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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章 与君双栖共一身

    后来沈况酒醉,但仍不停啜饮,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有些忧愁平日不想,只有当所有思绪纠缠到一起之后,才会骤然涌现。

    那般滋味自是不好受,所以唯有酒水的苦涩以及醉酒后的朦胧可以冲淡。

    沈况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他闭着眼,口中似还喃喃些许听不清楚的话语。

    姜凝看着沈况也不阻止,等到最后沈况没了意识,姜凝轻轻抬手摩挲他的脸颊。

    她也学着沈况的姿势,头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相顾无言。

    第二日清晨沈况醒来的时候,屋外光线还很暗淡。

    昨夜喝了太多酒,早间这会儿头还有些昏沉。

    沈况揉了揉太阳穴,他竭力回想昨夜后来发生的事,但半点也想不起来。

    而念及此沈况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夜竟是宿在了姜凝的闺房,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姜凝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姜凝显然是被沈况的动静给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反应有些古怪的沈况后略带调笑的语气道:“你醒酒了啊!”

    沈况一时无言,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姜凝,好在两人都还穿着贴身衣物。

    而姜凝见沈况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便大胆的一把拉过他凑到了自己近前,两人鼻尖轻轻碰触,彼此眼眸近在咫尺,都已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姜凝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况,姑娘家的眉眼之间满是幸福。

    姜凝没害羞,倒是沈况一个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了一片。

    因为姜凝的一只手搂在了沈况的脖子上,所以这让沈况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昨夜的酒劲早已醒到不能再醒了。

    “凝儿,你,把手放开。”沈况一字一句略显紧张地说道。

    姜凝看着有些局促的沈况笑道:“害羞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听闻此话,沈况无奈一笑,“便是再大胆,面对如此情景也是会局促的。”

    姜凝却不管沈况的紧张,她将头贴在了沈况的胸膛之上,幸福地闭起眼眸感受沈况的心跳。

    不过沈况很快随之平复了心绪,他缓缓伸出手臂放在了姜凝的肩上,此刻天地间仿若只有他们两人。

    片刻后,姜凝感受到沈况放缓的心跳后轻声道:“你打算在金陵待多久?”

    沈况闻言道:“过段日子就会离开,不会太久。”

    “那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沈况也没有隐瞒,缓缓道:“我打算先回一趟东海城。自从来到金陵后我时常做同一个梦,梦的场景我虽记不清但我知道都与沈家故地有关,所以我想回去看看。”

    姜凝闻言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交代道:“在外漂泊了这么久回去看看也好。我听说沈家的宅子还在,还有一个老仆在看管。说不得到时见到你,那老仆也能开心些。不过你要记住,一个人出门在外莫要在逞强,安全最重要。”

    说着她抬手在沈况胸膛上轻轻捶了一下,沈况则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之后沈况光明正大的在姜凝额头上亲了一口,时辰尚早,两人相拥又缓缓睡了过去。

    等到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于两人而言,这般慵懒的状态大概间隔许久才会有一次。

    沈况其实比姜凝醒的早会儿,虽然已经能感受到肩膀上的酸麻,但为了不吵醒姜凝,沈况一直没有动。

    他低头闻着姜凝青丝之上传来的幽幽清香,在这一刻,即使面对任何困难他也无惧。

    之后又过了片刻,姜凝也醒了过来。

    她抬头便看到了正在盯着自己的沈况,他带着笑意,是在宠溺自己最爱的人。

    只是姜凝看到沈况的模样后幸福地笑了笑就又闭眼躺在了他的怀中,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沈况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该起床了。”

    姜凝闻言在沈况胸膛上蹭了蹭,她紧紧抱住沈况略带慵懒的语气道:“再躺一会儿,就一会儿。不然下会儿再见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况笑道:“我又不是明日便离开,若是想见往后几日每日都可以。”

    姜凝道:“大概这几日老皇帝就要召见我们进宫商讨事宜,我就没时间了。”

    “与双方的大战有关?”沈况问道。

    姜凝点了点头,“原本爹爹与独孤将军打算先尽量拖延一些南梁北上的时间,不过现如今看来,南梁内部的矛盾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想要处理好也需要时间。”

    这般庙堂之事,沈况知晓的不多,听姜凝的意思大概是局势对大魏来说还算有利。

    “金陵城内目前暗中埋藏的势力很多,我们楼外楼的出现必然引来一大批目光,而且除了我们大魏朝廷也有动作。所以如今的金陵城鱼龙混杂,你若是打算好了,还是早些离开。南梁虽说崇文,但一国朝廷的底蕴还是不俗的。”

    姜凝说完,沈况嗯了一声,他自知姜凝知晓的内幕肯定比自己多,所以既然她有此叮嘱,自是为了自己好。

    之后两人又在床上躺了片刻才起来,而那时候沈况的右臂已经麻的快没了知觉。

    沈况随即运转真气促进血气流转,好一会儿才完全恢复。

    姜凝见状咯咯直笑,虽然沈况不会说情话但他一直都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爱意。

    假如爱有天意,那便是这般。

    温酒昨夜没再纠缠代双后便一个人回房修练去了,至于祸害姑娘之事,他表示摇头拒绝。自己好端端的正人君子,可做不来那些事。

    不过今儿一大早,两人又不约而同出现在了姜凝的小院外。

    温酒比代双来的早些,他先在别院里溜达了一圈,待确定了消息后才来的这里。

    而代双是则为了来看自家小姐,只不过被温酒拦在了外面。

    又见到温酒,代双难免想起昨夜事。

    她故作摩拳擦掌,温酒见状立马道:“双儿姐,咱昨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代双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温酒闻言笑道:“双儿姐,我要是说我来这里特意等你的你信吗?”

    “等我的?”代双疑惑道。

    温酒一脸凛然笑道:“嗯,就是等双儿姐你的。”

    “等我干什么?”

    温酒道:“我料定了双儿姐你会一大早来找凝姐姐,所以故意在这里等你。”

    代双见温酒说的玄乎便越发疑惑道:“我来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温酒闻言不语,而是随即指了指门扉紧闭的小院。

    代双不知道温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催促道:“有话快说。”

    温酒见代双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颇有些无奈道:“双儿姐,你忘了昨晚凝姐姐和谁在一起了?”

    代双凝眉依旧不解,“你是说沈公子?沈公子他怎么了?”

    温酒眉飞色舞,就想让代双自己猜出来,可奈何她就是不往那方面去想。

    温酒最终只好开口解释道:“双儿姐,沈大哥昨晚没回去,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温酒说完便看到代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则内心平静,大惊小怪了不是。

    温酒道:“双儿姐,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了吧。虽说双儿姐你修为高强,但对有些事天生不敏感,所以我要不在这里拦着你,若是你就这么大咧咧的进去岂不是破坏了沈大哥和凝姐姐的好事。”

    因为这次来南梁要办大事,所以姜凝的贴身婢女晨儿并没有跟着,诸多事宜就由代双接手了。

    而代双是个武痴,她虽比姜凝长了几岁但她的生活里除了保护姜凝便就是修练,对于这些红尘情爱她实在不敏感。

    不过不敏感不代表不知晓,所以温酒说完她便明白了。

    片刻后,温酒见代双一脸纠结的神色不解道:“双儿姐,你这是什么反应。凝姐姐和沈大哥虽然还未正式拜堂成亲但江湖上有几个不知道沈大哥是我们楼外楼姜氏的姑爷。早晚的事,双儿姐你别太古板。”

    温酒自顾自地说完却又觉耳朵一痛,代双又拧了上去。

    代双恼道:“臭小子,故意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说教我一顿?看来我得找个时间替你爷爷鞭策你几回了。”

    “哎呦,双儿姐,疼疼疼。我这...我这不是怕双儿姐你误打误撞弄出差错嘛,可能我表达的方式不对但双儿姐你不能怀疑我的初衷啊。我句句发自肺腑,都是为了双儿姐你好。”

    为了让代双松手,温酒也是用上了浑身解数。

    代双闻言手上又略微用力,这才松开。

    “跟我走,你也别在这里看着了,除了我们没人会随便来这。”

    温酒则有些不情愿地道:“双儿姐,我要等沈大哥出来,向他学习几招破境秘诀。这样说不定等到我与沈大哥下次见面我就跻身归元境了。”

    代双却是无情打击道:“修练渐次登高,天赋努力缺一不可,你还是好好练你的扶风剑法吧。”

    说着代双就要拉着温酒一起离开,温酒也知道反抗不了,所以只能乖乖跟着。

    不过两人还没走两步,就只见小院的门忽的被人打开,沈况和姜凝手拉着手一起走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拭目以待

    虽然这般场面四人中不管是谁多少都会有些尴尬,但脸皮厚了几分的沈况很快就将那些尴尬抛诸脑后,他还十分大方的与代双和温酒打了个招呼。

    瞧见了沈况和姜凝,温酒和代双自也停了步伐。

    温酒笑着朝两人挥手,“早啊凝姐姐,沈大哥。”

    代双则各自唤了句,“小姐,沈公子。”

    什么请教,什么询问破境心得自然都是温酒编的瞎话,他就是专门在这里拦着代双的。

    如今见凝姐姐和沈大哥甜甜蜜蜜,温酒觉得自己方才耳朵被揪的很值。

    沈况不知道两人为何刚好会出现在这里,就连姜凝也想不通。

    不过还不待沈况多问,温酒就已经被代双拉着离开了。

    “走了啊,沈大哥。”温酒一边后退着走,一边紧忙招呼道。

    沈况和姜凝并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沈况淡淡笑道:“除了境界有提升,温酒他好像没怎么变。”

    姜凝笑道:“还是小孩子心性,长不大。你是不知道他回了家后逢人就说自己见过剑神前辈,而且剑神前辈还愿意传他绝世剑术。都是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人,又从自家长辈口中得知他与你相熟,所以就都笃信不疑了,如今在家里他可是威风的不得了。”

    沈况闻言微微一笑,温酒话说的是真,只不过添了些油醋,味道稍微变了。

    相比于江湖的险恶,沈况宁愿每天都忧愁这般家长里短的小事。

    这时光啊,还是这么过着有意思。

    因为昨夜宿醉,所以早间这会儿沈况没什么胃口,之后不久,沈况便离开别院回了客栈。

    冬日的清晨,天空中时常会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今日也不例外,阳光出来后便自行消散了。

    沈况迎着微风缓缓走回了客栈。

    路过拳馆的时候,见到卫十二师兄弟几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在练功,沈况没有进去打扰,只在门外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客栈老掌柜自沈况昨晚离开后便大胆预料他不会回来,果不其然,年轻人又宿在了别家姑娘的闺房。

    如今看来,年轻人不仅有本事,本事还不小。

    老掌柜早上算账的时候也没了昨日的激情,他时不时就向门外瞥一眼,瞅瞅沈况回来没有。

    昨日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就把对方姑娘拿下了,这让老掌柜不禁佩服又好奇。

    还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只是一个秀气的年轻人,没想到哄骗姑娘的那套法子信手拈来。

    眼见着天快大亮,日头也升了起来,沈况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原本无精打采的老掌柜见到门外的沈况立刻来了精神,他从柜上出来上下打量了沈况一眼后笑道:“嘿嘿嘿,姜公子,瞧你红光满面,昨夜看来休息的不错啊。”

    老掌柜是个讲究人,说话从来都很有分寸,便是这一句拿捏的也是恰到好处。

    沈况自然知道老掌柜笑容里的意思,不过他懒得解释,只笑了笑道:“还行还行。”

    说着老掌柜又凑近两步小声道:“拿下了?”

    “什么拿下了?”沈况皱着眉头故作不明道。

    老掌柜见沈况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不再多问,好小子,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老掌柜不嘴角噙着我都懂的笑意道:“姜公子,这往后飞黄腾达了可要多光顾我这小店啊。”

    沈况不忍心戳穿老掌柜的美梦便应了下来,往后有没有那就是往后的事了。

    沈况自认为走过这一路,若论真江湖还得是眼前这位老掌柜,人情世故滴水不漏。

    “对了掌柜的,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您的高名呢?”

    老掌柜闻言笑容灿烂道:“老朽复姓东郭,单一个闲字,闲散的闲。”

    沈况道:“原来是东郭前辈。”

    前辈二字,既在年纪,也在江湖之老练上,算是小小敬意。

    老掌柜东郭闲闻言却是摆手道:“何敢当前辈,不过一老朽而已,姜公子直接称呼我名字便是。”

    由此,与老掌柜寒暄了几句后,沈况又问了些大侠的情况,知道一切安好后便回房去了。

    东郭闲的这间客栈在京城没什么名气,也接待不了贵客。

    不过南往北玩倒也住进来过不少有意思的人,沈况能算一个。

    除了老掌柜东郭闲,客栈的几名跑堂伙计甚至是后院的厨子都晓得客栈里有沈况这么个有意思的人,而至于怎么个有意思法,自然都是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的。

    ————

    庾信自从上元夜之后就一直被禁足在家中,虽然他获封了个儒林郎的头衔,但其中经过到底是冒了大险。而且一定程度上他也让庾家被迫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中。

    庾信能理解他爹的做法,所以一直乖乖呆着家里并不埋怨。

    而对于皇帝陛下赏赐的儒林郎,说实话他兴趣不大,而且在这种时候还容易让他变成众矢之的。

    庾信的唯一遗憾是自那晚一别后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沈况了,他担心等自己禁足完毕沈况可能已经离开金陵了。

    对于江湖事庾信也有所了解,所以后来在知道他的姜疑兄弟就是北魏江湖鼎鼎有名的沈况后他也颇感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年纪轻轻的沈况应该是个心狠手辣阴险老练之辈才是。

    但此番得见庾信甚至觉得沈况若是卸了酒葫和长剑,换上书卷和折扇,比他更像四馆的学生。

    对于如今金陵局势,庾信亦有了解。

    尤其是在昨日楼外楼也抵达金陵后,原本扑朔迷离的局面开始逐渐变得开明起来,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似乎已经可以慢慢预见了。

    但这些事自不是他庾信或是庾家可以掺合的,一招不慎,满门屠戮不是玩笑。

    所以金陵城内再如何风雨飘摇也不关他的事,还是老老实实等禁足结束才是正事。

    其他三人,谢思,颜青山萧成业还有与庾信是个差不多的状态,只是人身更加自由。

    在锦衣郎大狱待了几日的萧怀安并没有被用刑,就只是被关了几日。

    在诸多藩王中萧衍对于醉心诗文的萧怀安还是比较放心的,不过与萧怀安有关单独交谈的袁真焕却是稍稍记下了他,这完全是出于一种直觉。

    上元夜的那场刺杀若是真心论起来,疑点迷雾重重,萧衍为了尽快息事宁人其实并没有展开什么大动作。

    萧怀安自然完全洗不清嫌疑,萧衍对于他的放心完全是从他往日的表现来的,而袁真焕对他的戒备则是发自内心,不由得,而且袁真焕也并未与老皇帝说。

    从锦衣郎大狱回到临山别院后,萧怀安还是维持了一段时间不与外界联系的状态。

    如此,楼外楼入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他这里。

    楼外楼要来金陵的消息在这之前除了老皇帝外鲜有人知道,但如今他们的人到了金陵却又如此直接披露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嚼头就不少了。

    回到别院后萧怀安少有露面,唯有的一次还是昨日去学馆拜见几位先生,也算报个平安。

    府上闲杂事包括联络外人之事萧怀安一并交给了老管家隋暮。

    而在态势趋于平静明朗的今天,萧怀安又展开了动作。

    今夜别院内坐着的除了萧怀安和原先的那位神秘人,还有一位来自南诏段氏。

    南诏与大梁最南端接壤,京城在大理。

    南诏皇帝段正淳花费十数年时间的励精图治已见成效。

    对内,南诏朝廷大力改革,在中央和地方都颁布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不仅解决了朝廷内部积压已久的矛盾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南诏实力。

    在此改革的基础上,南诏皇帝又大肆出兵整治百越之地,进一步拓展了南诏版图。

    所以南诏这些年的发展是极为明显的,犹有要做南边之主的趋势。

    不过南诏国再怎么折腾在大梁眼里始终只是小打小闹,国家实力差距悬殊,没什么可比性,所以大梁也从不将南诏视为对手,即使是当下。

    但南诏朝廷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想要继续北上占据更多地盘,进一步提升国家实力。

    围坐在一起的三人各怀野心,也各自瞧不起对方。

    但因为一些相同的目的,使得三人走到了一起。

    南诏段氏表面上与大梁朝廷还是一派和睦景象,故而南诏在金陵也有产业,打理的还是皇帝段正淳的第四子段长风。

    随着楼外楼的到来,不论是大梁与北魏还是大梁内部一切矛盾点都已点名。

    段长风在金陵多年所以很清楚南梁如今最大的问题,若不是老皇帝萧衍还有些手段,南梁早就分崩离析了。

    南梁最根生地固的两大问题其一是藩王割据和其二便是门阀士族。

    老皇帝萧衍在掌权后极力主张削弱各大门阀士族的权利,因为手段强硬,各大士族为了自身利益考虑最终选择了妥协,而这一举措也在一定程度山遏制了门阀士族对于朝廷的影响。

    但为了巩固国家安定,分封藩王稳固政权一事字前朝开始便从未停止。

    南诏段氏正是看准了此次所有问题都纠缠到一起的时机,所以才敢抛头露面。

    三人谁都没有轻易开口,沉默许久之后,还是那位神秘人率先开口道:“萧王爷,我们的人也已完全就位。最近锦衣郎查的严,后续就要靠王爷你提供的消息了。”

    萧怀安闻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庄大人已经寻好了目标?”

