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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尽力抵挡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虽然修为不是顶级,但又怎是段宣等人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

    段宣等人的出手只是阻击了周围这些死士靠拢过来的时间,趁此机会,握紧幽牙剑全力出手的沈况迎上了那位宗师老者。

    好在老者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在沈况看来,战胜对方不易,但拖住他等救援的人赶来还是有希望的。

    老者等一批人很明显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了,只要能杀了徐嫣然死再多人也值得。

    被老者视为阻碍的长卿且不是他的一合之敌,沈况这个无名小辈更没有入他的法眼。

    老者来势不减,脸上泛着冷笑,他想如出一辙,直接一掌拍死沈况。

    沈况清楚老者实力强劲,所有一出手就没有藏掖,含吾剑法的重斩式。

    一道巨大的紫色长剑虚影随着沈况剑招的拉开瞬间出现在了他身前,随着沈况手中长剑劈下,巨大剑影也随之落下,气势如虹。

    老者骤然见到这道剑影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只是一息之后两人招式便碰撞在了一起。

    轰然响声凌空爆发,撕裂的疾风亦是被掀起。

    长剑虚影没有想象中一溃而散,甚至由于长卿的阻隔,当下老者这一掌的力道已经弱了许多。

    剑影与老者手掌碰撞后,很快又爆发出一阵丝丝拉拉的响声,是剑影在逐渐碎裂亦是老者的掌风被渐渐劈开。

    萧湘在这之前就已经将徐嫣然护在了身侧,她尚还冷静,面对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萧湘自知不能自乱阵脚,对方是冲着徐嫣然来的并非她,其中目的她更是一清二楚。

    而至于到底是谁的人,萧湘以为也很好查,只不过这些后话都要看他们能否安全抵挡这些死士的攻势,只要拖到护卫赶来他们也就安全了。

    见沈况挡住了老者的突然一击,萧湘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如今长卿受伤颇重,能依靠的就只有沈况了。

    周遭的死士太多,段宣他们抵挡能力有限。

    沈况自知他要保护好几人,所以在一击击溃老者的这一招后,她立刻扶起倒地呕血的长卿往萧湘三人身边靠了去。

    老者方才全力一击对长卿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长卿当下虽然还能站起来但身体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长卿面色惨白,嘴角尚还有血液不断溢出。

    周遭死士实在太多,段宣他们虽能拖住一些但总有漏网之鱼。五人中就只有沈况和长卿可以保护其他人,当下长卿受了重伤,沈况更不敢离萧湘三人太远。

    抽身退回后,长卿顾不得自身伤势又死死护在了徐嫣然身前。

    徐嫣然见长卿受了重伤一时间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况则看向身旁庾信叮嘱道:“庾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下来。”

    庾信虽然听到了沈况的话但却并没有立刻回应,他早已紧张的双腿打颤,话到嘴边他才艰难道:“姜...兄,这些人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

    沈况暂时来不及多解释,只是快速道:“庾兄这些话还是等我们安全了再说。他们虽然不是冲着你来的,但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我要盯住那个老头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庾信虽然生平第一次见这般场面但他总归不笨,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所以他对沈况道:“姜兄,郡主个公主殿下的安危要紧。”

    庾信说完,沈况看向萧湘急声道:“你们的人还要多久才能赶到,我抵挡不了太久。”

    虽然这些死士没有冲着花园里所有人去,但此刻湖心花园这边已经乱成一锅了。

    沈况问完,萧湘还没回答,那老者便再次赶至。

    老者及周遭死士很清楚,他们必须速战速决,生死不计。

    见老者再次袭来,沈况也再次出剑,他口中跟着大喝道:“保护公主和郡主。”

    老者见状漠然道:“来不及了。”

    老者话音刚落,便以掌作手刃,他速度奇快,不过一瞬间便再次突袭至沈况近前。

    老者已然意识到尚未完全恢复实力的自己想要击杀沈况需耗费不少时间,所以他想以绝对速度压制,绕过沈况直奔徐嫣然而去。

    虽然对方只是一位实力未恢复至巅峰的小宗师,但身法一道极为诡异。

    沈况见状也立刻全力运转起柳絮身法,眼见老者就要绕过自己,他抬手便递出不讲道理的一剑。

    老者本想以伤换命,但何曾想这年岁不大的年轻人竟是也有着同样不俗的速度。

    不论如何徐嫣然的性命肯定是要护下的,虽然沈况速度不弱,但为了达到目的老者显然是忘乎所有,一切皆是身外物。

    见此情形,沈况只好以身体挡在徐嫣然和长卿身前,自己挨下了老者的这一掌。

    而与此同时不要命的沈况也突然一剑劈在了老者肩头。

    老者这一掌的力道比之方才只强不弱,但是好在沈况的这一剑亦是不弱,若不是老者有罡气护体,这一剑就能砍下老者的一条手臂。

    长剑砍过老者肩头后鲜血横流,而沈况和他身后的长卿、徐嫣然也皆是被老者这一掌的力道连带着撞倒在地。

    数名死士趁着这个时机一拥而上,而萧湘和庾信见状都纷纷挡在了前面。

    萧湘还有些修为,可庾信甚至抗不下那些死士的一招。

    只一脚一名死士就将庾信踹在了地上。

    长卿见状顾不得自身伤势,她迅速将徐嫣然拉起后再次运功解决掉了欺身近前的几名死士,但也因此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老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伤势,并没有任何异样,似是连痛觉都没有。

    见沈况三番两次坏他好事,老者也来了怒意,在这般拖延下去留给他们的时间了就不多了。

    老者全然不顾血流不止的肩头,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柄匕首,双掌运转真气,匕首悬停在双掌之间。

    沈况在看到那柄匕首之上便感受到了其上的恐怖威压,想来不是一把普通匕首。

    老者实力太强,沈况也再顾不得掩盖身份。

    他随之全力运转起观海潮,不过瞬间,整个从上到下就变成了紫色。

    幽牙剑竖立在半空中,一道更大且威压更强的紫色剑影浮现在夜空之上。

    莫大的威力与压迫感赫然出现,自离开大魏后,沈况还没再使用过这一招。

    七星剑诀,天地一剑。

    此刻,由不得再有任何藏掖。

    而当老者看到沈况的这一招后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老者狞笑一声:“原来是东海沈家的人,但是,给我去死吧。”

    老者手中匕首迅速脱手而出,沈况凌空一剑也随之斩下。

    巨大剑影带着恐怖的破风声劈了下来,匕首与剑影在碰撞的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力道瞬间席卷了整个湖心花园。

    正与死士打的难分难解的段宣几人在见识到沈况的这招后再不敢质疑沈况的实力。

    天地一剑,在沈况破镜归元境界中期后威力亦有提升。

    老者看着匕首与剑影碰撞后久久破不开那道剑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东海沈家的七星剑诀他自是听说过,但这般实力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而在天地一剑用出后,沈况整个人也因为真气即将耗尽从半空跌落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以匕首和剑影为中心迸发出一股惊天的爆炸声,也是在同一时间,保护徐嫣然和萧湘人终于赶到了。

    尚还存有几分实力的老者拼死再次杀向徐嫣然,皆是强弩之末的沈况和长卿都再难抵挡。

    萧湘已打算全力出手抵挡片刻,只不过却是让庾信抢了先。

    庾信见护卫已经赶来,老者却又突然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只好以身躯挡在徐嫣然身前。

    老者一击正中庾信胸膛。

    赶来的庾家护卫见自家公子如脱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立刻齐声惊吼道:“公子。”

    而庾信扛过了这一击,湘东王府的两名五级小宗师立刻赶之,他们一人一掌瞬间击杀了那名老者。

    两位五级小宗师看也不看死的不能再死的老者,立刻转身赶到徐嫣然近前单膝跪地道:“公主、小姐,老奴来迟了。”

    面对两名护卫的言语,徐嫣然恍若未闻,受伤极重的长卿就在她怀中已然昏死了过去。

    “虞爷爷,东方爷爷,你们快救救长卿,她伤的太重了。”徐嫣然眼角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她紧紧抱着长卿一刻也不敢松手。

    两位老人一个名叫虞万里,另一个名叫东方茂,两人既是湘东王府的供奉也是徐嫣然此次京城之行的两大护卫。

    在两人眼里,作为护卫的长卿即便因保护主人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东方茂和虞万里都是看着徐嫣然长大的,因此见她落泪两人都于心不忍,而且长卿这丫头在他们眼里亦是如自家孩子一样,而且还是一位天赋极好的孩子。

    虞万里忙着安慰徐嫣然,东方茂则搭脉勘验长卿的伤势。

    片刻后,东方茂眉头紧皱,因为长卿的伤势极重,甚至已经危在旦夕。

    东方茂道:“虞老鬼,赶快带着公主殿下和小姐走,长卿这丫头的伤的有点重。”

    虞万里自然听得懂东方茂话的弦外之音,因此也不敢耽搁,“公主,小姐,咱们还是先离开吧,剩下的残局会有人收拾的。”

    见徐嫣然的安全得已保证,长卿和昏死过去的庾信也都已经有人管了,萧湘下意识看向亦是在强弩之末强撑的沈况。

    沈况当下也看向了萧湘,沈况道:“我还能再坚持片刻。”

    沈况说话间,虞万里看了过来,老人面到笑容道:“东海沈家的孩子,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先跟我们走。”

    沈况闻言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该杀就杀

    湖心花园这边的变故,自那老者和一群死士不计代价的出手再到沈况和长卿拼死抵挡,从始至终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徐嫣然没怎么受伤,不过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湘东王府的护卫赶到后,余下的死士自然再翻不起任何水花。之后不过数息时间,原本沈况几人站立周围已满是尸体,遍地猩红。

    段宣等一众参加武比的年轻人加入战斗后虽然都没受太重的伤,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多少让他们有些错愕。

    而当下眼见徐嫣然和萧湘已安全离去,死士也都被解决,一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有尚还不明就里的人上前询问段宣那两位姑娘的身份,段宣没有言说。

    虽一字未提,但询问之人已然明白,这般事情不知情才是最好。

    段宣随之叮嘱道:“我们也走吧,今夜看到的所有事都不要说,等明天锦衣郎问完话我们就安全了。”

    段宣身旁一众人闻言皆应下。

    花园这边的动静藏不住,很快就传到了栖子堂。

    萧怀安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带着护卫直奔湖心花园而去。

    只可惜在萧怀安带人赶到后东方茂和虞万里已经带着徐嫣然等人离开,庾信也被家中护卫带走。

    除了狼藉不堪的庭院与一个皆一个的尸体,预料之中的画面没能看到。

    痛惜与不甘交织在萧怀安内心,不仅是因为死了一批得力手下,这般机会下次也不会再有了。

    萧怀安一时间神色复杂,但他知道当下不是该多想的时候。

    萧怀安很快恢复自若,他随即下令别院护卫立刻打扫战场顺便解决掉还未死透的死士。

    而皇甫涯等四位先生在得知这件事后,一个个亦是无心再评判诗文,甚至今夜的上元诗会到这里也算结束了。

    这一切的一切,在有些人的预期之外,却也在有些人意料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针对徐嫣然的这场袭杀是蓄谋已久,也是志在必得。

    但原本顺其自然的一切,却被一位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青衫年轻人给搅乱了。

    萧怀安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甚起眼的年轻人会是他今夜这盘大棋最大的变故。

    越是即将唾手可得之时越容易让人迷失自我,这般道理可能萧怀安也忘了。

    在事情发酵开后,各家公子小姐也在护卫陪同下陆陆续续离开了临山别院,栖霞山上已有些混乱。

    而在离开临山别院后,萧湘立刻派遣宫廷护卫彻查此事,她无暇分身,所以未与徐嫣然等人同行。

    沈况也在离开别院后不久彻底昏死过去,方才那一战他亦是受伤颇重。

    皓月当空,满色高挂,清冷几千秋。

    没人会想到原本热闹的上元诗会会演变成一场针对湘东王郡主的刺杀,甚至她是与长乐公主同行。

    湘东王徐牧,在当下这般世道,偏偏是实力最大的异姓王。

    即便皇帝信任他,朝廷也信任他,但始终不可避免要提及藩王与朝廷的关系,甚至是要不要削藩。

    内阁大臣中曾有人上书谏言,尤其是在当下外部形势尤为敏感的时期,国家内部稳定便成了首要。

    皇宫御书房内,老皇帝今夜就寝时辰比平日晚了许多,甚至也没传唤哪位妃子侍寝。

    萧衍年事不算小了,他曾经的目标是只要活过北魏那老头就够了,如今目标已经达成了。

    稍前一会儿,随侍皇帝左右的老宦官亲自端来御膳房烹煮的调羹,一碗银耳莲子羹。

    萧衍吃完后也没着急继续批阅繁多的奏折,他难得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

    见状,一旁的老宦官俯着身子轻声开口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萧衍闻言身形不停,继续在房内慢慢走着,他笑道:“今夜不着急。”

    一句说完,萧衍似是想起一事,缓缓问道:“小七子,你进宫多少年了?”

    随侍的这名老宦官名叫朝七,至于姓氏,年月已久,萧衍已经淡忘了。

    而于朝七自己而言,随侍皇帝身边有无姓名都不重要。

    当年萧衍打下天下后不久朝七就被派过来服侍他了,如今多年已过,两人都老了。

    被朝七服侍惯了,所以萧衍若是夜里批阅奏折晚了他都喜欢让朝七在一旁服侍,小七子小七子的这般叫着已经习惯了,而这在朝七眼里甚至在宫里都是件值得为傲的事。

    萧衍问完,朝七轻声应道:“陛下,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

    萧衍闻言停下步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他淡淡道:“这一眨眼我们都老了啊!”

    年事渐高,精力不在,人难免会回忆当年之意气风发,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朝七知道萧衍怕老,但年岁不等人,一年年,一月月,缓缓就过。

    朝七轻声应道:“陛下您虽已暮年但龙精虎猛,身体康健,假以时日再率大军北上讨贼亦无不可。”

    萧衍闻言难得嘴角咧着笑意,北伐,多么诱人的两个字,开历代雄主未有之壮举他萧衍盼望已久。

    片刻后,满眼希冀的萧衍恢复淡然道:“小七子,连你也觉得我该再次发兵北伐吗?”

    萧衍淡淡问完,朝七恍惚之间立刻跪了下去,朝七道:“陛下,这般军国大事不是老奴可以言说的。”

    萧衍闻言倒也没有追究什么,他只是独自叹道:“北伐、北伐,国朝不安何敢北伐。”

    萧衍话毕,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走进了御书房。

    朝七见到那黑衣人后在萧衍的示意下缓缓退了出去。

    萧衍今夜之所以久久不愿就寝,其实也是在等袁真焕,有些事情料定了会有就不会出其左右。

    朝七退出去后,袁真焕开口道:“陛下,有人动手了。”

    “在何处?”

    “栖霞山,临山别院。”

    萧衍闻言微微有些意外,偌大的金陵城多少可以出手的地方对方偏偏选在了栖霞山,选在了人眼嘈杂的上元诗会。

    “情况怎么样了?”萧衍又问道。

    袁真焕道:“回陛下,是一场针对湘东王郡主的谋划,看样子蓄谋已久。一名小宗师以大代价伪装成了一位年轻公子混进了诗会,此外还有一批死士。那名小宗师离着最近,最后出手时只有几丈距离。”

    说到这里萧衍忽而插了句话道:“湘儿是不是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袁真焕闻言点了点头,“公主一切无恙,而且公主已经派人在查了。”

    “嫣然那丫头有受伤吗?”

    “郡主也算安好,受了点皮肉擦伤,还有不轻的惊吓。”

    事情的发生于萧衍而言不算突然,萧衍笑道:“谁安排的人这么不经打,我记得嫣然那丫头身边只有一个侍女护卫,难道也有宗师境?”

    袁真焕道:“郡主身边的那位侍女名叫长卿,归元境前期,天赋极好,为郡主挡下了致命一击。长卿不是关键,陛下可还记得公主殿下失踪那段时间与她一直在一起的那名年轻游侠,那人今日也出现在了别院之中。”

    萧衍知道袁真焕不会说废话,所以他既然开口,就说明这年轻游侠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萧衍没有询问,袁真焕便缓缓道:“陛下想来也听说过,是先前北魏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年轻人。”

    萧衍闻言有些会意,“是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来头不小。”

    袁真焕道:“是叫沈况,北魏东海沈家后人。”

    萧衍闻言也便想了起来,当初康竹城的那场围杀他也从袁真焕口中听说过。

    “可有查明他此来大梁目的?”

    袁真焕道:“已经命人去查了,想来只是为了躲避北魏江湖的风声。”

    听到袁真焕为沈况说话,萧衍意外笑道:“袁老为何会为一年轻小子说话?”

    袁真焕闻言也笑道:“就算不相信他,他的那师父还是可以相信的。”

    萧衍闻言想起沈况的那位师父,鼎鼎有名的南柯剑神李成仁。

    萧衍道:“那两位前辈进入大梁之后听说去拜访了许多江湖门派。”

    袁真焕点点头道:“我先前与陛下您提过一句。李成仁与祝潭有动作之前与我知会过一声,我没有阻拦。”

    “他们是要做什么?”萧衍问道。

    袁真焕答道:“康竹城的那场围杀远不像表面这般简单,他们在北魏江湖就已走过不少门派。李成仁好像从他师父那里知道了些未来事,他似乎是在早做准备。”

    “未来事?”萧衍惊讶又疑惑道。

    袁真焕点了点头。

    萧衍见状道:“我记得他们的师门名叫玄机山,是一个十分隐秘的宗门。”

    袁真焕闻言点了点头:“玄机山具体师承历史,当下我们已无从考究,大部分江湖人都愿意相信玄机山的秘密传自上古。”

    萧衍闻言笑道:“那其中可有续命的灵丹妙药?”

