们无二。不过若不是修炼中人，即便这些山精鬼怪就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闻听是人的模样后，林晚照忽而有些失望，大概是与她想象的可怕模样有些出入吧。
“郎君，他们都不害怕你吗？”
沈况摇头笑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湘儿，那个小丫头吗？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后来路上遇上的这些精怪他们都会知道我的善意，故而就算遇上我他们也不会害怕。”
“真的好神奇啊，没想到我们生活的世界中还有这些。”
沈况点头笑道：“十分精彩。以后若是还有机会回到流水村我带你去见见鼓笙，她是一只白狐所化。”
林晚照闻言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看向了沈况。
沈况也看出了林晚照眼神里的质问故而笑着解释道：“鼓笙虽然是白狐所化但其实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模样，可不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些浓妆艳抹的狐狸精，所以没什么的。”
林晚照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她随即又问道：“郎君，这些妖怪也都会是好妖怪吗？”
沈况摇头道：“当然不是，有好人坏人也就有好妖坏妖，人与妖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般赶路以此作为慰藉其实也算是不错的打发时间。
山精鬼怪可遇而不可求，甚至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愿意遇上，所以林晚照的期冀当下很难实现。
沈况和林晚照如此一直赶路，外界的战火纷乱也完全与他们无关。
又过了十日后，缓慢赶路的沈况和林晚照二人终于安稳抵达了东海城。
所谓近乡情怯，但这种感觉在沈况身上却是半分也没有，因为他没有乡愁，甚至这条乡路他也是第一次走。
东海城算是大魏东边最为雄伟的一座重城了，若说大魏民风剽悍，那么此情此景在东海城最为明显。
城中无论男女老少皆能舞蹈弄枪，所以在东海城不随意动手其实更像是在自保，尤其对于外人来说。
越是临近东海城沈况的言语就越少，这般变化林晚照看在眼里。
虽然沈况嘴上不说但林晚照明白沈况很紧张，而且那是一种无法明说的紧张，林晚照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沈况的手陪他一起。
当东海城那高大黝黑的城墙忽而出现在沈况眼眸之中的时候，他有些紧张也有些释然。
那一刻，沈况鬼使神差的觉得这画面他曾亲眼见过，似乎就站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视线。
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沈况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远处他期待不知许久的东海城，虽是第一次来但他的眼眸中却泛起了水雾，没人问他怎么才回来，只有他自己低吟我来迟了。
“郎君我们到了。”一旁的林晚照就像是读懂了沈况的心声一样浅浅道。
沈况脸上露出微笑，他擦了擦眸中水雾跟着笑道：“照儿，我们走吧。”
因为东海城中的江湖家族颇多所以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的反叛对此地的影响不大，更多的是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城门处的例行检查更像是个摆设，两名守城士卒只看沈况腰间佩剑就让他们进去了，一句多余的也没问。
也就在沈况和林晚照两人入城后不久，一人一马也赶到了城下，守城士卒同样轻轻抬眼看到来人身上有剑就放行了，同样没有开口。
第四百一十四章 都来了
当马车缓缓驶入东海城的那一刻，沈况的心情五味杂陈，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沈况和林晚照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同于林晚照的是，沈况的内心对这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包容，他没有觉得奇怪，即便这里对他来说一样陌生。
马车缓缓走过，城内一幕幕也就印刻在了两人眼中。
东海城聚集了大大小小无数江湖家族与门派，而自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江湖祸事之后，东海城其实就已经慢慢淡出了江湖人的视线。
若说城外是一座大江湖，那么城内就是由一座座小江湖积聚而成。
与其他大城不一样的是，入城之后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不是兜售琳琅满目货物的铺子，在东海城能见到更多的反而是一个个的铁器作坊。
林晚照南来北往做生意对于东海城倒是有所耳闻，她轻声解释道：“从前的时候就听说东海城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各地的坊市之中都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在东海城则不以为然。城中五大坊市只有一座是可以随意售卖任意货物的，其余四座坊市则都由城中大家族把持，卖的也都是各家族特产或是相熟家族在此售卖的其他东西，相对而言这里的贸易不是那般繁盛。”
听着林晚照的讲述，沈况也不奇怪。像东海城这样江湖人聚集太多而且又是大城的地方，朝廷对于此地的约束不会太强，更多的会选择从中斡旋，尽量做个调控的姿态，让各家各派内部争斗才是最合适的。
所以时日一长，特别是近些年，东海城越来越成了个鱼龙混杂之地。
东海城对于外来人的包容很强，因为城内也至少有一般人来自天下各地。
南梁、苗疆、甚至南诏的人也有不少，大多都是慕名而来，后来觉得此地风物合适，久而久之也便在此定居了下来。
大魏人自古就尚武，加之东海城民风最是彪悍所以东海城内武馆亦是随处可见。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东海城开武馆，在此地开馆收徒需遵守此地的原则，一般都是要提前请上几位德高望重的东海城前辈，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闯过三关。
如果不是特意为难，城中武馆馆主派几位高徒出面也就算是了事。
可若有人刻意为难，那这三关可不比鬼门关好过。
沈况和林晚照进城后没有着急往沈家去，而是在沈况的要求下先寻了个住处安顿下来。
城中外来人多，茶楼酒馆、客栈勾栏也就不会少，这都是江湖人爱去的地方。
沈况和林晚照下榻的客栈名曰长青，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在东海城属于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客栈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约莫六十出头的样子，不过沈况一眼见到老掌柜的时候只见他精神矍铄，明显是个练家子，不是寻常老者可以比的。
除了掌柜的，客栈还有四五位跑堂伙计，外加后厨数人。
客栈不算大，但算是个能落脚的地方。
客栈老掌柜自称钱锦，眼力见也毒辣，一眼就看出沈况的功夫不弱，直呼是少年英才。
虽名曰钱锦，但老掌柜为人并不吝啬，而且还很热情。
马车和马儿大侠都被客栈伙计拉去了后院，是另外一名伙计将两人引进的客栈。
老掌柜见两人进门便招呼起来，“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远道而来，今儿客栈空房还不少，二位看是要个什么样的房间？呦呵，看小兄弟这气场也是有两下子的。”
出门在外不随便问人师承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故而老掌柜就只是这么一通夸。
沈况闻言先是要了间上等的房间，之后便笑言老掌柜高看了。
老掌柜闻言则道：“小兄弟莫要自谦，小老儿我在这条街干了这么多年，南来北往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还从没看走眼。小兄弟带着娘子一块也是来凑明天的热闹的？”
听到老掌柜直白的称呼自己是沈况的娘子，林晚照脸颊立刻一红，却是没有反驳。
老掌柜眼光毒辣，这一瞧哪还不知道此中曲折，不过自己这称呼也不算错。
闻听热闹一语，沈况则也好奇问道：“我们夫妻二人来此游玩，对于这热闹倒是还没听说，还请掌柜的细说。”
听到游玩二字老掌柜哪还不知道是沈况的搪塞之词，多半是有事在身不好透露，老掌柜没在意便解释道：“多年之前东海五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小兄弟应该听说过吧，被朝廷针对的有多惨江湖人可都知道。江湖人原本都以为沈家人死绝了，可自从去年那个名叫沈况的孩子在康竹城大闹一场之后，大家这才知道沈家人不仅没死绝，还有个不弱沈家威名的少年人在。而最主要的是从康竹城一事后，朝廷对于沈家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如今的沈家算是翻身了，只不过除了那个叫沈况的少年人暂时还没听说过有其他人。