    被唤作庄大人的神秘人笑道:“既然要毕其功于一役,那就要干票大的,生死不论。”

    萧怀安知道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是疯子但没想到会疯成这样,不过有一点,为了目的作用最大化他们绝不会把矛头对准老皇帝就是了。

    神秘人说完,段长风接过话道:“萧王爷,那我们后续的部署要不要逐步展开?”

    萧怀安道:“不着急,这件事暗处庄大人他们的人可以出手,但在明处我们得保持沉着。世子殿下放心,嗅到味道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一定会有人忍不住先一步动手的,我们拭目以待便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 入宫

    萧湘在徐嫣然遇刺后的第二天便带着宫廷御医去了湘东王府,且此后每日都不例外。

    萧湘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此外随行的还有得了老皇帝吩咐的宦官朝七。

    以萧湘这般兴师动众的模样,许多人都以为是湘东王郡主受了重伤,不过又有小道消息称郡主徐嫣然在那场刺杀中其实毫发无伤。

    因为王府在那场刺杀之后并未采取任何动作,且之后也没有传出过关于郡主的消息,所以对于徐嫣然的具体情况知道的人不多。

    而大抵猜测的方向不过两面,一种是认为郡主徐嫣然受了伤,而王府之所以不采取动作是要先以她的医治为重点,长乐公主带去的那些宫廷御医就是佐证。

    另一种则认为她没有受伤,王府不采取动作则是为了给朝廷腾出空间。

    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湘东王府的反应都有些不合常理。

    萧湘此来,代表的既有她自己也有朝廷,而朝七则是以老皇帝个人的名义来关心的。

    撇开双方身份不谈,萧衍看重徐牧,所以爱屋及乌对徐嫣然也多了几分关心。

    而且这种时候,以皇帝个人名义也更合适。

    但因为朝七的存在使得萧湘和徐嫣然姐妹之间有些话不好直接开口,好在朝七只在十六日上午来过一次,之后就没再过来。

    萧湘亲自去看过长卿的伤势,有藏心丹以及虞万里和东方茂这两位宗师境高手的辅助治疗,长卿后来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到如今,虽然还不能运转真气,但外伤已基本痊愈,只剩些许内伤还需慢慢治疗。

    萧湘向徐嫣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不过徐嫣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萧湘,所以让她别往心里去。

    这几日,萧湘看着长卿一天天的恢复,她也便宽心了不少。

    因为各自身份和立场的缘故使得两人所聊除了长卿的伤势外便就只有简单的家常事,如金陵城的局势以及时局变动,甚至是楼外楼入城一事两人都只字未提。

    那些事自不是不能提,只是有些话一旦提及,其中味道难免随之改变。

    萧湘后来也从徐嫣然口中得知了沈况的情况,沈况只是受了些伤不过状况还算稳定,休养了一夜便好转,而至于最近之事徐嫣然便不了解了。

    两人方从长卿修养的房间离开,此刻正并排而走。

    徐嫣然缓缓开口道:“姐姐,你知道姜疑他现如今在哪里吗?那日我因为一直在担心长卿所以没有与他当面道谢。”

    萧湘闻言倒也不意外徐嫣然会有这般想法,她虽一介女子,但性情并不柔弱,且恩怨分明。

    萧湘也知徐嫣然之所以不自己派人去查也是当今局势所致,湘东王府但凡有半点动静都有可能会被旁人夸大其词。

    所以萧湘闻言应了下来,“他具体住在哪里目前我也不清楚,回头我会派人去查,有消息了就来告诉妹妹。不过妹妹也要做好准备,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他与楼外楼姜氏的那位嫡女关系不一般,如今楼外楼的人又到了金陵,不排除沈况和他们在一起。”

    说着萧湘看向徐嫣然略带歉意道:“妹妹,这几日你受委屈了。”

    徐嫣然闻言淡淡摇头道:“姐姐你别这么说,来京城之前爹爹有过交代,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萧湘拉起她的手道:“妹妹放心,朝廷一定会尽快解决此事。”

    于这件事的结果,要说最不在乎的大概就是湘东王府了。

    萧湘自知有愧,所以没有再多做保证,事情一天解决不了,朝廷的保证再多也只能是空口无凭。

    萧湘这些天每日上午来,晚上才回去已经成了定例,而为了萧湘的安全着想,白曼云每天都跟着。

    自打有了上回的闪失后,对于萧湘的安危,她和唐承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这几日以来,京兆尹和城卫军都忙的不可开交。

    一边要忙着抓人杀人,一边又要安抚百姓,既要两边都不失,肯定是要花心思的。

    局势虽已稳定,但作为稳定基石的城卫军一直在严阵以待。

    如此,金陵城又平静过了几日。

    这日一大早,得了老皇帝授意的朝七便带着口谕来到了楼外楼下榻的别院。

    朝七多年以来虽在宫中深居简出但对于楼外楼他还是知晓的,往日颁布口谕他多少带着些趾高气扬,有时候即便陛下准许那人站着听他也会让人跪着听,但今日在别院中朝七却是极为和气。

    见着了姜凝,朝七便将皇帝召见一事告诉了她。

    颁布完口谕,朝七尖声道:“姜小姐,您现在若没事不妨准备准备随我一同入宫,陛下还在等着您呢。”

    姜凝闻言回问道:“能有几人同行?”

    朝七微笑道:“姜小姐,来之前陛下有过吩咐,带多少人入宫都可以,看您的心情。”

    姜凝道:“好的公公,公公不妨先坐下来喝杯茶,容我去准备准备待会儿就出发。”

    朝七闻言笑道:“那我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姜小姐您先准备。”

    其实原本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姜凝并没有把握能拖住太长时间,而如今看来也许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姜凝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就只是去通知了同行的几名长老,其中有两人皆是五级小宗师。

    虽然姜凝将皇帝召见一事告诉了几位长老,但她并没有打算让他们也一并跟着,她只打算带上温酒。

    几位长老虽然不明白姜凝的用意,但也都没有质疑。

    唯独一旁的温酒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凝姐姐为何会挑中他。

    姜凝之后催促着温酒去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此外腰间只配了把长剑。

    如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朝七的一杯茶尚未喝完,姜凝和温酒便再次出现在了大堂。

    朝七见状赶忙起身。

    姜凝带什么人朝七自不会过问,他只在见到温酒后简单地问了句,“姜小姐就只带这位小公子一人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朝七带着几名护卫走在前,姜凝和温酒跟随在后,便启程入宫去了。

    这会儿时辰还很早,甚至太阳也才刚刚冒头。

    坐在宫里派出的车架上姜凝神色如常,倒是温酒开始变得局促起来。

    到底是要进皇宫,面对的还是南梁皇帝,也怪不得温酒会紧张。

    “凝姐姐,我们为什么这么一大早就被喊进宫啊?老皇帝他不休息的吗?”最后这一句温酒自然说的极小声。

    姜凝轻声道:“我们待会儿可不是单独面见皇帝。”

    “还会有其他人?”温酒疑问道。

    姜凝点头道:“你想想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又应该干什么事?”

    温酒闻言下意识的往车架外看了一眼,这会儿时辰还早,空气中还有淡淡雾气,路上行人亦是不多。

    一开始温酒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现在是大臣们上早朝的时间。

    温酒随即惊讶道:“凝姐姐,我们不会要当着南梁文武百官的面子被叫上大殿吧。”

    姜凝不置可否,“这就害怕了?”

    这一回温酒没有否认,他缓了缓道:“是有点,毕竟是真皇宫,真皇帝,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姜凝见状笑道:“别紧张,到时候你跟着我便是也不需要你开口。”

    但温酒还是不太放心,他又道:“凝姐姐,要不你再与我详细说说注意细则,我怕到时候出差错给你丢脸。”

    姜凝道:“没关系,你就把平时和你沈大哥相处的状态展现出来就行了。”

    温酒闻言奇怪道:“那样会不会太随意了?”

    姜凝笑道:“不会,我们越是从容,他们反而越紧张。”

    之后姜凝又对温酒说了些宽心的话才让他稍稍平静了下来,也是在这一问一答中,马车缓缓驶入了皇城。

    有朝七在前面开路,所以只经过一道简单的检查后马车便进了皇城。

    温酒以前跟随爷爷去过一次大魏京城洛阳,在洛阳他见过一次皇城,现如今与南梁皇城比起来,不论规模还是精美程度大魏的皇城都有差距。

    马车缓缓驶过汉白玉石制成的拱桥,再之后没多久,三人被士兵拦下,到此他们需步行入宫。

    下了马车,映入温酒眼帘的便是整座硕大的皇城。

    在温酒正前方,是那绵延数百的长阶,浩浩荡荡的长阶尽头便是金銮殿。

    稍稍靠前的朝七转过身对二人道:“姜小姐,二位且随我来吧。”

    说完,朝七一人在前,领着二人便往正殿去了。

    台阶很长,三人拾级而上也用了好大会儿。

    再往上走已能渐渐看到站在大殿之外的一些官员,即便他们知道身后有人过来,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动作。

    朝七没有带两人直接入殿,而是先带他们去了偏殿,并且告知他们要等到皇帝陛下召见他们才能进殿,而且温酒的佩剑也要留在这里不能带上殿。

    旁边大殿之上,老皇帝萧衍独坐正上龙椅之上,虽一身威严龙袍,但难掩暮态。

    在他身下,是两名传令宦官。

    今日早朝又将几日不曾提起的北伐一事拿了出来,而且老皇帝一开口便直接到了排兵布阵的阶段。太子萧统尚在边境未归,甚至有人猜测他得到了陛下的授意。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合作

    大军北上决议自上次商讨过后,这一次老皇帝甚至没想再经过文武百官的允许。

    而且明眼人都清楚,如今金陵局势错综复杂,亟需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如何能选在这个时候北伐。

    可老皇帝对这一切恍若不知,他甚至还询问到了北伐的第一步,调兵问题。

    大军北伐,兵员粮草,辎重补给,缺一不可。

    除了会从皇城周边的禁卫军中抽调精锐,另外绝大多数的兵力需从各郡以及各藩王手中抽调。

    坐在龙椅上独自一人说了良久之后,老皇帝萧衍忽而看向站立在百官最前方的太尉尉迟复开口问道:“尉迟爱卿以为兵力抽调问题具体该如何安排?”

    听到皇帝的问话,尉迟复有些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楼外楼的人就在偏殿等着,北伐问题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就一锤定音。

    可既然皇帝喊到,他身为太尉也推脱不得。

    尉迟复先是左右看了眼丞相荀季芜以及御史大夫陈恒道。

    两人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转头的迹象,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尉迟复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回道:“陛下,微臣以为具体从十四郡如何抽调兵力还需按照实际情况来,此次北伐军队数量宜多不宜少,所以依微臣之见每郡最少出兵五千。”

    从各地抽兵一事是个棘手的大问题,一旦回答的不妥当必会招来一些人的不满,所以尉迟复回答的很小心也很笼统,而且他还很巧妙地避开了对于几个藩王的讨论。

    萧衍自也能听出尉迟复回答的敷衍,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言明此事可以稍后再议。

    紧接着,萧衍这才宣布让姜凝进殿。

    已从偏殿返回的朝七得令后扯着尖声喊道:“宣楼外楼姜氏嫡女姜凝进殿。”

    朝七的声音拖得很长,而在他宣布前便已有太监去了偏殿。所以在朝七话音堪堪落下之时,姜凝和温酒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走上了大殿。

    其实一直到进殿之前温酒的心还是在噗噗乱跳,可真等到进了殿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两人身份特殊,所以无需行跪拜礼,两人皆躬身问候了一句见过陛下。

    百官之中,便是三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楼外楼姜氏的这位嫡女,而对于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年人他们就更陌生了。

    故而两人上殿之后就有人窃窃私语议论温酒的身份。

    姜凝此来大梁目的,便是有些人先前没听说现在也明白了。

    坐在龙椅上的萧衍眯起眼眸看着阶下久久安静不下来的局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姜氏的小姑娘,你们此来我大梁是仅代表你们姜氏还是整个楼外楼?”

    在萧衍开口后,大殿内的驳杂声便小了许多。

    姜凝闻言神色自若道:“姜凝身在此,代表的即是整个楼外楼。”

    这些虽都是场面话,但该有的细节和流程一样不能少。

    老皇帝和姜凝的一问一答更多是说给百官听的,尤其是关注这些事的人。

    萧衍随即又问道:“你此来所谓何事?”

    姜凝回道:“回陛下的话,楼外楼得知大梁有趁此机会重启南北兵戈之决议,兵祸再起必致两国边境生灵涂炭,楼外楼不愿见到这般场景,故特派我来此与皇帝陛下商讨其中是否还有回旋余地。”

    姜凝说完,萧衍没有直接回答,他视线望向殿内官员,将问题也抛给了丞相荀季芜。

    萧衍淡淡道:“荀大人,你怎么看?”

    荀季芜其实在方才姜凝和温酒入殿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皇帝陛下的最终目的是想借楼外楼的压力让文武百官被迫赞成北伐,而同时这股压力也会随之给到北魏。

    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而且他们还无法拒绝。

    可凡事有好就有坏,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大梁内部的乱局会比预料来的更早。

    朝廷直接控制的各郡还好,那些拥兵自重的外放藩王如何会乖乖把苦心训练出的军队给朝廷驱使。

    念及此,荀季芜不禁瞥了眼龙椅上的老皇帝。

    皇帝虽年事已高,也有了暮态,但荀季芜不会蠢到以为老皇帝已经糊涂了。

    可难道随后续事宜皇帝不仅全部预料到,甚至还找到了解决办法?

    荀季芜不敢相信,却也只能希冀如此。

    南梁如今的乱象主要还是源自不确定的政治时局,皇帝一直安抚的重点亦是在此。

    无论是锦衣郎对于湘东王郡主遇刺一事掀起的血雨腥风,还是后来为了安抚民心迅速的结束,目的无非都是稳定国朝内部。

    内部若是不稳,又何来北伐。

    但荀季芜不明白皇帝如今的这些布局又是为了什么。

    荀季芜随即拱手回道:“回陛下,我大梁边境子民因为连年生活在阴霾之中致使生力不支,所以微臣以为行北伐之事此举必不可少。”

    虽是违心之语,但荀季芜还是要说。

    而不少官员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不禁向荀季芜投去视线。

    而老皇帝萧衍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且他还给了姜凝一个示意,好像是在说你看不是我要打而是文武百官都要打,所以为了家国为了百姓大梁必须出兵。

    随后,萧衍问道:“姜小姐,于此战事,楼外楼会选择站在哪一方?”

    姜凝闻言轻声回道:“皇帝陛下放心,楼外楼作为江湖门派不会插足南北战事。楼外楼所寻求不过是家国安稳,百姓和睦。所以我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不过也只是针对于两国百姓。”

    温酒虽然站在姜凝身后不用开口,但也算是在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位子。

    他听着姜凝与南梁皇帝陛下的交流,深深折服于她的从容。

    大殿之上,荀季芜知道这事如今算是板上钉钉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可他身为丞相,该做的事该说的话还是不能少的。

    其他的,除了心中哀叹还能有什么。

    按理说,如果姜凝此行只有这么一个目的,那完全不用在早朝上公然讨论这件事,所以荀季芜知道楼外楼此来必定还有其他目的。

    常言道,要想瓦解或者牵制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矛盾。

    于大魏而言,除了南梁,威胁最大的便是北边的柔然。

    对南梁来说,国朝南部的南诏如今虽还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也算一大隐患。

    而在西南高原上还有个吐谷浑,虽然南梁与吐谷浑之间十几年来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实质性的冲突,但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强大的吐谷浑也是萧衍的一则心病。

    如果大军北伐后,吐谷浑从西南发兵,那么西南诸郡必定抵挡不了。

    而在南梁和大魏两国东部,还分散着苗疆以及西域诸国,这其中苗疆虽然实力也不强,但和南诏一样,只要解决不了就都会是隐患。

    在官员们就姜凝的话讨论了片刻后,荀季芜出面安抚了局面后开口问道:“姜小姐此来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姜凝闻言道:“荀大人既然猜到了那姜凝就直言了,我们此来另外一个目的是想与南梁朝廷达成一项合作。”

    说着姜凝看向老皇帝,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温酒则顺势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帛,之后由朝七接过呈给了萧衍。

    在温酒拿出绢帛的那一刻,百官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一些人苦思冥想还是没个结果,他们想不通楼外楼有什么能和朝廷合作。

    萧衍接过绢帛打开后迅速在其上通篇看了一眼,而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

    绢帛上的内容除了姜凝,就连温酒也没看过,温酒不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但看萧衍神情他便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殿中,荀季芜、尉迟复以及陈恒道也趁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也是想猜测事由好提前做准备。

    因为近几个月萧衍的心神都放在了北边所以忽略了南部诸郡之事,而姜凝送来的绢帛上写的赫然是南诏段氏的一些小动作。

    说小不算小,说大也不算大。

    看完后,萧衍平复神色看向姜凝问道:“姜小姐,你们楼外楼的这些消息属实?”