    萧衍虽是带着些玩笑语气,但袁真焕知道他的确有此疑问。

    袁真焕摇头道:“这般天才地宝夺天地之造化,窃阴阳之玄奥,即便有也早已被人服用。”

    再说回正题,袁真焕又道:“李成仁所要做之事更多是要对抗未来天下之变局,无论什么他们已经答应不会过多干预梁魏两国之间的纷乱。”

    萧衍闻声道:“那就由他们去吧。今夜的事还是要给湘东王一个交代的,鱼龙混杂的金陵城已经够乱了,该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袁老,传我口谕命锦衣郎彻查此事,该杀就杀,绝不姑息。”

第三百四十七章 锦衣郎出动

    热闹的上元佳节,满城的轻歌曼舞,一切温柔乡,沉醉梦,似在此刻戛然。

    已是后半夜的城内,所有的热闹场,不论青楼酒肆亦或茶馆勾栏都已渐渐熄了人烟,不过那些大的胭脂冢还是少不了徘徊客的身影。

    是夜清梦到天明,当下这般事好似与他们无关。

    不论萧衍还是袁真焕,对于这场刺杀他们既不意外,也不特别在意,态度沉和,似乎湘东王郡主是否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并不重要。

    袁真焕离开御书房后萧衍便在朝七的搀扶下休息去了,袁真焕则亲自带着一批锦衣郎悄然离开皇宫。

    临山别院从人声鼎沸到杳无人迹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皇甫涯等四位先生是最后才离去的。

    萧怀安一路送到别院门外如来时迎接那样,他甚至还派了贴身护卫护送。

    皇甫涯四人对萧怀安的印象都还不错,这位自成年后就离京的藩王每年年节的这段时间都会返回,当然是在陛下准许后且只简单带了随行扈从。

    萧怀安年少时也曾在四馆中读过书,他从进入人们视野后一直到如今似乎都是那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王爷,从没什么架子。

    四位先生一生治学,于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并不擅长,不过他们也能明白其中诸多事宜。

    今夜的事发生在临山别院,萧怀安自然脱不了干系,甚至于这般大职责很可能会连累他被问责。

    临别前,作为萧怀安昔年的老师,苌庭对萧怀安叮嘱了几句,萧怀安也都一一应下。

    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一切注定事的降临都不过时间问题。

    目送四位先生下山后萧怀安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迎着夜风他抬头仰望夜空中的那弯冷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莫过于此。

    片刻后,萧怀安没来由的自嘲一笑。

    他视线前望远眺山下依旧灯火不歇的京城,昔年这也曾是他的家乡,可如今每每回来再难有什么近乡情怯之感。

    昨日身后,明日身前,今夜身边。

    大多情感的聚散都与心念之地的某些人有关,有些人走了,我们便随之少了挂念。

    萧怀安默然一人想着那些往事,不久后他身边忽然出现两名黑衣人影。

    萧怀安有所察觉不过并没有什么动作,依旧背对着两人。

    两人赶到后立刻单膝跪地,其中一人开口禀报道:“王爷,锦衣郎出动了。”

    “是哪批人?”萧怀安淡然问道。

    其中一人闻言答道:“是隶属于陛下的那一批人。除了先前已经划拨给太子殿下的锦衣郎,剩下的这些人都由袁真焕亲自统御。”

    “我知道了,命人把事情处理好,等着袁真焕过来。吩咐下去,一切如常。”

    “是。”两人抱拳道。

    没能达到目的,说到底,还是会有不甘。

    不过萧怀安也清楚,若是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还能这么轻顺利的话那就无需什么谋划了。

    不知何时,原本高挂的皓月周围飘来了一朵朵乌云,月色逐渐被掩盖,随之淅淅沥沥的细雨竟是缓缓落了下来。

    锦衣郎的出动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一时间有了些满城风雨的味道。

    一开始京城内还在传为何锦衣郎会在这个时候出动,直到湘东王郡主在上元诗会遇刺的消息传至城内,整个金陵城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明白若是被牵连进这件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原本已经陷入沉睡的京城又被重新唤醒,一个个官员从睡梦中爬起来询问自家子弟今夜有没有胡作非为。

    昏迷的庾信在被护卫带回家中后很快也便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谢思,颜青山,萧成业还有沈况的安危。

    在得知一切安好,沈况也跟着湘东王府的护卫离开后,庾信也才放下心来。

    庾肩吾很快就知道了庾信受伤的消息,在锦衣郎赶到庾府之前,庾肩吾来看了看受伤的儿子。

    庾信一向不怎么让他省心,甚至他今日跟谢思几人去红尘阁的消息庾肩吾也都知道,本想等他回来臭骂他一顿的,但在了解到临山别院的事后庾肩吾已经将其他事抛诸脑后了。

    庾信醒来后见到父亲坐在床边本以为会被骂,但父亲出乎意料的一句重话也没说而且还关心他伤的重不重。

    那突袭老者的最后一击直接打在了庾信的胸膛之上,好在返回途中几名护卫就已经给庾信疗伤了。虽然已不像先前那般疼痛,但胸口依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灼热感,而且大片青紫看样子短时间消不掉。

    庾信靠在床头,庾肩吾坐在床沿。

    父子之间一开始谁都没有先开口,彼此沉默了片刻后庾肩吾缓缓道:“待会儿锦衣郎的人来了你如实说就好,这一次你立了功,做得很好。”

    父亲的一句做得好发自内心,但庾信知道父亲其实更希望他能安全。

    庾信轻声回道:“爹,我知道我不该掺合进这件事的。”

    庾肩吾闻言道:“这般情况谁都无法预料到,爹不怪你,但此事之后你要学会小心行事。如今京城事态难明,你离那纷乱场越远越好。”

    庾信闻言没有反驳,重重点了点头。

    父亲约束管教他不仅因为庾家以诗书传家,更因为京城是个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庾信其实都明白。

    临山别院内,宾客已尽散。

    萧怀安独自一人站在抄手游廊内,廊道外是越发大了的雨水。

    悄然片刻后,又是一道黑色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了他身边,雨势不小但此人身上却未沾半点。

    只听那人径直开口道:“萧王爷,这次机会没把握住多少有些可惜。”

    萧怀安闻言冷笑一声:“没成功才是正常,若是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徐嫣然,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中了圈套。”

    萧怀安说完,黑衣人轻笑道:“也是,机会我们还有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萧王爷要明白。”

    萧怀安没去管时间一事,他转而问道:“此次失手锦衣郎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想完全摘除嫌疑有些难,你可有什么计策?”

    黑衣人笑道:“萧王爷放心,一切细则我都已经替王爷安排好了。金陵城当下蛰伏着有多少蠢蠢欲动的势力老皇帝心里一清二楚,他们不动我们就难脱嫌疑,所以我已经派人杀人去了,不用杀多,让所有人互相怀疑就刚刚好。”

    萧怀安闻言也道:“此次失手一时半会儿我的人不适合再频繁现身,想必大人后续也有安排吧。”

    黑衣人闻言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线,我们的人即将就位,只不过后续行动还需要王爷的配合。”

    萧怀安闻言眉宇微皱,轻声道:“我需要知道你们具体的安排。”

    黑衣人笑道:“王爷放心,只要人员就位,具体安排我自会告知王爷。我们既是盟友,自然要互通有无。”

    听到这句话,萧怀安神色如常,不过心中却是冷笑一声,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片刻后,黑衣人又道:“萧统借视察南部防线为由在边境做了不少动作,这一次老皇帝的决心表露无疑。在真正动手前大梁境内一切的隐患老皇帝都会排查一遍,到那个时候萧王爷您的机会可真就没有了,当下已是最好的机会了。”

    萧怀安闻言并不接话,他忽而想起连续挡下那位宗师境高手的年轻人。

    萧怀安笑道:“这次袭杀最大的变故大人你应该很了解吧。”

    黑衣人闻言隐藏在夜色中的脸庞又冷了几分,他沉声道:“王爷放心,一个沈况还翻不起什么水花。”

    萧怀安闻言心中冷笑不止,一个年轻人就将大魏江湖搅得天翻地覆,若这还叫翻不起水花,那如何才能算。

    黑衣人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廊道外细雨依旧,夜空中朦朦胧胧,天幕之下的这一切犹如萧怀安此刻心境,黑云压境,晦暗不明。

    离开皇宫后,袁真焕将锦衣郎分成两拨,其中一波去排查今夜与刺杀徐嫣然有关的所有人,他自己则带人杀人去了。

    阴冷城郭悄无声,此时雨夜血融城。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无声无息。

    锦衣郎急促的步伐似乎依旧回荡在京城之内,细雨从昨夜到今日早间一直未听过。

    经过了上元日的热闹,今日的金陵城像是一瞬之间安静了下来。

    昨夜注定许多人无眠,而至于因为此事到底死了多少人无人知晓。

    一夜未眠的萧怀安并没有等来锦衣郎,似乎临山别院被他们刻意遗忘了一般。但萧怀安清楚,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该来的,躲不开。

    萧湘昨夜在离开临山别院后便着手安排手下人彻查此事,但她对于这些事的了解毕竟有限,而在最后知道父亲也命人彻查此事后她便收了手。

    嬷嬷白曼云提醒萧湘这件事牵扯到的人极多,首先那些人能潜入临山别院就很有问题,此外唐承还向萧湘禀报了一些关于萧怀安在豫章郡的传闻。

    虽然都姓萧而且是一个辈分,但萧湘与萧怀安的接触并不多,甚至几乎没有。

    萧湘对于他的了解也都是他醉心诗文的那些事,关于其他的极少。

    既然父亲已经接手这件事,萧湘便不打算再管太多。

    有的事她已无力改变,当下便只能帮着父亲尽量稳定住国朝内部局势。

    父亲北伐决意几乎已成定势,越是这种关头,无论京城还是其他地方,变数就会越多。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小儒林郎

    沈况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一夜过后他身上的伤也有所好转。

    基于沈况的警觉,醒来后他下意识便去查看自己的东西有无缺少,但一时间什么也没感受到。

    沈况心头一惊猛然间一个起身坐了起来,而清醒过来的沈况这时也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

    沈况回想起昨夜事,自己因为受伤以及真气耗尽后来昏迷了过去,想来当下是被徐嫣然的护卫带了回来。

    房间内正打水进来的小丫鬟忽而瞧见猛然间坐起来的沈况被吓了一跳,她哇地叫了一声。

    沈况闻言转头看去,但因为方才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疼地他呲牙咧嘴。

    小丫鬟不知道她先前不在的那会儿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她缓过神来急忙将打来的热水放在桌子上,她走近两步看着坐在床上地沈况缓缓道:“公子,我叫杏花,是来服侍您的丫鬟。”

    沈况闻言忍着痛意问候了句,“杏花姑娘。”

    杏花则急忙摆手让沈况直接叫她名字就好。

    猛地一阵疼痛过后,沈况开口问道:“杏花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杏花闻言解释道:“回公子,这里是王府。”

    “湘东王府?”沈况又问道。

    杏花闻言点了点头,她见沈况眼神带着疑惑,便为沈况解惑道:“公子您昨夜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是虞大人吩咐奴婢过来照顾你的。公子您放心,王府里很安全。您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若是有的话我去叫虞大人。”

    沈况闻言忙道:“不用麻烦了杏花姑娘,我现在感觉还好没什么大碍。杏花姑娘,冒昧地问一下我随身带的那些物件都在哪里?”

    杏花闻言道:“公子,杏花都收好放在凳子那边呢,您的佩剑还有酒葫都在。”

    “谢谢杏花姑娘。”

    杏花闻言嬉笑道:“公子您客气了,这都是杏花应该做的。公子您要不要先洗把脸,再过会儿我让厨房给您送点吃的过来,你大概饿了吧。”

    小姑娘名叫杏花,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生在王府伺候人惯了,所以照顾起沈况来杏花面面俱到,把所有的事都替沈况想好了。

    不过沈况一个人粗糙惯了,觉得有些变扭,但又不好拒绝小姑娘的好意便只好一一谢过后自己动手。

    洗脸的时候,沈况轻声问道:“对了杏花姑娘,郡主殿下怎么样了?”

    杏花闻言道:“回公子,杏花从昨夜开始就在这里照顾您,知道的不多。早上出去打热水的时候听其他人说郡主无碍,就是长卿姐姐受了很重的伤郡主一直在照顾她。”

    说到这里杏花眉眼之间浮现淡淡愁容,都是一个府上的杏花与长卿自也熟悉。

    不过她很快收了愁色看向沈况道:“公子,府里的人都说多亏了您救下郡主不然郡主就危险了。”

    沈况闻言道:“都是应该做的,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这里,杏花却是摇了摇头,她笑道:“公子,我在府上听先生讲学的时候说过一个道理,先生说旁人的举手之劳于旁人自己来说可有可无,但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当作是理所应当。”

    杏花其实是从昨夜开始才认识的沈况,虽然彼此还是陌生人,但经过昨晚的照料,以及今早听到的诸多事宜杏花对沈况的观感很好,当然也因为沈况模样好看,杏花忍不住总爱多看了几眼。

    杏花说完,沈况也笑了笑,小姑娘的道理直接倒也正确。

    杏花一句说完,沈况也洗好了脸。

    杏花从沈况手中拿过帕子,她一边收拾一边道:“公子,您昨夜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一直在呼唤一位姑娘的名字。”

    思来想去杏花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沈况。

    沈况闻言问道:“杏花姑娘可有听清?”

    杏花摇头道:“奴婢不敢偷听,隔着距离奴婢就只听到一个晚字,奴婢觉得像是位姑娘的名字所以才想着与公子您说一句。”

    沈况闻言便也回想起自己昨夜昏迷之后做的那个梦,同样的梦他已经做了好些次,只是每每到最后一切就又破碎成虚无,丝毫不剩。

    梦里的一切故事沈况都没经历过但偏偏又是那般熟悉,连同梦里一些人的脸总是那般模糊看不真切。

    提到晚字,沈况不自觉地想起灵山城里的林晚照,不知此时她又在做什么。

    放在客栈的包袱里还有林晚照送的手帕,沈况一直都有小心保存。

    一旁的杏花见沈况怔怔出神便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念那位女子,杏花也不打扰就这样安静的候着。

    收拾完,她将帕子和盆都放在一边等着一会儿拿走。

    小姑娘自也憧憬爱情只不过她并不执着,如今看见沈况的模样,她便觉得爱情二字一定都是极美的。

    洗完脸,沈况本想就此离去,因为昨夜事关系重大,他不想因此而受牵连。

    沈况让杏花帮忙通知东方茂和虞万里自己要走,但杏花却说虞大人昨晚已经吩咐过让沈况醒了之后去见见他,若是沈况不见也无妨。

    杏花自然希望沈况可以在府里多待些时辰,毕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还因此受了伤,杏花很自然地觉得该好好照顾沈况才是。

    沈况闻言倒也没拒绝,与虞万里见一面自无不可。

    昨夜他施展七星剑诀后身份定然已经暴露,他也希望可以通过湘东王府帮忙压压消息。

    若是不行,他可能在萧湘赶到金陵前就要离开了。

    听沈况应下,杏花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况问她什么时候去比较好,杏花说等吃过了早饭,待会儿就过去。

    ————

    今日早朝,朝堂上的气氛明显有些微妙,似乎所有人刻意没有先提起昨夜湘东王郡主遇刺一事。

    但皇帝陛下似乎与他们有着同样的心思,不主动提。

    一直到朝会快要结束,丞相荀季芜审时度势最终还是主动提起了此事。

    皇帝陛下的心思就在这里,今天若是没人提一众人这几天肯定过不安分。

    听到荀季芜提起此事,萧衍初始时并没有谈论太多,他只是询问此事幕后主使有没有查到。

    闻言,京兆尹徐有达,城防军都指挥使曲潼纷纷出言说正在彻查此事,暂未有结果。

    袁真焕带着锦衣郎如今可就在城内杀人,这些事徐有达和曲潼如何能不知道。而皇帝陛下之所以会多此一举问一句,更多的是想看一看底下人对于此事的反应。

    有无查清此事并非当下关键,重要的是如何给湘东王府一个交代以及查清底下的这些人中有没有已经起了歪心思的。

    萧衍靠在龙椅上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众人片刻后问道:“诸位爱卿以为,朕该给湘东王一个怎样的交代?”

    荀季芜闻言瞥了眼身旁的太尉尉迟复,两人视线碰撞,彼此心领神会。

    荀季芜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先命人带着太医去查看郡主殿下伤情,上好的伤药补品甚至于丹药可以都赐下一些。至于交代,这几日落地的人头都会是交代。此外陛下还可再暗中加派一队护卫,时刻保护郡主殿下的安全。”

    到底是老江湖,荀季芜一出面便将所有的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得不佩服尤其是暗中加派护卫一事,刚好给了朝廷派人合理的理由。

    荀季芜说完,萧衍微微一笑,视线在一众大臣身上扫过,有人逃脱不掉,有人生怕招惹上半点。

    片刻后,萧衍缓缓道:“那荀爱卿以为派谁去看望郡主最合适?”

    荀季芜道:“回禀陛下,微臣认为派长乐公主殿下去最为合适,一来公主殿下了解昨夜事发过程,二来公主殿下与郡主彼此熟悉总会少些不必要的猜忌。”

    萧衍闻言倒也没有直接说行或不行,他在大臣中扫视一眼最后找到了庾肩吾站立的位置。

    萧衍随即笑道:“庾爱卿,令郎舍身保护公主和郡主功莫大焉,随后朕会派御医带着宫里上好的伤药去府上为他疗伤。令郎有此胆识也该为朝廷效力才是,朕决定自今日起,加封庾信为儒林郎。”

    萧衍说完,庾肩吾虽也有惊讶但也连忙谢恩。

    虽然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身,但在今日的朝堂上就显得尤为微妙。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不但没有惩戒京畿的官员,反而加封了一个文散官头衔,还是最小的那个。

    明指暗使,有些人今日之后怕是坐不住了。

    今日还有与众不同的一点是,原本每次早朝都会讨论的北伐一事今日再没人提起,无论是同意派还是反对派皆如此。

    散朝之后三五官员结伴都在讨论今日皇帝陛下的反应。

    在庾肩吾身旁有好几位同僚都在祝贺他爱子受封,庾肩吾倒也为儿子高兴只不过时机有些差了。

    丞相荀季芜身边,太尉尉迟复,御史大夫陈恒道都在这里,余下还有其他几位朝中大员。

    “荀大人,陛下这反应是不是太过平淡了点?”一位大人开口问道。

    荀季芜闻言没好气道:“平淡?赵大人是觉得今日陛下该拉几个人出去砍了才算正常?”