但前段时间城里突然出现了个名叫沈清左的人，只知道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也自称是沈家人。还说要在城内重新开馆立派，这不明日就要去闯三关了。
一开始大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清左的身份都持怀疑态度，可不久前府衙亲自下场出面确认了此人身份，说他是当年沈家旁支中的一员。当年那场惨案发生之时他尚还年幼，因在外贪玩躲过一劫，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因为此人身份特殊，所以明日的闯三关怕是有好戏看了。”
老人说的起劲，沈况也听的仔细。
对于这个沈清左，沈况从未听师父和韩师叔提起，至于对方身份真假暂时不予讨论，而他选择重新以沈家的名头在东海城开馆立派沈况觉得自然是要支持的。
沈况于是道：“掌柜的，我听说沈家以前的影响力很大，这人想开馆重振沈家名声应该会有很多人支持吧。”
老掌柜闻言看了沈况一眼，到底是毛头小子对于此中诸事看不透彻，老掌柜淡淡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有人支持不假，但反对的人也不少。这一来自然是质疑他的身份；二来即便汉子身份不假但他此举无疑是来分一杯羹的，其他家族的人如何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成功？”
沈况闻言倒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想当然，沈家的影响力在当年即便再大那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人走茶凉如今东海城的局势又是另一番气象，有人想下老棋，新的得利方自然不会买帐。
都是背后的博弈，沈况并不感兴趣，他倒是更想见见这个沈清左。
“总之啊，小兄弟你明日可以去瞧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老掌柜笑道。
沈况闻言应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我明日一定去凑凑热闹。”
老掌柜哈哈一笑，“小事小事，这几日且吃好喝好，有什么要求就告诉伙计。我这客栈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不会让小兄弟失望的。”
与掌柜简单寒暄完沈况和林晚照便在伙计的引路下去了他们要的房间。
老掌柜方才与沈况说那闯关之事，林晚照便就在一旁安心听着，她知道只要是关于沈家的事沈况都很在意。
进房间前，沈况还不忘吩咐伙计随便端几样小菜过来。
他与林晚照赶了许久的路才得空休息，也该吃两口饭了。
在与老掌柜寒暄完后其实沈况的心情就释然了很多，原本拘谨的状态也放松了下来，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就只是他的家，他无需害怕。
两人在房内坐下后林晚照问起沈况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沈家的宅子，沈况闻言道：“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其实沈况也很想见见那位一直留守的老仆。
紧随沈况和林晚照之后进入东海城的那人自然就是从南梁京城一路赶路至此的苏瑶。
与几位师姐在金陵分开后，师姐们原路返回封叩山，苏瑶则北上赶来了东海城。
自从离开康竹城跟着师父回了封叩山后，苏瑶心中原本许多的烦恼就不需要再考虑了。
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在山上过得也很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苏瑶得心并没有因此而完全安定下来，生活越是平淡，她越是觉得心中空荡。
像是摇摆不定得蒲公英随风飘荡却久久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不是外界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自己。
苏瑶以为自己曾亏欠过一个人很多，她也自知两人此生难再见，那些亏欠此生也难再偿还。
时日一久，心中郁结便愈发多。
对于这一切师父看在眼里，这一次让苏瑶返回东海城也是希望她能通过自己解开那些心结，这也是为苏瑶修炼一途考虑。
修炼渐次登高，若是心中一直有解不开的心结，心难定，想破镜只会难上加难。
与沈况类似，那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也没有再苏瑶身上出现。
对于东海城她和沈况心中都有着复杂的心绪，想见却又有些不敢见。
东海城于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家，他们虽心生向往，但更多的是为了解开心结。
一人一马入城后面带黑纱的苏瑶牵马慢行，她也没有着急去苏家的宅子，她就这样开始在城内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起来。
城中的一草一木都让苏瑶觉得陌生，她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却又觉得一切都有些熟悉。
沈况和林晚照的房间临街，两人吃饭的时候刚好开着窗户，可以看见街市外的吵闹。
两人边吃边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建筑，此地建筑样式与中原之地颇为不一样，不过对沈况来说不算陌生，因为红泥巷里就有相同的。
两人对坐嬉笑而语，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房外街上走过一位黑衣姑娘。
黑衣姑娘也同样不知。
韩仲景带着时雨和湘儿自打离开秋落城后也是一路漫无目的的在走，路上偶尔去寻几位故友，喝几杯酒水就算是其中的正事了。
关风郡之地的情况韩仲景早就听说了，不过他不以为意，后来一路穿过关风郡带着时雨和湘儿也落脚在了东海城，他们甚至比沈况和林晚照早来了七日。
时雨和湘儿在知道此地就是沈况的家乡之时都很激动，只不过后来师父不再走，竟是选择在此地待了下来。
他们一路颠沛，这还是第一次长时间停下。
韩仲景在城西找了个农家小院一行三人由此住了下来，不仅如此，韩仲景还在住处开门行医，得了周围百姓不少好评。
时雨曾经问师父往后是不走了吗，韩仲景只说在此地等人，人等到了就继续上路。
除了他们三人，与云清幽一起下山的独孤南乔其实也跟着师父到了东海城。
南乔不知道时雨和湘儿也在，倒是云清幽和韩仲景都知道对方也到了东海城。
至于目的，也就只有他们知道。
但唯有一点，他们心心念念等待的那个中年人不会出现在此地。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回来了
自打两大家族起兵之后，独孤崇便将战事严厉封锁在了关风郡及以东之地，不让战火外溢半点。
管家战事暂时还惹不到底下百姓，这也是沈况与林晚照之前遇到那些村民的写照。
而想从东北方南下与两大家族会和的鲜卑慕容部也被独孤崇派兵围堵在了蓟北关外，鲜卑慕容无非是想借此时机从两大家族身上捞点好处，如果两大家族赢了他们好处更大，可如果输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没理由拒绝。
而且即便他们赌输了，大魏朝廷也不会劳民伤财去动他们这样一支小部落。
所以在蓟北关外遇上朝廷大军后，慕容部就遣使告诉两大家族他们可能无法如期赶到。
围堵慕容部的这支魏军目的也不是与他们大战，所以两相之下双方就此僵持了下来。
楼外楼的暗中操作也成了战事展开以来两大家族最为头疼的地方。
楼外楼高手如云，已经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如何能不让人胆战心惊。
唯独一点还稍微让两大家族和关风郡郡尉侯景宽慰，那便是南梁琅玡王氏的援助还算及时，同时委派的三千兵马和五千副铠甲也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南梁老皇帝萧衍之所以不亲自出手就是看穿了两大家族成不了事，让萧统和琅玡王氏在后面拱拱火也是一定程度上给北魏使绊子了。
朝廷兵马在独孤崇的率领下对关风郡攻势迅猛，虽然有侯景的排兵布阵得已僵持但两大家族自己也清楚，如此下去时日一长己方肯定还是落败的结局。
所以这段时间两大家族都在积极寻求南梁可以介入到此战中来，但可惜南梁朝廷一直没有回应。
在此次事件中姜凝没有特定的驻扎地点，她的目的是带小股人马尽量在后方骚扰，以及拦截两大家族与南梁的联系。
这个任务不算重要，因为一切事由楼外楼的人都会处理好，故而姜凝每日要做的就是了解当下的情况以及沈况到了哪里。