    姜凝淡淡道:“事情的真实性陛下您随后可以分派锦衣郎前去查探,虽然都是些机密要事,但对付一个小小的南诏国锦衣郎还是能办到的。”

    萧衍闻言也道:“那姜小姐的意思是楼外楼可以帮朕对付南诏?”

    姜凝道:“皇帝陛下分身乏术,而正好楼外楼有门路可保他日南北战争开启后大梁南部不会被侵扰。”

    若是放在平时,萧衍大可以派大军压境直接平了南诏。

    但如今需要用兵、用钱粮的地方太多,大梁实在耗不起一场回报注定不高的战争。

    在萧衍说出南诏两个字之后文武百官便明白了姜凝的另一目的,联合朝廷对付南诏。

    萧衍还是老样子,姜凝说完他就询问了其他人的意见。

    作为百官之首,丞相荀季芜自又是当仁不让,荀季芜开口道:“陛下,南诏小国不足为惧,如今局势紧张,实在难分兵攻伐,此事微臣以为可往后再议。”

    荀季芜的提议自也是朝中大部分人的意见,不过一些出身行伍的武官看不下去南诏这般跳梁小丑,直言皇帝只要分派五千兵马他就可平定南诏。

    但就像荀季芜说的那样,南诏之事无需紧张,可先安排象郡郡守注意,北边之事解决了便可回头解决南诏。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今日早朝,议论到最后也没议出个具体章程,而对于楼外楼提出的合作一事,萧衍也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老道的荀季芜看得出来,与其说是楼外楼在与朝廷商议,不如说是皇帝想借此机会与文武百官透底。

    萧衍何尝不急,但不明形式的百官更加着急。

    事有轻重缓急,最怕什么也不做。

    如此散朝之后,老皇帝将荀季芜、尉迟复还有陈恒道一并叫去了御书房。

    三人原本打算一并散朝还家,顺便交流交流各自看法,哪知还未走出大殿朝七带着口谕便过来了。

    朝七追上三人,在他们身后开口道:“三位大人请稍等,陛下让奴才过来传三位大人去御书房。”

    听见的朝七的话后,三人放慢步子转身看了过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还有何事。

    荀季芜下意识问道:“公公可知陛下传我们所谓何事?”

    朝七缓缓回道:“奴才不知,三位大人等待会儿见了陛下就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事由但也不敢怠慢了皇帝,朝七说完,荀季芜抬手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朝七见状微微俯身道:“荀大人客气。”

    传国至南梁虽已不再设中朝之制,但尚书台以及皇帝身边的这些近侍职权形似中朝。尤其朝七还是掌印太监,权柄不小,所以即便是荀季芜他们三人对于朝七也都很客气。

    散朝之后老皇帝萧衍却是没有立刻前往御书房,在袁真焕的陪同下,他又习惯性的去了皇城最高处。

    和煦的暖阳洒落在萧衍身上,清风拂面,春的味道又浓厚了几分。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

    萧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金銮殿外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结伴离开的官员。

    萧衍知道其实自己还有时间,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片刻后,萧衍开口道:“袁老,安稳了这么久该来的人也都到齐了,城里是不是很快又要热闹了?”

    稍稍靠后的袁真焕与萧衍的视线大致落在了同一个地方,听到萧衍开口,袁真焕轻声应道:“陛下放心,锦衣郎以及城卫军都已严阵以待,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视线。”

    萧衍闻言不为所动,即便是他,即便是袁真焕亦是有力有不逮的时候,金陵乱局已经注定,只是暂时不知矛头会对准谁。

    “别乱的太快就好。”萧衍淡淡道。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问,很快他换了话题又问道:“对了袁老,宋前辈的伤势如何了?”

    袁真焕闻言道:“她的伤势基本已无碍,只剩下些许内伤还未完全恢复,再有些时日就够了。”

    言及这位名叫宋真的前辈以及她的伤势,萧衍不自觉地就会想起那个中年人。

    他徐徐问道:“那李成仁当真如此厉害?”

    袁真焕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我上次见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这些年他又精进不少,连我也未必敢言必胜。宋真她非要自讨苦吃,我也没办法。”

    萧衍闻言淡淡笑道:“袁老别多心,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可惜了李成仁这般人物不能为我所用。”

    “如他这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就该知足了。”

    听到这个观点,萧衍哑然失笑,对于李成仁他了解许多,但只可惜他们之间没法一拍即合。

    萧衍目视前方,看着一个个身着红色袍服的官员渐渐消散在视野之中。曾有人说,官员袍服上醒目的红色染的是劳苦大众的鲜血,一滴滴,一片片,从不曾少。

    但在萧衍这个帝王心中,一将功成万骨枯,总有人会死,无可避免。

    荀季芜三人来到御书房后只见房间内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皇帝的身影。

    一开始三人各自闭目养神,镇定自若,偶尔也会交流两句心中看法好应对一会儿之事。

    但时间一久,原本心中的不确定便会生根发芽,左右他们平静的内心。

    最后,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来,陈恒道有些糟心地摊手道:“哎,你说这事跟我一个御史大夫有什么关系,尚书台的人都不来,找我来作什么。”

    看着陈恒道抱怨的模样,尉迟复苦笑一声道:“陈老儿,我都没抱怨你着急个啥?放宽心,还乱不了。”

    陈恒道闻言瞥了眼还算平淡的尉迟复,只不过他可平静不下来,“这些本来就是你这个太尉的事,我监察百官忙不迭地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些。”

    听到这话,尉迟复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眉头轻挑径直道:“什么叫我的事?什么叫我的事?难道从地方抽调兵马也是我能左右的?陈老儿你知不知道,那就是个坑啊,但我还不得不往里跳,我容易嘛我。”

    陈恒道闻言亦是反驳道:“你不容易?你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了?”

    荀季芜见两人再说下去有恐有演愈烈之势,他便在一旁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两谁还能有我不容易?方才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不是我开口要求的北伐。往后北伐一事可就彻底安在我头上了,后续一旦出了问题,底下的人非得恨死我不可。”

    听到荀季芜的话,陈恒道和尉迟复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面容虽依旧古井无波,但心里大概都在同情荀季芜。

    要是比惨,他荀季芜的确最惨。

    尉迟复随即皱眉问道:“荀大人,你说陛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现在这种时候还能干什么?”

    荀季芜苦着脸道:“还看不出来吗,陛下肯定早就打定主意要等楼外楼的人来了再提北伐之事,而且还是顺其自然的通过我的口。再有就是金陵局势,谁不知道,陛下他肯定知道,那为什么不动手?要么就是锦衣郎想一网打尽目前在等待时机,要么就是没法下手。但说到底如今最棘手的还是藩王问题,而此次金陵局势就是个契机。陛下他只要能抓住一条线索,那就能顺藤摸瓜解决掉大问题。”

    所以说到底就是一句话,老皇帝在洒一张大网。

    而网大,诱饵自也要够吸引人。

    那么,一座天下如何?

    一场谋划有机遇就有风险,所以荀季芜说完后陈恒道问道:“荀大人,可若是因此再出现前朝那等藩王叛乱局面,陛下他有把握解决吗?”

    陈恒道说完,尉迟复也看向荀季芜希望能有个答案。

    但荀季芜却是摇头道:“我也不敢断言。不过朝廷有赵敢、沈敬之等几位将军在,只要湘东王不反,大势便倾轧不下来。”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这也是稍微能让三人安心的一个点,湘东王徐牧谋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是一旦大梁重现前朝之祸事,必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所以以目前来看,杀鸡儆猴,逐步安抚分化才是最好的办法。

    再之后,三人重归沉默。

    身为农民,只需忧虑庄稼长势,来年收成;身当走街小贩,只需劳心日常售卖生意;若为一地父母官,只需尽力治理好辖区;但若为一国公卿,需要考虑的便是整个天下。

    荀季芜说完后不久,三人便听到御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知道是皇帝来了。

    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换了朝服的萧衍在袁真焕的陪同下走进了御书房。

    “陛下。”荀季芜三人齐声唤道。

    萧衍见状边走边摆手道:“三位爱卿无需多礼,坐下说。”

    三人闻言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等到萧衍在主位坐下后,几人随即展开了话题。

    萧衍先一步开口道:“如今朝廷所要面对的困境想必三位爱卿也都有所耳闻,三位可有什么好的破局之法?”

    皇帝一上来便不拖泥带水直指问题之根本,使得三人一时语塞。

    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萧衍看出了三人的顾虑,于是道:“三位爱卿尽管说便是。”

    荀季芜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其实臣想知道您到底是如何考虑的?楼外楼此来绝不是单纯表面上的目的,陛下您要早做打算才是。”

    萧衍闻言道:“他们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不过荀爱卿你们也看到了,大梁如今也有亟需解决的问题,楼外楼的人来不来我们都需要时间。”

    萧衍说完,尉迟复接过话道:“陛下,北上调兵一事还需一步步来,切不可急躁。”

    听到这句话,萧衍难得露出笑意,“尉迟爱卿,朕终于听到几句真心话了。”

    尉迟复闻言叹道:“陛下,您也莫怪我们三个老家伙缄口不言。非是自保,只是我们一来不清楚您的心思,二来如今大局未定,实在有一朝倾覆之险,我们不敢妄下论断。”

    萧衍反问道:“三位爱卿是不是觉得朕有些一意孤行了?”

    萧衍问完,三人不答,但他却是知晓了荀季芜三人的心思。

    萧衍叹道:“尉迟爱卿,实在是上天留给朕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了,再错过朕就没机会了。三位爱卿放心,朕今日找你们来便是想与你们开诚布公,有些事还需三位爱卿帮着朕去处理。”

    听到这些,三人越发迷惑,皇帝的意思难道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中满是疑惑。

    不过到此时,不管他们听不听老皇帝都是要说的。

    御书房中,荀季芜三人一脸认真的听着萧衍讲述布局一事,当然并没有那般细枝末节,只有一个笼统的大概。

    有些事他们也能猜到,不敢没人打断皇帝的话。

    说到最后,荀季芜试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当下的金陵城其实是陛下您布的局?”

    萧衍笑道:“只能算是一个未封口的局,到底有多少人入局暂时还不明了但外放的那些有想法的藩王们肯定有不少入局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大魏的谍子。”

    闻及此,三人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大魏如今首尾难顾,所以忘了他们也能出手。

    尉迟复道:“陛下,北魏那边已经派了探子过来?”

    萧衍点了点头:“北魏两大情报机构监天司和地网是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局势之中的撺掇肯定也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不过三位爱卿放心,监天司和地网不足为惧,只要牵制住那些有意动的藩王便好。”

    皇帝陛下的布局虽然目前还不够完善,但对于解决时下问题还是有帮助的,只是以会稽王,南海王为首的几名藩王会不会全部入局暂时还不好说。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临别请辞

    荀季芜三人从早间散朝后又在御书房内待了两个多时辰,到最后,他们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走出的御书房。

    天下纷乱久矣,如今南北对峙格局也是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何日才能真正做到与民休息。

    原本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怎地多了几分墨染,黑云渐来。

    对周围环境的变化荀季芜恍若不觉,他只是低头前进,久久不语,御史大夫陈恒道和太尉尉迟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三公之中,只有荀季芜是从老皇帝尚还只是藩王时就追随了,所以他很清楚老皇帝想做什么。

    局面也没有太坏,只是兵行险着,可能会有意外。

    但这可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论是老皇帝还是荀季芜,他们都知道若是再不趁此机会解决藩王问题,等有朝一日老皇帝驾崩,太子萧统是肯定驾驭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的。

    三人低头不语,如此这般一路走出皇城。

    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乘坐车架,各自叫了几名家仆跟随,其余人以及车架都被他们打发走了。

    站在宫城外的荀季芜抬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透过厚厚的乌云其实还能看见几缕光亮。

    谁都知道乌云会走,但几时走,期间又会不会下雨无人可知。

    “要变天了!”荀季芜无奈叹息道。

    双鬓本就可见白发的荀季芜在这一刻骤然间又苍老了几分,他是丞相,是百官之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手握权柄的重臣,但他阻止不了局面的发生,也救不了所有可怜的百姓。

    大梁能有如今局面来之不易,荀季芜不想看到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作为朝堂老人,其实不仅是荀季芜,陈恒道和尉迟复亦是无可奈何。

    三人在宫城外短暂停留,之后徒步返家。

    姜凝和温酒比其他人先一步离开的大殿,后来还是由朝七领着他们一路离开的宫城。

    朝七向姜凝转达了萧衍的口谕,合作一事,内阁商讨过后会尽快答复。

    姜凝不着急此事,所以说他们可以在金陵城中多等些时日。

    而在今日的早朝结束后,有些已经意识到要变天的人发现无论是城卫军还是京兆尹衙门的人,今日城中出现的频率似乎多了不少。

    有好事者很自然地便将这件事与之前湘东王郡主遇刺一事联系到了一起,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而这一次他们猜的没错。

    御书房的议事结束之后,萧衍便命袁真焕三日之内查清潜藏在金陵城中的外部势力。

    上一次的杀人只算小打小闹,这一回才是真的血雨腥风。

    后方不定,安敢北上。

    沈况自那日与姜凝见过面后为了不打扰姜凝办正事这些天一直没去打扰她,这几日沈况只会偶而去拳馆走走或者干脆就在客栈里与老掌柜东郭闲侃大山。

    于他而言金陵城中的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所以仔细考量过后沈况打算明日便启程返回大魏。

    东海城的事如今已变成萦绕在沈况心间挥之不去的心结了。

    上午这会儿闲坐的时候沈况就对老掌柜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东郭闲听到后心里忽而觉得空落落的。

    东郭闲自觉南来北往见过太多有意思的人,唯独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意思还很特别。

    明明一副少年俊公子的相貌和装扮,言语之间偏又像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一句少年老成东郭闲以为还不够形容他。

    东郭闲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沈况的过往经历,但他以为这般年轻人应该有个安稳的江湖可走才对。

    少年白衣配长剑,腰悬酒葫踏歌行。

    他自诩两人也能算是忘年交,所以小友将欲远行,东郭闲没什么好送便难得拿了一小坛陈酿请沈况喝一回。

    沈况自也不跟他客气,十几年的陈酿不比浮于春差了。

    客栈里的几名跑堂伙计因为老掌柜的缘故都对沈况颇为熟悉,有时候他们也会搭几句话向沈况询问那江湖之事。

    年少爱风流,爱惹眼,爱簪花,爱仕女,总之是年轻人该做的事他们都爱。

    但总有人能去做,总有人只能眼馋,无他,生活而已。

    沈况每每说起那些江湖事都会添些油醋润色一二,如那说书先生一样,抑扬顿挫把握的恰到好处。

    都是年轻伙计爱听,老掌柜不爱听,所以每每沈况说至最后,老掌柜都会评价一句也就那样,之后便驱赶伙计们忙活去了。

    哼,江湖没什么好的,不过不耽误听一段。

    早间那会儿天气本来还很好,但后来没过多久天就阴沉了下去。

    因为要离开,所以沈况便想着提前与几位相熟的朋友告个别,比如庾信、孙浅斟还有湘东王府的两位前辈和那位杏花姑娘。

    本来沈况是想着下午一一走过的,现在看来只有提前去了。

    老掌柜的请的那一坛子酒一时半会儿喝不完,沈况打算慢慢喝,喝不完的装进酒葫往后路上再喝。

    “掌柜的,我得出去一趟,这酒我晚点回来拿会房间喝。”沈况起身道。

    老掌柜闻言会心一笑,“是嘞,走的这么突然那些小姑娘得伤心死,记得坛子还我就好。”

    沈况闻言也笑了笑,还是没有解释,其实被人误会桃花泛滥也没什么不好的。

    出门前老掌柜本想让沈况带把伞以防下雨,沈况却是潇洒摆手说不用。

    沈况听说庾信一直被禁足在家中,所以离开客栈后他就直奔庾府去了,见不见得到也没关系说到就好。

    离开客栈座落的那条街,沈况很快到了主街凤鸣街。

    街上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不过入眼处随处可见京畿衙门的人,衙门的巡逻力度似乎比往常大了不少。

    沿着街边慢走,从周遭人的谈论声中沈况也知道了大概意思,这些变化似乎都是得了那位皇帝陛下的旨意,而至于原因寻常人是不会知晓的。

    沈况不去在意周围事,径直就往庾府走去。

    一路到了府门外,沈况向门房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那老门房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沈况,大概是觉得沈况和自家少爷像是一路人,所以笑道:“姜公子,我家少爷之前就有过吩咐要是您来了就直接带您进去。”