    赵姓大人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荀季芜则接着道:“锦衣郎袁真焕带着人在城里杀了一夜,什么样的情况陛下不了解。这次事件的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相信陛下和湘东王也都明白。但幕后之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由郡主作为突破口,既是为了挑拨朝廷与湘东王府的关系也是做给城内其他势力看的,所以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荀季芜说完,陈恒道缓缓道:“荀大人,陛下既知如此这般处理力度是不是小了些?原本湘东王府与朝廷的关系就饱受旁人猜疑,这样一来会不会有崩溃的危险?”

    荀季芜摇头道:“既然我们都看得出来这是个圈套,徐王爷难道看不出来?这件事的背后之人若是成功打乱湘东王与陛下的关系当然最好,可若是没有,在京城制造点小麻烦也足够拖延时间了。说到底对方是为了谋划更大的事,陛下冷静处理也是为了更快平息。至于背后之人是谁,可以是很多人,但目的只有一个。”

    荀季芜最后的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虽然众人明白,但总有人坐不安稳。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比人气死人

    因为知道沈况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所以杏花没有过多打扰沈况,后来沈况在房间里打坐疗伤,杏花则去厨房给沈况端早饭去了。

    京城里的这座王府是湘东王徐牧当年受封时萧衍赐下的,偌大的一座金陵城萧衍许诺徐牧可以随便挑,徐牧当时也没扭捏直接就选下了这处宅子。

    宅子本是前朝一位大员的府邸,历经时间更迭如今落在了徐牧手上。

    不过徐牧受封后不久就前往封地,后来许多年这座宅子都鲜有人住,只有徐牧偶尔回京述职会小住一段时间。

    王府远离皇城,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段,相比之下倒是离着秦淮河不远。

    也有人说武将出身的徐牧是大老粗一个,偏爱附庸风雅所以才选了这么个地方,不过啊,原因到底为何纠结的人不多,因为他是徐牧。

    东方茂和虞万里带着王府护卫护送徐嫣然回府后,王府中就再无人离开了。

    徐嫣然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守在长卿的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长卿伤的很重,老者的第一掌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后来她又因为挺着伤体竭力保护徐嫣然,所以在送回王府后已经奄奄一息了。

    回府后徐嫣然毫不犹豫便将父亲给她的那粒丹药让长卿服了下去,一旁的东方茂见状本想阻拦但却被虞万里拦了下来。

    虞万里眼看着徐嫣然的动作轻声道:“别说是你,就是咱两一起开口小姐都不会改变主意。”

    两人都是看着徐嫣然长大的,所以都很清楚她的脾气。

    东方茂虽然明白,但这粒丹药毕竟太过贵重,说得难听些,长卿她一个护卫配不上。

    “那可是一粒藏心丹啊,王爷留给小姐保命用的。”东方茂道。

    虞万里缓缓道:“这么多年你见过小姐心疼过好东西吗,而且若是不服下藏心丹长卿这丫头不一定能挺得过去。既然小姐心意已决,咱们安心看着就是。”

    东方茂闻言有些憋屈的挥了挥衣袖,他心里自然是有怒意得,说到底今夜的所有事朝廷都该负责。

    东方茂忍不住愤愤道:“出手那狗东西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虞万里闻言道:“还没有。这件事掺合进来的势力太多,一时半会儿肯定得不到结论。”

    东方茂闻言正欲大声呵斥几句,却立刻意识到当下处地,他恨恨的压低声音气恼道:“什么叫得不到结论?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亲自去要。”

    虞万里心里怒意不比东方茂少半点,碰上这样的事不仅憋屈他们还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正因为知道小姐此行会有危险,所以王爷才会把他们两人都派来。

    可如今自家小姐遇险,他们一时间偏偏他做不了事。

    虞万里道:“别冲动,这些人打的什么目的你我都清楚,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盯住那位豫章王便是,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

    一句说完,虞万里又忍不住一摊手哼哼道:“咱俩联手都不一定是袁真焕的对手,要个屁的说法。”听虞万里提起萧怀安,东方茂便不自觉想起最开始时阻拦他们出手救援的那批黑衣人。虽然对方并没能拖延太久,但也险些让郡主丧了命。

    东方茂沉声道:“豫章王萧怀安,几位藩王里面我对他的关注还真不多。倒是听说他跟四馆里的那些老书虫关系不错,在豫章郡也大肆修建私学,有一笔不小的教化之功。”

    虞万里闻言淡淡道:“这些藩王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若不是萧衍横空出世,如今这些藩王的父辈可是有很多都有机会坐上龙椅的。萧怀安虽然是后进之辈,但他既然能在这官场之中落得个独善其身的名号,能没有点手腕?”

    又听到这些权谋,东方茂不厌其烦的摆了摆手,“这些事我不感兴趣,既然萧怀安有嫌疑那我就盯死他,他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虞万里见状笑道:“这事我们暂时不必着急,该心急的是朝廷才是。当下北魏与柔然在北边战场焦灼,因为皇位争夺国家内部又有诸多隐患,这么好的机会老皇帝不可能错过。大梁的这些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迅速解决,所以萧怀安是好是坏,自有锦衣郎去查,我们王府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尽量什么都不做,尽量不让旁人在这件事上多做文章以此让老皇帝起疑心。”

    东方茂闻言又气恼道:“娘的,真憋屈,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不是在京城,老子手撕了他们。”

    虞万里见东方茂激动跟着笑道:“等着吧,尽快交接完相关事宜咱们就启程回家。京城这趟浑水王府还是别趟为好,即便有此心那也要等机会合适再出手,会有咱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便是再没有政治嗅觉,于这些大事东方茂心中还是有考量的,所以虞万里说完他暗自点了点头。

    虞万里则又道:“袁真焕带着锦衣郎已经在城里杀起来了,不管目标对不对,这会儿定然能排除不少暗桩,到时候我们可以趁机插进去,这些才是正事。所以别担心没事做,只要我们对小姐遇刺这事不死缠烂打就好。人在屋檐下,咱们得低头。”

    东方茂闻言也跟着道:“一群人怕两边打不起来,另一群人两边真的打起来,你说咱们现在应该帮谁?”

    虞万里闻言挑眉道:“帮谁?谁也不帮。咱们王府安静看戏就行,最好是最后能渔翁得利。有独孤崇坐镇北魏南部边境,大梁要想要在短时间内啃下这块硬骨头难度很大。老皇帝心里也清楚,所以在内部没有尽在掌握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最好的结果是大梁能先乱一乱搅乱老皇帝的布局,然后北魏在边境战事又失利,老皇帝激动之下再下令北伐,到时候嘿嘿,就有好戏看了。”

    听闻此言,便是东方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且不说北魏的几位大将领兵作战的本事,想输太难。而且老皇帝也不会傻到这般,所以这样的好事想想就够了。

    长卿服下藏心丹后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药效便开始发作,后来虞万里和东方茂轮流以真气为牵引帮助药效的发挥,加快长卿恢复的速度。

    如此一直到藏心丹药效被吸收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藏心丹,便是如今极为神秘的隐仙派也极难炼制。

    虞万里和东方茂作为徐嫣然的贴身护卫自然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事情,不过心疼归心疼,长卿能活下来也是好事,这也说明郡主心性纯良。

    帮长卿疗完伤,她依旧昏迷没有醒来。

    徐嫣然因为担心长卿所以任东方茂和虞万里如何劝说都不愿回去休息,最后两人只好吩咐几名婢女多注意小姐的状况,莫要因此伤害了自己。

    两人之后退出了房间,抬眼看着东边天空已经泛出的那抹鱼肚白,虞万里一时间思绪万千。

    东方茂则在清晨的空气中嗅了嗅,虽然经过了一夜细雨的冲刷但空气中仍似有股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

    东方茂没心思去管昨夜锦衣郎杀了多少人,不过倒是在此刻他忽而想起昨夜被一同带回来的沈况。

    东方茂随即偏过头看向虞万里笑了笑。

    虞万里见他模样古怪忍不住的眉头一皱,“东方老鬼,能不能别像看姑娘一样看我。”

    东方茂不管,自顾自地笑道:“对了,昨晚被一起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被你安排到哪儿去了?”

    听东方茂提起沈况,虞万里也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笑道:“那小家伙虽然也受伤昏迷但总体不算太重,我让杏花去照顾了,早上应该就能醒过来。怎么,想去见见?”

    东方茂闻言道:“你不想去瞅瞅?”

    虞万里笑道:“他又不是什么姑娘有什么好看的,我单纯就是好奇。”

    东方茂闻言边走边笑道:“嘿嘿,他在北魏干的那些事我可全知道,只是可惜没能去康竹城亲眼见识一下。你说,一个归元境的小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虞万里道:“哎呀,我倒是更想见见他的那位师父?”

    说起沈况的师父,虞万里觉得不管大梁还是北魏,两国江湖肯定无人不晓。

    东方茂笑道:“南柯剑神的名号恁大了些,不过也的确有些实力。”

    虞万里道:“那能叫有些实力?打我们四个肯定没问题?”

    东方茂闻言疑惑道:“咱们四个?从哪儿来的四个人?”

    虞万里指了指他们彼此道:“你一个,我一个,你再一个,我再一个。”

    虽然没真正打过,但东方茂觉得他们四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

    想到这里,东方茂笑道:“那小家伙的境界你看了没有?”

    虞万里嘿嘿笑道:“昨晚我就看了,这个年纪就已经是归元境中期了,按他的天赋我觉得他甚至能在二十五岁之前突破宗师境。乖乖,这天赋有点吓人啊!”

    “那小家伙今年多大?”东方茂忍不住问道。

    “听说好像是二十、二十一的样子,反正年纪不大。”

    东方茂闻言也长叹一声:“哎呀,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师父咱俩比不过,怎么比一个小家伙感觉也差点意思。”

    虞万里笑道:“咱还有长卿呢,好好培养,说不定能赶上这小家伙的步伐。”

第三百五十章 浮出水面

    江湖前辈大多看得上眼那些优秀后辈,在虞万里和东方茂眼中长卿算一个,如今又多了个沈况。

    两人后来回房休整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好奇的东方茂拉着虞万里还是去看了沈况。

    当下这时候杏花方离开没多久,沈况正盘腿坐在床上疗伤。

    虞万里和东方茂故意收敛气息放慢脚步,所以沈况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存在。

    闭眼疗伤的沈况并不知道两人已经坐在了桌边,看着沈况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东方茂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收敛气息,所以他们之间的谈话沈况也听不到。

    片刻后,东方茂得意笑道:“虞老鬼,看出来这是什么功法了吗?”

    虞万里闻言轻笑一声:“你当我瞎啊,这观海潮都已到了紫气境。这浓浓紫气,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小家伙的天赋能让咱两汗颜了。”

    东方茂闻言也忍不住叹道:“这小家伙难不成打娘胎里就在修炼?”

    虞万里笑道:“忘了他姓什么了?忘了他师父是谁了?”

    提起沈况家族,东方茂顺着言语问道:“你说当年北魏朝廷为何要对东海沈家赶尽杀绝?”

    虞万里闻言摇了摇头道:“关于这件事就连王府密档中记载的都不多,听说是其中涉及的忌讳太多,而且在这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更大的秘密?”

    虞万里嗯了一声:“听说关乎极大,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不是北魏朝廷对沈家下手的主要原因,一个江湖家族再一流,以当时北魏国力又如何能影响,何来再给个通敌的罪名。”

    东方茂闻言也感叹道:“哎,昙花一现终究是少了点颜色。不过以后的江湖是他们这些小家伙的,沈家有他在,就不算消失。”

    虞万里也道:“小家伙不输他父亲和他师父。”

    也是在虞万里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两人耳畔突兀的传来一道声响,“多谢两位前辈认可。”

    虞万里和东方茂闻声讶然相视一眼,而后两人齐齐看向坐在床上却已然睁开眼的沈况,他们各自失笑一声,年轻人带给他们的惊讶还真不少。

    沈况看着坐在桌旁的两人,两位宗师境前辈,虽然他看不出两人具体境界,但从两人周身气息流转中沈况依稀能感受到两人大概都是小宗师圆满之境。

    被沈况察觉到,东方茂和虞万里并没有太多惊讶。

    倒是东方茂摸着下巴在沈况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发生啧啧啧的惊叹。

    沈况很快从床上起身与两人见礼道:“小子沈况见过两位前辈。”

    东方茂和虞万里见状皆满意地点了点头,虞万里笑着开口道:“不错不错,还是个模样俊俏的后辈,颇有我当年几分风采呀。”

    东方茂闻言嗤笑一声道:“虞老鬼你要不要脸?就你现在满脸褶子的样子年轻时候能好看到哪里去?我觉得和我年轻时候更加相象。”

    两个老家伙自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两人年轻时的模样都不咋样,现在臭屁一下罢了。

    之后,虞万里又开口道:“小家伙,你的名号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可是听了不少,倒是我们俩你怕是不知道吧。”

    沈况闻言冷静应道:“大梁江湖的前辈我虽识不全,但从师父口中也了解过一些,敢问两位前辈名讳?”

    东方茂闻言先哦了一声,而后他笑道:“老夫名叫东方茂,站在我旁边的这个老鬼他叫虞万里。怎么样,听说过没有?”

    沈况闻言一时间有些尴尬,这两位前辈他还真没听过。

    虞万里见沈况面露难色便也知道沈况没听说过他们,不过两人也并不在意,虞万里笑道:“不认识也正常,我们已经许多年没在江湖上出过手了,除了一些老家伙还记得我们的怕是没几个了。”

    天大的英雄也会老,也会被江湖忘记,免不掉的事。

    沈况闻言抱拳道:“是小子冒昧了。”

    东方茂则摆手笑道:“这些皆是小事,昨晚你也受了不轻的伤如今恢复的如何?”

    说着还不待沈况回答东方茂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沈况,东方茂道:“瓶子里有些疗伤的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品相也不差。这回你救了郡主,王府会承你这个人情,这丹药算是附赠,以后你在大梁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大可以传信王府,能帮的我们自会出面。”

    听到东方茂的允诺沈况自也没客气,笑着应承了下来,湘东王府的承诺可比任何外物都值钱。

    说着,虞万里招呼沈况也坐下,“你伤还没好,就别站着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就是好奇过来看看你,江湖上多少年没出现过你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了。”

    沈况闻言便也找了个凳子坐下。

    之后,虞万里又道:“虽然你救了公主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你出现在别院之中可有什么其他目的?”

    沈况闻言看了看一脸认真颜色的两人,随后他淡然道:“小子之所以会出现在别院完全是个意外,我是和庾信他们几个一起去的,目的也只是为帮庾信出手赢下武比。”

    东方茂和虞万里闻言也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虞万里缓缓道:“只要你没别的目的就好,锦衣郎那边你别担心王府会帮你处理。金陵当下正值多事之秋,我劝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虽然你是个局外人,但毕竟身份敏感,说不得现在就已经被盯上了,所以能走还是早些走。”

    虞万里的这番话皆是心里话,也是为了沈况好,沈况很清楚所以恭敬应了下来。

    之后不久,杏花端着早饭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虞万里、东方茂两位大人正在和沈况说话,小姑娘本能的就打算先退出去,不过被虞万里拦了下来。

    “杏花你进来吧,没什么不能听的。”

    杏花闻言也便缓缓走了进来,她将餐食放下后对三人浅浅施了个万福。

    虞万里见状便也顺势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愿意在府里多待些时候可以,若是想早些离开我们也不会拦着。”

    说罢,虞万里和东方茂便起了身。

    沈况也随即起身对两人抱了抱拳,“多谢两位前辈搭手。”

    虞万里见状拍了拍沈况的肩膀笑道:“好好养伤,以后有机会可以常来府里走动,我们短时间不会离开京城。”

    与沈况短暂的见面说实话比两人预想中的要顺利很多,年轻人虽然历经围杀但心思却并不深重也没有太强的戒备心。

    东方茂觉得沈况很对他的胃口,只是可惜沈况不是自己的徒弟。

    虞万里对沈况的印象也不错,不过没有东方茂那般执着或是可惜,年轻人天高地阔任翱翔。

    两人走后,杏花细心的将一碗热粥和几样点心从餐盘中端出一一放在沈况面前。

    沈况视线在精致的食物上扫了一眼,一时间食指大动,不仅芳香四溢就连形状都很吸引人。

    从昨夜到现在沈况没怎么进食,所以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了。

    杏花见沈况吃的香甜,便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笑道:“姜公子你不用着急,不够吃的话厨房还有。”

    沈况闻言边吃边道:“谢谢杏花姑娘,有这些够了。我是许久没有吃到这般合胃口的食物了,一时间胃口被吊了起来,便有些不修边幅了,杏花姑娘莫见怪。”

    杏花见沈况形容的滑稽忍不住掩面浅笑,小姑娘的心思浅,开心就是真开心。

    杏花看着沈况吃饭忽而想起方才虞万里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杏花看了沈况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姜公子,府上午饭还有晚饭的菜色更好,公子你要不要留下来尝一尝?”