云清幽和韩仲景都先一步抵达东海城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了，只不过当送信人禀报消失许久的苏瑶也悄然抵达东海城的时候，本就与东海城相聚不远的姜凝也立即动身去了东海城，没有半点耽搁。
小院之中，中午吃过饭后韩仲景告诉时雨和湘儿自己下午要出去一段时间，如果有病人上门问诊就让时雨替他们诊治。
时雨问韩仲景要去哪儿，不过韩仲景没说。
沈况和林晚照在客栈小吃过午饭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得了休息故而这会儿两人都不算疲惫。
今日客栈客人不多，瞧见沈况和林晚照下楼出门，老掌柜便十分热情地向两人推荐了几个好去处。
东海城能去的地方很多，外来人到了这里基本哪里都会觉得新鲜，这一招老掌柜屡试不爽。
离开客栈之前，沈况随口向老掌柜打听了一句沈家老宅子的方向，老掌柜也没在意就指了方向。
春日午后温度越来越高，街上已能看到不少膀大腰圆的江湖客穿着单衣扛着大刀，几个人走在一起颇有些不好惹的感觉。
说起江湖人多，其实东海城中地痞流氓也不少。
沈况和林晚照看上去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恬静大方都像是很好欺负的人，所以两人离开客栈后不久就被一伙人给盯上了。
那一伙地痞大概四五个人，跟着沈况和林晚照走了两条街，后来在一处街角被沈况当面拆穿。
沈况身上虽然背剑，但毕竟人长的细皮嫩肉实在让人害怕不起来。
被沈况发现那几人不仅不畏惧，反而大胆调笑了起来，“嘿嘿小子，有些机警。废话不多说，看你穿的不错掏几两银子让哥几个花花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不过，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几个地痞年岁都不算太大，看样子也没什么武艺傍身就是单纯仗着人多。
若是平时遇到一伙地痞流氓林晚照也不害怕，更何况此刻还有沈况在身边。
沈况闻言笑道：“我走江湖这么久，也有些日子没被人找麻烦了，你们几个就觉得我很好欺负？不怕一个不小心踢到铁板吗？”
那几人闻言捧腹大笑，没想到沈况会反过来嚣张，其中一人喝道：“你当我们哥几个眼力见这么差啊，当然是找你这种既是外来人又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子下手啊。别啰嗦，赶紧掏钱，否则有你们苦头吃。”
沈况笑着望着几人依旧浑不在意，“若是有本事，你们就来拿。”
瞧着沈况还真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几人反而有些心虚了，有人心声嘀咕道：“大哥，这小子怎么一点不怕我们啊，会不会真是硬茬子？”
此人说完，那位领头大哥便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小子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就把你唬住了？快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消停了，没挨过打得愣头青你见的还少啊。”
这大哥催促自己小弟上前去找沈况麻烦，而被说教了一遍后那小弟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时便怒气冲冲的过来就要唯沈况是问。
那人冲上前就要给沈况一拳，只不过拳还没出手就被沈况回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硬生生给踹了回去。
当然沈况有收力，只是让他受了点皮肉之苦。
这一脚踢完可给那几位地痞流氓看呆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是活生生的硬茬子啊。
领头的那位大哥看情况不对就想撺掇众人赶快跑，管它什么，先溜要紧。
不过在他们眨眼之间，沈况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几人近前，沈况一只手搭在了那位大哥肩膀上轻声道：“听说你要找我麻烦？”
那大哥听到耳边传来沈况的声音早吓破了胆，他慌忙反手还击但轻而易举就被沈况挡了下来。
“还不错，这时候还敢反抗，有几分血性。”沈况缓缓道。
可他哪知道这其实是这位大哥下意识地反应，见沈况不费吹灰之力就抵挡了自己地攻击，他颤抖求饶道：“这位小兄弟，不不不，这位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们吧。”
大哥求饶完，几个小弟也赶忙有模有样的学着与道歉。
“大侠，您就饶了我们几个吧。”几人异口同声道。
虽然他们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沈况当下不打算与他们计较，只是让几人在前面给他和林晚照带路，刚好去老宅子的路他也不怎么熟悉。
几个地痞走在前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沈况什么用意，只是让他们带路？
但很快其中一位小弟的一句话让这位大哥心境如坠冰窖，“大哥，沈家老宅那地方那么偏，这人不莫不是想把我们带到那个地方杀人灭口吧。”
大哥闻言虽然心中觉得不太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准沈况地目的，所以后面的这段路走的这位大哥走的是一步三回头，就想看出沈况地用意。
沈况不知道他们几人在想什么，不过也只是打算到了地方就让他们离开，不想为难他们。城里像他们这样的地痞流氓肯定不少，也是东海城的一大特色。
倒不是官府不管，可能这里面还有官府授意，不同的地方需要用不同的管理办法，东海城大概就需要以恶治恶。
就在只剩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那几个地痞见情况不对便什么也不管撒开丫子立刻四散而逃，也不管沈况会不会抓住他们。
沈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但看到那几个地痞一哄而散之后也没去在意，走就走了。
这点小插曲其实更像是沈况自己对自己的安慰，即便有林晚照陪着，其实这段路他走的依旧不轻松，那几个地痞算是在帮沈况转移注意力。
而当知道走过前面那个转角就能看到沈家宅子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压力忽而又落在了沈况身上。
沈况的手心已微微有了汗渍，林晚照最先感受到，她知道沈况又开始紧张了。
“没事的，还有我在呢。”林晚照轻声安慰道。
沈况闻言也握紧了林晚照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当年离别之际无人让其早还，如今得归好在不止一人。
那个转角纵然可怕，但路还是要走的，林晚照陪着沈况慢慢走过了那个转角。
身前入眼处，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断壁残垣，整个宅子的样貌还清晰可见，只是少了些人气。
这条长街原本是东海五大家的地方，如今人去楼空，整条街都显得格外冷清。
走到宅子门前，沈况看着匾额上那个只依稀可以辨认出的沈字，忽然间有了一股莫名的悲情。
其实从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沈况就期待着这么一天的到来，他想回家看看，也就只是看一眼。
沈况慢慢走上台阶走到门前敲响了大门，过了许久，大门才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他似乎很老了，眼眶深陷，似乎几无力气。
老者原本是想呵斥一声是谁这么没有礼貌，可当他看到沈况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怔住了，真的太像了。
老者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沈况，但他一眼就认出沈况的身份，他是沈家的后人。
老者见状虽无言但已是热泪盈眶，他轻声唤了句少爷，且立刻就要跪下。沈况见状马上将他扶了起来，此人大概就是姜凝先前说的那位老仆。
“老伯是我，我回来看看。”沈况轻声安慰道。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少爷，老奴二十多年的苦等值了。”老者涕泪纵横。
沈况一边扶着他一边道：“老伯您别伤心，我回来了。”
老人紧握住沈况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时隔多年，但老人只觉得此刻一切都值了。
他也是在去年年末才偶然间知晓沈况的消息的，沈况的出现对于等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从那之后老人就期盼着有一天沈况可以回来看看，而今果真看到沈况，老人复杂的内心无法言说。
一旁的林晚照看着老人的神情也便知道他不知是用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换回了此刻的短暂笑容。
之后老人将沈况拉着进了门。
老人原名方华，后来进了沈家之后得已改名沈华，也是当年那场惨事的幸存者之一。
沈华问起沈况这些年的一点一滴犹如家中长辈，沈况也一一回答。
