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起舞
厢房本不小,但一下子涌进来六个人多少也会显得拥挤。
庾信几人进来后仿若卸了周身疲惫,各自找位子懒洋洋的坐了下来。
谢思和颜青山倚着窗台看那窗外河景,窗外清风萦绕,碧波荡漾,水烟开来,谁家女子坐立船头,抚琴低唱。
厢房视野极好,放眼处两岸风光尽收眼底。
另一边,庾信与沈况笑言道:“想必姜兄从方才苏妈妈身上也感受到了,此地可不是那等俗气的胭脂窟可以比拟的。”
说着,庾信便领着沈况到了另一处窗台边,遥遥望去,秦淮两岸尽是数不完的风流。
沈况闻言接过话道:“的确与寻常看见的不一样。”
庾信笑道:“此处风月话不尽,道是寻常俗客来。我等凡夫俗子在这般美景之下不值一提,倒是此间闲情少有,收于心可得短暂交融。”
一句说完庾信自顾自地笑了笑,“扯得远了,说到底我是喜欢这里的,无关于情爱之事。”
房中几人,颜青山和谢思,沈况和庾信,黄九郎和萧成业各自闲话。
沈况站在窗台前远望,庾信的话他听的清楚,那种感觉他自是省的。
视线飘远处,是那画舫轻摇,是那流水入眼,彷徨时光在此定格,一时间过往些许事一一浮现脑海。
庾信见沈况站立不语,也没有出言打扰,跟着欣赏景色。
有些入人心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那般虚无缥缈所爱之人能为之沉醉。
苏枕离开后,不多时便有随侍的女子端来醇酒糕点。
房门轻响,离着最近的萧成业应了一声,“进来。”
房中几人视线也随即落在了门口。
房门被打开,最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是一位身穿一袭淡绿色长裙的姑娘,姑娘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而沈况最先看见的是她青丝上的那个步摇,一步一摇。
姑娘家脸上已经画好了妆容,眉心上的花钿是四瓣之梅花,眼妆、腮红、斜红皆是恰到好处。
姑娘模样秀美,姿容娇好。
庾信几人看见这位姑娘后,显然都有些诧异。
推门进来,姑娘先一步对几人施了个万福,而后自我介绍道:“小女子裴慕儿见过几位公子。”
萧成业闻言大喜过望,他转过头看向庾信几人,似是在说哥几个看见了吗,真的是慕儿姑娘。
倚在窗边的谢思和颜青山相视一眼,也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随后,两人和庾信一起快步上前各自与裴慕儿作揖道:“见过慕儿姑娘。”
见礼完毕,四人随即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稍稍侧过身子让裴慕儿进来。
紧随庾信之后的沈况在听到女子的自我介绍后便想起方才那位中年妇人口中的裴慕儿。
沈况和黄九郎因为都是第一次见裴慕儿,所以是在庾信四人见礼完才各自回礼的。
黄九郎作揖还礼,沈况则还以江湖人的抱拳。
裴慕儿深处红尘场,早就有了个七窍玲珑心。
在见到沈况和黄九郎这两个生面孔后她难免多看了几眼,京城有名的贵公子裴慕儿不说都认识但起码都有个眼熟,但眼前的沈况和黄九郎她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简单见礼之后,庾信也便与裴慕儿介绍起了沈况和黄九郎。
“慕儿姑娘,这位是姜疑姜兄,是我偶遇的一位江湖侠客。我与姜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成业旁边这位是黄九郎黄兄,是姜兄的朋友。”
单从庾信的这一番介绍裴慕儿也便能看出,两人中明显沈况的地位更高。
庾信说完,裴慕儿笑问道:“慕儿观姜公子仪表不凡,想来是出身大梁名门大派。”
裴慕儿的这句话虽然说的平淡,但若换个思路想便能看出,她是在无形中确认沈况的身份,且有以一种不唐突的方式。
裴慕儿说完,庾信看向沈况,既有让沈况自言的意思也是在无声询问这个问题是否合理。
沈况神色如常只是淡然道:“在下师门只是一介名声不显的小门派,恰好师门有些传承才得以延续至今,不提也罢。”
裴慕儿笑道:“姜公子过谦了。”
裴慕儿说完,庾信也跟着笑道:“身份高低都是外事,交朋友对胃口才最重要。”
初次见面裴慕儿倒也没有太多的寒暄,她领着几名姑娘进门后便放下了带着的食盒,她浅笑道:“这些都是苏妈妈吩咐准备的酒水与糕点,这一盒是慕儿亲自做得希望合乎诸位公子的胃口。”
一旁的萧成业闻言急忙笑道:“既是慕儿姑娘的手艺,我等定要捧场。”
裴慕儿闻言嫣然一笑:“谢过萧公子。”
裴慕儿会亲自来庾信几人的确有些意外,红尘阁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但裴慕儿亲自过来见礼却是头一回。
裴慕儿没有在此寒暄太久,一番简单的交谈后她便带人离去了,且说她就快要登场了请庾信他们多捧场。
几人闻言自是笑着应下。
裴慕儿离开后,萧成业难掩激动,哈哈笑道:“庾信,今日跟着来的不亏吧!”