    杏花没有直接问而是从侧面说了一句,一句说完她心中小有期待,不过并不执着。

    沈况闻言并没放在心上,他边吃嘴里边含糊不清地道:“午饭就不用了,我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吃完我就回客栈了,就不给杏花姑娘你添麻烦了。”

    “好...好的,姜公子。”杏花轻声应道。

    有些迟疑自然是小有失望,不过杏花是有心里准备的,所以这般想法很快就消失了。

    小姑娘见过的人还太少,以至于别人付出一些善意她就想着用几倍的去还上。这种做法与一切情感无关,就只是姑娘家对于旁人的一种态度。

    杏花对沈况其实也像这样,不过沈况压根感受不出来。

    ————

    黄九郎自昨夜临山别院发生混乱后便与萧成业一起在萧家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别院,离开了栖霞山。

    返回城中之后,双方也便就此分开了。

    虽然两人彼此聊了很多,但黄九郎明白,想在短时间内与萧成业成为真正的朋友很难,他奢求夜奢求不来。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黄九郎看着周遭渐渐冷清下来的气氛骤然间联想到了自己,这般场景似与自己处境有些相似。他也不管天上落雨,任由打湿自己脸庞。

    慢慢走着,黄九郎没来由的想起沈况,说来今天能结识萧成业他还得感谢沈况。

    黄九郎清楚沈况知道自己在利用他,不过沈况没当面拆穿,黄九郎心里也没任何负担。

    他其实还有些嫉妒沈况,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的沈况反而能轻易结交庾信。反观他,一直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却什么也换不来。

    若是可以挺直腰板,谁会选择唯唯诺诺呢!

    想到这里黄九郎忍不住狠狠灌了一口烈酒,郡主遇刺与他黄九郎无关,官场仕途才是他最看重的,只不过青云直上这条路并不容易。

    直到此刻,黄九郎都还没意识到郡主遇刺一事的影响有多大,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因为他见到了锦衣郎。

    作为今夜参加上元诗会的人员之一黄九郎自然也成了锦衣郎盘查的对象,只不过锦衣郎对他的盘查时间不长,短短而过,因为他不重要。

    见到锦衣郎的黄九郎本能的有些畏惧,不过很快心中的这种畏惧又变成愤怒,最终都埋在了心里。

    上元夜的后半夜几家欢喜几家愁,到底是有许多人睡不安稳的。

    黄九郎后来独自一人回到住处,冷冷清清的一间两进院子。

    因为他是四馆学子,所以靠着这层关系三年前他用了个低价买下了这间院子。地段不算多好,胜在便宜,能在京城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很难得了。

    细雨打湿了黄九郎的衣衫,虽然冬夜寒冷但黄九郎却恍若不觉。

    回家后他简单洗漱了一番,又换了套干爽的衣衫后便兀自躺在了床上。

    晚上喝了不少酒,不过先前经过雨水的冲刷他早就醒酒了。

    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钱财细软想在京城天子脚下混出个人模狗样很难,黄九郎自是希望依靠萧成业从此青云直上,但这般可能几乎没有。

    想着想着黄九郎自嘲一笑,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颓败,从古至今从底层一路攀升至权力最高处的人还少吗?那么这一次他黄九郎为何不行。

    黄九郎知道自己如今在京城能依靠的只有学馆学子这个身份,自己学业名列前茅想有个官身不难,但若不能留在京城日后想升迁就几乎没了可能。

    愤懑、不甘,满腔不快汇聚在胸中不得发,黄九郎自认为自己有治国之能,只可惜缺少施展的舞台。

    想要改变,何其难也。

    也是在这样的纠结与不甘中,黄九郎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间,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该死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满城风雨飘摇至此时算是停歇。

    而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淡淡血腥味似在提醒所有人,若剑不得出就不要强行出剑。

    今日黄九郎还要去学馆听课,所以他早早便醒了过来,甚至房间外的天还未完全亮。

    只不过他起床后没多久,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突兀地出现在了黄九郎面前。

    突然出现的两人将黄九郎吓了一大跳,只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黄九郎没有畏惧反而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对方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腰间皆佩长剑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而对方既然没有一开始就出手那说明不是冲着杀自己来的。

    片刻后,黄九郎率先开口道:“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居前的那名黑衣人也上上下下看了黄九郎一眼,虽不算惹眼,但若是能收归己用也算是个不错的帮手,而且这份胆识很是不错。

    黄九郎问完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道:“黄九郎,家住蓝溪郡坠星县,家中世代为农,几代人才出了你这么个了不得的学子,算是得了份不小的造化。”

    黄九郎听着黑衣人的话也便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不过他神色依旧平静。

    黑衣人说完,黄九郎接过话道:“看来阁下已经将我查的清清楚楚了。”

    黑衣人闻言轻笑道:“你黄九郎想要仕途顺遂,我们刚好缺一个好的帮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黑衣人说完他本以为黄九郎至少要反问几句,可谁曾想,视线径直落在自己眼前的黄九郎目的明确,他就此冷静的回答道:“好。”

    黑衣人稍作迟疑这才笑道:“就不问问我会要你作什么?”

    黄九郎跟着笑道:“既然我们各取所需,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不论做什么,只要对我有利何不做。”

    黑衣人见黄九郎神情冷然也有决心,免不得赞叹笑道:“好,看来我没看错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风雨渐停

    当宋宛带队在北魏南部边境彻底做掉几个南梁小队后,南梁对于北魏的渗透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双方都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再后来,南梁太子萧统巡视边境,虽然南梁这边依旧没什么大动作,但局势却已悄悄改变。

    一夜细雨过后,天空如洗,不过今日的金陵城并没有放晴,依旧有些阴沉。

    沈况在王府吃过早饭又小待了片刻后便径直回了客栈,离开前,虞万里叮嘱沈况近日一定要多注意周围出现的陌生人。

    沈况知晓虞万里意指,所以欣然应了下来。

    走在大街上,沈况能明显感觉到凤鸣街与昨日相冷清了不少。

    沿街铺子虽依旧开着,但几乎没什么往来客人。

    沈况自也明白这是因为什么,离开前虞万里还给沈况看了些关于锦衣郎的描述,在沈况看来南梁的锦衣郎与北魏的监天司和地网职责一样,隶属于皇帝,都是皇帝手中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沿着街边,沈况依稀可见一些衙门捕快的身影,他们步伐迅速,且每个人脸上都有一股紧张感。

    佩剑的沈况很自然的引起了这些捕快的注意,不过捕快们走近待确定他不是什么嫌疑人后也便离开,全程不发一言。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捕快,沈况也一直在注意自己有没有被陌生人盯上,不过走了一路似乎都相安无事。

    后来沈况一路走回客栈,在路过拳馆的时候,沈况看到了正在院里刻苦训练的卫十二等人。

    卫十二瞧见门外的沈况对他笑了一声,只不过师父瞧见后卫十二被狠狠惩罚了一下。

    贾衍一棍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卫十二的腿上,卫十二涨红了脸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沈况见状则对贾衍抱了抱拳,算是简单的见礼。

    回到客栈,临近门前老掌柜就瞧见了沈况,待到沈况踏进门来,老掌柜立刻停下手中活计与沈况笑言道:“公子昨晚一夜未归,今早看您气色又不佳,怕是昨夜春宵一度温存过头了。”

    老掌柜也是个敞亮人,转个弯颇为隐讳地说出了自己所想。

    不过别看老掌柜说的风轻云淡,实则心里也羡慕。秦楼楚馆胭脂堆,秦淮河沿岸便是老掌柜年轻那会儿也没怎么去过,更别谈留宿在那里了。

    在老掌柜眼里,沈况既然会住在自己这儿手头银钱定然不多,那么多半是出卖了自己的色相换来的一夜温存,而且老掌柜心里还很笃定这个想法。

    沈况见老者笑容猥琐,便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沈况并没有没打算解释什么,走进门后他边走边笑道:“今日疲惫该多休息片刻,我的马儿就劳烦掌柜的了。”

    老掌柜闻言摆手笑道:“好说好说,公子安心休息便是,您的马儿我会派专人去照顾的。”

    沈况闻言感谢一声。

    迎来送往,老掌柜在此见识过太多太多不一样的人,什么不凡的、普通的他都见过,几十年的眼力见在这儿,所以;老掌柜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

    在老掌柜眼里,沈况是个有趣且与众不同的江湖人,颇有意思。

    沈况径直回房后,一个模样普通的客人穿着单衣带着惟帽走了进来。

    见来了客人,早有伙计上前迎客,老掌柜稍稍瞥了一眼没多在意便继续手上的活计了。

    满城风雨过后的平静于一些人来说是真平静,比如得了儒林郎的庾家,但对有些人来说这才只是个开始,更大更猛烈的暴风雨可能还在等待着他们。

    过了上元节一整个年节也就随之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又该是忙忙碌碌的一年了。

    金陵繁庶,来此做生意的商贩便也多,今日的西城门外集结了一大批远道而来的商队正在接受盘查。

    这些商队包罗万象,南来北往各个地方的都有,诸如西域的驼队,苗疆的商贾,甚至南诏以及北魏商队都有。也因此西城门设有专门供商队进出的通道,而因为昨夜的突发状况,使得对于今日进城商队的排查变得极为严格。

    若是有人站在城门前向后远望,便能在那商队靠后方看到一队来自北魏的商队,这个商队一共五辆马车,带来的都是北魏特产,这般物资在南梁颇为畅销。

    商队之中有一身穿白衣带着白色幕篱的女子,此刻她正目视前方那行进极慢的队伍。

    不久后,队伍中先前去打探情况的人返回向白衣女子解释道:“大人,据说是金陵城昨夜发生一场刺杀,因此从今早开始对于进城商队的盘查就变严了。”

    “刺杀?有没有打听到与谁有关?”女子闻言问道。

    这名属下继续道:“那伙人的刺杀对象是南梁湘东王郡主。”

    行了一路,难得听到一件好事。

    属下说完,白衣女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淡淡微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湘东王郡主徐嫣然遇刺于白衣女子来说的确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这些人此来本就是要搅乱大梁这滩浑水,而如今已有人帮忙,她自是乐意看见。

    跟随白衣女子的这一行队伍约莫有十四五人,除了一名年纪稍大的老者外,其余皆是身材干练的汉子,汉子们模样不出奇,都像是走南闯北的赶路人。

    得了消息后,白衣女子再看眼前移动缓慢的队伍就再没不悦了。

    说是严查,其实对于这些商队而言,干净的查不出什么,有心隐瞒的守城军卒又很难查不到。

    小半个时辰后,白衣女子一行人在经过军卒的仔细查验后得已顺利入城,虽然军卒知道他们来自北魏,但并没有刻意为难他们。

    白衣女子与身旁老者走在队伍中间,他们沿着凤鸣街一路往前,打算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售卖货物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凤鸣街的冷清有些出乎白衣女子的意料,不过他们很快就碰上了一队正在严查的锦衣郎。

    出于警惕,白衣女子下意识对这些人多打量了几眼。不过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所以彼此只是擦身而过。

    与对方擦身后,女子身旁老者淡淡开口道:“是南梁的锦衣郎,这只小队实力都不弱。”

    老者虽然说的简单,但白衣女子知道这般评价其实很高。

    当下他们作为人生地不熟的新客,最重要的是先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打探,所以白衣女子并未太注意这队锦衣郎。

    出于安全和隐蔽,一行人很快驶离了凤鸣街,在牙行牙人的帮助下,他们很快便租下了一个院子。

    地段刚好不热闹也不冷清,找好住处后便是忙不迭地卸货,这些才是他们能在金陵城遮掩身份的关键。

    虽说当下的金陵城是个是非地,但依旧阻止不了一些人趋之若鹜。

    老皇帝萧衍今日上完早朝后一个人礼了很久的佛,他心中其实有诸多不确定,也一时半会儿无法从大臣们身上得到答案,所以他想以心声问佛祖,以求慰藉。

    随侍在萧衍身边的还是朝七,萧衍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他不断拨动手中佛珠,嘴中则一直浅念着经文。

    “朝七,今日城中有无其他情况?”

    关于袁真焕带人在城中杀人一事朝七知晓,不过他并没有从这方面说,朝七道:“回陛下,今日城中风声有些紧,不仅是凤鸣街,便是秦淮河那边也少了不少客人。”

    萧衍闻言轻笑一声:“看来他们多少是有些怕了。”

    朝七也笑道:“陛下威名赫赫,做臣子的谁敢不怕。”

    萧衍闻言嘴角又是一笑,只不过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弄那些跳梁小丑。

    萧衍道:“知道怕就好,就怕有些人的怕是装出来的。”

    朝七轻声道:“那陛下就让他们真的怕便是。”

    萧衍闻言点了点头,他随即又道:“待会儿去湘东王府小七子你与湘儿一道,把朕的话传给王府,朕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朝七闻言躬身应下:“奴才遵命。”

    锦衣郎一夜未至,萧怀安也一夜未眠,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掉的。

    在早间天完全亮后,袁真焕带着人径直到了临山别院外,萧怀安和一老奴一起出门迎接。到了之后,袁真焕没有任何废话立刻下令锦衣郎进院搜查。

    下完命令之后,袁真焕这才淡淡开口道:“昨夜之事的严重性王爷比我更清楚,所以若是有什么逾越规矩的地方还请王爷多担待。”

    萧怀安闻言急忙道:“锦衣郎办事本王自会竭力配合,本王也希望袁大人可以帮助本王摆脱嫌疑,袁大人尽管搜无需在意本王。”

    袁真焕闻言对萧怀安抱了抱拳随即也跟着进了别院。

    目送着袁真焕进入别院后,萧怀安低声问道:“隋老,那些痕迹可有准备好?”

    名叫隋暮的老人闻言道:“王爷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有了那些痕迹不怕锦衣郎不往大魏的人身上怀疑。王爷,您一会儿跟他们走后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萧怀安闻言不在意地道:“无妨,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不过即便有了这些也不足以彻底撇清我们的嫌疑,所以我不在的这两天隋老你注意多约束手下人。”

    隋暮道:“属下遵命。”

    锦衣郎在临山别院的搜查细致入微不放过一丝一毫之地,隋暮刻意留下的那些的痕迹自然没逃过锦衣郎的搜查,不过袁真焕并未在这些事上细纠。

    后来搜查完,萧怀安被锦衣郎带着返回了城中。

    而隋暮也在萧怀安的授意下,短时间内切断了王府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暂时也不去接触那位神秘人。

    在搜查完临山别院后,锦衣郎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该杀的人没少,该做的事亦完成了。

    在临山别院,锦衣郎其实并没有搜查到什么关键线索,不过袁真焕锁定了一点,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还未真正浮出水面。

    虽然问题未彻底解决,但萧衍要的目的达到了。

    随锦衣郎回城的一路上,同行的袁真焕并未与萧怀安说一句话,萧怀安亦是没有多言。

    被押解到锦衣郎大牢后,他被安排到了一间相对舒适的牢房,袁真焕也并没有对萧怀安采取什么严厉措施。

    及至到了此刻,因着昨夜那场刺杀所造成的风波才算真正停歇,不过底下人的紧张感并未立刻消散。

    将萧怀安押解回大牢后,袁真焕便去见了萧衍。

    见到袁真焕,萧衍随即示意朝七与长乐公主萧湘一道去往王府看望徐嫣然。

    朝七缓缓退下后,萧衍起身走向袁真焕笑道:“袁老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袁真焕点头应下,萧衍走在前,他跟在一旁。

    走出御书房,萧衍欣赏雨过之后的宫城,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袁老,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袁真焕闻言回道:“回陛下,那些松散势力都已解决妥当,剩下的就是几条大鱼了。”

    萧衍闻言笑道:“袁老觉得这大鱼能有几条?”

    袁真焕道:“大鱼不多,数量恰好。”

    萧衍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同袁真焕的说法,随即他又问道:“怀安那孩子怎么样了?”

    袁真焕依旧不急不慌地回道:“豫章王殿下已经被锦衣郎押解回了大牢,待一切查清就会放了殿下。”

    萧衍闻言道:“怀安也算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这几日尽量将事情的余波压下去,等风头过了再继续处理,如今时候该稳定天下才是。”

    萧衍说完,袁真焕并未接话,关于国事袁真焕从不插手,只言片语也只少不多。

    不知不觉两人又走到了皇城最高处,阴沉的天空下几分凉风吹动,一夜过后再不见满城烟火。

    萧衍负手而立,任由凉风吹风,不发一言。

    当年他第一次初登此处时,四时光景尚还不是这般。

    萧衍心有触动,开口道:“袁老。”

    “陛下。”

    “他们是对的,对吗?”

    萧衍问完袁真焕并未立刻回答,萧衍也不着急,所以安静等着袁真焕的回应。

    良久之后,凉风中才传来一道声音,“这是陛下您想要的吗?”