而对于与沈况同来的林晚照，他亦是问了很多。
第四百一十六章 相遇
走进沈家大院的那一刻，沈况就已经能感受到一些破败了，入眼处四散的瓦砾无不在诉说着此地的过往。
并非昨夜，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老宅子有些地方大概是很久没有人走进了，所以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般场面兴许是看得太多太多了，所以沈华心境并没有任何起伏，他告诉沈况这都是因为没了人气。
老人说宅子亦有灵，没了人气它也很快就会衰败。
说着说着，老人家便不自觉地提起当年。
老人笑着说当年沈家便是每日登门的客人都络绎不绝，更遑论人气。
但这样的话题老人并没能持续说太久，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是啊，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连个人都再难寻见。
老人看着沈况叹息道：“少爷，您还是第一次回家老奴就不说太多丧气话。家里现在虽然没了人气，但只要您还在这个家就没有散。”
跟随老人的脚步，沈况缓缓走过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院落。
沈家的老宅子很大，三人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完每一处角落。
这里曾是沈况的家，但此刻，沈况心中除了释然并无安定。
因为思念所以一直记得，也因为陌生所以心静如水。
于沈况而言见了沈华，走过老宅子就像是完成了一件许久未做的大事。如今完成了，其实也没什么成就感可言，反而越发觉得心中空落。
虽然这一路沈况言辞不多更多的是跟着老人的脚步走走停停，但沈华很高兴，他一直以沈家下人自居，没有当年沈家的老太爷的搭救他也活不下来，所以他如今是真心实意的为沈况感到高兴，也为沈家高兴。
沈华并没有过多的打扰沈况，更多的把空间留给沈况让他自己思考。
“少爷，晚上要不要留在家里吃饭，我给少爷你们做两道拿手菜。”老人边走边问道。
因为那时候沈况刚好走神所以没有听到老人的话，倒是一旁的林晚照闻言替沈况应了下来，“华伯，那就麻烦您了。”
沈华闻言笑道：“不麻烦，不麻烦，给少爷和少夫人做饭是老奴的福气。”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沈况也跟着道：“华伯，那我们今晚就跟着沾光了。”
因为沈华晚上想做的丰盛一些，而逛完了宅子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沈华就让沈况和林晚照随便走走他去厨房准备晚饭。
又因为整条街都是当年东海五大家的地方，所以沈华让沈况和林晚照可以出门走走，只要早些回来就好。
沈华离开后，沈况和林晚照都没有着急出门。
在方被打扫出来的客厅坐下后，沈况陷入了沉默。
林晚照明白沈况这时候需要时间单独思考，所以她没有打扰沈况。
其实沈况当下的心绪并不算太乱，但若是想理清楚思绪又没那么容易。
关于沈家与朝廷的仇怨即便他能用言辞说服自己但其实要说放下他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尤其是到达东海城的那一刻。
可当沈况看到沈华的时候，尤其是在走过老宅看到老人脸上笑容的那一刻，他又有些明白师父和韩师叔以前对他的那些劝说与安慰了。
以前对于这些沈况看不真切，但师父和韩师叔明白总有一天他会走到这里，也会看清楚一切。
一切既已成往事，任何的补救都无济于事，也无法避免。
这世界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世界，也不会因为沈况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就围着他一个人转。
沈况的脑海中基于此迸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他也因此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一旁的林晚照看到沈况隆起的眉头就知道他是在与往事做断与舍。
沈况身上于他而言那些原本依旧有些模糊的地方在沈况走过老宅子之后，林晚照就把一切都看清了。
沈况后来在客厅安静地坐了许久，林晚照也就默默陪在一旁，始终没有打扰。
再之后，两人离开宅子准备也在周边走走。
苏瑶入城之后也是在城中先落了脚才动身去的苏家老宅，她没有再牵马，就一人一剑孤身而去。
苏家老宅子人去楼空早已破败不已，当苏瑶站在宅子大门前的时候，就连府门上原本的那块匾额也看不清楚字样了，即便是那个苏字也模糊地看不见了。
宅子虽然还能依稀看得出轮廓与曾经的繁庶，但一切到底都是以前，就是想衰老的老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苏瑶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外久久没有推门进去。
她心中的复杂与沈况没什么两样，苏瑶在思量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家，如今站在这里她是该开心还是该埋怨。
虽然及至最终苏瑶依旧没能想清楚，但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年久失修，进门之后随处可见残破的房梁与脏乱的瓦砾。
院内杂草丛生，除了两边的走廊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苏瑶循着小径一步步的深入宅子，也慢慢窥见了宅子的全貌。
这里就是她曾经的家，只是如今过往之人一个都不剩了。
越走到最后苏瑶的心思就越没有放在宅子本身，她以为自己是了却了一个心愿是该结束从前的种种。
苏瑶以为从今以后她和弟弟甚至可以忘记自己从前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走出沈府的沈况和林晚照走在街上，两人偶尔张望几眼，能清楚感受到此地的破败。
五大家族的老宅子除了沈家保存的尚还完好，其他的倒的倒，塌的塌，有的杂草已过院墙。
不过有一点，老宅的大门都还在，那高大的门楣足见当年的兴盛。
两人路过苏家门口的时候，林晚照注意到苏家的那扇大门竟然开着。
虽然沈况也觉得很奇怪，但的确像林晚照说的那样，而且明显不是简单的风吹的那么简单。
两人因此停步，想上前去看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只不过两人还没走出两步，带着黑色轻纱的苏瑶就从门内走了出来。
虽然已许久未见，虽然隔着一层轻纱，但无论沈况还是林晚照都一眼就认出了苏瑶。
已经很久没见了，真的很久了。
三人谁都没有先一句打招呼，时间彷佛就此定格了在了那里。
苏瑶如何都没想到与沈况的重逢会是这样的突然，突然到她连半分心理准备都没有。
过往的人和事，无论过去多久，只要我们自己不愿忘记那它永远都不会消失。
良久之后，林晚照看了看身旁依旧没有打算说话的沈况，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苏姑娘，好久不见。”
苏瑶闻言也缓缓开口道：“林姑娘，好久不见。沈...沈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况淡淡回道。
苏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况，所以她的视线都是在林晚照身上。
林晚照与沈况之间的事她并不知道，不过如今看在眼里，根据女人的直觉她能感受到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但这些事都不是她该问的。
林晚照于是又问道：“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巧啊。”
苏瑶闻言回道：“真的好巧啊林姑娘，我是晌午才到的这里，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后就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林姑娘你们也是回来看看的吗？”
林晚照微笑着道：“我们也是今天上午才到的这里，应该比苏姑娘早不了太多。”
既然遇见，对于对方的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林晚照和苏瑶都知道眼下他们的寒暄其实都是无关紧要，都只是缓解紧张的言辞而已。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韩仲景和云清幽看着这个画面，韩仲景没来由的感慨道：“哎呀，一段孽缘。”
云清幽闻言没有对沈况和苏瑶的事做评价而是反问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来东海城？”
韩仲景闻言立刻苦笑一声道：“云师姐，师兄他不会来的，这是真的。不过那小女娃背后倒是有高手护送，盗老头对这个徒弟看来很上心啊。”
对于韩仲景的话云清幽依旧充耳不闻，她又问道：“那你带时雨和湘儿来东海城就是为了见这小子？”