    沈况道:“前辈,因为我明日就要离开金陵所以此来是特意向庾兄请辞的。我听说庾兄正在被禁足,他若是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传达一句就好。”

    老门房见沈况一句句回话礼貌得体,便又多了几分喜爱,俊俏少年郎看着顺眼。

    老门房笑道:“姜公子无需担心,老爷的禁足令只是限制少爷不能出家门,府内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姜公子且随我来。”

    “那就有劳前辈了。”沈况拱手道。

    老门房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与沈况说起话来颇具江湖侠气,他与沈况笑言,临别请辞能当面才最好。

    庾信乍见沈况的时候意外的不得了,他都快以为沈况已经把他忘了却没想到还会亲自走一趟。

    “姜兄,你怎么来了?”见到沈况后,庾信急忙上前惊讶问道。

    沈况闻言淡淡笑道:“不瞒庾兄说,今日我是来请辞的,明日我就要离开金陵了。”

    闻及此,庾信虽多有可惜但也知道沈况要走他留不住,所以忙道:“那今晚我替姜兄践行,咱们不醉不归。”

    “庾兄,这顿酒可能要等下次了。之后我还有几位朋友要去拜访,耽搁不了。”

    庾信闻言多有遗憾,但也只能与沈况寒暄希冀早日再见。

    庾信虽然知晓沈况具体身份但还是愿意叫沈况为姜兄,在他看来既妥当也恰到好处。

    只可惜朋友远行他留不住,多有可惜。

    沈况在庾家待了不久,只是与庾信简单的闲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在南梁走的这遭江湖,一路不仅没什么波折还遇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于沈况而言这很难得。

    因为付家的府邸与庾府相聚不远,所以与庾信告辞后沈况就直奔付家去了。

    不过这一回沈况没有进府,就只是与门房通报了一声,烦请他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带给孙浅斟和付春言。

    对于孙浅斟,沈况无能为力,他希望未来的日子孙浅斟可以不过度纠结。

    从付府离开后,沈况又一路去了湘东王府。

    因为离秦淮河不远,所以沿路走去,越发热闹,有些不想听的消息沈况也听到了。

    周遭人的谈论多半是与城中局势有关,金陵城中的风吹草到还是瞒不过这些人的。

    但沈况却也从其中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因为其中有些人似乎在刻意煽动着情绪。

    时也,乱也。

    有些时候沈况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南梁不是故乡,故国却没有自己的家。

    师徒难重逢,好友零落天下,一切事,一切人似乎都安稳不下来。

    除了黯然神伤再低头前进,沈况做不了太多。

    沈况自那日离开后一直没再来过王府这边,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王府对于刺杀一事选择了息事宁人不予追究。

    沈况敲门后,开门的年轻门房一眼就认出了沈况。

    倒也因为这层关系,沈况没费多大力气就进去了。

    之后,甚至不用沈况多说,年轻门房便将他带去徐嫣然那边。

    沈况本想解释,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就一并告知了。

    去往大厅路上,两人撞见了恰好路过的东方茂。

    几日不见,东方茂神色依旧,并没有被外界形势打乱自己的架构。

    骤而见到沈况,东方茂有些意外道:“你小子怎么今天想着来了,总不能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东方茂误打误撞也算说中了点,沈况随即笑道:“小子还真是为了前辈您专门过来的,明日我便打算离开大魏所以是想来与两位前辈知会一声。”

    两人说话间,年轻门房很识趣的离开了,随后两人便边走边聊。

    东方茂闻言倒也没太在意,只是笑道:“行,咱们边走边聊。刚好小姐和长乐公主都在,你们又都相熟就一并说了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告别

    在袁真焕离开后,御书房内的萧衍开始批阅奏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偏偏在这种时候南边的长广郡突然遭了水灾,长广郡郡守曾如明一连上书十余道折子请求朝廷赈灾。

    萧衍将那些赈灾折子放在身前,折子他都看了只是还未用朱笔批阅。

    片刻后,略微有些心烦意乱的萧衍将堆积如山的折子推至一旁。

    这时候,方从御膳房回来的朝七恰好将一碗调羹端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您先喝碗羹汤歇息片刻。”朝七轻声道。

    对于老皇帝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服侍的朝七了如指掌。

    萧衍见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甜味入喉,可解愁绪。

    吃了两口后萧衍淡淡道:“小七子,去宜连殿把宋前辈请过来。”

    朝七闻言连忙应道:“老奴遵命。”

    对于皇帝口中的宋前辈,朝七也知晓,不过朝七对于这位前辈一直心有余悸。

    且时日愈久,越是如此。

    这位宋前辈本名宋真亦是朝廷供奉之一,在宫中身份仅次于袁真焕。

    但与袁真焕不同的是,宋真身上无任何俗务,且平日幽居深宫很少露面。

    虽然这位宋前辈是女子,但一来看不出实际年岁,二来她还有着一双恍若能够洞悉一切的眸子,所以平日里朝七不太敢与她打交道。

    宋真所住的宜连殿是皇帝特批的一座别院,在宫里其实算是比较偏僻的了。但平日里若是没有宋真本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别院,包括皇帝在内。

    朝七就记得,多年前曾有两名宫女误打误撞跑了进去,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

    虽然明面上宋真的身份比袁真焕要低一线,但朝七看得出来,在这位宋前辈和袁真焕面前陛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于宋前辈,陛下似乎还要更加尊敬。

    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朝七一路走到宜连殿外停步,他让门房通知那位宋前辈说是皇帝陛下召见。

    朝七说完,即便年轻的门房招呼他进去坐坐他也不敢造次,就只笑着说自己在门外候着就好。

    门房见拗不过便只好先去叫自家大人了。

    不久后,年轻门房返回,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宋真前辈。

    虽然连老皇帝都要称呼她为前辈,但其实这位朝廷供奉驻颜有术,看上去十分年轻。

    见到朝七后,宋真微微抬眉看了看,宋真知道他是皇帝身旁的那名太监,只是多年不见苍老了极多。随后,宋真礼貌称呼了句朝公公。

    朝七闻言则连忙躬身道:“宋大人,陛下让我来请您去御书房。”

    朝七说完话依旧低着头颅不敢与宋真有半点眼神碰撞。

    宋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朝公公你就先回去传话,我随后就到。”

    朝七闻言应了一声随后便默默退了下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敢抬头多看一眼。

    虽然皇帝陛下从未说过这位宋前辈的底细,但朝七隐约猜得到她不是一般人。

    朝七从宜连殿返回御书房的时候发现皇帝身前原本的那些奏折还是原封不动,朝七知道皇帝现在心情很差。他不愿多打扰,故而上前几步轻声道:“陛下,宋前辈她一会儿就来。”

    说着,朝七很自然的上前将皇帝身前的空碗收拾走,随后也不需陛下开口他便缓缓退出了御书房。朝七知道皇帝陛下心绪纷乱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待着,要么是来回踱步要么就去皇城最高处吹吹风。

    朝七自也不会离得太远,将碗筷吩咐给其他人后他便继续在房外候着,如此既不会打扰到皇帝,待会儿陛下若是开口唤他他也能立刻听见。

    为臣为奴,朝七从不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他唯恐做的还不够。

    不久后,那位宋前辈独自一人来到了御书房,见到萧衍后宋真径直开口道:“陛下唤我来所为何事?”

    见到宋真后,萧衍脸上的愁绪这才收了许多,他忙起身道:“宋前辈快快请坐。朕本不愿叨扰前辈清修,但今日实在是难以心静,所以便想请前辈过来为我算上一卦。”

    宋真闻言反问道:“陛下,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萧衍自也没有藏掖,随即他便将最近发生的事与宋真简短说了一遍,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宋真听完缓缓问道:“这些事还与上次那人有关?”

    宋真口中的那人便是曾进过锦衣郎大牢的萧怀安,因为宋真也去见过所以还有印象,只不过她当时得了萧衍的授意并未对萧怀安动手。

    萧衍闻言道:“暂时还与怀安无关,不过此次的事牵扯很大。”

    宋真见状直言不讳道:“陛下,按理说朝堂事您比我更懂,但这一次您是不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宋真的话不算严厉,只是实话实说。

    萧衍闻言立刻道:“宋前辈有何指教还请明言。”

    宋真冷冷道:“陛下,您既然贵为天子,受命于天,又为何会怕多造杀戮呢,当年的你可不会这样。难道真的因为受了佛法普渡已经忘记杀人的感觉了?”

    萧衍闻言自嘲笑道:“前辈说笑了,朕之所以优柔寡断只是想给子孙后辈留个安稳的国家,也多留些可用之人。”

    宋真闻言笑道:“那敢问陛下那些人真的可留吗?依我之见,可以不北伐,但人必须得杀。”

    宋真说完,萧衍低头沉默。

    杀人?他何尝没有想过这般一了百了,即便如今他内心深处依旧有这样得念头。

    宋真见萧衍陷入思量便又道:“陛下,如今的天下已不是前朝的天下了,您无须再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脸色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无需理由。”

    萧衍退了一步道:“可是前辈,江南士族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我若动作太过激进反而不好。”

    宋真冷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江南士族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只要死了些人,他们这些所谓的江南士族就会安稳下来的。”

    有些恶念,不是没有,而是只差那临门一脚。

    宋真说完后,抬手掐了个六壬,简单卜了一卦。

    萧衍见状连忙问道:“前辈,卦象如何?”

    宋真淡淡道:“局面不坏,但须有一番波折。”

    萧衍闻言低头思量片刻后这才语重心长地道:“前辈,这一回可能又要麻烦您出手了。”

    “袁真焕解决不了?”宋真反问道。

    萧衍道:“有些事还是前辈出手我比较放心。”

    宋真闻言没再多问随口应了下来,她笑道:“陛下放心,有需要我会出手的。”

    萧衍闻言起身拱手施了一礼,“那就有劳宋前辈了。”

    天子这般大礼,宋真并未阻拦甚至欣然接受了这一礼。宋真看着萧衍俯下的身子忽而笑了声,“萧衍,你老了。”

    没有再尊称陛下,似乎这一刻两人变回了老友。

    萧衍闻言不觉意外,他也笑道:“我老了,但前辈您还是如当年一样。”

    萧衍当年潜龙在渊时宋真出力颇多,等到后来他继承大统有了力量再需要宋真出手的地方就少了。

    如此这般已不知过去多少年,萧衍又求到了她。

    宋真笑道:“争取多活几年,别死的太快。我虽能帮你医治世俗疾病,但续命这等逆天改命的法子连我也做不到。”

    萧衍却是不在意什么,他淡然笑道:“这辈子,遇见了前辈又做了皇帝不祈求其它了。等我死后前辈若是看中了南梁哪座山与继任皇帝知会一声就好,我死后您就自由了。”

    如此已多年,其实自由二字于宋真而言已没那么重要。

    宋真闻言微微一笑,她虚抬手臂隔空摸了摸萧衍的脑袋,这般举动若是被旁人看去那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但萧衍见状只是淡淡一笑,前辈还是那个前辈而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之后没多久宋真就离开了,她之所以留在皇宫也就是为了萧衍,只是当年的那个年轻小子如今已是垂暮之年了。

    “萧衍,那个萧怀安还是要注意些,你可别忘了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别以为他当时小就不知道,豫章郡离得不远,你可以派人去查查。”说完,宋真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萧衍起身俯身拱手一如年少时一样,在萧衍眼里前辈无所不能,且一直如此。

    上午那场迟迟不来的落雨,在午后落了下来,也就是沈况到了王府后没多久。

    东方茂带着沈况前往大厅的时候徐嫣然和萧湘都在,好些日子不见,徐嫣然对沈况的观感改变了许多,而萧湘再见沈况时心里又多了许多复杂心绪。

    “沈公子。”两人见到沈况后都问候了一句。

    东方茂见状很识趣的告诉沈况虞万里那里他去说,杏花的话等他忙完了这边可以亲自去。

    沈况见到两人后也各自问候了一句。

    东方茂离开后,是徐嫣然先开的口,“沈公子快请坐。”

    沈况应声坐下后也便将此来目的告诉了两人,“徐姑娘,萧姑娘。明日在下便打算离开金陵,所以今日是来与两位前辈请辞的。”

    沈况也直白,直接表示不是因为两人来的王府。

    徐嫣然也不介意,她闻言道:“上次沈公子舍身救我我还没有亲自感谢,刚好趁今日嫣然感谢沈公子的救命之恩。”

    说着,徐嫣然微微俯身施了一礼。

    沈况见状忙上前虚抬拦住徐嫣然,“徐姑娘使不得,上次的事两位前辈已经与我言说过了,况且我也得到了回报,徐姑娘不必再如此。”

    徐嫣然施完礼才缓缓起身道:“嫣然以前对沈公子有些误会,嫣然也在这里向沈公子道个歉。”

    沈况轻声道:“以前的那些都是误会,徐姑娘忘了就好。”

    大部分的事沈况都不在意,对于上次搭救一事沈况亦如此都未记在心上。

    与徐嫣然简短说完沈况又看向萧湘,两人相熟,又一起走过一程,现在看来似乎相隔还不远。

    萧湘先一句开口道:“嫣然,我想与沈公子单独聊会儿。”

    徐嫣然虽然不知道姐姐因何如此,但她还是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旧人旧事

    自枝江城一别,两人还是第一次这般单独相处。

    过往之经历历历在目,两人不再如初。

    变化不大,就只是光阴流转而已。

    萧湘一身正装,已不是当初那个身受重伤的孱弱姑娘了。瞧着已恢复如初的肩膀,想来伤势早已无碍。

    而沈况一如既往还是那个普通的江湖人。

    分别之后,沈况就没再刻意了解萧湘的消息,倒是有打听潮平郡人口失踪一事。

    听说钦差大人秦朗后来得了朝廷授意,他避开了郡守贺连云和典签方茂,以雷霆手段打杀了盘踞在潮平郡的这股势力,这次行动甚至波及周遭数郡。

    而至于参与这条黑暗产业链背后的大人物,朝廷那边倒是没有放出。

    两人各自坐在位上,片刻后,萧湘缓缓开口道:“我是该叫你沈况还是姜疑?”

    沈况淡淡应道:“名字而已,随意就行。”

    萧湘也没径直叫出沈况的名字转而道:“其实我和嫣然一样,也该感谢你的。”

    “萧姑娘,你我之间无需再这般客套了。我们也算朋友,虽久不见但也不用这么生疏。”

    也许是在对沈况有过更深的了解,又加之许久不见,使得萧湘对于沈况有了一股距离感。

    萧湘闻言敛起情绪,嫣然笑道:“是我生分了。那时答应你来了金陵请你喝酒,如今看来也没机会了。”

    沈况道:“余着吧,若是下次再来我应当是无事一身轻了,就可以敞开了喝。”

    “离开金陵后要回大魏了吗?”

    沈况点头道:“大魏毕竟才是我的故国,希望这场战事不会波及太广。”

    萧湘闻言有过短暂的叹息,她喃喃自语道:“但愿如此!”

    片刻后,她收起思绪又看向沈况淡淡笑道:“虽是告别,但也无需伤感,萧湘在此预祝沈公子今后的江湖路可以顺顺利利。”

    沈况闻言也微笑道:“那我也祝愿萧姑娘日后万事顺遂。”

    两人其实也能算作老友,这般重逢也都在意料之内,只是这次告别彼此都没有准备。

    可以说的话不多,太多的临别赠语对两人而言也不重要,所以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过后,这场告别就算正式结束了。

    后来沈况没在大厅这边多等,他向徐嫣然问了一句,之后便去寻杏花去了。

    徐嫣然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已经起身的萧湘,她走上前缓缓问道:“姐姐,你与沈公子是不是认识?”

    这完全是出于徐嫣然的直觉。

    萧湘没有否认,之后她便也说了自己当初受伤失踪的那段时间正是被沈况救了下来。

    徐嫣然对于沈况的观感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好奇再到最后的感谢,以至于现在的再好奇是一步步逐渐演变而来的。

    听完萧湘的话后,徐嫣然下意识看了眼沈况方才离开的那个方向,“上元夜的那场武比姐姐也早就知道沈公子会赢?”

    萧湘点头道:“北魏江湖的那场围杀他都能全身而退,一场小小的比试除非他不想赢。”

    萧湘说完,徐嫣然恍若不觉,她依旧看着门外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杏花只是王府里丫鬟中的其中一个,因为京城的王府住的人少,所以小姑娘平日里的活计并不多。

    沈况去后院找她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那日他休养的房间门内双手托腮安静地看下雨。

    沈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了良久,小姑娘心地淳善,初见便能暖人心。

    片刻后,杏花发现自己身前视线忽然被阴影遮挡住了,她抬头望去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杏花看着沈况脸上的笑容愣了好大一会儿,她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姜公子,你怎么来啦!”小姑娘喜出望外直接起身兴奋道。

    沈况见状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姜公子外面雨大,你快进来。”

    说着,小姑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拉住了沈况的衣袖。沈况自也不介意,跟着便进去了。

    进屋后,沈况问道:“杏花,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呀。”

    杏花闻言忽地有些害羞,她自不会说是担心姜公子的伤还未好,特意来这里走走看看。

    杏花腼腆笑道:“下雨天我一个人无聊就随便走走,刚好走到这里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一句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低软没有说服力,杏花提高了些声音又道:“姜公子,是真的。”

    沈况自也没戳穿小姑娘的话,年少时期懵懵懂懂的仰慕算不得什么,深埋于内心于今后而言那也能算是一种美好。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又不风流。

    沈况笑道:“我相信了。杏花,其实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杏花闻言原本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急忙问道:“姜公子你这是要走了吗?”