庾信也笑道:“回去被父亲责罚我也心甘情愿了。”
一旁的谢思听了也不免笑道:“咱们来过的这些次里,慕儿姑娘还是第一次来。”
颜青山闻言却是笑容和煦,自信道:“大概是来见我的。”
这一句出口,难免被其余几人口水淹没。
见几人笑言,庾信偏过头看向沈况笑道:“姜兄,慕儿姑娘的姿容是不是当得起美若天仙?”
沈况点头附和,裴慕儿的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但于沈况而言,他觉得这裴慕儿同样不是善茬。
而庾信就像看出了沈况的心思一样当下又自顾自地道:“慕儿姑娘虽然美丽动人,但身处这种地方的女子哪一个会是善茬,姜兄看看就好可莫要沉醉其中。”
谢思三人闻言也笑着应和道:“哥几个爱美但绝不好色。”
沈况点头笑道:“是这么个道理。”
裴慕儿亲手做的点心味道很好,就连沈况也一连吃了好几块。
后来几人又在房间里坐了没多久,便有人过来轻唤说是慕儿姑娘快上场了,庾信几人闻言便急匆匆下楼去了。
走出厢房后,小楼中驳杂的吵闹声便萦绕在了耳畔,也有不少像沈况几人这般刚刚离开房间的,想来都是如庾信几人这样有些身份的。
在那名姑娘的带领下,六人很快到了一楼一处视野绝佳的地方。
沈况几人周围座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所以目前还空着不少,而在远些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沈况坐下后,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进场,当下沈况几人边上的一桌也坐了四人,再有就是稍稍靠后的一桌坐着一对主仆。
沈况视线落过去的时候,那对主仆显然也意识到了,纷纷投来视线。
沈况有些惊讶,竟还有男扮女装来这种地方的,不免自笑一声。
那对主仆看到沈况的反应后都难免皱了皱眉头,名叫长卿的侍女看向自家小姐咬牙恨恨道:“小...公子,那人也恁的讨厌了些。”
名叫徐嫣然的姑娘穿的是一身男子装束,头顶也束了各发髻。
徐嫣然闻言却是让长卿消消气,她也不喜欢方才那人的反应,可对方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
“长卿我们好好看舞便是,莫要多生事端。”
但长卿还是有些不顺畅,她看着已然转过身去的沈况道:“公子,那人是和庾信庾公子他们一起来的。”
方才徐嫣然也没仔细看,这会儿听到长卿的话才发现沈况周身坐那几人竟是庾信、颜青山、谢思和萧成业。
“除了那人,还有一个生面孔。”长卿念道。
徐嫣然在沈况他们六人身上看了一眼,唯独沈况一身江湖人的打扮。
“可能是庾信他们的侍卫吧。”徐嫣然道。
长卿闻言也点了点头,虽然不太可能,但她也懒得再想。
徐嫣然的视线从庾信几人身上离开后便又落在了并排坐在另一桌的四人。
“段宣他们也在。”
长卿闻言掩面笑道:“那他们说不定会为了慕儿姑娘生出争执。”
徐嫣然闻言也笑道:“诗会还未开始就先结下梁子,那今晚的诗会一定很精彩。”
长卿闻言却是摇头道:“论文采段公子他们和庾公子几人差了太多。”
徐嫣然却道:“年年摘抄也总有找到几首好诗的时候,就看今年有没有更好的了。”
长卿笑道:“四馆的那些先生教习明明都知道他们是抄的为何每年还不管?”