韩仲景摇头道：“主要还是时雨的事，师兄之前告诉我那丫头的身份会是个棘手的问题，而且早晚藏不住，让我务必早做打算，我来这东海城一是为了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还在活着，二来也是为了躲一躲。我自己受灾受难可以，可看不得我这宝贝徒弟受苦。”
云清幽闻言却是又突兀地看问道：“他果真不来？”
韩仲景闻言拱火道：“云师姐，师兄他还在南梁，我觉得你大可以一人一剑杀到南梁，南乔那丫头我替你照顾。”
这样的事云清幽一路上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但到底是没有真的这么做。
云清幽不在意韩仲景的拱火只是道：“他这是在躲着我？南梁的事情难道还没有处理完？”
这一次韩仲景收了嬉皮笑脸，脸色正色道：“师父的预言都在一个个应验，生灵涂炭很可能真的要落下来了。”
云清幽闻言瞥了韩仲景一眼道：“北魏的局面还可以说是阻挡不了南下的柔然大军造成的，如今一切安定的南梁如何会生灵涂炭？”
韩仲景摇头道：“这个问题怕是只有师兄能看出端倪，他既然一直留在南梁就一定是确定了师父的预言，为了少死人师兄很可能还会一直待在那边。”
似是听到最后有些恼火，云清幽微怒道：“他死在那边也不关我的事。”
韩仲景嘿嘿一笑，“师兄死不了，师姐的好事可能还要再等等。”
只不过韩仲景还没笑几声笑容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云清幽投来了个极为冷漠的眼神。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幸得与君识
沈况和苏瑶到最后还是单独说上了话，是林晚照特意将空间留给了二人，林晚照知道两人这般不期而遇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沈况和苏瑶相对站着，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
两人曾携手走过一段漫长的逃亡路，只是到头来终还是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局。
再遇沈况，苏瑶明显有些局促，而反观沈况则要冷漠许多。
其实也可能不是刻意冷漠而是在掩饰内心的起伏。
“好久不见。”苏瑶后来轻声开口道。
开口的时候她与沈况依旧保持原先的距离，谁都没有再走近。
沈况闻言也应道：“好久不见。”
这般相遇大概都不是两人所希冀的，一个心有亏欠，另一个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以他们大概都会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已经不算朋友了，故而偶遇只会更陌生。
如今其实已经不用再用对不起三字去诉说自己的亏欠了，沈况对于苏瑶的感受亦是同样复杂。
沈况说完许久后，苏瑶看着他神情复杂再次开口道：“你出现在南梁的消息我也有收到，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下山。”
沈况知道这是句客气话，所以并没有在意。
只不过苏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继续道：“我是真有打算下山见见你，不是客套话。”
沈况则道：“南梁一路我也曾路过封叩山，也曾在路上遇见过好几位封叩山的师姐，也没有空出时间去拜访。”
苏瑶是真心话但她看不出沈况是否也是真心还是无意之语。
于是她又问道：“你也是想着回东海城看一眼？”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一路也算经历了大起大落，而此番走过东海城我也就打算回梅雾城了，后面也没什么事需要应付，大概就不会再离开了，也算能安稳了。”
苏瑶闻言虽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挺好的。”
如此一别于两人而言就是真正的分道扬镳，再不会相见，又怎会不可惜。
“我在姑苏碰上无酒的那位老板娘和那两个伙计了，他们在姑苏新开的酒铺还是叫无酒。”
沈况闻言也便知道苏瑶说的是掌柜的暮秋还有元大光和垂野。
沈况道：“在南梁的时候我也遇上过他们一次，那一次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化险为夷。元大光他们往后大概就在姑苏落脚了，你以后如果在山上无聊也可以去走走，我与他关系不错。”
一句说完，沈况摇头轻笑。
说了太多废话，沈况以为该说几句正经话了。
对于沈况的反应苏瑶有些好奇，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沈况便自顾自地道：“方才初见你时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害怕，不是怕你，而是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今真的说起来，又没那么怕了。我们之间，当初的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我们都有安稳的生活便是最好。你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更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没死就没什么，我不怪你。其实你我本就不该有什么负担，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朋友，那段路途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很难走下来。”
沈况的这番话大概是苏瑶最想听到的，若是再早些她可能还不敢接受，而如今她终是可以慢慢接下。
沈况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苏瑶的做法，她也明白那不是她真正地选择。
当初对于沈况的所作所为虽是逼不得已但一直以来苏瑶都难以宽恕自己，两人相伴走过一程，若说没有任何感情自是假话，可苏瑶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把两人的感情消耗殆尽。
还能是朋友，已殊位不易。
苏瑶以为当初沈况知道原因的那一刻他对自己应该很失望才对，这也是一直以来苏瑶没法宽恕自己的理由。
沈况说完，苏瑶怔怔站立许久，泪水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她没有再说对不起，就只是流泪。
两行清泪顺着苏瑶地脸颊滑落，不过苏瑶脸上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况见状也跟着笑了，是啊，一切都过去，也可以过去了。
既然两人如今还能面对面站在这里，从前的那些就没有放不下的道理。
在那街角处，云清幽和韩仲景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韩仲景见状感慨道：“这小子其他地方都好，就是和我那师兄一样做事不干脆。”
云清幽自是知道韩仲景地意思，她却是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打一辈子光棍地原因。这小子我虽然也喜欢不起来，但对人对事他的做法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着云清幽的打趣，韩仲景置若罔闻，继续笑道：“这小子这一年过的颠沛流离，该见识、体会地也都感受了一遍，此番回了梅雾城安定下心境，说不定在修炼上很快还能再精进。”
“修炼？还修炼？臭小子屁股后面一大堆情债等着他解决，他难道也要像他师父那样等着姑娘自己找上门，还是说你们玄机山都是一个德性？”云清幽说着说着语气便开始有些激动，而韩仲景见状则很知趣的没有再接话，这时候接话纯粹是找骂。
云清幽说完，还没好气地瞥了韩仲景一眼，在李成仁身上的怨气连带着让他此刻对韩仲景也看不上眼了。
之后又过了许久，韩仲景觉得云清幽的气该消了这才又问道：“师姐，既然你把南乔也带来了，是不是也想着让他们见上一面。”
云清幽轻哼道：“原本是有这个想法，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这臭小子要是自己弄不明白那就别见了，乔儿是将军府的千金，遇见哪个男人敢不将她捧在手心，这臭小子倒好，不仅几个月一封书信都没有还到处在外边沾花惹草，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他。”
韩仲景闻言在心中一阵苦笑，同时也替沈况打抱不平了两句，当然也是在心里说的。
另一边，沈况和苏瑶相对站立了许久，直到最终两人都平复下了心绪。
有幸与君识已是不易，这一别也不算再见。
之后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在此作别，没有再拥抱，就此擦肩。
两人之间没有再用任何对不起的字眼，这般再见就只是最简单的告别。
看到苏瑶离开，林晚照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着苏瑶离开的背影，同是女人，林晚照能从那背影中看出几分释然。