    袁真焕一句说完,这一次轮到萧衍沉默。

    沉默无言,许久也没有回应。

第三百五十二章 破境

    再往后几日,城内平静如水一直相安无事。

    虽然虞万里已经劝说沈况早些离开金陵,但沈况还是想着与姜凝见一面再走,许久不见有些想念。

    这几日沈况除了待在客栈,常去的便是武馆那边。

    卫十二师兄弟几人平时训练极为刻苦,师父贾衍对他们的要求也很高。

    虽然上元夜的那场武比沈况的胜利被后来刺杀一事所遮掩,但随着刺杀一事的逐渐平息,沈况的名字又重新进入了城中江湖人的视线。

    不过好在亲眼见过沈况的人不多,沈况平日里也不随便走动,所以安稳的生活并未被打扰。

    今日,元月二十。

    过了大寒,往后的时节便会一天天暖和。

    沈况清晨早早起了床,还是老样子先打坐修炼,吸收那一丝来之不易的东来紫气。

    姜凝他们今天就会抵挡金陵,为此,昨日裴慕儿还专门差人过来告知了沈况此事。

    沈况原本是打算离开金陵后继续南下,再在南梁游历一段时间,途中顺便找找师父和祝大叔的踪迹。

    但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况时常会反复做同样的梦,尤其是上元之后的这几日,几乎每晚都会。

    对于东海城,沈况没什么印象,但对于只留存在梦中的那个家沈况心中却似有挥之不去的念想。

    要说执念其实夜并不深,沈况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去看一眼。

    所以沈况打算与姜凝见过后先返回北魏走一趟东海城,去看看他出生的地方。

    早间打坐完,吃过早饭的沈况还是照常去了武馆那边。

    卫十二和几位师兄弟看到沈况后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这几日他每天都来。

    沈况爱看他们练功却从不进来,对于此事师父似乎也不在意。

    在上午训练正式开始前,卫十二朝着门口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在门前张望的沈况。

    卫十二小跑到门口对笑沈况道:“姜兄弟,进来看啊。你若是想学拳,可以自己向师父求教。师父他虽然忌讳武学被偷练,但对姜兄弟你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这是几日来沈况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沈况闻声笑道:“大概是贾前辈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

    卫十二见沈况臭屁,笑着泼冷水道:“你学剑,师父教拳,师父一定是觉得姜兄弟你偷学不成才会如此放心。走走走,今天进来看。”

    说着,不待沈况拒绝卫十二便推着沈况一起进了院子。

    沈况见无法推脱便夜只好跟着进去,之后沈况与卫十二的几位师兄弟一一抱拳,不多时贾衍从大堂内缓缓走了出来。

    卫十二师兄弟几人见到师父后立刻收起嬉皮笑脸,扎起马步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况见状也与他们如出一辙扎起了马步,这般当年年少习武时才会练的基本功如今再练多有感慨。

    贾衍见沈况也跟着一起练习基本功倒也没拦着,他一边在院子中来回踱步一边纠正弟子动不标准的动作,唯独到了沈况面前他没说半点,不是不想而是的确没有。

    沈况之所以爱来拳馆这边除了觉得卫十二几人很有意思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从贾衍所教的拳架中感受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贾衍所教的拳架比不得江湖上的一流功夫,甚至单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些任何出奇之处,但沈况依稀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凡,这拳架更似一种内敛的样式,它真正的核心并不流于表面。

    贾衍教给弟子这套的拳法由他自创,名曰冲天觅云式。

    冲天觅云式的拳架并不像常见拳脚功夫那般大开大合,而是柔中带刚,以绵柔之力遮掩,伺机打出最强一击。

    所以这般拳架有种拨云见日、云开雾散之感,且都是靠着出拳者自己打出来的,拳向最高处,拳向最强者。

    在练习完一套基本功后,沈况便也学着卫十二等人的样子拉开了拳架,贾衍还是来回踱步指导要领。

    这是沈况看了这么多日后第一次模仿这个拳架,冲天觅云式并不讲求真气特定的运转路线,就以自身功法运转即可。

    沈况缓缓运转起观海潮,且刻意掩盖住自身气机。

    随着拳架的拉开,双拳开始在沈况身前游动,时而做力大挥出时而顺势收力后退,看似退看似绵柔的每一招每一步其实都是在蓄力,以求终极一招。

    很快,观海潮的运转便进入了极为顺畅的阶段,冲天觅云式打出的每一拳似乎都与意境相契合。

    沈况还未察觉到自己出拳的异样,但一直在观察的贾衍却是把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沈况身上。

    在沈况身上,贾衍似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厚重的拳意。

    拉开拳架凝聚拳意是一个过程,而最终打出的那一拳却是在顷刻之间。

    很快,沈况一拳打出,犹是收了力但这一拳的力道还是超乎了想象。

    还在凝聚拳意的卫十二几人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凌空炸响,看了几眼后几人才发现是沈况方才打出的那一拳所造成的。

    如此几人又看了一眼师父,看样子师父对沈况的这一拳很满意。

    贾衍看着沈况,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年轻人天赋极好。”

    沈况闻言抱拳道:“贾前辈过誉了。前辈,我有一问但不知前辈能否替我解答?”

    “说说看?”贾衍道。

    沈况随即道:“前辈,能替晚辈解答这冲天觅云式的根本所在吗?”

    听到这个问题,重归严肃的贾衍又笑了,他看向仍在蓄力的卫十二几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拳架都收了吧,练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问我这个问题?”

    卫十二几人闻言立刻收起拳架看向师父,期间卫十二还偷偷瞄了一眼沈况。

    贾衍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替几位弟子和沈况解答道:“修行之人,无论学拳还是练剑,都要领会拳招和剑法的根本,这夜是我们能否渐次登高的关键。你们当下所学的这个拳架是师父我自创的,虽然看上去威力不强但其实是我们自身实力缘故限制了拳架的发挥,如果哪一天你们能踏入宗师境,一拳打出的威力绝对不会差。”

    这一番话,沈况第一次听,颇有收获。

    但卫十二几人是从小听到大的,他们知道这是师父自吹自擂的手法,冲天觅云式不是他们师父自创的第一个拳架,几乎每一个拳架师父都说很强,但威力到底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不过有一点师父说的没错,他们几人的境界的确不高。

    随即贾衍又道:“冲天觅云式的关键就在于冲破桎梏后的惊人一拳,我们虽不全然走一力破万法的路子但拳脚功夫还是重在硬。我们的收力、卸力都是为了最后的一拳定音。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如何冲破桎梏了。

    无论修炼破境还是与人对敌,我们身前都仿若有一座亟待翻越的高山。当你能将高山看作脚下的平坦道路,将身前敌人看作一个小阻碍时,那么你的拳头就能打出最强的力道。”

    无论学拳还是练剑,登山破境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贾衍的这番话给了沈况极大启发,在许久之前沈况就已摸到了归元境后期的门槛,但他下意识将这道桎梏看得极难,看成是一时半会儿翻不过去的高山,所以一直不曾有所突破。

    而当下,原本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桎梏似乎显化在了沈况的意识之中,那虽是一道极高的门槛,但沈况已将自己看成是一尊更高大的法相,一脚便能踏过。

    将自己的心得说完,贾衍在几位弟子身上来回看了一眼,除了沈况其余几名弟子眼神都在躲避,而沈况身上正在发生的细微变化除了沈况自己暂时还无人察觉。

    贾衍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些弟子还是受限于天资。

    有所感的沈况微闭双眼感受自己身上的变化,卫十二见状本想提醒沈况睁开眼却不曾想被师父以眼神拦了下来。

    “不要打扰他,他在尝试破境。”

    卫十二闻言极为诧异的看向沈况,随后他试探着问道:“师父,您看得出姜兄弟的境界吗?”

    贾衍闻言笑道:“我劝你还是别打听,小心知道差距太大,心境不稳。”

    卫十二闻言还是有些不死心,因为不论怎么样他还是比沈况小些年纪,有些差距是可以弥补的。

    其余几个弟子闻言也和卫十二一样都有些迫切想知道沈况的真实境界。

    处在忘我境界中的沈况已经全然不觉身边事,贾衍看了沈况一眼后只说了三个字,归元境。

    卫十二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师父才是归元境前期,如此年轻的姜兄弟竟然也这般厉害。

    贾衍见几个弟子痴痴傻傻便气不打一处来,他随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关门,一会儿动静如果太大你们尽量随我一起出手遮掩一二。”

    沈况此番得以冲击归元境后期也算水到渠成,这一路的艰险,一路的挣扎,一路的修练到此时终于汇聚到了一起。

    按照师父的命令关上院门后卫十二等人便与师父一道站在了沈况的周围,将沈况围在了中间。

    联想自己之前的破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起初卫十二等人并未在意。

    但很快,沈况身上的气势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骤然攀升,观海潮自动运转,浓厚的紫色真气包裹住了沈况全身。

    卫十二几人惊讶之余也认可了师父的谨慎,他们甚至觉得沈况身上的这股气势在师父身上都不曾感受过。

    气势的攀升并未就此停歇,而与此同时沈况腰间的幽牙剑彷佛受到了感召一般竟是自动出鞘。

    长剑悬停在沈况头顶,像是在警惕周围一切。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卫十二等人显然已经不明就里了。

    贾衍立刻吩咐几位弟子往后退,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那把长剑,这竟是,百剑榜上排名第七的幽牙剑,那岂不是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是那位声名鹊起的年轻人,沈况。

    陷入朦胧状态中的沈况只感觉自己展现出的巍峨法相似乎还不足以强行踏过那道门槛,意识中的沈况并不放弃,已然见到那道桎梏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放弃。

    沈况站在那道虚幻大门前,巍峨法相缓缓拉开冲天觅云式拳架,不断蓄力。

    在当下,沈况不再需要藏掖去收力,他只需将所有力道汇聚到拳头之上而后一拳打出。

    事实上,沈况也是这么做的。

    沈况一拳狠狠砸在了那道大门之上,一点一点,不断加力,直到最终意识中的那道大门无声无息轰然碎裂,而沈况整个人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攀升到了顶点,再之后又急速平静下来。

    幽牙剑也随即返回剑鞘,再不久沈况再次睁开了双眼。

    贾衍知道,沈况破境成功,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归元境后期,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第三百五十三章 金陵烟柳地

    这突如其来的破境是沈况始料未及的,贾衍对于冲天觅云式根本的讲述顷刻间让他仿若醍醐灌顶,一朝顿悟,水到渠成。

    而当沈况再次睁开双眼,待平息丹田气海之内的真气翻涌后,沈况向贾衍躬身行了一礼。

    在这一刻,贾衍也算是沈况修行路上的半个师父。

    贾衍看着缓缓俯下身子的沈况没有阻拦,他欣然接受了这一拜。

    而唯有卫十二几人尚还浑浑噩噩,不明就里,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这一切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晚辈姜疑,谢过贾衍前辈。”

    贾衍没有拆穿沈况的化名,一来他不想给几名弟子太大打击,二来也是为了尽可能保护沈况。

    贾衍面向沈况负手而立,满意道:“起身吧,不必拘礼,你能破境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天赋。年轻人天资卓绝,他日行走江湖切莫恃武而骄。”

    后一句话自是可有可无,不过贾衍作为前辈为了摆一摆前辈样子还是说了出来。

    不论如何他贾衍还是多走了几年江湖,资格还是有的。

    一旁的卫十二眼看着这一切瞠目良久,直到此时方才回过神来。

    在知道眼前的姜兄弟修为如此之高后,他甚至不敢再这般直呼姜兄弟了。

    沈况偏过头看向一旁出神的卫十二,卫十二收了神色有些紧张道:“姜...姜兄弟,以前我说话做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多担待啊。”

    卫十二的几位师兄弟闻言也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在替卫十二认错。

    一旁的贾衍看到这个画面给气笑了,贾衍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在卫十二脑壳上拍了一下,“臭小子,还真是够笨的。姜疑若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你有什么成见的话,那他也不会有这般成就了。”

    说着,贾衍还狠狠瞪了一眼帮腔的几位师兄弟。

    “滚过去练拳。”贾衍没好气道。

    其余几人噤若寒蝉,闻言急忙跑开练功去了,若是再不走该吃师父的鞭子了。

    沈况看向留下的卫十二笑道:“卫兄,难不成我破境了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放心,咱们之间的相处哪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一言我一语和谐的不得了。”

    闻言,卫十二也跟着傻笑道:“嘿嘿嘿,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卫十二毕竟还年少,对于强者有着本能的敬畏,而贾衍对他期望最高所以贾衍不希望卫十二因此而留下什么阴影,甚至是畏惧强者。让他直面沈况,也是为了避免心魔滋生。

    有些人,有些事,说是缘分也好,说是命中注定也罢,这一遭都是要遇上的。

    沈况很幸运能在金陵城遇上这么个武馆,也很幸运能遇上贾衍、遇上卫十二。

    许多年后,当金陵城里的这座武馆重新立了招牌,作为祖师爷的贾衍爷更是饱受江湖中人尊敬,原因无他,据说他曾帮助那位沈大侠破境。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

    踏入归元境后期,沈况对于自身力量的感受愈发强烈了。

    冲天觅云式的精髓也被沈况融会贯通到了七星剑诀之中,虽然拳法与剑招迥异,当两者本质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沈况没继续在院中耽误卫十二他们训练,看着沈况离开的背影,贾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卫十二看着渐渐远去的青衫背影,忽而有些艳羡。

    大抵是剑客风流飘逸,少年人怎么不羡慕。

    收回视线的贾衍见状又在卫十二脑袋上拍了一下,“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训练。”

    卫十二摸着脑袋不觉得有什么,他轻声问道:“师父,我有一天也能成为姜兄弟那样的强者吧!”

    贾衍闻言心中微微一笑,少年人有此志向极好。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一定会的。”

    上元夜刺杀一事已逐渐平息,这几日城中也再没发生其他轰动大事,所以往来人、江湖客大家谈论重心还是放在了上元夜,比如那晚到底死了多少人,也比如出手那些的是什么人。

    当然,这般讨论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孙浅斟自那日上元诗会后就一直在担心沈况的安危,她亲眼看到沈况出手保护徐嫣然被打伤。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孙浅斟后来和姐姐付春言在付家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临山别院。

    再后来通过打听,孙浅斟了解到沈况最后是跟着湘东王府的人一起离开了,至于伤势暂时还不清楚。

    因着这件事,这几日孙浅斟又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

    妹妹的沉默付春言看在眼里,所以她时常会向家中护卫打听关于沈况的消息,也因此让她了解到了沈况的身份。

    沈况的出手自是瞒不过有心人,而以付家的实力想要查到也不难。

    上午这会儿,孙浅斟正在房间里抚琴,琴音可以安抚愁绪,所以每每不快时她都会抚琴。

    付春言就坐在孙浅斟对面托着下巴安静地听着,妹妹的这一手琴艺是她羡慕不来的。

    许久之后,一曲弹罢,付春言笑着鼓掌,孙浅斟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妹妹今日气色看着不错,若是有了胃口想吃什么与姐姐说,姐姐吩咐厨房做。”

    孙浅斟闻言轻声道:“姐姐不用麻烦,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付春言知道孙浅斟是有心事便直接问道:“妹妹啊,可是还在想着那个姜疑?”

    这些话姐妹之间都清楚所以孙浅斟并没有否认,她清冷的容颜上显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粉红。

    付春言见状又瞥眼笑道:“妹妹,你是不是看上那姜疑了?”

    端坐着的孙浅斟闻言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心攥着裙摆,如雪的裙装上似是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付春言见状也没再开口,就是等着孙浅斟说话。

    片刻之后,孙浅斟这才轻声道:“姐姐,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喜欢,我很仰慕姜公子。”

    孙浅斟说话的时候,付春言已起身朝她缓缓走去,之后也便在她身旁坐了下。

    孙浅斟说完,付春言拉起她的手道:“妹妹,今天钱老又跟我说了一些和姜疑有关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孙浅斟闻言抬头看向付春言,虽未开口但意思已明然。

    付春言道:“妹妹,你既然知道他是江湖人,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日后遇上阻碍怎么办?”

    姑娘家到底心思细腻,听到姐姐有此疑问,孙浅斟也便知道姐姐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是些不好的事情。

    孙浅斟淡淡道:“姐姐,仰慕一个人其实不是非要在一起。我喜欢姜公子与他喜不喜欢我其实没什么关系,便是他不喜欢我我也依旧可以喜欢他、仰慕他。姐姐,有什么消息就与我说吧,没关系的。”

    见到妹妹说起这些神色如常,付春言便不再担心,她微微笑道:“有妹妹这些话姐姐就不担心了。姜疑其实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沈况,来自北魏。我们不了解江湖事所以对他的事迹知晓的不多,但钱老很了解。钱老说沈况在北魏江湖名气很大,便是在我们南梁亦是有许多人听说过他。而且沈况他,已经有红颜知己了。”

    细细听着姐姐的话,孙浅斟又默默低下了头,到最后付春言也渐渐不再言语。

    看得开与能否接受其实也是两回事,无论如何心境总会受起伏的。

    “妹妹。”付春言不忍心轻声唤道。

    孙浅斟抬头望着姐姐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姐姐,我没事的。喜欢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也恰好能喜欢自然最好。可若他不喜欢我,其实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说着说着姑娘脸上露出了愈发从容的神色,也许这才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状态,无需强求。

    付春言见状也便帮着妹妹说话道:“这个沈况,答应要来家里吃饭也一直不见来。对了妹妹,今日时辰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找他来家里吃饭?”

    孙浅斟闻言显然是有些惊讶,她诧异道:“姐姐,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付春言笑道:“怕什么,反正他是答应了的。姐姐陪你一起,再把钱老叫上,钱老他知道沈况住处。”

    付春言说完见孙浅斟犹豫不决便立刻替她决定了,说完径直拉着她往屋外走去。

    “秋庭,备马车,我们要出门。”付春言边走边对着屋外喊道。

    沈况离开武馆后就直接回了客栈,因为刚刚破境还需要赶快适应这些变化。

    客栈老掌柜见沈况今日回来的这么早难免好奇,见沈况进门后便笑着问道:“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况笑着道:“外面没什么可逛的,回来再睡个回笼觉。”

    老掌柜心里还一直认为沈况是被姑娘家包养了,所以知道沈况是找了个理由搪塞他,不过也没什么,这般事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金陵城西城门外,日头升起之后,热热闹闹一大队的商队又集中在了城门外。

    姜凝和楼外楼的车队是在一支南梁士兵的开路下越过其他商队进的城。

    马车驶过,道路两旁商客的视线也都落在了楼外楼的车队上,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面子。

    与姜凝、代双坐在同一辆马车的温酒透过侧帘看着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人群,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金陵。都说江南烟柳地,是繁华的代名词,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片刻后温酒收回视线,他看向姜凝道:“凝姐姐,我们今晚不会就要直接去面见南梁皇帝了吧。”

    姜凝闻言道:“今日不着急,等安顿下来先去见一见裴慕儿,金陵的事一直都是她在安排。”

    裴慕儿,这个名字于温酒来说其实也不算陌生,只是温酒与她不熟。

    温酒闻言哦了一声,便又忙不迭地询问有没有其他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姜凝也一一解释了,只不过并没有告诉他沈况如今也在金陵。

    一想起多日不见的沈况,姜凝甚至有想打他一顿的冲动,因为他竟然会为了保护别的女人而受伤。

    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姜凝眼中的金陵与温酒眼里的金陵到底是有区别的,上元夜的那场刺杀姜凝也收到了消息,听说湘东王府就此并未有什么大动作,而那位似乎是受了无妄之灾的豫章王萧怀安也在锦衣郎大牢里待了两日后就被放了出来。

    看样子事情平息之后一切又相安无事了,但事实上朝廷暗地里做了许多动作。

    在北伐决定几乎已经定式的局面下,萧衍如今行事的重点全都放在了安定国朝内部上。

    这场发生金陵城中的无声战争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更大的暴风雨只是尚未赶至。

第三百五十四章 姐姐与妹妹

    黄九郎自那日早间与那位神秘人接触过后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

    而这几日,他也没再去见萧成业,倒是有心想去拜访可苦于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黄九郎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淡,只是有一点不同,在学馆里先生皇甫涯对他的关注多了些。

    早间这会儿,黄九郎刚洗漱完整理好衣衫准备出门,只是他刚打开屋门,瞳孔之中一只短小袖箭竟是径直朝着他飞了过来,袖箭在他眼中不断变大。

    眼见袖箭越来越近自己避无可避,黄九郎浑身一颤下意识紧闭双眼,刹那间他只听袖箭咚地一声扎在了身旁的门框上。

    生死时刻,命悬一线,莫过如此。

    黄九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眼,偏过头便看到了那支近在咫尺的袖箭。

    只见袖箭之上还带着一张绢布,看样子是有人给他传信。

    缓过神来的黄九郎见状急忙取下袖箭,他探出身子迅速在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可疑人黄九郎快速拿起绢布重新关上了屋门。

    进屋后,黄九郎将绢布平铺在桌子上,只见上面用朱红笔赫然写着一排小字:接近段宣,问题可解。

    黄九郎盯着绢布上的红字一时有些出神,他不知问题是什么?亦是不明白接近段宣的目的是什么?