    沈况点了点头道:“我在金陵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所以明日就要离开了。杏花,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杏花虽然有些伤感,但并未表现在脸上,她为沈况感到高兴。

    而伤心嘛,忍忍就过去了。

    杏花用力点头道:“姜公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沈况点了点头,有些小的暖心话最能入心。

    照顾二字既可以是别人来做,也可以是自己做,但只要不是自己对自己说,那就不惨。

    沈况与杏花之间其实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无论是面对的世界还是心中之美好都不同,但偏偏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沈况陪杏花一起坐在门前看雨,杏花给沈况分享她每日的简单事,沈况则说了些他走江湖的趣事。

    两人说的事相距甚远,但偏偏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开心。

    沈况后来在这里陪杏花坐了许久,小姑娘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能与沈况这般静坐谈心,杏花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分别,每个人都是要走的,杏花不伤心了。

    沈况离开湘东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午饭也是在王府里解决的,蹭了一顿好饭菜。

    这场落雨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未停过,老掌柜提醒的雨伞沈况没拿,所以这会儿离开就只能从王府拿一把了。

    沈况没让几位姑娘送,东方茂和虞万里他们则是把沈况一路送到了府外。

    迎着细雨,沈况撑伞离开了王府。

    这一别,下次再遇不知何时。

    东方茂看着西域中那一袭青衫客的背影没来由地感叹道:“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咯,唉,可惜了。”

    虞万里闻言在一旁不仅不感同身受反而痛快笑道:“老家伙,怎么还感慨起来了。”

    东方茂笑道:“难得遇见个这么对胃口的后辈,可惜没能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虞万里闻言跟着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后辈。回吧,只要你不死的太早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东方茂觉得也是,便笑道:“老东西你说话一向准,这回我真信了。”

    雨水打在沈况的伞背上发出一阵阵噗噗的声响,沈况只是低头前进。

    青砖黛瓦,雨落檐上。

    临巷的一扇木窗被人撑起,一老人手把竹匾而后放下,瞧见了沿着墙边走的沈况老人好心开口提醒道:“年轻人莫要挨檐走,容易打湿衣裳。”

    恰好路过的沈况闻言将伞骨微微向后倾斜瞧见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沈况笑言道:“谢过老人家提醒。”

    瞧见还是个俊俏公子,老人家眉眼弯弯也和善笑道:“这般雨天还是早些回家,莫要惹了风寒。”

    沈况微微点头谢过。

    值此一别,相逢而过,却是暖了两人。

    一老一少,一大一小,长街深巷。

    老人望着沈况远去的背影看了良久,青衫年轻人他越看越喜欢,只是可惜家中没有适龄且未婚配的姑娘。

    如此不知不觉间沈况路过小河,行至一处石桥上。

    石桥中央的阶台坑洼圆润一看便知是婉转千年的细雨拍打出来的,一旁的石壁上还雕刻着些许古旧花样的纹饰,但时日久了亦是看不清了。

    迎步桥上,轻抚桥上石柱,立于桥心时站立的沈况恰好见一艘乌篷船从石桥下经过。

    乌篷船上,雨水盘积在船顶的瓦当上,而后顺着缝隙倾斜而下形成数道水帘。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船夫摇着船桨,虽然船上并无客人但他脸上仍旧带着喜悦。

    小舟从此逝,忽过千万里。

    沈况一时间心神荡漾不愿再往前走,他独自一人站在拱桥中央欣赏这般烟雨江南。

    细雨桥断人未断,在这般雨幕中沈况似乎瞧见了此地过往之种种。

    已是旧景旧物的此地承载着的却是新人新事的情思,小河两岸,人家闲绕,探出头来的稚子有好些。

    雨水打落河面,声音遮盖了稚童们的嬉笑。

    站在雨幕中安神驻足片刻后,沈况收敛起神色继续往前。

    与旧人旧事大概就从此地告别了,夏修、乐正客、祝虎月还有已身在南梁的元大光等人,雨落雾霁,此时此刻,当如是之过往留在此处,顺着帘下雨幕流淌进小河之中,再被行过的船只荡漾开来。

    与旧事挥手,转身作别。

    沈况再回到的客栈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上午走时桌上的那坛子酒还在,看来今日生意依旧冷清。

    老掌柜瞧见沈况回来,忙吩咐后厨去做了几道小菜,说是要与沈况喝一杯替他践行。

    下了大半天的雨晚间这会儿也终于停了下来,雨过天黑,晴空要留给明日。

    老掌柜瞧着放在沈况身旁的那把伞不免笑道:“姑娘送的?”

    沈况道:“借的,明日还得麻烦掌柜派人还回去。”

    老掌柜笑道:“小事,小事。说吧,还到什么地方,明日我就派人去。”

    “湘东王府。”

    “你小子开什么玩笑。”

    “掌柜的没骗你。”

第三百六十八章 埋伏

    一个人走的久了,江湖对于沈况而言也在慢慢发生着改变。

    从年少到年轻,从孤身一人到有了旧友,从计较着失去到也能拥有,是一切潜移默化才造就了如今的沈况。

    老掌柜虽然侃侃而谈但酒量却是差的紧,一小壶烈酒下去就已经昏沉的说不出话了,那时候天也才刚刚黑。

    沈况是头一回知道老掌柜酒量不行,倒是几名跑堂伙计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打趣道:“姜少侠别意外,掌柜的他就是这样。你别看他平日里说起江湖,侃起大山一套接一套,但这酒量差得很。”

    也许是醉的不彻底,所以伙计说完,已经趴在桌子上的老掌柜忽而坐起来含糊不清地大声道:“谁在说我坏话,是谁?可别让我逮到。”

    说完就又趴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沈况和那名伙计见状相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掌柜的醉酒,之后两名伙计将他搀扶回了房间,今晚大伙也能早些休息。

    沈况回房前专门去后院看了一眼大侠,黑马大侠是与他一起走江湖的好兄弟。

    曾经一人流浪的岁月,许多都有大侠的影子。

    而每每看到大侠沈况都会想起当初在桑榆村外的大树下乘凉时遇见的那几个小鬼头,江湖这一路他许下过很多类似的诺言,只是不知能否一一兑现。

    后来沈况回到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孑然一身的他其实没什么东西,无非是酒葫长剑还有小包袱。

    兜兜转转一个人在大梁也待了许久,原本希冀的事也就只见了祝虎月。

    倒没什么遗憾,因为始终是要离开的。

    从姜凝口中沈况了解到康竹城的那场围杀所造成的影响早已被平息下来,而且还是新皇登基之后特意下的旨令,其中康竹城太守赵孟澜以及康竹城吴家对此都出力颇多。

    而对于二十年前朝廷对于东海沈家的那场围杀虽未颁布旨意,但皇帝私下有对楼外楼承诺过,前岁恩怨一笔勾销且朝廷愿意额外弥补沈家。

    但如今,所谓的弥补于沈况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沈况已经考虑好了,等此番走过东海城后他就返回梅雾城,既然自己身份已无碍,那过往之事也该就此结束了。

    虽然知道已回不到从前,但沈况还是想回到红泥巷。

    白天的一场细雨过后,晚间这会儿月亮也出来了。

    夜空之中,一弯明亮的月牙安静的悬挂在那里,柔和的月光洒落大地。

    冬夜寒凉,淡淡雾气已掩盖在了地面之上。

    一想到明日便要离开,沈况便毫无睡意,拳馆那边他打算明日路过时顺便说一下。

    自己之所以能顺利破境,贾衍的那招拳法帮助很大,所以沈况在心里很感激这位教拳师父。

    沈况站在窗台边向外看去,金陵繁华地,街市灯入昼,相比于大魏沈况觉得江南之地其实他更喜欢。

    萧湘今夜从王府离开的稍晚些,在府上吃过晚饭后她又与徐嫣然聊了片刻,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徐嫣然把萧湘送上马车目送马车离去她才转身进门。萧湘的车架人不多,只有两辆马车,白曼云和唐承也都在。

    于萧湘而言每日来王府既是看望徐嫣然,对她自己而言其实也是一种逃避。

    朝廷之事她无能为力,也不想见到。

    一个人的时候免不了就会叹息,安定二字当真来之不易。

    心绪有些烦乱的萧湘稍稍掀起侧帘向外看去,街市灯火不绝,行人如织,长久看着此间乐趣倒也能让人短暂放下烦扰。

    萧湘随意看了几眼也便放下帘幔一个人坐在车厢内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如此马车缓缓驶过,周遭的嘈杂声也逐渐过去。

    良久之后,坐在前车的萧湘还未察觉,而坐在后方马车的唐承却是注意到回宫的路线似乎变了。

    唐承差车外人向前询问得到的回应却是这是公主殿下的吩咐。

    唐承和白曼云闻言也便以为萧湘是想清净会儿,所以选了条往来人少的线路。

    如此又走了片刻后,两辆马车忽而在一处略显黑暗的小巷外就此停了下来,此地稍显偏僻而且光线暗淡看不真切周遭状况。

    马车骤然停下后,原本尚在闭目养神的唐承和白曼云几乎同时睁开双眼,两人对视一眼后下一刻他们便都急速掠出车厢朝着萧湘所在的地方赶去。

    两人守在萧湘的车厢外警惕着四周,而那两名驾车的马夫则因为害怕已瘫坐在了地上颤抖着身体。

    在看到唐承和白曼云后两人急忙伏在地上跪下,一个劲的求饶道:“大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一家老小都在他们手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每日给萧湘驾车的马夫都不固定,所以对于这两人唐承和白曼云都没有印象。

    但因出自宫中,所以他们未曾怀疑过这些人。

    车厢内的萧湘也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对,她掀开车厢帘幔便看到跪在地上的车夫以及警惕在两边的唐承和白曼云。

    “唐爷爷,白嬷嬷,发生什么事了?”萧湘疑惑道。

    唐承隆起眉头,略带着怒意道:“殿下,这两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串通外人在这里埋伏咱们。”

    唐承话音刚落,巷子四周房顶上便出现了一大批黑衣人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看这架势,这些人谋划已久。

    看到房下几人已是瓮中之鳖,黑衣人中便有人笑道:“唐承和白曼云都在,看来你们很重视这个小妮子的安全啊。”

    此人说完立刻有人附和道:“与他们费什么话,既然朝廷不仁伤害我家郡主,那就别怪我们不义。”

    这人说完,唐承便冷笑一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敢冒充湘东王府的人。”

    另一边,瞧见已被包围白曼云愈发靠近萧湘将她护在身后。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既有此谋划肯定部署周密,他和唐承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萧湘的安全。

    见被唐承识破,说话那人也不觉有什么他继续笑道:“不碍事,只要今夜你们死了,那我们就可以是湘东王府的人了。或者会稽王,南海王都可以,只要你们想我们是谁的人都可以。”

    此人说完,眼神冷蔑的看了眼依旧镇定的萧湘,周遭黑衣人也都跟着轻蔑一笑。

    也就在此刻,原本那两名伏在地上的车夫突然暴起直奔萧湘而去,但唐承早有准备,两人还未近身一丈就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靠近的唐承捏住了脖子。

    唐承手中力道加重,一瞬间便毫不留情拧断了两人脖子,当场毙命。

    如此之后,房顶上又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那黑衣老者拍手道:“不亏是唐承,巅峰小宗师,追影步还是那般出神入化。”

    无论南梁还是北魏,江湖数得上名号的顶尖强者之间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

    但在听到此人的声音后,无论唐承还是白曼云都感觉极为陌生。

    老者出面后周围人全都不再言语,他居高临下看着被围困在中央的唐承、白曼云等人。

    唐承见状冷声道:“一辈子只敢活在黑衣中的狗杂碎。”

    那老者森然冷笑道:“唐承,你也是老江湖了,这般激将法对我没用。放心,你死后是不会有全尸的。”

    随后,他又冷冷吩咐道:“城中人多眼杂,待会出手力求迅速,一个不留。”

    唐承暂时还不知道这群人的底细,但对方出动了四名宗师境强者,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念及此,唐承心中怒骂一句袁真焕,锦衣郎都是吃干饭的嘛,这么多强者藏在城中竞然都没查到。

    情况紧急,唐承急忙嘱咐道:“老婆子,待会儿我出手拦住他们,你带着殿下突围,只要坚持一刻钟锦衣郎就能赶到。”

    虽说只是一刻钟,但这短短的时间得用命来填。

    白曼云知道唐承想靠一人之力拦下四名宗师极为困难,甚至会就此殒命,但这种时候她犹豫不得。

    萧湘的性命才最重要。

    “老鬼,可别死啊。”

    就在屋顶上的那名老者将欲下令动手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都将视线投向了另一边的黑暗之中。

    唐承也立刻注意到那边,在那黑暗之中竟是又走出了一批人,亦是一身黑衣,而且领头的竟然又是一位宗师境高手,而且从气息来看这伙人中宗师境还不止一位。

    原本唐承觉得自己拼了老命不要拦住对方白曼云还有几分突围的可能,但现在他是彻底绝望了。

    他在心里把锦衣郎还有袁真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娘的,一群人一天天都在吃屎嘛,不仅抓不到人,连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可即便是死他也要抵抗一二,唐承迅速运转真气,以最强姿态迎战眼前这些人。

    但屋顶上的那名老者在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后略微怔住了,他们动手之前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不过那些人一身黑衣与己方类似想来不是唐承等人的帮手。

    老者没有冒然出手,片刻后他开口问道:“阁下何人?”

    走在前方的那人说话声音低沉,他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老者闻言一时语塞,只不过他还是道:“身份不论,我是来杀他们的。”

    那人闻言忽而冷笑一声道:“巧了,我也是来杀人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察觉动静

    等到突然出现的这伙黑衣人稳住身形不再前进后,原本早已剑拔弩张的形势至此似乎戛然而止。

    黑衣老者,唐承以及新来的这些人有形成对峙之局势。

    而唐承赫然发现,再之后那位黑衣老者紧盯着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些人,始终没有下令出手。

    白曼云将萧湘护在身后,趁此机会一直在安慰她莫要担忧。

    随行的其他几名下人现如今已害怕地蜷缩在了车轮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黑衣老者没有动手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分明也来着不善。

    听领头那人的声音,感觉年岁不老,三十出头。

    他说完随即又看向屋顶上的黑衣老者问道:“敢问阁下来自哪方势力?”

    黑衣人老者闻言并不搭话而是冷然道:“看来阁下是来拦阻的了。”

    那人笑道:“老东西看来你还没那么蠢,动手。”

    此人竟是先于那黑衣老者之前选择了动手,而矛头直指的便是黑衣老者这群人。

    看到这一幕,唐承有些懵了,这是内部闹矛盾开始自相残杀了?

    另一边,白曼云见状忽而恍然,她自言道:“想必是锦衣郎早有提防,只是拿我们做了诱饵而已。”

    唐承闻言恨恨道:“奶奶的,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害我担心的要死。”

    这伙人中,那名黑衣老者的实力唐承看不真切,但从气势上看应当与自己不相上下。

    但即便如此,突然出现的这波人丝毫不落下风。

    见此情景,唐承并没有冒然加入,当下还是萧湘的安危要紧,若是对方冷不丁杀一个回马枪冲向萧湘,到时候他还能护着。

    而且宗师境之间的较量动静很大,若是他们胆敢拖下去很快就会被反围剿的。

    四名宗师境高手都有自己的对手,他们尚有自保之力但余下的那些人显然不是对手,很快便死伤了一大片。

    黑衣老者虽然不知道己方的这般精心谋划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他清楚这时候拖延下去他们一个也走不掉,所以立即吩咐道:“所有人赶快撤,不要恋战。”

    可战到此时,对方哪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值此时机,唐承也果断加入战场,他要痛打落水狗。

    要想留下宗师境难度不小,所以到最后四名宗师境高手全都逃脱,余下那些手下死伤极多。

    不过这些人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分派出一批人手追击去了。

    这场围杀,或是说这场刺杀开始于电光火石之间,结束的也极快。

    那名黑衣老者知道取舍,不恋战,所以未与他们纠缠到最后。

    眼见着那伙黑衣人已经被击退,萧湘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久后,原先说话的那位领头人走近而后单膝跪道:“锦衣郎天字门蔡雍见过长乐公主殿下。”

    大梁锦衣郎是个极为庞杂的机构,萧衍划分给太子萧统的那些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大梁锦衣郎共分天地玄黄四门,其中天地两门是绝对中的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成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

    相比之下,玄黄两门的人数众多,目的则是配合朝廷处理事务,尤其是在监察百官及其家族人员上。

    他们在地方上配合一郡典签更好的稳定地方官员风气,抑制贪赃枉法之事的发生。

    而此人自称来自天字门,而且年岁并不大想来是天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

    蔡雍说完后,心中有些不快的唐承没好气道:“小子,拿我家殿下当诱饵,你们锦衣郎的胆子不小啊!”