虽然这般相遇还是有诸多遗憾在其中，但把一些事说开说明白了总好比彼此心里一直误会对方要好。
“郎君，为什么不留苏姑娘一起吃晚饭呢？”林晚照看着苏瑶离开的背影缓缓问道。
沈况闻言淡淡道：“我们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些说不清的隔阂在，也只有时间可以慢慢将其平复，还要很久很久。”
林晚照不明白沈况口中说不清地隔阂到底是什么，但她大概能理解。
两个曾相伴经历过生死的人，当有一天一个人突然发现从始至终另外一个人的目的都是自己的时候，大概没有谁能够真正释怀。
沈况的视线没有在远去的苏瑶身上停留太久，他低下头看了眼身边地林晚照，这才是他该珍惜的人，而后便俯身在林晚照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能够被理解，尤其是被心爱之人理解，这本身就比任何事都幸福。
林晚照在感受到额头上的那一抹温度的时候抬头看着沈况温柔一笑。
与苏瑶的不期而遇至此就算划上一个结尾了，同时也给彼此的东海城之行划上了圆满。
这般结束，不算糟糕。
而既是故事，圆满与遗憾就总在五五之分，其实带着些许遗憾继续才是人生常态。
与苏瑶分别后，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沈况和林晚照也辗转回到了沈家老宅。
华伯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瞧见两人回来便笑着告诉两人饭菜已经做好都在锅里热着，就等着他们回来吃了。
这一顿晚饭，华伯大多时候都在看着沈况和林晚照夹菜，每每沈况催促他也吃饭，华伯便都笑着一连吃下许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地期盼，而有一天真的实现了，没人能真正平静的。
在这般静谧的气氛中，一顿晚饭不久就吃完了。
吃过饭后沈况和林晚照便就打算返回客栈，华伯也知道两人不会久留，所以没有挽留只是叮嘱两人天色渐暗回去路上慢些。
华伯像长辈一样一路将两人送出极远才最终停步挥手。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直到完全没入夜色华伯才转身返回。
沈况拉着林晚照的手与她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沈况与林晚照对于家的概念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沈况自言头一回在红泥巷和林府以外的地方真切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林晚照笑言这样才更好，以后走远路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夜色渐暗，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月光透亮，照在两人脸颊之上，依稀可见春风之温和。
沈况轻声笑道：“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完全放松的感觉了，这次回家就能真的不用考虑其他繁杂事了。”
两人边走边思量那种状态，真的很让人羡慕。
如此一路走回长青客栈，恰逢晚间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楼大堂来了不少客人，当下都聚集在大堂喝酒，声音嘈杂。
瞧见沈况和林晚照回来，老掌柜钱锦笑着招呼沈况要不要也坐下喝两杯，但因为沈况两人已经吃饱喝足就婉拒了。
两人回房间后不久，在柜上打算盘的老掌柜忽而注意到客栈外冷不丁的又来了几位客人，而且钱锦一眼就瞧出对方身份不一般，所以亲自出来接待。
老掌柜边走边招呼道：“几位客官里边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这些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抵达东海城的姜凝一行人。
知道苏瑶也来了东海城后姜凝就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也应该来，但偏偏到了这里之后她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与沈况见一面的，顺便再见见那位林姑娘。
在从送信人口中知道沈况和林晚照落脚的地方后姜凝就径直来了，老掌柜问完，姜凝随意给了些银子让老掌柜看着给安排客房，她自己则直接去了沈况和林晚照的房间。
因为给的实在太多，所以老掌柜甚至都没有犹豫与阻拦。
任凭姜凝想找谁他都不会阻拦了。
沈况和林晚照回了房间后便各自坐下来休息了会儿，之后林晚照给沈况端了杯茶水。
沈况接过茶水后与林晚照直言想在东海城等几日再走，最少看了明日那个叫沈清左的人闯关。
东海城毕竟是沈况的家，所以林晚照可以理解，待多久也都不足为奇。
也就在两人这般闲话的时候，房间门被人敲响，林晚照以为是客栈伙计便上前开了门，只不过一打开却是个女子。
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林晚照认得，是那位姜凝，姜姑娘。
林晚照开门后姜凝便笑着招呼道：“林姑娘。”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对于彼此都不陌生，林晚照也笑着回道：“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把姜凝拉了进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队友
对于突然出现的姜凝，不论沈况还是林晚照其实都有些意外。
而姜凝在见到沈况后，那些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全都被憋回去了。
她来本是与苏瑶有关，但在入城之后她就渐渐觉得这件事沈况自己可以处理好，以至于她现在在看到沈况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凝跟着林晚照进屋后，有些意外的沈况看着她道：“凝儿，你怎么来了？”
姜凝闻言自然没说是与苏瑶有关，她轻声解释道：“我听说你来了东海城，我又刚好离得不远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沈况闻言也没多想转而问道：“你们如今是不是忙于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造反之事？”
姜凝点头道：“目前的局面对我们来说还算有利，如果往后不出意外两大家族很快就会落败的。”
一来两大家族起兵本就不得势，二来他们自身实力也不够，所以会有这样的局面沈况也不奇怪。
但此番动荡到底是给大魏造成了麻烦，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
“对了你之前给我传了消息之后，北境战事可有转机？占据酒泉的柔然大军如今怎么样了？”沈况又问道。
姜凝闻言道：“最新的消息目前还没有传回，不过大概率是僵持住了。柔然占据酒泉，城内粮饷也充足，再想夺回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沈况与姜凝很自然的就聊起了一些大事，而林晚照在一旁也插不上话，所以就安静听着。
良久过后，沈况才意识到还没有与姜凝正式介绍林晚照，但眼下这般局面他主动开口却又奇怪，所以他便打了个哈哈没有直说。
而姜凝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眼神幽怨，到底心里是有些气恼地，她看着沈况道：“你果真不准备给我介绍介绍，还是说我不该知道？”
沈况闻言一阵头大，他挠了挠头道：“凝儿，晚照你认识的呀。”
姜凝哼了一声，“我自己了解的与你亲口告诉我的能一样吗？”
姜凝说教沈况的时候，林晚照没有开口。
而姜凝说完也意识到言语有一丝不妥便又看向林晚照解释道：“林姐姐，我的话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让我们忽略其他人，当下的姜凝大概就是这样。
林晚照闻言温柔一笑，她也瞥了眼沈况，似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林晚照轻声道：“没事的。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妹妹你怎么说他，他都应该受着。”
闻言，姜凝便像得到了鼓励一般又得意地看了眼沈况。
随后姜凝看向林晚照道：“林姐姐，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了。”
林晚照也道：“我也一样，他经常与我提起你。妹妹还派人保护林家，说来我更应该感谢你才对。”
说着，林晚照便打算起身施礼，姜凝见状急忙起身拦下，“姐姐无需这般，派人保护林家其实也是顺带为之，我知道他一直在外就担心你，所以也算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说到最后，姜凝看向沈况，是觉得这件事是沈况告诉林晚照的。