    黄九郎也不是傻子,所以他暂时还不打算轻举妄动,如今城中还未真正平静他准备先静观其变。

    至于传信之人是谁,黄九郎以为大概率与那日的神秘人有关,而他选择先静观其变其实也是防止自己被人利用。

    有了考量后,黄九郎恢复平静,他重新整理好衣容,离开家径直往学馆去了。

    来自北魏的那只商队在入城安定下来之后这些日子一直未有什么大动作,因为他们知道入城之后会被南梁锦衣郎盯上,所以这几日他们稳定兜售货物并未有什么可疑举动。

    租赁的小院中,除了白衣女子与那名老者,其余人都已离开。

    不久后,一人从外面回来与那名老者告知了外界的情况。

    属下离开后,老者对白衣女子说道:“楼外楼的人也到金陵了。”

    在小院里,她自是没有再带幕篱,若是沈况在这里定然会认出她的身份,监天司,宋宛。

    为了契合他们此行身份,宋宛的白衣打扮多了些女儿家的温柔,少了些江湖女子的飒沓英气。

    宋宛闻言也不意外,不过姜凝他们来的时机比较微妙。

    宋宛淡淡道:“楼外楼自有他们的安排,金陵城内眼目众多,我们还是不与他们见面为好。”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对于当今南梁与北魏时局,一直游走在第一线的宋宛再清楚不过。

    北魏边境,左卫上将军独孤崇已经将全军转为战时状态,时刻提防南梁动向,原本宣布的那支水军也已基本组建完毕。

    只不过一旦开战,届时北魏就会形成腹背受敌的局面。

    且如今北魏内部诸多不稳定因素尚未解决,所以即便独孤崇有能力守住南方也耗不了太久。

    监天司和楼外楼之所以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金陵,就是为了尽量拖延时间,以此给独孤崇和姜太玄多些时间解决掉以清河崔氏、齐州高氏等为首的门阀士族的隐患。

    宋宛等人此行的目的会比姜凝更难,宋宛已经做好了客死在金陵的准备。

    随行的这位老者自然便是严道济,严道济也是师父伏念之留给宋宛最大的护身符。

    后来见宋宛不再言语,严道济便悄然离开了这边。

    严道济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近些日子他不能随便离开小院,毕竟这里是金陵。

    无事可做的宋宛在小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不再佩剑也不再束起高高的马尾辫,如今再看她也算是温柔的姑娘家。

    而对于从小便从生死场中走过来的宋宛来说,打扮一事她从不在乎。

    好与坏,美与丑她也从不入眼。

    宋宛端坐在桌边,思绪渐渐飘远,这是她第一次来金陵,第一次就需要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

    说来,偌大的金陵城里除了这些监天司的同伴,与她最熟悉的竟是沈况。

    沈况在金陵的消息宋宛已经知晓,从前他们是仇人,现在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宛的这般经历也让她从小到大基本没什么朋友,她所看到的除了死人还是死人。

    沈况于她来说,其实能算是个说得上几句的朋友,只是关系不好罢了。

    自甘遂城一别也有时日,如今再遇,竟是她自己要有生命之忧。

    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想到沈况只是个一带而过的念头,当下宋宛该做的是如何完成任务,好在她并不是单打独斗。

    ————

    付春言和孙浅斟后来在家中护卫老者钱茂伯的陪同下一路找到了沈况下榻的那家客栈。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渐渐阴云密布,以至后来竟又下起了细雨。

    马车抵达客栈外,付春言透过雨幕看了眼这间其貌不扬的客栈,没什么特别之处。

    马车停稳,两人也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钱茂伯已经给两人各自撑开了油纸伞递了过去,走下马车,孙浅斟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摆与姐姐一道往客栈里走了过去。

    离着越近,孙浅斟也便越加紧张。

    及至到了现在,孙浅斟甚至不知道一会儿相见该说些什么。

    门口停着的豪华马车,眼观六路的老掌柜老早就瞧见了,若不是不敢确定贵客是不是登临他们小店他早就让伙计出门迎接了。

    而如今见两位衣着打扮不凡的姑娘真的是朝着客栈来的,老掌柜立刻带着伙计亲自到门口迎接。

    护卫老者钱茂伯走在前面,到了屋檐下,孙浅斟和付春言收起了油纸伞。

    钱茂伯看向老掌柜语气和善问道:“店家,客栈里可有住着一位名叫姜疑的公子?”

    钱茂伯一字一句发问,老掌柜细心听着,孙浅斟亦是听的清楚。

    钱茂伯问完,老掌柜想了想急忙回道:“回大人的话,客栈的确住着一位公子,至于名讳小人还不清楚,您看要不要把他叫下来让您见一面?”

    老掌柜俯着身子回话,他说完只听眼前老者嗯了一声。

    贵客们都还好说话,所以老掌柜更不敢怠慢。

    闻言,老掌柜急忙催促伙计去叫沈况。

    见是两位姑娘的时候,老掌柜便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来找沈况的。

    吩咐完伙计,老掌柜让开道路,孙浅斟和付春言跟在钱茂伯身后走进了客栈。

    客栈年代已久,内部陈设装饰一般,只是整洁上还能入眼。

    不过饶是如此,在孙浅斟和付春言坐下前,钱茂伯还是在两人凳子上放了块干净的丝布。

    老掌柜吩咐人准备了最好的茶水,随即便站在一旁缓缓道:“几位贵客稍等片刻,那位公子一会儿就来。”

    当下,沈况尚还在房中打坐修练,经过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调息,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破境后的状态。

    归元境后期,虽然只是一个小境界的提升,但沈况觉得自己体内真气强度提升了一倍不止。

    也是正当沈况刚要起身下床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谁?”沈况淡淡问道。

    门外伙计听闻有人回应也便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公子休息了。方才客栈来了几位客人说是来找您的,所以小的来叫您一声。”

    沈况闻言有些奇怪道:“你确定是来找我的?”

    伙计闻言道:“公子您是叫姜疑吗?”

    “没错,是我。”

    “那就没错了,几位客人说就是来找一位叫姜疑的公子。”

    “来的是什么人?”沈况又问道。

    伙计回道:“是两位姑娘和一名老者,瞧着和善,应当不是来找茬的。”

    沈况闻言有些会意,大概是姜凝已经知道自己的住处所以来了这边。

    沈况随即应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好的公子,那小的先过去通知几位客人。”

    “嗯,去吧!”

    孙浅斟和付春言在客栈大堂候着,不大一会儿见那位伙计回来说沈况马上就来。

    付春言神色如常,倒是孙浅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付春言看向孙浅斟道:“妹妹别担心,一会儿姜疑来了我来说。”

    孙浅斟闻言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她心中还是觉得自己这般叨扰不合适所以又叮嘱道:“姐姐,姜疑他要是不愿意我们也莫要强迫他。”

    付春言笑道:“妹妹放心,姐姐向来以理服人不会为难他的。”

    说完,见孙浅斟还不放心,付春言便拉住她的手让她宽心。

    付春言心道,等待会儿来了她要让沈况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妹妹这般心忧,罪魁祸首就是他,无论他喜不喜欢他都要负责让妹妹开心起来。

    也是片刻之后,沈况到了大堂。

    老掌柜见到沈况后急忙给他使眼色,而当沈况见到来人是孙浅斟和付春言的时候多有些意外。

    沈况全然不顾老掌柜的眼神,而老掌柜也不在意,连忙将局面交给了沈况。

    老掌柜急忙眼神示意几位伙计赶快有事做事,他自己则也重新回了柜台上。

    看着沈况缓缓走近,坐下三人缓缓起身。

    沈况边走边轻声问候道:“孙姑娘,付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孙浅斟闻言正要开口,却被付春言抢了先。

    付春言道:“姜公子,那日约好了要来家里吃饭,但这几日迟迟不见你来我们便只好亲自过来了。”

    付春言的话让沈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本以为他们之间的约定只是风起于浮萍,一吹就散才对,没想到他们会较真。

    其实若不是妹妹整日郁郁寡欢,付春言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是不忍见妹妹忧心。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赴宴

    姐姐开了口,孙浅斟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自是希望沈况能应下来,不过自己这般冒然登门,她也怕沈况因此而为难。

    付春言说完,孙浅斟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况一眼,见沈况神色如常孙浅斟这才放下心来。

    除了付春言和孙浅斟,站在一旁的钱茂伯在看到沈况后也有些意外,因为年轻人身上流转的气息似乎不同寻常。

    钱茂伯好奇,悄悄运转真气打算看个仔细,不过沈况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窥探。

    沈况看向钱茂伯并未计较,他反倒抱拳一声道:“晚辈姜疑,见过前辈。”

    听闻沈况这般,钱茂伯哪还好意思再行窥探之事,自己毕竟是前辈。

    沈况问候完,钱茂伯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而他对于沈况的好奇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

    钱茂伯的窥探打断了沈况的回答,随后,沈况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付春言道:“不好意思付姑娘,这几日在下有些俗事缠身脱不开,所以一直未能登门拜访。”

    老掌柜站在柜上低头打着可有可无的算盘,同时他也在关注沈况这边的动静。

    而当他听到沈况用事情缠身这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时,他心里甚至要笑出声来了,年轻人说瞎话的本事还是有一套的。

    沈况平日白天出门作什么老掌柜不清楚,但无非就是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世风日下,公子小姐,还能有什么?

    如今眼见被其他女子追到了住处,竟然还能随便应付过去。

    老掌柜偷偷瞥了眼桌上那两位姑娘的反应,显然是不打算追究的。

    老掌柜好奇心想,也不知沈况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么多女子都倾心于他。

    老掌柜暗自一笑有些艳羡,若是自己年轻时也有这般方法哪至于到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无非是一个搪塞的理由,付春言和孙浅斟也都明白。

    这般事没必要追究到底,所以付春言只是淡淡一笑,“姜公子武功高强,平日里忙些也是应该的。但不知今日有没有空,来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晚宴了,所以还请姜公子能赏光。”

    付春言知道以沈况的性子自己若是不主动提沈况绝对会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此事揭过,所以她在说的时候也不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更像是在通知,这般方式沈况大概率是难以拒绝的。

    不过,饭菜到底有没有准备孙浅斟当然明白,姐姐其实就是想让沈况拒绝不了。

    孙浅斟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只能在心中小小哀叹一声,怎么感觉姐姐和自己都在强迫姜公子。

    沈况闻言的确有些为难,不敢他也只能应下。

    对方既然能一路找到他下榻的客栈分明是有备而来,自己今日若是不答应保不齐她们还有下回,所以早些应下,早些揭过此时才是上策。

    沈况轻声道:“那就多谢付姑娘了,今日我刚好没事,晚些时候我一定登门叨扰。”

    付春言闻言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姜公子记得晚些时候一定得来。”

    “在下一定到。”

    与沈况约定好后,付春言连忙示意妹妹也说两句,孙浅斟推脱不得便也只好开口道:“浅斟与姐姐在府上等着姜公子。”

    “也谢过孙姑娘。”沈况道。

    哎呀,虽然应承下来,但沈况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好心救人没想到还要遭受这么一出。

    付春言目的性如此强,而孙浅斟在一旁一直扭捏不说话,傻子都能看出来她们的目的。

    只能说,沈况“遇人不淑”。

    而眼下姜凝也在金陵,若是恰好被她撞见自己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不论心中如何叹息,既然应下,晚上这宴会是逃不掉了。

    之后,付春言和孙浅斟离开的时候沈况并未一起跟上,而是答应下午时候再过去。

    离开前,孙浅斟欠了欠身子与沈况施了个万福。

    若是论容貌,孙浅斟算得上倾城,一双清冷的眸子总带着柔意,任谁也不拒绝不了。

    但沈况自从经过生死之后,越发珍惜身边人,对于孙浅斟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晚上赴宴沈况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事都告诉孙浅斟,这样也就能了结这场相遇了。

    沈况将两人送到门口,目送着两人进了车厢。

    离开前,钱茂伯又朝着沈况看了两眼,且笑着说了句真不错。

    沈况被弄得有些无厘头,不过他还是恭敬地抱了抱拳,目送他们离开。

    见付春言几人走远,一直在注意这边动向的老掌柜立刻放下手中活计从柜上走了出来。

    老掌柜与沈况并排站着,他眺望了一眼那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骤而笑道:“姜公子果真艳福不浅。”

    沈况闻言也懒得解释,他知道自己在老掌柜心中早就是个妥妥的大淫贼了。

    故而沈况只是苦笑道:“可惜无福消受,也是白搭。”

    老掌柜却是笑道:“哎,此言差矣。老头子我也是过来人,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姑娘期间瞥了你好几眼,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再加把劲,入赘了她们家你下半辈子也就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老掌柜说完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沈况的肩膀,似在此刻沈况变成了那青楼之中漂泊不定的姑娘。

    沈况自嘲一笑:“掌柜的,男子汉大丈夫人生天地间,安有给人做赘婿的道理?”

    老掌柜闻言却是笑而不语,意思嘛,自然是让沈况自己体会。

    沈况仿若未闻,他知道楼外楼到了金陵后,金陵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乱,所以他打算在见过姜凝后就尽快离开金陵,这里的人和事就此留在这里最好。

    后来小半天的时间沈况哪儿也没去,就一直待在客栈里与老掌柜侃大山。

    到底是过来人,知晓的极多。

    时间一转就到了傍晚,见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老掌柜便急忙催促沈况赶去赴宴。

    对于这件事,老掌柜一下午时常提起,甚至比沈况还上心。

    而沈况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随后带上幽牙剑就出门去了。

    ————

    宋宛在晚间的时候与严道济一道也悄然离开小院,他们要去见一个人。

    姜凝在安顿下来后与代双、温酒一起去红尘阁见了裴慕儿。虽然她们分属于楼外楼五氏之二,但如今五氏一直对外,互通有无。

    南梁幕后的布局一直是由裴氏在经营,而金陵的主要的领导者就是裴慕儿,所以对于当下金陵的情况裴慕儿最为清楚。

    姜凝与裴慕儿年纪相仿,虽然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关系只能算是一般。

    倒是这一次除了金陵之事,因着沈况两人也多谈了几句。

    代双因为是护卫一直不曾开口,不过温酒期间插了几句话,他是在帮姜凝说话,大抵是在表达姜凝与沈况有多恩爱。

    温酒到底是小孩子脾气更多,而裴慕儿和姜凝也都没有在意他的话,往往都是一笑置之。

    监天司秘密抵达金陵的事楼外楼自然也知道,但对于她们的目的姜凝还未查清,裴慕儿暂时也还不知道,裴慕儿只是隐隐猜测监天司这一次所图甚大。

    除此之外,裴慕儿还给姜凝带来了另一个重要消息,大魏地网亦是派人赶来了金陵。

    对于这件事,裴慕儿敢断定南梁朝廷目前甚至都不知道。

    之所以裴慕儿会猜测监天司这一次所图甚大就与监天司、地网齐聚金陵有关。

    对于这些,就是奔着拖延时间来的姜凝自然乐意看见,不过她不希望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宋宛因此而身死道消。

    最后,裴慕儿也将当下金陵局势与姜凝和盘托出。

    上元夜的那场刺杀旁人不知道,但裴慕儿有些线索。

    这其中不仅有那些杂糅小势力的参与,豫章王萧怀安、湘东王府,南诏段氏都逃不了干系。

    南梁内部其实也并非铁板一片,随着时政弊病暴露的越发明显以及立国之初便未解决的藩王问题越来越严重,导致当下南梁各路藩王都在紧盯着金陵的动静。

    有人主动参与其中,而有的人暂时只敢作壁上观。

    老皇帝萧衍能依靠自己的铁血手腕掌控偌大一个国家,可若他一死,即位的太子萧统就不一定能服众了。

    在萧衍之前,南梁境内各路藩王互相攻伐的局面还少吗?

    所以若是能趁如今机会将南梁局势彻底搅乱,那么就能一劳永逸解决南梁的威胁了。

    至少十年之内,边境可以无恙。

    这些安排从前都是由裴慕儿掌控,以后也会是,姜凝要的只是消息,并不会干预裴家的布局。

    而随着了解的越多姜凝也便知道,在南梁如今时局下他们的可乘之机有很多。

    ————

    沈况离开客栈后便直奔付府而去,沈况只知道付家家主在朝廷官职不小,却没想到家主付逸林会是南梁当朝的中书舍人,权柄极大。

    付府的位置在金陵城的繁华地段,这一块座落的也都是朝廷大员的府邸。

    虽然这一带来往人不多,但位置好找。

    沈况最后一路寻到付府,而那时候府门前也恰好有个年轻下人,似乎正在等着沈况。

    远远瞧见一袭青衫的沈况后,那年轻人急忙跑上前来询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姜疑姜公子?”