    听着唐承算是威胁的言语,蔡雍镇定自若,他缓缓道:“唐前辈,此事乃袁大人亲自下的令,谁都不能走漏风声,所以还恕属下事先无法告知。”

    唐承自然知晓锦衣郎的规矩,自己这般其实纯粹是觉得自己被人阴了一把心里不爽。而且这小子都把袁真焕搬出来了,自己还能对他怎样。

    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尚还在车架上的萧湘闻言道:“多谢蔡大人搭救,这些尸体以及造成的动静就要麻烦蔡大人解决了。”

    蔡雍闻言立即应道:“殿下客气了,这些都是蔡雍的分内之职。”

    蔡雍说完,一旁的唐承忽而想起一事便又问道:“对了小子,你也知道他们这伙人若是不完全剿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们锦衣郎后续有什么安排没有?”

    蔡雍闻言无奈道:“唐前辈,此乃我锦衣郎绝密恕蔡雍无法告知。”

    唐承闻言立刻怒道:“娘的,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怎么,等着这群狗东西再来行刺?你们锦衣郎倒是胆大啊,都敢拿殿下的性命开玩笑了,那看来没什么是你锦衣郎做不出来的了。”

    唐承这一通下来,气势凌厉,言辞凶恶。

    蔡雍也知道他们这般做法欠妥当,所以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妥协道:“唐前辈,他们这些人是受了以会稽王为首的几名藩王的支持,为首的那名老者便是多年前作恶大梁江湖的老鬼邢季从。”

    原来是那个老鬼,隐匿江湖十几年,没想到成了王爷的家臣。

    得了些许信息,唐承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些,他知道只要有了线索锦衣郎就不会闲着。

    “那这批人你们锦衣郎事后会怎么处理?”

    蔡雍闻言又开始支支吾吾,不愿再说。

    锦衣郎有锦衣郎的规矩,唐承便也不再为难他,只是道:“你们锦衣郎怎么做我不管,但如果下次你们再敢拿殿下的安危做赌注别怪我翻脸。”

    唐承毕竟是一位巅峰小宗师,单论气势给与蔡雍的压力很大。

    蔡雍闻言恭声道:“唐前辈的话我会转告袁大人的。”

    “行,那我们就走了,这边你们来处理。”

    “唐前辈慢走,殿下慢走。”蔡雍道。

    此地的这场风波聚散极快,但有宗师境高手出手造成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城内有些人的。

    比如待在客栈的沈况,也比如还未出手的监天司地网以及萧怀安和南诏段长风的人。

    萧怀安等人的谋划到今夜算是彻底实施了,但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他们之前出手而且还被锦衣郎的人埋伏了个正着。有此前车之鉴后队伍中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其他声音,他们这只小队由临山别院老管家隋暮暂时带领,虽然隋暮只是个一级小宗师但他所掌握的情报以及对于时局的把控所有人都服。而且萧怀安又是此事的发起人,所以由隋暮领队无人有异议。

    此次除了宗师境强者会出手,如宋宛、庄连这般也都跟着来了。

    “隋前辈,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还要不要出手?”宋宛开口问道。

    不等隋暮回答,一旁的庄连便道:“困局刚解,任他们也不会想到后续还有埋伏,所以我觉得如今是天赐良机,我们需把握住。”

    隋暮闻言点了点头:“我赞成庄大人的看法,唐承和白曼云刚经历过一场围剿这时候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而且有那邢季从等人在先,到时候脏脏嫁祸也就更加水到渠成了。诸位,我们继续埋伏好,此地是马车回宫城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时机掌握得当,锦衣郎必然回防不及。待会儿人来了大家看我指示,立刻出手,唐承和白曼云交给我们。宋大人,庄大人,刺杀的事就交给二位了。”

    庄连闻言应道:“隋前辈放心,交给我们便是。”

    他们这支队伍其实要比邢季从所带领的人强者更多,目的自然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萧湘宋宛便会想起在几月前在甘遂城的那场谈判,那一纸约定到底是没什么约束力的,甚至到如今她还要反过来围杀萧湘。

    时局如是,一切风云变幻阴晴不定。

    没什么对与错,谁都没有。

    在经过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围困之后,往后行程由唐承亲自驾车,他一边走一边对车厢里的萧湘道:“殿下,这些日子城中局势愈发紧张,明日还是安心待在宫中吧。”

    车厢中的白曼云闻言也跟着道:“殿下,锦衣郎的出手力度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城中那些暗中势力的反扑也比如约而至,所以这段时间你还是待在宫里最安全。”

    萧湘默默点了点头,其实她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慌中走出来。

    要不是锦衣郎及时赶到,萧湘不敢想象那般后果。

    唐爷爷、白嬷嬷可能要因为救她而殒命。

    白曼云看出了萧湘脸上淡淡的惊色,但她无法替她开导,只能默默守在一旁。

    待在客栈里的沈况原本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但方才的那股动静还是被他察觉到了,那分明是有宗师境强者在打斗,难道说已经有人出手了?

    上次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徐嫣然,那么这一次呢?

    沉思中的沈况忽而想起下午自己离开王府之时萧湘并没有离去,难道说......

    念及此,沈况微微讶然,且他有些不敢再往下想去。

    如今这种时候,若是对方动手肯定会把唐承和白曼云都考虑进去,那么说如果对方的矛头是萧湘,那她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思量再三,沈况还是带上幽牙离开了客栈,而后他径直朝着方才那股动静传来的方向赶了去。

    离得越近,沈况便越能感受到有多股强者气息。

    而他心中的担忧也随之多了几分。

第三百七十章 被劫持

    在确定动静发出的具体位置后沈况没有冒然上前,他隐匿气息逐渐靠近,后来他停在了一处高墙屋檐旁,借着阴影刚好可以遮盖他的身形。

    通过感知沈况觉察到尚还留在此地的人已所剩不多,那些宗师境高手的似乎也已离开。

    空气中残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一切都似在表明才刚刚结束。

    沈况对于南梁朝廷的整个谋划并不清楚,所以他没有认出檐下那些是锦衣郎的人。

    光线暗淡,沈况一时间辨别不出死去之人的身份。线索的追查因此被迫中断,沈况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檐下那些人此刻所做的已是收尾工作,清理尸体,擦拭血迹。

    好在此地偏僻,这边状况并未第一时间被人察觉。

    就在沈况为无处可去发愁的时候,在他身处位置的东北方突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劲的真气波动,通过气势沈况敢断定那绝对是巅峰小宗师之间的较量。

    沈况见状没有丝毫耽搁,身形朝着那边全速掠去。

    动静的制造者自然就是埋伏已久的隋暮等人,在唐承驾着马车堪堪路过那条巷弄的时候,埋伏在巷子两旁的人迅速暴起出手。

    不过一息之间,除了唐承、白曼云还有萧湘三人,其余随行的下人皆已毙命。

    甚至白曼云也在方才突然袭击中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萧湘看着身边随从一个个在前她眼前倒下,心理防线终是开始触动。

    而刚刚放松下去的唐承在感知到危险后的第一时间便去护住潇湘,唐承抬眼冷然看着堵在巷弄前后的那些蒙面人不禁眉头紧锁,没想到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回隋暮甚至没有半句废话便直接下令拿下三人。

    监天司严道济和地网的一位名叫游万盏的前辈,两人皆是五级小宗师境界,目标直指唐承。

    其他人自然而然将矛头对准了白曼云和萧湘。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严道济和游万盏就已出手,见对方境界都不弱于自己,唐承趁着这最后片刻大声嘱咐道:“老婆子保护好殿下,我尽量不与你们拉开太远。”

    白曼云其实也很快注意到这次出现的人甚至比邢季从那些人还要难缠,白曼云开口道:“对方派了六名宗师境强者前来,看来是早做了万全之策。”

    唐承此刻哪还管得了这么多,眼见严道济和游万盏的招式已经逼至,他旋即催动全身真气,将状态拉至巅峰,他怒吼一声道:“老婆子,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咱们也不能放弃。”

    说罢,以一拳之力迎上攻来的严道济和游万盏。

    唐承这个主要威胁被缠住,其余人对付白曼云和萧湘实在没什么压力。

    白曼云自己如此,所以不敢离唐承太远,但她也清楚唐承被两人缠住已是分身乏术。

    白曼云只好叮嘱道:“殿下,待会儿我出手您尽量站在我身后。”

    她话音刚落,隋暮等其余三名宗师境高手身形便至,四对一白曼云再无半点可能顾及到萧湘。

    萧湘虽然也有些修为,但在庄连和宋宛面前甚至没有撑过半刻钟。

    因为蒙着面,萧湘并没有认出宋宛的身份,而在被擒下后尽管萧湘奋起挣扎但也无动于衷。

    但让萧湘比较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

    另一边,唐承和白曼云在注意到萧湘被擒下后已近乎疯狂,两人拼着性命不要各自施展出燃烧命数的压箱底手段。

    随着一声极为嘹亮的爆炸声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唐承竟是以一人之力击退了严道济和游万盏两人。只可惜这种强度的招式也只能维持片刻时间,空出手的时间唐承甚至来不及赶回萧湘身边。

    白曼云则更是惨烈,即便燃烧命数她依旧不是隋暮四人的对手。

    眼见已经得手抓住了萧湘,隋暮立刻吩咐道:“大家不要恋战,杀了白曼云我们就撤。”

    因为已经被拖延了很长时间,若是再久让锦衣郎反应过来他们就很难安然离开金陵城了,所以隋暮以为此刻耽搁不得。

    如今情况,唐承已深知他救不下萧湘,便立刻朝着白曼云靠去,既然他们没有立刻动手杀了萧湘那就说明他们还另有目的,而对于白曼云他们是不在乎的,所以唐承需要救她。

    唐承趁着短暂间隙全力施展追影步挪移至白曼云身侧,但对方四名宗师也不是等闲之辈。

    在双方你来我往一阵纠缠过后,其中一人一掌直接打在了白曼云的肩头,厚重的力道直击腑藏让本就受伤的白曼云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老婆子。”

    “白嬷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唐承和萧湘齐声惊喊道。

    而就在有人打算再补下一掌直接了解了白曼云的时候,本已得手的宋宛两人那边却是出了状况。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白曼云身上的时候,飞掠至此的沈况看到了已被挟持的萧湘。

    沈况隐匿气息,全力运转柳絮身法悄无声息的靠近。

    而当宋宛率先意识到的时候,沈况已一人一拳砸在了她和庄连的手臂之上,沈况也趁此短暂时机救下了萧湘,而后迅速向后方飞掠与他们拉开距离。

    如此的突然局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所以原本想对白曼云下手的四人立刻调转身形冲向沈况。

    因为对方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沈况辨别不出对方身份,但他知道当下不是久留之地,此地距离皇城已经不远,只要他全力甩开那些人还是有机会救下萧湘。

    “你没事吧。”

    沈况回头看了眼萧湘后问道。

    萧湘如何也没想到沈况会在这般危急关头出面再次救下她。

    “我没事。”她淡淡道。

    只是毕竟是生死关头,言语中的那一丝慌乱如何也掩盖不住。

    “没事就好,等会我会带你离开此处,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下你,但我会尽力。”沈况这一次没有再回头,他面向身前那些逼近的蒙面人声音低沉道。

    但萧湘明白眼下局面,说是九死一生也毫不为过,所以即便她心有感激还是劝说道:“沈况你快走吧,这些人实力很强,你不是对手。”

    沈况闻言只是淡淡道:“一定别让两位前辈的拼命成了徒劳,只要有机会就要试试。”

    说着,沈况也在心里骂了一遍那狗屁的锦衣郎。此后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况再次全力运转柳絮身法,他不管不顾以最快速度向着宫城方向掠去。

    但他的目的显然已被这些蒙面人识破,已有两名宗师境强者撇下白曼云不顾径直围堵他了。

    虽然沈况如今已是归元境后期,柳絮身法所能展现出的速度已能与一些一二级的小宗师媲美但正面碰撞的实力他还差得远,所以他不能与对方硬碰硬。

    眼见前路被阻,沈况只好调转方向,此刻她唯有朝着朝中大员府邸那一带赶去,只要引起了注意他们就有可能获救。

    有了思量沈况便再也不管,飞掠而去。

    宋宛和庄连大概如何也没想到与沈况的再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沈况没有遮掩身份所以在场大部分都认出了他。而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们才不敢大意,所有人包括严道济和游万盏也都撇下眼前对手前去拦阻沈况。

    唐承和白曼云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沈况的速度虽然已经很快了但在严道济和游万盏这两位五级小宗师面前还是差了太远,不过几息之间就被再次追上。

    严道济和游万盏一前一后包围住了沈况和萧湘的去路,再之后隋暮、宋宛等人也飞快赶来,团团包围住了沈况。

    隋暮率先开口道:“沈少侠,我们不愿伤害你,交出长乐公主你且自行离去吧!”

    沈况下意识将萧湘护在身后,他环顾四周看着周遭一众强者。

    沈况没有回答,他缓缓拔出幽牙,指向了隋暮。

    沈况从方才开始就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之感,及至此刻隋暮开口,这种熟悉感便越发清晰。

    沈况又朝着周遭人看了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宋宛身上。

    透过那双眼眸,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且极为浓烈。

    “我想我们应该认识吧。”沈况看着宋宛的眼眸淡淡道

    只是他说完,并没有人回应。

    隋暮见沈况不会就此罢手便也不再废话随即吩咐道:“动手。”

    一个归元境后期在一众强者面前实在不够看,即便沈况权力抵挡,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几乎只在一息之间沈况就被打飞出去,且挨了数掌,吐出一口鲜血。

    匆忙赶来的唐承和白曼云以及沈况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萧湘被这蒙面人带走。

    白曼云受伤颇重已无法再追,她让沈况和唐承不要管她赶快去追。

    这边的动静自是很快又引起了锦衣郎的注意,唐承一边追击心里又一边把袁真焕还有锦衣郎上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不过好在沈况方才拖延的片刻,给锦衣郎回转提供了时间。

    就在唐承在心里骂完不久,方才那位自称天字门的蔡雍便已带人追了上去。

    城门守卫军面对这群江湖人不是一合之敌,所以一众蒙面人很快便越过城墙离开了城内。

    一击不成,后面竟还有第二波埋伏就连锦衣郎也没有意识到。

    而眼见那些人出了城,蔡雍立刻又召集了一批人手随他们一起出城追击,只要还在金陵辖境内,蔡雍就有把握追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宋天司

    在锦衣郎追赶上后,沈况和唐承亦是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行径途中,唐承忽然开口道:“小子,是不是觉得那些人有些熟悉?”

    沈况有此感觉,所以点了点头,但这些话此刻从唐承口中说出意思就不一样了。

    第一波袭击的具体情况沈况并不清楚,可方才这次他看得真切。

    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萧湘,而且以当下情况来看他们第一要旨并不为杀人。

    沈况还在沉思中便只听唐承冷声道:“方才与我交手的正是你们北魏监天司的严道济,我曾与他打过交道还认得。”

    监天司?

    唐承的一句话如惊天霹雳瞬间在沈况头脑中炸开了锅,那岂不是说这次刺杀有北魏朝廷的影子。

    唐承说完,他见沈况良久不言便又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即便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能猜到你们北魏监天司和地网一定都有参与。金陵时局如一滩浑水,越乱,这些外部势力就越是如鱼得水。”

    沈况道:“唐前辈似乎知道会有人要动手?”