沈况见状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一旁的林晚照看懂了姜凝的疑问，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件事是我自己猜到的，很久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今天见到你也才敢完全确定。”
姜凝闻言也便道：“姐姐不必见外，以后都是一家人。”
听闻此话，一直在旁不好插话的沈况笑道：“对对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你们都快坐下，我给你们倒茶。”
说着沈况起身将两人一个接一个按着坐下，他则在一旁给两人各自倒起了茶水。
这般场面沈况总归是不好说话的，他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此刻才可以说上话。
林晚照见沈况吃瘪掩嘴笑道：“也难得你认错的态度这么主动，还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啊。”
姜凝闻言也跟着道：“哼，便宜你了。”
沈况哈哈笑道：“别的不说，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真的不用那么见外的。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自然要主动认错，这样家庭才会和睦嘛。”
林晚照显然是不在意沈况说什么的，她随后看向姜凝道：“妹妹你有没有吃饭，若是没吃的话让他去叫厨房弄几样小菜。”
姜凝闻言径直看向还在发愣的沈况，“说你呢，还不赶快去。”
沈况闻言苦笑一声：“好嘞，反正今晚有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包了。”
随后沈况便下楼找掌柜的安排几道好菜去了。
沈况离开后，房间内便就只剩下林晚照和姜凝。
因为都是女人，其实林晚照看得出来姜凝方一见面之时神色上的略微慌乱，她显然还有其他事。
所以等到沈况离开后林晚照缓缓道：“妹妹此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不方便与沈况他说吗？”
听闻林晚照看了出来，姜凝便也不再遮掩，她问道：“姐姐，其实我是因为知道了苏瑶也来了东海城才来的，姐姐你应该知道苏瑶吧。”
林晚照见姜凝眉宇之间的担忧便也明白她是怕沈况再吃亏，若是不爱，怎会这样。
林晚照温柔道：“我知道这位苏姑娘，最开始我与沈况他认识的时候苏姑娘还跟在他身边。不瞒妹妹说，其实下午的时候我们就见过苏姑娘了。”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
林晚照道：“我们是在苏家老宅子门口遇上的，苏姑娘大概也是惦念此地所以回来看看，她也是今日刚到。他们就简单聊了会儿，时间不长，之后苏姑娘便离开了。”
姜凝闻言问道：“姐姐，那沈况他后来是什么反应？”
林晚照知道姜凝此话的意思故而笑道：“妹妹不用担心他。他还好，心境上也没什么起伏。大概是心结说开了，所以两个人都不在意了。”
姜凝闻言缓缓道：“我就是怕他会心软才着急赶来的，当初他差一点就因为那个苏瑶死了，反正我是没法原谅她。”林晚照毕竟长姜凝几岁，虽然见识可能没有姜凝大，但在这般待人接物上她看得还是比姜凝更透彻。
姜凝会有这样的反应林晚照不觉得奇怪，都是因为她爱着沈况所以才会站在他的角度，甚至思考的有些自私。
而林晚照则不然，无论沈况做什么决定她都不会太过干扰，因为她相信沈况可以处理好这些事。
姜凝说完，林晚照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看他们最后的状态大概是都能释然了。”
其实释然才是对整件事最好的解脱，好在他们都做到了。
姜凝因为很早之前就知道林晚照，也清楚她与沈况之间的事，所以一直以来她对林晚照的观感都很好。不仅是因为她一个人撑起林家，也是因为她对沈况的感情不比旁人差。
沈况短暂下楼的功夫两人便聊了许多，所以当后来沈况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人有说有笑，感情好的不得了。
沈况自然乐意看到这一幕，所以偷偷打了一壶酒以示庆祝。
不过这种小伎俩便是连林晚照都骗不过，单单是那股酒味都掩盖不了。
姜凝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沈况笑着道：“偷偷打酒了呀。”
沈况闻言笑道：“掌柜的给我推荐东海城的好酒，我推拖不过就装了点打算尝尝。”
如今林晚照和姜凝各自有了队友，再面对沈况她们便就是妥妥的大哥，所以轮到沈况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姜凝和林晚照其实一向都不怎么管着沈况喝酒，但眼下这个场面总得找沈况点“麻烦”才是。
林晚照闻言笑道：“钱掌柜热情好客，你自己也正有此意，一拍就即合对不对？”
面对林晚照和姜凝的轮番言语攻击，沈况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当然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再之后不多久，吩咐厨房做的几样菜便端了上来。
姜凝一边吃一边与林晚照聊着有趣的话题，反观盛况自营自酌倒也乐趣无穷。
吃饭的时候，姜凝还向沈况透露了一件沈况不知道的事，那就是韩仲景和云清幽也都在东海城。
听到这个消息，沈况真的有些意外，他问道：“云前辈和韩师叔为什么也会在东海城？”
姜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不是单独一人来的。时雨和湘儿跟着韩前辈也一起来了，将军府的那位七小姐独孤南乔也跟着她师父一起来了。
听到这些话，沈况则更加意外了。
姜凝继续道：“两位前辈从一开始的目的地似乎就是东海城，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那你要不要找时间去见见两位前辈？”
沈况闻言道：“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凝闻言先是与林晚照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道：“韩前辈那边我与你一起去，至于云蒙山的那位前辈就算了，她似乎有些不待见我。”
姜凝说完，林晚照也笑道：“我和凝儿妹妹一样。”
沈况闻言苦笑一声，合着这是说好了的呀。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与往事作别
在东海城住下的第一晚，沈况是一个人睡的。
倒没什么波折，就是被赶出来了而已。
林晚照和姜凝姐妹情深所以打算晚上一起睡，沈况则无奈去了姜凝的房间。
被赶出房间后，沈况没有着急回房休息，而是去楼下坐了会儿。
那时候堂内客人不少都已离开，所以一时间也没了吵闹，不论跑堂伙计还是老掌柜也都因此而得闲。
老掌柜钱锦不知为何对沈况这个晚辈比较看得上眼，所以沈况下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
老掌柜抚须嘿嘿一笑，“公子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老掌柜是过来人，看到沈况下楼就约莫能猜到一些端倪，故而这些话也是多口一问。
沈况闻言自顾自地坐下后苦笑道：“掌柜的明知故问了不是。”
老掌柜嘿嘿笑道：“良宵美人是多少人奢求不来的好东西，公子为其苦恼作甚。姑娘家一时心有怨气而已，几日一过就会好的。咱拿得起放得下，没有什么不能认得错。”
老掌柜言语一听年轻时就一定是个情场浪子，百花丛中过，浑身满青绿的那种。
沈况闻言摆手道：“不忧心这个问题了，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能怕娘子呢？”
老掌柜闻言欣慰一笑，这无人在旁说起假话来果然有底气。
柜上账目这会儿都已核对完毕，所以老掌柜也闲来无事，便过来与沈况闲聊了几句。
一年轻人一老者，年龄虽有差距但聊的却是不亦乐乎。
原先一路上其实或多或少都还能感受到两大家族起事后的影响，但自从入了东海城这般感觉仿若烟消云散，让沈况一度觉得东海城在这件事中完全置身事外了。
沈况于是好奇问道：“掌柜的，两大家族起兵反叛怎么东海城浑然不觉，就好像没这件事发生一样？”
两人说话间隙，有心灵手巧的伙计端来了一壶茶水给沈况和老掌柜各自斟了一杯。
老掌柜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而后缓缓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东海城俨然就是座小江湖。莫说两大家族的叛乱，就是东海城真的改了姓名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太关心的。说到底是这里自成一派，什么事大家内部消化，不会上升到更高层次。江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这方面公子应该比我了解。”