    “是我。”

    年轻人闻言又道:“姜公子请随我来,两位小姐已经在等您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没有结果的喜欢

    年轻家丁一身的黑衣小帽,大概是知晓沈况的身份,所以在沈况面前他未敢多言什么。

    还不待沈况有所反应已转身在前开路,就此领着沈况往府里去了。

    沈况见状索性不再言语,随即跟上了步伐。

    付家的府邸极为豪华,沈况抬头看那漆黑的高大门户,想想自己还是第一次进这般朝廷大员的家。

    走在前方的年轻家丁时而也会转身替沈况引路,全程待人接物,应对的都极为得体。

    大概是付府管家平日里约束的严格,所以年轻家丁给沈况的感觉很好,由此沈况对于付家的门风也敬佩了几分。

    进入府邸后,沈况跟着那名家丁一路穿过好几个廊道,最后来到了一处小院内。

    方才沿途路上也遇上好些府上的人,大概也都知道沈况是自家小姐今晚的客人,所以多看了两眼。

    到了小院年轻下人就此停步,他转过身看向沈况轻声解释道:“姜公子,小姐吩咐今晚是个简单的谢宴,所以就将宴会的地点设在了这座小院之中。”

    说着他还为沈况指了指设宴的房间,“姜公子,我们正前方小桥过去的那间正房就是晚些时候用餐的地方。如今还有些时间,您不妨在院子里走走,我先去通知小姐。”

    沈况闻言缓缓道:“多谢。”

    “公子客气了。”

    说完,年轻家丁缓缓退离了小院,且让沈况有事尽管吩咐。

    年轻家丁走后,沈况一个人在小院中闲逛,院子虽不算太大,但园林假山,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暮冬时节,小院内不仅没有半点衰败迹象反而有一股欣欣向荣之感。

    走上小院中央的石拱桥,入眼处便是院子的全景。

    天色逐渐暗下来后,又有几名家丁从小院外进来,几人手里各自拿着灯笼看样子是来点灯的。

    见到沈况后,大概是因为不认识,所以几人也不知该不该打招呼,最后索性没有多此一举。

    难得有这般一个人闲静的时候,沈况一个人走走停停也想了很多事。

    不久后自己便将离开,在南梁游历的这段时间得到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同时也收获了许多。

    虽然离开大魏并没有太久,但沈况这一路经历了太多事,说是恍如隔世也毫为不过。

    只不过这日子还嘈杂,单是沈况未来要面对的事就还有很多。

    一切既定事,皆是为来缘,谁又能说得清。

    东海城,这三个字如今愈发萦绕在沈况心间挥之不去,尤其是在决定了要回去看一看之后。

    师父离开,一个人闯江湖便像是个漂泊不定的游子。

    有的时候,难得平静,更难得安稳。

    回不去的梅雾城,从前是家。

    如今即便能回去,师父不在,祝大叔和祝虎月也不在,沈况以为那里再不会有从前的感觉了。

    自己的家在何处,这般疑问有的时候就连沈况自己也给不了答案。

    所以若是停下,自己该去何处?

    念及此,沈况难免慨叹一声。

    只身仗剑唯有去那摇曳心乡处才能获得短暂的心安,若是此心摇晃,那便等到了目的地再启程。

    有的时候终究是不明白该去往何处才会这般犹豫不决。

    时间,长啊;时间,短啊!

    这般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沈况陷入了独自沉思之中,已全然忘却周围的变化。

    几名下人再挂上灯笼后就陆续离开了。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付春言和孙浅斟过来了。

    两人初一踏入小院远远便看见了不远处正怔怔无言的沈况,她们都看得出来沈况是在想事情,所以没有上前打扰。

    “姐姐,姜公子也会有心事。”

    付春言看着远处腰佩长剑的沈况轻声道:“谁又会没有心事呢?何况是他。”

    孙浅斟想了想问道:“姐姐,那我们要不要过去?”

    付春言道:“等他思量好注意到了我们再过去,这时候多给他些时间。”

    孙浅斟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小桥的另一边,两位姑娘正驻足凝望一个思绪飘远的公子。

    在那天上,刚刚爬山夜空的月亮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何夜无月?何处无良人?只是那千古良辰不得长久罢了。

    良久之后,沈况回过神来,他知道如今不是该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也很快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付春言和孙浅斟。

    付春言见状轻声道:“妹妹,我们可以过去了。”

    这般的再遇虽不是基于双方本来愿想,但如今面对面却也能算是朋友之间的小聚。

    “见过姜公子。”

    “浅斟见过姜公子。”

    两人走过石拱桥见到沈况后各自施了个万福。

    沈况则抱拳还礼:“付姑娘,孙姑娘。”

    付春言还是上午的那番打扮,不过孙浅斟已然换了套粉色衣裙,此外还施了浅浅的妆容。

    既是付春言和孙浅斟的主场,安排一事自是由她们来。

    所以见礼完后,付春言便跟着道:“姜公子且随我们来,方才我已安排了厨房上菜,应该很快就能吃上了。”

    沈况闻言道:“有劳付姑娘了。”

    付春言笑着让孙浅斟与沈况走的近些,自己则稍稍走在前。

    到底是性子柔弱的女儿家,骤然遇上这些,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如此进了房间后,一张简单的小方桌映入三人眼帘。

    房间内的装饰陈设颇为简朴,有一种清新素雅之感,沈况很喜欢。

    付春言随意些,她故意让妹妹多与沈况说些话。

    所以让沈况落座的话便是由孙浅斟开的口。

    方才那些下人进来的时候已将房内的蜡烛点了起来,所以当下房间内灯火通明。

    但大概唯有他们三人,稍显冷清了些。

    三人落座的位置也很讲究,付春言坐在了沈况的对面,孙浅斟坐在了沈况的侧边。

    片刻后,付春言率先开口道:“家里装饰简陋,还望姜公子莫要觉得怠慢。”

    沈况闻言道:“如此陈设已是华贵,付姑娘说笑了。沈某江湖人一个,一切从简最好。”

    付春言笑道:“如此便好。既是晚宴也是简单的聊天所以我便想着简单些,没有那般正式。”姐姐和沈况说话,孙浅斟便在旁给两人斟茶。

    付春言一句说完,孙浅斟也刚好到了沈况,她随即淡淡道:“姜公子莫要见外,有什么需要的与我们说就好。”

    “谢过孙姑娘。”沈况道。

    说来沈况与她们二人之间其实并不熟悉,救下孙浅斟也纯属是个偶然,所以沈况很难主动提起话茬。

    但也因为是答谢宴,所以几人闲聊期间孙浅斟说了好些感谢的话,不至于让气氛太过清冷。

    后来付春言甚至还拿出了之前沈况戏称的银子,只不过沈况没收,推脱说当时只是一句玩笑之言。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说了一刻钟的时间,但却迟迟不见厨房上菜。

    付春言眼见时机差不多便借故说要去厨房催促一下,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沈况见状心中默然苦笑一声,哎,想来这些事都是她们事先安排好的。

    付春言离开后房内便只剩沈况和孙浅斟两人,孙浅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似是有些紧张,一动也不动。

    倒是沈况,压力反而小了许多,也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的。

    沈况微微抬头看了孙浅斟一眼,大概是感受到了沈况的视线,所以孙浅斟也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碰触,沈况没有就此收回,孙浅斟也不知该如何,姑娘家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几分慌乱,脸颊上也不自觉地涌上一抹淡淡的嫣红。

    沈况心中微微一笑,姑娘家也许是性子淡,脸皮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沈况先一步开口道:“孙姑娘,我的有些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吧。”

    听到沈况开口且言语平淡,孙浅斟便明白沈况是知道她们的目的的。

    孙浅斟看向沈况缓缓道:“我从姐姐那里听说过一些,姐姐说姜公子你是个很厉害的江湖人。”

    沈况闻言道:“在下只是一介漂泊人而已,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有些话到了嘴边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姑娘家大抵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会做到这一步,她曾经一定想过那些美好画面,沈况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忍心打破。

    所以简单表述完,沈况便没再多说什么。

    孙浅斟却也知晓了沈况的心思,故而淡淡道:“我听说姜公子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了?”

    沈况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孙浅斟见状意欲再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乎在此刻一切话都显得有些多余。

    想着想着,忽而觉得委屈的孙浅斟竟是微微抽泣起来,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沈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所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能笨拙地安慰道:“孙姑娘,喜欢一个没有结果的人会很累的。”

    原本低下头去的孙浅斟闻言又抬头看向沈况,姑娘家眉眼间带着泪水,让沈况颇感自责。

    孙浅斟淡淡道:“浅斟仰慕姜公子。”

    望着孙浅斟眼角的泪水,沈况也无法替她拭去,无关于喜不喜欢都是如此。

    沈况轻声道:“孙姑娘,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良配应该是那些俊逸公子才是。”

    “姜公子,浅斟觉得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听我解释

    譬如面对昨日之种种无能为力一样,对于孙浅斟,沈况千言万语到底只能是一句抱歉。

    这般花开,不会结果。

    孙浅斟说完了心里话便看向沈况,她想从沈况身上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沈况却终是无法回答。

    沈况不愿见到女子因为自己而伤心,他本身对于拒绝亦是不擅长。

    沈况抬起手想替孙浅斟拭去眼角的泪水,但手轻抬到半空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沈况看着孙浅斟淡淡道:“孙姑娘,我有喜欢的姑娘,而且不止一个。”

    话已至此,再多便就是伤害了,所以沈况没有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说下去。

    沈况像是在自言,也像是在为孙浅斟解惑,“孙姑娘也许知晓我在大魏的那段时日,生死之经历,是她们给了我莫大勇气。我,不愿辜负她们,更不愿因此而伤害另一个姑娘。我之后很快就会离开南梁,往后时日长了,孙姑娘就会慢慢忘了我的。孙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而在下只是一介江湖人,给不了你想要的。”

    其实所有的伤心事都会随着时间逐渐被淡忘,从来只是长久问题。

    也许我们知道这个道理,但深处那段岁月中的我们偏偏难以自拔。

    我们都期盼后来,却又都容易在从前的回忆中迷失方向。

    孙浅斟安静地听着沈况的话语,她能从沈况眉宇之间感受到他的无奈。

    世事如此,当有喜欢,亦有不适。

    孙浅斟轻轻替自己擦拭掉泪水,只是刚哭过,眼眸之中尚还是红色。

    孙浅斟缓缓道:“我至今还清楚记得那日姜公子你救下我的场面,若不是姜公子,浅斟此刻可能已经身死了。我从前深居简出见过的男子不多,可后来在见到姜公子后心里便情不自禁升起了别样情思。浅斟也知道,我的喜欢姜公子不需要回应,没事的,浅斟依然会喜欢,即便没有结果我也愿意。”

    姑娘家似乎是认定了沈况,即便不会有结果她依旧要坚持。

    男男女女的情情爱爱从来最多纠葛,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一个最渺小的道理。

    不是不懂,而是不想。

    人生难得有此相遇,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重逢。

    沈况看着孙浅斟微微湿润的眼眸,女儿家稍带红润的眼眶中满是坚定。

    沈况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好的人,所以此刻他唯有轻叹一声,他害怕如此,亦是害怕姑娘家因此而执着。

    思量最终,沈况淡淡道:“孙姑娘,这样你是不会快乐的。”

    孙浅斟闻言却是轻轻摇头道:“姜公子,如果喜欢一个人也会不快乐的话那浅斟宁愿如此。”

    一句说完,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如今这般场面其实怪不得谁,谁都没有对错,只是造化弄人,双方不能在一起罢了。

    一切说完,彼此也都明白了对方心意,沈况没有再劝说,孙浅斟也没有再表达。

    沉默中的孙浅斟偶尔会侧过头瞥一眼沈况,没什么目的,就只是想看一眼。

    沉默再沉默,也只能沉默,两两无言大概已是最好。

    不久后,离去的付春言回来了,她身后跟着的还有几名上菜的下人。

    因为都是女子,所以付春言一眼就看出妹妹刚刚哭过,付春言快步上前走到孙浅斟身边,孙浅斟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大抵是说明了方才的情况也告知这些才是自己哭泣的原因。

    付春言自也没追究,见房内气氛微妙,所以她淡淡道:“酒菜已经上来了,姜公子我们各自动筷吧。”

    桌上有一壶酒是专门为沈况准备的,在这里也没有那般约束所以付春言让沈况自饮自酌便好。

    而经过方才之事,沈况也想以酒冲淡心中思绪,所以告罪一声后便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孙浅斟见状说自己也想喝一杯,沈况闻言先是看向付春言,见她应允才给孙浅斟倒了一杯。

    不过女儿家终究是不胜酒力,只一小杯脸颊之上便满是嫣红。

    这顿谢宴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只是说结果好坏的问题。

    再之后的吃饭间,三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而彼此心照不宣都未再谈及感谢之事,相比之下孙浅斟也沉默了许多。

    付春言在家中设宴感谢沈况的事,父亲付逸林自然也知道。

    之所以没有阻止,也是因为沈况在这场裹挟之大局势中并不重要。

    钱茂伯将沈况的情况原原本本告知了付逸林包括今日再见时的异样感觉,回来之后再三思量钱茂伯觉得是年轻人的修为很是不低。

    付逸林对于沈况的了解都来自于江湖,今夜就当是个善意了。

    一顿谢宴并没有持续太久,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沈况也便打算起身告辞。

    自此之后,大家的交集渐少,孙浅斟大概也能慢慢将沈况遗忘。

    付春言和孙浅斟一路将沈况送到了府外,付春言本想派车马送沈况回去,不过沈况坚持说要自己走回去。

    送到府外,孙浅斟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她说想要再陪沈况走一段。

    沈况今日的态度本就不算多好,所以这时候便没在拒绝,而且身后也有付家护卫跟随不怕出意外。

    月亮已高挂,暮冬寒夜没有清风其实并不算太冷。

    两人一路走出很远都是处于沉默状态,后来沈况觉得已经送了很远了便让孙浅斟留步。

    “孙姑娘就送到这里吧,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府。”

    一直低头走路的孙浅斟闻言看向两人此刻身处的位置,再往前不远就要到主街了。

    那边灯火依稀,人影绰绰,往来人,赶路客,皆是就此别过。

    孙浅斟一下子有些紧张,她停下步伐,清冷的眸子带着不安看向沈况问道:“姜公子你以后还会来金陵吗?”

    沈况不愿骗她便直言道:“孙姑娘,离开后我可能就很少回来了,这里毕竟不是我的故乡。”

    也许是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所以孙浅斟并未有什么大的反应。

    她看着沈况,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这才问道:“姜公子,你能抱抱我吗?”

    只是问完,还不待沈况开口,孙浅斟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沈况,她带着哭腔道:“姜公子,不要太快就把浅斟忘了。”

    一句说完,她又立刻松开环抱住沈况的双手,退后两步与沈况施了个万福。

    “姜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从始至终,沈况未说一句,只是在最后他才轻言一句:“再见,孙姑娘。”

    月色清冷,此刻似乎独独照耀此处。

    孙浅斟已经跟着付家护卫离开了,而沈况尚还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这般女子。

    沈况很快收回那些驳杂的思绪,这么好的女子应该找一个能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才对,沈况也祝愿孙浅斟未来可以得一良配,永续佳缘。

    沈况又看了一眼孙浅斟离开的方向,之后便转身走入长街。

    只不过他还未走出两步便看到在那道路尽头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初始时还未有,想来才停下不久。

    马车上,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人正在疯狂朝着沈况使眼色,沈况笑着看着少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温酒。

    温酒示意沈况姜凝就在车厢内,而刚才的那一幕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哎,沈况心中长叹一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走到街角处,沈况笑着与温酒打了招呼:“温酒,好久不见啊。”

    沈况故作淡定,但温酒的脸色就比较难看了,他知道沈况方才的那件事很难解释。

    姜凝三人是从红尘阁离开没多久,闲来无事温酒说想在城中闲逛,姜凝也就答应了。

    温酒在外面驾着马车,姜凝和代双则在车厢内。

    温酒也自责,哎,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晚好奇,害了他的沈大哥了。

    “沈大哥。”温酒苦着脸回应道。

    “凝姐姐,是沈大哥来了。”虽然车厢里的姜凝知道,但温酒见她不说话,便想着主动挑起话题。

    不过温酒说完,只听车厢里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样的语气。

    沈况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可以解释的,所以只好朝着车厢厚着脸皮喊了一声道:“凝儿。”

    只不过换来的还是一个冷漠的嗯。

    温酒见状在沈况耳边小声道:“沈大哥,本来我们今日去红尘阁见那裴慕儿,凝姐姐就因为你与裴慕儿有过暗中较量,如今你被抓了个现行,我也没法帮你啊。”

    沈况低声苦笑道:“温酒,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酒却道:“沈大哥我都懂,是那姑娘主动抱你的,可是你也没拒绝啊!”