    唐承闻言反问道:“小子,我相信你也知道。不过知道和能不能阻拦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这些人就是盯准了这样的时机的,不弄出点动静岂会善罢甘休。”

    “他们因何目的要来刺杀萧姑娘?”沈况问道。

    唐承闻言冷笑道:“因为天下。”

    今夜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从刺杀到被劫持,这些暗中势力出动极多顶尖战力都是为了萧湘。

    唐承因为担忧潇湘的安危所以后来撇下沈况一个人追了出去。

    锦衣郎的动员和反应足够快,使得隋暮等人想尽快摆脱成了枉然。

    所以在众人出城后不多久,为了防止被追上隋暮将所有人分成四波,混淆后方锦衣郎的视线。

    监天司、地网、豫章王府还有南诏段氏各自一路。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反其道而行隋暮将萧湘交给了宋宛,让她和她的手下务必带着萧湘达到约定地点。而为了给率先离开的人拖延时间,包括严道济、隋暮在内的六位宗师境高手负责殿后阻拦追击而来的锦衣郎。

    出城后不久,除了蔡雍率领的天子门众人,召集而来的第二队地字门也迅速赶来。

    蔡雍眼见前方六人速度减缓便也看出了他们的目的,所以他也立刻做出应对分出人手抵御,准备亲自带人继续追击。

    不过隋暮等人是铁了心要阻拦他们一段时间。

    六位宗师境强者,虽然实力参差不齐但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即便有着地字门加入蔡雍等人一时间还是强闯不得。

    好在不久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即刻赶来的唐承随即加入战场,唐承可以拖住一名巅峰强者,这也给其余人的突破提供了空间。

    紧随其后赶来的沈况全力运转柳絮身法速度飘忽无影,唐承出手后沈况趁着隋暮等六人无暇顾及其他之间隙以绝对速度冲破了他们的封锁。

    之后他便一骑绝尘,追了上去。

    四个方向,沈况没有半点迟疑便朝着宋宛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隋暮等人的目的只是拦阻,故而眼见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索性不再阻拦,各自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蔡雍和唐承都清楚他们眼下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救援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放弃。

    那不仅是帝国的公主,也是朝廷的颜面。

    城中接连发生的与潇湘有关的刺杀事件动静太大,所以很快便传开了。

    收到消息的徐嫣然想让虞万里和东方茂前去营救,但两人告诉她湘东王府暂时不适合参与其中。

    至于目的,两人觉得徐嫣然能想清楚。

    老皇帝萧衍几乎是与楼外楼同一时间得到的消息。

    姜凝早已猜到这段时间会有人动手,但没想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而且敢将矛头对准长乐公主萧湘。

    对方图谋甚大,目的为何不言而明,而且就当下的形势来看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老皇帝在见到朝七着急忙慌过来报信的时候还呵斥了他一句,可等到知道具体事由后便怒不可遏。

    “小七子,快去把袁老叫过来。”萧衍拳头握紧,忍着怒意道。

    “陛下您消消气,老奴这就去。”

    “快滚去叫人。”萧衍怒道。

    朝七见状噤若寒蝉,慌忙起身便要去传袁真焕。

    而当他转身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门外出现了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不是袁真焕又是谁。

    朝七见状也不敢多言,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老皇帝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方案,却被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衍在竭力让自己冷静,他很难不将这群人与会稽王等众联系到一起。

    “陛下。”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衍知道是袁真焕来了。

    萧衍止住怒意,他转身看向袁真焕道:“袁老,这乱贼的身份可有查到?”

    袁真焕闻言道:“陛下,已经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其中有北魏朝廷的影子。而且蔡雍已经率领天子门和地字门追了上去。”

    萧衍反问道:“追?追有什么用,我要湘儿能安全回来。”

    这一次的失手的确是锦衣郎大意了,所以为了确保萧湘的安全袁真焕准备亲自出手。

    “陛下放心,这次我会亲自出手。”

    萧衍闻言也便缓和了情绪,只是叹道:“袁老,切莫让他们伤了湘儿。”

    既然情况已不可更改,那便竭力挽回,至于杀人的什么的,渎职怠职之人后续一个也跑不了。

    身在别院的姜凝在收到消息后不久裴慕儿便秘密赶了过来,而她们两人暂时都还不知道沈况也已被卷入了这件事。

    两人见面后,裴慕儿直言道:“动手的四股势力中有北魏监天司和地网的人,其余两拨势力我们还在追查。萧湘目前已经被劫走了,只不过他们没有立刻杀了,想必是有其他打算。”

    姜凝闻言随即道:“在大梁京城单靠监天司和地网肯定做不到这般万无一失,这其中肯定还有一方大势力参与。”

    裴慕儿闻言接着道:“第一波出手的是南梁几位藩王的人,具体是哪些人我想南梁朝廷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只等后续正式出手。监天司他们这一波回马枪着实打了锦衣郎一个措手不及。”

    裴慕儿说完,姜凝没有再接话,而是逐渐陷入了沉思。

    姜凝尚有一事不明,她想不通宋宛为何不将萧湘直接杀了,那所有的目的就都能达到。

    裴慕儿显然是看出了姜凝得思量所以片刻后她又开口道:“我在南梁多年其实了解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情况,南梁的各路藩王不论是同姓王还是异姓王与南梁朝廷的联系都不是那么密切,他们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都是忌惮南梁朝廷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第二波出手的人中还有藩王?”

    裴慕儿接过话道:“基本上有些实力的藩王相互之间都有联系,除了湘东王。”

    这般事由经不起推敲,虽然疑点重重但似乎冥冥中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可湘东王府一直都在极力保持中立,又如何会引火烧身呢。

    临山别院之中,独留萧怀安一人负手而立站于中庭之下,庭下积水,因月光而空明。

    今夜月光至此似乎更加透亮了几分,萧怀安抬头望月只语不言。

    片刻后,他身后黑暗中快速走出一道身影,那人走进后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隋大人他们已经得手了,公主殿下暂由宋天司控制。”

    萧怀安闻言嘴角浮现一抹淡然笑意,他缓缓吩咐道:“通知会稽王的幕僚,就说他们的谋划已经被朝廷识破了,是缴械投降还是全力拼一波自己斟酌。”

    “是,属下这就去办。”

    会稽王、长沙王、蜀王、上广王,这就是萧怀安预料的反叛顺序。

    事情败露朝廷清算是迟早的事,只要不被吓破了胆,是死是活他们可以自己选。

    关于具体得手后的安排及后续事宜在袭击谋划最开始已有安排,所以隋暮等六人放弃阻拦后又为前路人掩护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再次与前路人变了方向,混淆追击者的视线。

    押解萧湘的除了宋宛之外,还有两名监天司之人。

    他们三人一路远遁,如今身后已没有再来的追兵了。

    但就在宋宛自己也这么认为的时候,三人身后,夜色之中一个小黑点正在不断变大及至到最后离三人越来越近。

    而随着来人的越来越靠近,宋宛也终是看清楚了那人,不是沈况还是谁。

    宋宛却是不管不顾继续动身,其余两人见状便留下阻拦沈况,但以两人归元境中期的实力不过片刻就被沈况解决。

    沈况没有下杀手只是打晕了他们,随即又全力追赶宋宛。

    宋宛虽然也突破到了归元境中期,但还有一个拖油瓶萧湘,所以很快就被沈况追了上来。

    沈况拦在宋宛前方,宋宛也随即停了下来。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此刻沈况明白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也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宋天司,没想到你们也来了?”沈况淡淡道。

    既已被认出,宋宛索性解了面巾露出真容,她淡然道:“沈况,好久不见。”

    沈况没心情与宋宛打招呼,而是质问道:“宋天司,你们潜入金陵难道就只是为了袭杀萧湘?”

    宋宛闻言却是笑道:“不然呢,难道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你大概还不清楚大魏目前局势,我们监天司只是奉命办事。”

    说到最后宋宛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凝视沈况低声道:“你如果想救她,除非我死了。”

    长剑在鞘,沈况并未拔出。

    这一刻沈况慕然有些恍然,虽然他与宋宛一向不对付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刀剑相向。

    其实站在宋宛的角度来看她做的没什么错,错的偏偏是沈况自己,一个不合时宜多出来的人。

    见沈况迟迟不语,宋宛又道:“沈况,你也是大魏人,如今家国飘零在即难道还要阻拦我们去拯救国家吗?”

    听到这句话,腰间佩剑更是难再拔。

    他会做到此纯粹是因为萧湘,因为两人相熟,这是他最开始离开客栈的考量。

    但其实从方才知道对方是宋宛后他就已经有所犹豫了,因为对错的界定已模糊。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各自谋划

    夜色之下,清风吹落,拂过鬓间与衣角。

    光亮透过婆娑树影落在沈况与宋宛身上,两人相距不远,尽管夜色晦暗但仍能清楚看见对方。

    宋宛眉目清明,只是眉宇间隐约可见几丝愁容。

    她紧紧盯着沈况,似在等待着那个答案。

    沈况从未否认自己大魏人的身份,即便认同感不强但大魏仍是他的故乡。

    此情虽不在,心安即吾乡。

    片刻静谧之间沈况理清了很多事,他看向宋宛缓缓问道:“你们会杀了她吗?”

    宋宛回道:“暂时还不会。”

    闻言,沈况没有迟疑便轻声说出三字,“你走吧。”

    宋宛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动身,原本的那些不解至此全然消散,她知道沈况想救的是萧湘而不是南梁。

    无关于情爱,大概只是朋友间的承诺。

    宋宛看向沈况眸光流转,眼底拂过一丝动容,她轻声道:“她的生死我决定不了,但我能保证一时半会儿她还不会死,她活着比死了作用更大。”

    沈况闻言并未在意,他看向宋宛眼眸之中多有几分复杂神色,到最后他却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快走吧,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宋宛见状便也不再迟疑,她带着昏迷的萧湘缓缓从沈况身旁经过。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看向对方。

    路过沈况身旁时宋宛身形微顿轻声道:“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了。”

    言罢,她施展身形,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况虽未转身但已知道宋宛走远了。

    一笔勾销,简单四字而已,沈况倒也没忘。

    当初他逃命离开梅雾城的那一晚,宋宛带着严道济曾找到过沈况。

    那一晚在祝大叔的铺子里,沈况和亮明身份的宋宛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在临别告辞之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宋宛曾笑着说了一句让沈况以后也要放过她一次。

    当时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沈况并未放在心上。

    而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在他国他地,无心之言成真了。

    沈况缓缓抬头看向夜空中那弯月牙开始审视自己,他以为自己做的没错。

    他虽是事外人,但很多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这般行为自是经不起推敲,但也只能说向着更对的那个方向去走。

    再之后,沈况没有在此继续久留,身形一转很快便离开了。

    出城之后那便是宋宛他们发挥的空间了,虽然锦衣郎的追捕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到最后并没能追出个结果,即便过程中诛杀了几名乱贼,通盘来看还是无甚作用。

    灯火通明的金陵城今夜注定无眠,源源不断的兵丁和锦衣郎的人开始出现在城中。

    上一次的那场屠戮很多人尚还历历在目,而这一次朝廷的动作显然更大。

    在邢季从等人的谋划彻底失败后,不到半个时辰,锦衣郎便将以会稽王萧不羡为首暗中潜伏在金陵城中的势力连根拔起,连同几座王府在内也被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这些消息也会很快由此传至天下。

    锦衣郎的动作还在持续,一时间整个金陵城越发风雨飘摇。

    杀戮、逮捕、哀嚎、哭喊,充斥城中各个角落,少有能幸免。

    相比之下,楼外楼并未有任何动作。

    金陵局势扑朔不仅是楼外楼愿意看到的,也是那些尚还潜藏在暗处的势力都愿意看到的。

    南梁朝廷能瞬间作出反应甚至能在今夜之间剪除掉除萧怀安等四方势力都不稀奇,重要的是此后的这场风波南梁朝廷该如何平息。

    沈况返回城中的时候正好遇上锦衣郎的严查,他的身份不算隐蔽倒也没被特别关注。

    回城之后沈况径直返回了客栈,在他的房间中,沈况思绪颇多再难安稳入眠。

    单从朝廷的反应便可看出此次事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可动静再如何大,萧湘还是被乱贼劫走了。

    长夜依旧,冰冷与紧张便也持续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沈况早早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去后院牵出了大侠。

    一人一马,再次上路。

    清晨时分,太阳刚升起还不多久,虽已是暮冬时节,但今晨的风格外刺骨。

    老掌柜自然早早起来了,昨夜醉的厉害,今天却又生龙活虎。

    瞧见将要离开的沈况老掌柜未送远,只是送到了门口。

    相逢即是有缘,分别也无需多说再见,故而老掌柜的临别赠语就只是简单一句一路顺风。

    沈况抱拳回礼,这般江湖才有滋味。

    虽然只过了一夜,但城中气氛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路过拳馆的时候,看到背着包袱的沈况,贾衍也便猜出沈况是要离开了。

    卫十二见状倒也没有多言,笑着说了句一路顺风,下次再来金陵请沈况喝酒之类的话后便就回去练功了。

    与卫十二不同,贾衍早已知晓了昨夜城中发生的事所以对沈况叮嘱道:“这时候离开很招人注意,所以若是能安稳出城就尽量不要耽搁有多远走多远。”

    贾衍似是以为昨晚发生的事与沈况有关系,所以才会这般叮嘱。

    沈况则也解释说他与昨晚的事没关系就只是恰好这个时候要离开。

    贾衍闻言点了点头,这便更好了。

    这般相识不是必然倒也舒服,告别贾衍之后,沈况牵着大侠径直往北城门赶了去。

    原本人流如织的凤鸣街今日极为冷清,沈况遇见最多的是一队队的兵丁。

    今日早朝,一众大臣包括荀季芜等三公在内都站在朝堂之上感受皇帝的滔天怒意,文武百官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这其中,京兆尹徐有达,城防军都指挥使曲潼更是噤若寒蝉,乱贼能如此逍遥法外他们二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皇帝却只是下诏诛杀了几名锦衣郎官员,原因是渎职。

    这般惩罚所有人都知道很轻,而以老皇帝的性子是不可能这般轻易揭过的,所以更大的怒火还在后面。

    如何早日查到长乐公主的位置是如今的第一要务,虽然萧衍已将此事交给了袁真焕且让宋真在旁辅助,但朝堂之上他仍有下令,躲不开的自然是京兆尹徐有达和城防军都指挥使曲潼。

    而针对于会稽王等几位藩王叛乱的证据已由锦衣郎呈上,在文武百官面前萧衍命宁朔将军柳玄即日领兵三万兵发会稽郡保宁城,若是会稽王萧不羡不主动前来请降那便杀无赦。

    众人清楚,如果不是几位藩王走了极端,这一次皇帝如何也不会做的这般果决。

    一旦宁朔将军柳玄兵至会稽,一切都将不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另一方面皇帝此举也是给其余几位参与此事的藩王提了个醒,做过的事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今日早朝所围绕的就只有两个字杀人。

    ————

    昨夜宋宛自与沈况告别之后便一路带着萧湘到了最初他们约定的地方——栖霞山临山别院。

    萧湘已经醒了,此刻她正坐在房内,而在她对面便是宋宛。

    两人再见时是这般情形萧湘也不惊讶,而她与宋宛说的第一句话则与沈况有关。

    “沈况他怎么样了?”

    宋宛闻言也未隐瞒,她淡淡道:“一切安然,并未受伤。”

    萧湘随即又问道:“宋天司是何时到的金陵?”

    此时此刻,萧湘竟还能这般平静足以证明她不是一般女子。

    宋宛反问道:“萧公主难道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萧湘闻言笑道:“你们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我暂时肯定不会对我动手。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宋天司为何会将目标对准我,我的性命值得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宋宛闻言回道:“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有人选择了你。”

    萧湘闻言神色如常,她淡淡道:“你们的伙伴是哪位藩王?我猜猜看,是长沙王、蜀王、上广王亦或是豫章王。”

    说到最后豫章王的时候,萧湘语气停顿笑着看向了宋宛。

    宋宛正好也盯着她,两人视线相碰处,彼此都已从对方眼神中得到了那个答案。

    她知道,她也知道。

    “萧公主既然知道为何不对此早作打算?”