老掌柜的意思沈况能听得懂，沈况以为这也归功于东海城各方势力的错综复杂，实在是大大小小的势力太多，虽不至于乱成一锅粥，但想理清顺序也没那么容易。
而这般乱中有序得局面反而不容易被外界干扰。
老掌柜说完，沈况又问道：“掌柜的，二十多年前东海五大家族的事你了解吗？这事我听说当年影响很大。”
听到沈况的问题，老掌柜淡然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只不过说起这件事，老掌柜脸上忽而流露出了一股可惜的神色，老掌柜淡淡道：“外人来我们东海城绝大部分都会想了解这件事。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就连很多本地人都不了解，像是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说来也可惜，当年的沈家在东海城有口皆碑，以至于到现在不少人对朝廷还是有怨气。但天大的事时日一久都会被人遗忘，不过明日沈清左得闯关肯定会引来很多目光，要是得空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况闻言笑道：“可以啊，正好我也好奇想去看看这闯三关是什么。”
沈况说完，老掌柜叹息一声，“沈家的突然灭门真的很让人可惜。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想当年沈家老爷子还来过我这客栈喝过酒，我与他也还说过几句话。哎呀，如今想来当真是世事无常。”
沈况闻言顺势问道：“掌柜的可否与我说说沈家那位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听此话，老掌柜顿时来了兴致，他笑道：“说起沈家这位老爷子，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位传奇人物。即便如今的那位南柯剑神李成仁剑术再如何通神，在老爷子面前还不是得自称一句晚辈。沈家老爷子沈雁峒，说来他还比我长几岁，虽然年事已高但当年的那股子精神气便是一般的年轻人都比不上。”
一说起这些，老掌柜的思绪似乎骤然间就被拉回到了从前，说地极为兴奋，一旁的沈况更是听的认真。
对于父亲、母亲还有爷爷，沈况都没有印象。
他也只是从一些简单的事情中了解过他们的为人，但至于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沈况脑海中并没有轮廓。
当下有机会，沈况便不想错过。
老掌柜吐沫横飞讲了很多老爷子沈雁峒的英雄事迹，沈况也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这位爷爷当年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只怕不比如今的师父差。
良久之后，说了极多的老掌柜停下喝了杯茶水。
这时候沈况接过话道：“没想到沈家的这位老爷子还有这么多英雄事迹。”
老掌柜闻言笑道：“还不止这些呢。当年沈家在江湖上的口碑可不是我一人吹嘘，那是有目共睹的，当年谁不引以可以结交沈家为荣。只可惜到如今五大家族人去楼空，好像只有沈家老宅里还有位老仆在守着能否还有那沈家人回来。哦对了，那个叫沈况的年轻人若是能回东海城看一眼绝对会引起轰动的。”
说着老掌柜看向沈况笑道：“公子也是江湖人，想来听过沈况这个名字吧。”
沈况闻言微微一笑道：“沈况二字如雷贯耳，如今行走江湖到哪儿都能听见，我岂会不知。”
闻听此，老掌柜似乎也与有荣焉，他笑道：“那是，沈家的嫡系子孙怎会是普通人，算是给沈家长了脸。”
一旁的沈况闻言自顾自地笑了声，看来自己在老掌柜眼里没有埋没沈家的名声。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不明。闲回旧地看旧事。登台古道里，梦回几度春。
过往的再多事也将随今夜的杯杯茶水被带回去了从前，空留的此地的今人，今夜过后也能不再苦忆从前。
后来回到房间，沈况辗转难眠。
今天见了许多人，也发生了许多事，及至此时细细品味沈况才发现，自己在乎的很多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眼眸中一幕幕浮现，若流水细细远去。
东海城之行沈况就是为了解开心中所有心结，到如今连个一些不曾希冀的心结也打开了。
对于家的印象沈况依旧不深，但如今他已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家的模样，如此未来就不会再孤独了。
睡不着的沈况起身来到窗前，今夜月明，小楼独倚，唯一人而已。
视线远处，东海城内有些地方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与沈况走过的所有城池都不一样，且不一样的很特殊。
晚风轻拂，吹乱了沈况发丝的同时，却吹平了他心上的褶皱。
往事随风，也能随晚风。
心绪堪平之时，一切恍惚事，都留在了昨日。
同一片明月下，久久不能入眠的其实不止沈况一人。
与沈况和林晚照分别后，苏瑶独自一人回了客栈，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一直到深夜。
虽然有些心结可以打开，但对苏瑶来说有些事已然回不去从前，叫人如何能不伤心。
推开窗户，苏瑶忽而想起临行前师父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若是永远活在过往里那就永远都走不出去。我们所纠结的过往已然成定数，永远都更改不了，再多的后悔与懊恼都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忧。瑶儿，该过去了。”
苏瑶明白师父的目的，但是她自己没有放过自己。也不是想不通，就是放不下。
记住一个人很容易，但是想忘记真的很难。
也许我们已经忘却了很久，但一个偶然的相遇往事一幕幕就又会被勾起，我们甚至可以清晰的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所以想忘记多难呀。
其实有些事苏瑶没有与沈况说实话，也比如没有去见他。
在南梁，在沈况走过桃叶村去往夜候镇偶遇五名封叩山弟子的时候，为何她们独独会多看沈况一眼，只因为她们从小师妹的口中了解到了沈况。
自家小师妹就在五人正后方看着，傻不傻，当然很傻。
沈况要路过封叩山，很久之前师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苏瑶，她如何选择盗老头也都遂了她的心意，所以当日苏瑶要下山看一眼盗老头也同意了。
一路护送苏瑶的那位封叩山前辈亦是名女子，她名叫陶钟，按辈分，苏瑶还要叫她师叔。
陶钟一直没有出现，却目睹了苏瑶经历的所有事情。
姑娘家的过往她亦是了解，只不过在感情一事上她也帮不了。
她看着姑娘家落泪而后轻轻拭去，她看着姑娘家沉默无言最后喃喃自语了一句都过去了。
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怜的心啊，如果这还不算喜欢，什么才算呢？
陶钟很想将沈况抓来给他一剑，但换个角度来看沈况也没有做错。
后来陶钟实在看不下去，还是现身了。
对于陶钟的出现苏瑶倒是不意外，只不过苏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中的所有委屈似乎都在此刻爆发了，苏瑶抱着陶钟伏在她身前默默抽泣。
陶钟心疼的一遍遍抚摸着苏瑶的头，同时一遍遍安慰傻孩子。
“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去告诉他，不然就这么回山你的心结只会越来越深。”陶钟轻声安慰道。
苏瑶抽噎道：“师叔，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了，我以为他会忘了我我也会忘了他，可一见到他，所有的事我就都记起来了。”
陶钟闻言抚着她的青丝道：“傻孩子，上天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有那么多报应不爽。即便那小子不愿意，至少你也可以知道他的心意了，没什么损失的。”
看到伤心的苏瑶，陶钟难免想起从前的自己。
姑娘家的一生似乎都要过一次难闯的情关，有些人的出现就注定我们一生都再难忘却。
苏瑶要比她幸运，只不过就结局而言，她们都不完美。
苏瑶抽泣道：“师叔，我不想再打扰他了。她身边有更好的女子，她们比我更爱他。”
陶钟替她擦拭了眼角泪水，宠溺道：“那就跟师叔回家，会过去的。如果哪天实在想他，我让你师父带你去见他，他若是不愿意就让你师父揍他一顿。”
苏瑶被陶钟的话都笑了，苏瑶知道师叔没开玩笑，师父也会很乐意。
只是纵有万般不舍，到最后苏瑶还是没有选择再去与沈况言说，他们大概就要这般错过才对，这才是应该有的结局。
那一晚苏瑶靠着师叔哭了许久许久，陶钟也就一直在旁轻轻安慰。
后来，两人没有再在城内久留，连夜离开了。
清风明月，公子佳人，风雪雪月太多，可独独容不下一位姑娘的情愫。
而或许，如此才算真的作别吧。
沈况后来一个人想了很多事，包括时雨和南乔，还有自己从梅雾城离开后的所有事。
到最后沈况看开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此番归程便可以不再想其他，安心等待师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