    “哎,这事儿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沈大哥,你跟我解释没用,你得让凝姐姐相信,我是无条件相信你的。”

    温酒话音刚落,只听车厢里传来代双的声音:“温酒,别嘀嘀咕咕耽误了赶路。”

    “好的,双儿姐,这就走,这就走。”温酒故作开口道。

    眼见着人就要走了,沈况厚着脸皮就要往车厢里去,温酒假意阻拦不得放弃了。

    而代双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况已经进了车厢。

    外面的温酒自知时机恰好,长吁一声驾车离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认真坦白

    车厢里,沈况见到了已许久未见的姜凝。

    这般相遇,即是重逢。

    沈况所以为的重逢会是惊喜与意外交织,是往日之种种浮现。不过两人视线碰撞处,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一种平淡,这本是相爱许久的恋人回归本真之时才会有的状态。

    姜凝今日穿了身黑色衣裙,一双眸子透着股清冷之色。

    沈况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所以愈发不敢直视姜凝的眼神。

    片刻后,沈况心中哀叹一声,该来的都会来,他还是自己主动坦白比较好。

    沈况缓了缓心神解释道:“凝儿,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坦白。”

    姜凝闻言却是置若罔闻,她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况。

    沈况见状只好自顾自地一五一十坦白道:“方才那位姑娘名叫孙浅斟,是我在来金陵路上救下的一名女子。因为我救了她,所以她今日说什么也要设宴款答谢我,我推脱不得只好来了。孙姑娘的目的我自也清楚,所以方才在饭桌上我就已经说开了,至于刚才她的大胆举动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见沈况一股脑地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就连一旁的代双都要忍不住笑了。

    认识沈况这么久,代双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况的这样一面。

    不过换个角度考虑,也正是自家小姐在他心中地位高所以他才愿意放低姿态。

    而这时,在车厢外忙不迭驾车的温酒笑道:“沈大哥,看你认错的态度不错,我替凝姐姐原谅你了。”

    温酒说完,沈况便听姜凝掩面噗嗤一笑:“还有什么没坦白的今天一并交代了,在南梁的这段日子还有没有招惹其他姑娘?”

    沈况这时也立刻反应过来,三人这是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的。

    沈况忙举起手臂道:“我发誓,一个姑娘都没招惹,孙姑娘的事也是个意外。”

    姜凝见状看向沈况忍不住道:“你呀,有了这般境遇,你让那位姑娘以后可如何把你忘了。”

    沈况无奈道:“有些事就只能靠时间冲淡了,时日一长她会忘了我的。”

    相识这么久,姜凝自也知道沈况的脾性,他总是不愿见到旁人因为自己而受伤害,所以很多时候他不愿做的太过决绝。

    之后,姜凝不愿与沈况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于是她又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若不是姜凝说起,受伤一事沈况都快忘了。

    沈况笑道:“伤已经无碍了,而且湘东王府的前辈还给了我疗伤丹药,不会留下病根。也多亏了上一次,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境。”

    说着,沈况虚抬右手,一股紫色真气立刻游走于沈况掌中,看那气势极为厚重。

    姜凝见状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归元境后期了?”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

    车厢外的温酒在听到沈况破境的消息后兴奋问道:“沈大哥,那你岂不是再有个几年就能突破至宗师境了。那到时候,沈大哥你就是比剑神前辈还要年轻的宗师了。”

    一想到这里温酒就愈发兴奋,自己大哥不仅是绝世天才还是宗师境高手那说出去多有面子。

    沈况闻言也笑道:“宗师境哪是那么容易就突破的,之后慢慢积淀,不着急突破。”

    温酒笑道:“沈大哥你说得对,慢慢来打好根基才是王道。哎,跟沈大哥你没法比,我这每日勤奋不怠也才刚刚万象境大圆满,看来我的天赋还是差了。”

    沈况笑道:“温酒,若你的天赋还差,那江湖上就没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了。”

    温酒闻言哈哈大笑,这道理极好。

    沈况与车厢外的温酒聊的火热,而姜凝就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直到两人谈完。

    等到两人慢慢不再言语的时候,姜凝看着沈况缓缓开口道:“听说你受伤也是为救一位姑娘?”

    姜凝一句问完,不仅沈况讶然,就连车厢外的温酒也立刻闭口不言,温酒明白这不是他该掺和的事。

    沈况自知不占理,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况自也知道姜凝不是真的生他气,只是自己终究是因为别的女子,而且还是一连两个。

    片刻后,沈况才缓缓开口解释道:“当时情景紧急我也无暇顾及其他,若是见死不救事后我也不会安心。”

    姜凝闻言却是故作生气道:“我又不是拦着你不让你救人,可你也要知道自己能力上限在哪儿了呀。也就是那老者因为秘法束缚一时间没能恢复巅峰实力,否则你现在能不能坐在这里与我说话还不一定呢。”

    说着,姜凝觉得心有怨怼便扭过头不愿再看沈况。

    沈况则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嘛,我若是死了,你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姜凝为沈况做了许多事但她从不在沈况面前提起。

    沈况不是傻子,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而此刻,自知理亏的沈况只能乖巧的坐在一旁接受姜凝的怨气。

    也许是说到最后懒得再说,所以在沈况说完,姜凝恨恨地抬起拳头在他肩头打了一下。

    一下子打完姜凝觉得尚还不解气,所以又道:“还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其他姐妹又怎么办?时雨妹妹和南乔都还有师父,灵山城中的林姐姐呢,难道你要我把你死的消息告诉她?”

    代双总觉得自己在车厢里待着有些别扭,所以之后她到了车厢外与温酒并排坐着。

    温酒见状代双从里面出来,笑道:“双儿姐我以为你早就要出来了呢?”

    代双闻言偏过头看向温酒,明明是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人,偏一副老持沉重的样子。

    温酒一看代双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服气,所以又小声道:“双儿姐,论修为我比不过你,可论这些情爱之事你差我远了?”

    代双见状奇怪道:“你也有心爱的姑娘?”

    温酒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代双的意思所以径直道:“没有啊。”

    而后他便听代双冷哼一声,温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小瞧了。

    温酒于是想与代双立刻掰扯掰扯,但代双却是一句话也不愿多听,偏过头不搭理他。

    车厢内,独留下沈况与姜凝。

    自康竹城一别,已逾四月光阴,如今再见本就亲密的两人只一个眼神就都回到了从前。

    见姜凝因为担心自己而与自己置气,沈况笑着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

    姜凝本想将手抽出来,但沈况力气大她抽出不得只好作罢。

    沈况随即又将她搂过揽在怀里,这一次姜凝没有拒绝,顺势靠在了沈况的肩头。

    “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沈况搂着她轻声问道。

    那些气恼本就不值一提,而此刻又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姜凝不再藏掖,她径直道:“过得不好,这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南梁与大魏开战几乎已成定势,如今我们真正在计算如何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会输?”

    “不一定。”

    “这些不应该是独孤将军该考虑的事吗?”沈况又问道。

    姜凝解释道:“如今大魏所要面对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便是独孤将军也分身乏术。又加之北地战事进展不顺,国朝内部几大门阀士族又蠢蠢欲动,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听到北地战事进展不顺沈况有些意外,从大魏与柔然以往的交战来看,战事虽少有焦灼但从不会进入这般局面,于是沈况问道:“北地战事进展因何不顺?”

    “从送信人送回的情报来看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一来大皇子元稹带着残余旧部投奔了柔然,他们对大魏军队很熟悉。二来也是由于这一次柔然部落举整个草原之力势要与大魏抗衡一回,八帐精锐尽出,所以想在短时间内拿下实在不易。而且在此次战事中,一个叫做高欢的将领极为显眼。”

    听到姜凝最后提及这个高欢,沈况思量之后道:“难道他出自齐州高氏?”

    姜凝点头道:“不过宇文将军既然敢用那就说明他的身份没有问题。”

    一句说完,姜凝又接着道:“其他人的消息想不想知道?”

    沈况知道姜凝说的其他人指的都是谁,所以他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从裴慕儿那里了解了一些,但沈况觉得姜凝应该知道更多。

    姜凝于是道:“医圣前辈在年后就带着时雨妹妹和湘儿离开了秋落城,后来只在灵山城出现过一次。前辈去见了灵山城外宝林寺的一名叫做空海的和尚。”

    听到姜凝提起空海大师,沈况的记忆便被骤然拉回到了逃亡路上途径镜花山的时候,那一次若不是空海大师出手他已经死了。

    至于记忆中的另一人,大概是已然飘远。

    姜凝没有察觉到沈况神色上的变化,她接着又道:“至于那位林姐姐,在前不久跟着林家商队赶去了绵思城了,好像是有批货物在绵思城出了问题需要她去处理。你莫要担心,不仅监天司派了人保护,我也派人暗中跟着了。独孤小姐也跟着云清幽前辈下山去了,我只知道她们后来在关风郡出现过一次。”

    听到姜凝说派人暗中保护林晚照时,沈况心头一暖。

    几人中他最担心的便是林晚照,而这一切姜凝都替他考虑到了。

    沈况下意识搂紧了姜凝的肩膀,他虽然未言,但姜凝能感受到。

    因为沈况之前就没想清楚为何韩师叔和云前辈都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秋落城,所以之后沈况问道:“韩师叔和云前辈怎么都在这时候离开?”

    姜凝闻言却也摇头道:“这些我也不清楚,不过可能与剑神前辈有关。”

    “我师父?”

    “嗯,父亲说剑神前辈和祝前辈做的是更大的事。”

    沈况明白,师父从来都有他的道理,时日一久他也便释然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小楼今夜月重圆

    月上柳梢头,街上人烟已逐渐稀少,温酒驾着的马车也就此到了他们下榻的别院。

    到了府门外,温酒大喊一声:“凝姐姐,我们到了。”

    说着他便扔下手中撺握的缰绳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紧随其后的是代双,很快沈况和姜凝也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见到姜凝三人回来,这时候已经有人过来牵了马车,要到后院安放。

    对于沈况,楼外楼的大多数人都不陌生,所以此番见了并不奇怪。

    虽然沈况本打算把姜凝送回府就回客栈的,但姜凝偏要留他在这里小酌一杯。

    说到喝酒,难免会联想到浮玉春。

    后来走过的这一路沈况也喝过许多酒,但到底是没有浮玉春有味道的。

    那掺杂了对于故乡与故人思念的酒水,只能留在昨日。

    姜凝盯着沈况想看他的反应,沈况自然不会拒绝,拉着她的手也便进府去了。

    温酒和代双跟在两人身后,温酒看着成双成对的两人边走边笑道:“双儿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想着找个夫婿?”

    温酒大咧咧地说完骤然感觉耳朵一痛,原来是代双的手已经拧在了他的耳朵上。

    耳朵吃痛,温酒顿时求饶道:“嘶,双儿姐,疼疼疼。”

    代双不说话,用这般动作回应了温酒的话。

    温酒眉头紧皱,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就不开双儿姐的玩笑了。

    代双拧着温酒的耳朵一路走进门才松开,温酒连忙揉了揉已经红了的耳朵不敢说半句狠话。

    代双懒得与温酒多话,打算直接回房。

    但温酒知道凝姐姐今晚有沈大哥陪,肯定无暇顾及他,所以他便想着再与代双掰扯掰扯。

    眼见代双就要离开,温酒忍着痛意小跑着两步跟了上去。

    温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方才才被惩治过,这才一会儿时间就又忘了。

    只听温酒又在旁说道:“双儿姐,我是认真的。你想想,你总不能一辈子陪在凝姐姐身边吧,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一句说完,代双立刻投去了个冷峻的眼神。

    温酒见状急忙后退半步摆手道:“双儿姐,我不说了,不说了。”

    代双懒得与温酒纠缠,所以留下一句别再跟着我了,就径直离开了。

    不过温酒没有善罢甘休,他懒懒地又慢慢挪步跟了上去。

    而代双见他没再多话便也没有再阻拦。

    而温酒见代双没有阻拦,他则快步又走到了代双身边。

    “双儿姐,你待会儿要去干啥?”

    代双恍若未闻。

    温酒见状也不气馁,又问道:“双儿姐,我能跟你一起吗?”

    “双儿姐,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双儿姐,你要不要再溜达一会儿?”

    温酒就像个不会累烈马一样,即便代双半个字也不回答他还是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着。

    到最后,代双实在受不了,索性站定脚步转过身看向温酒无奈道:“温酒,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酒见状则叹道:“哎,这不是看沈大哥和凝姐姐成双成对我无聊嘛。”

    代双闻言气笑道:“无聊你可以找点事情做啊,金陵城这么大,你大可以出去祸害别家姑娘。”

    温酒闻言却是故作老持地摆了摆手道:“双儿姐,这我就要说你了,祸害人家姑娘这种事是不道德的,我温酒正人君子干不来那种事。”

    代双见他说的大义凛然冷哼一声道:“温酒你还不知道吧,这金陵城可是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公子小姐,甚至是郡主公主都应有尽有,你只要骗回来一个往后你就发达了。”

    温酒闻言依旧不为所动:“双儿姐,你的觉悟还有待提高啊。”

    一句说完他忽而心意微动,眉宇之间带着坏笑道:“双儿姐,既然金陵城内的年轻俊杰如此之多,那你怎么不找一个,要不要我出去帮你物色物色。”

    温酒话音刚落,代双无情一脚便踹了过去。

    但温酒早有预料,一个健步后撤躲了过去。

    之后他也不在此久留,边跑边放声笑道:“双儿姐,我可去了啊,帮你找到了你也不用谢我。”

    代双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揍他,看着温酒远去的背影,代双莞尔一笑,到底是少年人心性。

    另一边,与温酒和代双分开后,沈况跟着姜凝去了她的小院。

    楼外楼的这座临时下榻别院很大,其中还有不少空置房间。

    姜凝的这座小院清净雅致,也是专门给她留的。

    两人虽分别许久,但那些留恋与爱慕始终未曾消散。

    沈况跟着姜凝去了她的闺房,因为已不是第一次进,而两人如今关系也不一般,所以沈况早没了从前的那般扭捏。

    进了房间后,姜凝让沈况随便坐,她则慢步走到妆台前解下头钗,梳理妆发。

    沈况坐在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而视线全然落在了姜凝的背影之上。

    有些重逢始料未及,但相思翻涌只在顷刻之间。

    沈况希望这般画面可以定格,她是一位好姑娘,自己该珍惜。

    从前沈况也曾抱怨过为何独独自己这一路需走的这么累,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帮着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今生死已淡,但他们都还在。

    如此想着,思绪很快想入非非。

    坐着梳妆的姜凝久久未听沈况开口,她手上动作不停,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他。

    姜凝见沈况盯着自己这边一动不动,便也知道他是在发呆。

    姜凝也笑着望着沈况,她想从沈况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浅影。

    自康竹城一别,他们已许久未见,但两人之间的情思与爱慕未曾减少半点。

    眼前男子是她心仪之男子,她久看不厌。

    其实姜凝明白,沈况他和自己一样,一个人经历了再多,也只愿说些顺利事让身边人安心。

    离开大魏之后的这一路,她知道他走的还算安稳,不过也并非一帆风顺。

    如此看着念着,不知不觉间倒是她的思绪也跟着飘远。

    率先回过神来的沈况看着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略显空洞的姜凝便知道她也在想事,沈况起身慢步走了过去。

    直到沈况从姜凝手中拿过木梳,姜凝才反应过来。

    姜凝想抬头去看他,沈况则暖声道:“别动,我来替你梳。”

    姜凝闻言便乖乖坐正身子,她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以及正为自己梳妆的沈况,这般画面,她曾想过。

    沈况手握木梳一遍遍替她梳理秀发,他时而也会抬眼看一看铜镜中的姜凝,那是他心爱的姑娘。

    “凝儿,谢谢你。”沈况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轻声呢喃道。虽只是一句简单的感谢,但其中包含太多情感,旁人不知,他们彼此最为清楚。

    姜凝微微侧过身,抬起双臂环抱住了沈况的腰。

    此刻她不再是楼外楼姜氏的大小姐,她只是一个满心思念心仪之人的姑娘。

    姜凝将脸庞贴在沈况的身上,这一刻她觉得无比心安。

    “我们之间,何需说这些。”她柔声道。

    沈况轻轻抬手放在了她的青丝之上,缓缓抚摸。

    他缓缓道:“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足以不用说这些感谢的话,但我不能将你做的视为理所当然。你耗费心力都是为了我,我若熟视无睹,与禽兽何异?而且姜伯父若是知道,也不会放过我的。”

    姜凝听着沈况稍显蹩脚的情话,又觉开心有觉好笑,她羞赧道:“哼,原来是怕爹爹怪罪你。”

    沈况则立刻笑着解释道:“姜伯父知道我的为人,如何会怪罪我。我发誓,方才言语,句句发自内心,如若有假,我就......”

    沈况还欲说些什么但姜凝却是伸出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姜凝轻声道:“我相信便是,何需说这些重话。”

    沈况闻言心头一暖,他用力愈发搂紧了姜凝。

    沈况在心中暗自发誓,此生若是辜负眼前女子,不得好死。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在窗台之上,透过妆奁沈况可以看见些许月色。

    白色的月光与黑色的裙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个沈况都看不厌。

    他们之间的爱恋没有那般轰轰烈烈,自始至终都只是平静如水。

    也许两人早已忘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陷入爱河的了,但他们一定不会忘记深爱对方。

    如此相拥,生生世世也不嫌多。

    片刻后,相拥中的两人被迫分开。

    屋外响起敲门声,是方才的吩咐,如今厨房的人端来了酒菜。

    姜凝红着脸有些意犹未尽的从沈况怀里起来,沈况凝望她的脸庞,低下头在她额头之上重重亲了一下这才去开门。

    端菜的人见到沈况极为客气,“见过沈公子,这些小姐要的几样小菜。”

    下人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进去打搅,所以他托沈况端了进去,自己则快速离开了小院。

    关上房门,沈况将酒菜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整理完妆发的姜凝辞了也缓缓走到了桌边。

    坐下后,沈况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如此这般已是久违。

    姜凝刚端起酒杯,沈况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况闭上双眼,回味其中的味道,正是自己很久之前喝过的那般,不曾变过。

    姜凝知道沈况已经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但今夜开心,她也便没有拦着。

    兴起之后,沈况将自己后来在南梁的经历与姜凝分享了一遍,也不管她知不知道。

    比如夏修三人,也比如志同道合的乐正客,还有齐云山上已变化极大的祝虎月,又在枝江城偶遇了南下的元大光四人。

    垂野和元大光还是如常的拌嘴,老厨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说了许多事许多人,唯独没有谈及那个人。

    沈况没有驱散酒气,任由自己喝醉,但姜凝始终清醒。

    她耐心听着沈况的讲述,直到最后,他甚至没有提及偶遇封叩山弟子一事。

    两不相见不代表就能两忘,姜凝知道那两个字对沈况来说永远无法释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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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