    萧湘却是笑道:“就像我与宋天司说你们可能都会死在南梁一样,宋天司此刻一定不会相信。”

    宋宛闻言竟是笑道:“我相信萧公主有这个能力,但不会这么做。”

    萧湘看着宋宛道:“宋天司也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诉求,无非是祈祷家国安定。但你们之中有人的野心不止这么小,终将自食其果。”

    宋宛闻言则道:“其他的事我不在乎,完成任务即可。”

    萧湘淡淡道:“替我传话给萧怀安,任他谋划再长远,有些事终究还是掩盖不住的。收敛一些或许还能善终,若是不安稳必死无疑。”

    “你这是在帮他?”宋宛反问道。

    萧湘摇头道:“最多算是告诫。他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他的野心不会允许他后退,这便是两难。”

    宋宛看着萧湘神色之中的淡然缓缓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萧湘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萧湘与宋宛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彼此对于对方的了解都不少。

    从此次的事情来看,萧湘之所以能被如此轻易劫走也与她自己的谋划有关。

    宋宛之后没有再言,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眼前女子,虽是一袭宫妆裙摆,但那股英气如何也掩盖不了。

    房间外,除了萧怀安此刻站在这里的还有庄连与段长风。

    三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他们如何也没想到萧湘竟然能够猜到萧怀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禾与反

    昨日一切事由都已随早间阳光的跃然而渐渐浮出水面及至到了最后尘埃落定,透过那光亮,又有几人看得清明。

    牵着马儿的沈况一路行至北城门却不料被城门兵卒拦了下来,兵卒说从今日起金陵城戒严,进出皆不允许。

    因为这事儿,当下有好些人正簇拥在城门口。

    多有家住城外的小贩祈求兵老爷可以通融一二但自是被呵斥了回去,毫无回旋余地。

    沈况站在稍后方看着眼前情形,多半是因为昨日之事金陵因此而戒严了。

    见状,沈况拍了拍大侠的脑袋,得,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

    城门口这边除了明面上的这些兵卒沈况还感受到不少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想来都是锦衣郎的人。

    自昨夜之后,除了萧怀安的人手其余监天司、地网还有南诏段氏的人皆已撤离了城中。

    经过锦衣郎一夜的清剿,除了零星几个漏网之鱼外,其余潜伏在金陵城中的各方势力基本已被铲除。

    金陵稳定即是老皇帝安排的第一步,既然一切没有后退的余地那也是时候出手了。

    早间散朝之后宁朔将军柳玄便收到了调兵的虎符和印信,最迟三日后他便要带着大军奔向会稽。

    因为此事以及早间皇帝反常的表现,城中各官员之间的走动愈加频繁,尤其是底层官员生怕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

    荀季芜、尉迟复还有陈恒道三人散朝后也齐聚相府,三人手上掌握的信息最多。如今会稽王萧不羡已然必死无疑,朝廷当下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防止其余几位藩王的联合反叛,或者说事情发生了如何应对。

    大堂之上,三人换了常服各自落座。

    作为当朝太尉,尉迟复率先开口道:“荀大人、陈大人,我听说昨夜劫走公主的人中有北魏监天司和地网的参与。”

    荀季芜闻言道:“他们会出手不稀奇,但可疑的是与他们合谋之人,而且必定是个大人物。”

    细想来能有这般手段的不是各路藩王便就是朝中大臣,亦或是诸位皇子。

    但几位皇子尚皆年幼,大臣们又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犯傻,所以只能是某一位藩王。

    而就目前局势来看除了已经动手的会稽王、长沙王、蜀王和上广王等人其实还有几位藩王未有动静。

    荀季芜说完,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有些事冥冥中似乎有个不那么明确的方向,但这般毫不知情的内幕即便是他们也不敢随意揣测。

    陈恒道接过话道:“从陛下决定北伐的那一刻开始如今的局面就已经不可避免了,当下既然对方没有果断杀了长乐公主殿下那便是还有其他用处。”

    一个长乐公主本身的作用并不大,重要的是能牵扯出其背后的势力。

    长乐公主萧湘的生母来自建安顾氏,顾氏在南梁也是一个盘踞极大的家族。

    不仅在朝堂,在建安郡更是如此。

    但细想来这般投鼠忌器最多只会让建安顾氏之人不敢有大动作,但作用其实微乎其微,建安顾氏影响哪怕再大终究都左右不了皇帝的决断。

    尉迟复沉思片刻后道:“我们能猜测到的对方也能猜到,但他们似乎就是想将我们往那个最不可能的方向引导。”

    荀季芜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没什么不可能,怕只怕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远超我们想象。”

    陈恒道闻言跟着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局势哪怕棋差一招也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片刻之间,三人皆沉默。

    荀季芜缓缓端起手边茶水喝了一口,只不过喝至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一直忽略的人。

    他随即道:“两位大人可知太子殿下在边境的状况如何了?”

    三人都是官场之上的老人了,所以荀季芜这一句看似可有可无的话立刻便点醒了其他二人。

    尉迟复微微凝眉道:“据我所知并未有什么大动静,也未有具体的调兵安排。太子北上时并没有拿到调兵虎符所以他对边防之事只能建议,无权干涉。”

    说着说着,尉迟复似乎渐渐明白了这背后暗含的意思。

    陈恒道此刻也恍然道:“难道说还有太子的人?”

    虽然三人都不敢确定但若是如此一切其实就可以说得通,以太子的性子是能干出这些事的,而且他本就与长乐公主不合。

    荀季芜道:“即便他没有亲自参与但肯定也少不了他的身影。如今我们担忧不了太远,只要能挺过眼下这场乱局就够了。”

    陈恒道缓缓道:“北魏的目的达到了。”

    尉迟复也叹道:“这般局面避免不了。”

    由萧湘遇刺其背后可以编织出一个庞大的局,而其中大部分的线索锦衣郎或者说朝堂都有掌握,但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老皇帝的心思和手段荀季芜三人只能隐约猜到一些,可如今的局面还是不容乐观。

    豫章王萧怀安在诸多藩王之中的表现实在太过不起眼,即便萧衍得了宋真的提醒已经在注意他了,但这一次萧怀安还是没有成为他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因为有很多人的可能性都比他要大。

    而随着城内的隐患逐渐被肃清,接下来要等的便是来自外部的挑战了。

    沈况后来牵着大侠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径直去了姜凝他们下榻的别院。

    而姜凝似乎早就知道沈况今日会来,所以沈况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门外候着的温酒。

    看到沈况后温酒朝他不停挥手,一边走来一边笑道:“沈大哥你真来了,本来凝姐姐说我还不相信呢!”

    两人走近后沈况笑道:“城门被封了,今日走不了了。”

    温酒笑道:“那刚好,在与我们住一阵子。”

    温酒说话间顺手就想牵过马儿,但大侠有些不愿意,鼻尖不停地呼着粗气。

    沈况在大侠脑袋上摸了摸,大侠这才没有再反抗。

    温酒笑道:“沈大哥你先进去吧,我来把它牵进去。”

    沈况也没和温酒客气,嗯了一声后便径直去找姜凝去了。

    楼外楼此来金陵没什么也别任务,所以自昨日见过萧衍后也就没了事情。

    因着昨夜的那场风波,今日姜凝就在别院里哪儿都没去。

    见到姜凝后,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况,姜凝笑道:“没事,我收留你。”

    沈况则笑不出来,他看着依旧止不住笑意的姜凝道:“给我随便找间屋子就行。”

    两人随后边走边说,沈况想了想还是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姜凝。

    而姜凝这才知道沈况昨夜也参与了那件事,姜凝不再有笑容,她微微有些恼怒道:“别以为你境界高了就能瞎掺和这些事,那些人可疯起来可不会在乎你是谁。”

    沈况道:“当时我只是隐约感觉可能有人会对萧姑娘不利,既是朋友能救便救。”

    姜凝自然不怀疑沈况救人的目的,只是事情本身危险所以她担心的是沈况。

    沈况随即又道:“别担心,我有分寸的,就算打不过跑我拿手。”

    姜凝的担心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闻言她只是道:“萧湘能被这么轻而易举的劫走要说是监天司他们太厉害的话我看不然。”

    沈况闻言看向姜凝,她似乎知道不少内幕。

    但沈况没有好奇多问只是道:“你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

    姜凝缓缓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是南梁本就有此一劫。”

    说话间姜凝领着沈况来到了一间卧房,也在的小院内,只不过不在她的小楼上。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时机成熟我看能不能带你先离开。南梁的这些乱局就由他们自己来处理,大魏与南梁之间的摩擦我们也不用太过参与,国与国之事是兴是亡他们自有考量。你以后可莫要再逞强。”

    沈况闻言温柔笑道:“我知晓了。大魏那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姜凝闻言自也知晓沈况话里的意思,她笑道:“是担心那位林姐姐了?”

    沈况闻言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心上的确有点但不好在姜凝面前直言。

    姜凝却是不在乎,她缓缓道:“林姐姐她们已经安全抵达绵思城了,具体之事应该还要处理一段时日不过当下一切还算稳定。”

    一句说完,姜凝见沈况有些心绪不宁便又问道:“怎么,被宋宛的事影响到了?”

    沈况点头道:“心境上有一些,我偶然间了解到锦衣郎的掌舵人是一位名叫袁真焕的老者,实力深不可测,总感觉他们想轻易离开很难。”

    姜凝闻言道:“他们此来就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了,一旦身份败露想安然离开南梁难如登天。袁真焕不仅是南梁朝廷第一大供奉,还是一位大宗师,这一次他一定会亲自动手。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监天司和地网不会轻易就死了的。虽然现在一时半会儿想离开很难但安全躲藏一段时间还是不难的。你别想太多,有些事既然做了那便是对的,你应该这么想。”

    做了便是对的,沈况低声重复这句话,心境也有了一丝宽慰。

    锦衣郎的动作也不是单方面的屠杀,也有活捉一批人,而这批人基本上都交由宋真处置。

    也是从这些人口中宋真了解到了更多的消息,而其中从会稽王的一位家臣口中宋真还了解到另一个秘密。这些年会稽王萧不羡一直和两个人来往很密切,但此人脑海里并没有那两人的具体身份,只有简单两字禾和反。

    而这两字随后很快便出现在了萧衍的案头,老皇帝盯着纸上两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七十四章 起兵

    金陵城的全面戒严一连持续了三日依旧没有解除的迹象,而这三日城中情势已逐渐趋于平静。

    三日后的清晨时分,宁朔将军柳玄率领三万大军在金陵城外集结完毕,老皇帝未亲自出面而是让太尉尉迟复走了一趟。

    拱卫京师的神策军一直由萧衍全面统御,而柳玄此次所率的三万大军基本都来自神策军。

    神策军威名在南梁诸军中一直居高不下,由此也能看出老皇帝这回是铁了心要办了会稽王。

    不过大军离开金陵后不到两日,朝廷便得到了锦衣郎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消息。

    会稽王萧不羡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保宁城起兵,长沙王萧元怀、上广王萧靖山起兵响应。

    至此,出事的四王中除了蜀王萧澜还未有动静,其余三人皆反。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一时掀起千层浪。

    会稽郡毗邻金陵所在的苏江郡,保宁城相距金陵也不过五百多里,所以柳玄大军可以及时赶到阻止会稽郡事态的恶化。但其余两地距离京城极远,便是当下集结大军,赶到两地后肯定也是生灵涂炭的局面,况且论军事实力长沙王萧元怀和上广王萧靖山本就不弱。

    即便朝廷出于被动,但对于事情的处理方式朝野上下难得取得了一致,那便是立刻派兵剿贼。

    丞相荀季芜上言建议,派大将军赵敢领兵三万由金陵出发,再命临遥郡、豫章郡以及庆徽郡三地郡尉领兵驰援,共同围剿萧元怀和萧靖山。

    荀季芜的建议最为稳妥,京城周围的神策军不能一下子全部调走,所以荀季芜的设想是预留五万人。而且大将军赵敢的军事才能有目共睹,派他去所有人也放心。

    在听完荀季芜的建议后萧衍予以采纳,不过却是给了赵敢五万兵马京城只留三万,且只给赵敢最多两日时间就要出发。

    三万兵马留守京师风险很大,但萧衍心意已决不在回转。

    而除了三王叛乱之事,另一件令所有人都头疼的便是长乐公主萧湘的下落至今不明。

    这几日锦衣郎天字门和地字门的精锐几乎全部出动还是没有寻到半点蛛丝马迹,虽然在这过程中,锦衣郎又有收获比如又剿灭了一队南诏段氏之人,但最重要的公主还是没能找到。

    在这伙剿灭的南诏段氏之人中锦衣郎特意留下了两人,如今已交由宋真处置。

    一提到这个问题朝堂之上就变得异常安静,对于那些可以置身事外的官员来说,不说话就是最好的自保。

    但京兆尹徐有达和城防军都指挥使曲潼难以脱身,虽然没被处死但也各自领了五十大板。

    曲潼一介武人还能承受,但徐有达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臣,一顿板子挨下来半条命都快没了。

    不过老皇帝不会在意这些,若是再毫无进展下一步他们就该人头落地了。

    这几日金陵城内的消息虽然一直被封锁,但身在临山别院的萧怀安还是一一了解到了。

    而宋宛每日也会将这些消息传达给萧湘。

    萧湘并不是宋宛以为的那样会只字不言,相反她与宋宛每日都会聊上许久,但从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今日,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交谈。

    三位藩王起兵造反的事萧湘已经知道了,而就目前局势来看,单是会稽王、长沙王和上广王三人的话朝廷还能应付过来,所以萧湘没太担忧。

    看萧湘神色如常,宋宛好奇问道:“你就不怕朝廷的军队会吃败仗?”

    萧湘闻言看了宋宛一眼,她嘴角轻笑道:“胜负之事谁又料得准,我只是相信神策军,相信统兵的两位将军。”

    监天司中对于南梁主要人物的信息都很全面,所以柳玄和赵敢的名号宋宛亦是了解。

    宋宛随即又道:“这才只是三路藩王,若是再多朝廷应付得过来吗?”

    萧湘淡淡道:“宋天司明知故问,也对,萧怀安他还没出手。”

    萧湘意有所指,但说罢便不再多言,亦是不再看向宋宛。

    萧湘这几日在别院之中,除了宋宛没见过任何人,而萧怀安也似乎并不打算对萧湘做什么,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从她身上取了一件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件,由会稽王的那位幕僚一道带了回去。

    就算皇帝不救,建安顾氏也会救,不论如何都能拖慢柳玄解决叛乱的脚步。

    而若是这其中赵敢那一路再遇不顺,到时整个南梁都将会陷入一场大混乱中,这也正是萧怀安他们所想看到的。

    因为宋宛短时间内也不能再露面,所以她如今和萧湘类似,都算是一种被囚禁的状态。

    宋宛其实一直很想知道萧湘的打算,在宋宛看来萧湘绝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只不过萧湘从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只是告诫宋宛有人不老实的话会死的很难看。

    今日早朝散朝之后,老皇帝萧衍在朝七的陪同下去了宫内宁华楼的佛堂,这也是平日里萧衍礼佛的地方。

    朝七候在外面,老皇帝萧衍面朝金身大佛诚恳地跪在蒲团上,他轻俯身子久久不愿起身。

    良久之后,萧衍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面对那尊大佛,他心中念道:“恳请佛祖保佑我儿无恙。”

    作为帝王,喜怒哀乐他从不表现在脸上,但作为父亲,他始终在担心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早年夺取天下时造了太多杀孽,所以如今很多时候萧衍不愿再杀人,可事实证明没有强硬的手段是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又过两日后,大将军赵敢领兵三万从金陵出发,这一次萧衍也亲自出面了。

    要求临遥、豫章、庆徽三郡增援的圣旨也在赵敢大军出发前由驿站八百里加急传了过去,大军离开金陵后三郡便能收到。

    而同时,一直在负责处置乱贼余孽的宋真给萧衍带来了一则好消息,一直迟迟没有的进展宋真通过搜神之术从南诏段氏一人的脑海中找到了。

    那些乱贼的据点就在城外栖霞山。

    虽然缩小了范围但栖霞山周围住宅别院数不胜数,又有村镇庄落无数,不过既然有了方向锦衣郎也就有了行动的方向。

    萧衍也将此消息第一时间给了袁真焕。

    沈况这几日过的也算比较悠闲,每日在别院中除了练功便就是随便走走。

    偶尔温酒也会让他指点剑术,沈况则也欣然应下。

    楼外楼的身份特殊,所以锦衣郎的行动波及不到他们。

    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姜凝选择了和湘东王府一样的决定,坚决不与此事产生半点关联,哪怕是憋在家里哪也不去。

    三位藩王反叛以及皇帝两次派军讨伐的消息沈况也了解到了,这场混乱终究开始了。

    悠哉游哉的姜凝没做什么事目的便就达成了她也愈发悠闲。

    就在沈况指点温酒剑术的时候,姜凝找到沈况说是这几日就可以安排他出城了。

    沈况自是没问她通过什么办法,只要能赶快离开也便够了,因为最近时日同样的梦依旧挥之不去。

    太子萧统的生母王皇后来自南梁四大家族之一的琅玡王氏。

    萧统被派往边境视察且得到了一批锦衣郎,这些在萧统看来都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老皇帝此举既是在惩罚他,也是借他之手给北魏施加压力,只不过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国朝一切不容乐观,但在萧统看来也是一场机会。

    太子府属官之中最得萧统信任之人名曰王沛,亦是来自琅玡王氏。

    王沛不仅政治才能卓越而且还是他母亲的娘家人所以萧统一直对他委以重任,甚至此次离京也把他带在了身边。

    边境巡视说是巡视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后来萧统一直停留在唯亭城,也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萧统暂时还无法返京。

    而这段时日萧统自是一直在关注京城的局势,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京城中发生的事越来越多。

    随着会稽王、长沙王以及上广王的叛乱四起,国内局势开始变得动荡起来。

    萧统有何野心,王沛一清二楚,而且萧统还可以背靠琅玡王氏,所以他的野心可以支撑起来。

    在收到柳玄出兵的消息后,萧统一时间神情复杂。

    王沛看穿了萧统的心思,若是说之前赞成北伐他既有私心也有讨好嫌疑,但现在局势变得不一样了,有些以前不敢想的事现在可以想了。

    王沛思量片刻后缓缓道:“殿下,柳玄出兵还只是第一轮,长沙王和上广王的事朝廷也必定会派兵解决,到时候京城的守备力量就会大大缩减。而且殿下您也别忘了,还有个隐藏在暗中的人呢,若是我们能联系上他,则大事可成。”

    萧统闻言的确有些心动但他还是犹豫道:“萧不羡那边果真救不了了?”

    王沛道:“若是我们能联络到那个人,萧不羡还有救下的可能。”

    萧统道:“我知道萧不羡还有另一个一直联系的人,与北魏合谋的大概率就是那个人。王先生,湘东王那边又该如何应对?”

    王沛思量片刻后缓缓道:“殿下放心,徐牧不到最后陛下不会任用。功高震主,即便他徐牧再如何谨慎,陛下也不会半点不提防的。”

    萧统闻言点了点头道:“此事容我再思量几日。”

    王沛道:“此事不着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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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