徐嫣然道:“一来是段宣他们几人文采确实是半桶水,二来先生们也是想让诗会更有意思,年年如出一辙的吟诗作赋,时间一久就没什么看点了。”
听到这里,长卿忽然想起一事:“公子,难道那人是庾公子他们请来专门对付段公子他们的。”
徐嫣然道:“也许吧,他们各有能压制住对方的方面,可能今年庾信他们想在武之一道也压过段宣他们一头。”
徐嫣然说完,长卿在双方身上各自看了看,虽然诗会还没正式开始,但长卿已经觉得会很精彩了。
京城小团体众多,庾信四人是一,这段宣几人也是。
而且段宣这一拨人都是武将后代,向来看不起庾信这种掉书袋的才子。
当然,这些话也就是小辈们在一起放狠话的时候说,自不是真的看不起,否则少不了要挨全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文人的笔可比刀子更能杀人。
庾信和段宣他们有过节有梁子,不过不涉及你死我活这般,大都是小辈们之间争胜的吵闹,所以啊旁人见了更多是看个热闹,所有人也都清楚。
一楼陆陆续续又进场了许多人,慢慢的,舞台下的空位也渐渐坐满,坐满后反倒安静了不少。
原本空旷的舞台又上去了几名伴奏的姑娘,他们拿着乐器坐在一边等待着主角登场。
长卿见有人登台便小声兴奋道:“小姐,要开始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相邀
琴声与那琵琶声最先起奏,尚还未见裴慕儿的身影,侠气与那潇洒气最先笼罩。
舞台下,庾信几人已经懒得再跟段宣他们斗嘴,是骡子是马今晚就能见真章。
段宣扬言今晚在诗文一道也要压过他们一头,萧成业嗤笑一声,觉得听了今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段宣见状却是不管,颇有些自信。
沈况从庾信口中也知晓了另一桌的段宣四人,双方之间自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多像是公子哥之间的争强好胜,各自都遵守着一定的准则,美其名曰君子之争。
节目已然开始,台下也骤然安静。
这一会儿,琴音越发轻快了几分,也是在这般乐曲中,众人期盼已久的裴慕儿终于出现了。
与方才不同的是,姑娘家此刻换了一身红色裙装,她发髻轻盘,插一支木簪,多有些女子英气。
姑娘家姿容本就极美,如今这身装扮更引人注意。
在沈况几人后方,徐嫣然和侍女长卿看到裴慕儿登台后都有些激动。
裴慕儿身形舞动的极为秀逸,双臂长袖飘摇来回摆动间,配合乐曲,营造出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仿若江湖就在这小小舞台当中。
看了片刻后,徐嫣然缓缓道:“听说裴慕儿的这支舞是从一场武林争乱中得到的灵感,如今看来江湖气的确颇重。”
长卿闻言先是想了想,而后喃喃道:“武林争乱?最近这些日子江湖中好像没出过什么动,乱?”
徐嫣然轻声道:“咱们大梁江湖没有不代表北魏也没有。北魏康竹城的那场围杀天下皆知,即便没有亲眼看见,多少说书先生凭此编纂出了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江湖故事。我听说裴慕儿是从参与过那场围杀的人中了解到的那次事件,但至于她为什么要创作这么一支舞就不得而知了。”
北魏康竹城的那场围杀长卿自是知道,不仅是因为被围杀的主角是北魏东海沈家唯一幸存之人,更是因为消失多年的南柯剑神李成仁和狂刀祝潭也在那场围杀中相继出现,此外还有北魏皇室及一大批北魏江湖门派和豪阀大族,影响不可谓不大。
长卿道:“裴姑娘可能是仰慕那位沈公子吧!”
徐嫣然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个名叫沈况地年轻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在裴慕儿起舞后不久,又有六位身着黑色素裙头钗木簪的姑娘也随即上了台。
一袭红衣的裴慕儿在舞台上极为惹眼,她身姿摇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惹人注意。
这般舞蹈不似江南小家的婀娜娉婷,别有一种塞外边疆,江湖驰骋的豪迈,故而惹得座下众人连连称赞。
飞沙聚与散,刀剑显光寒,一副江湖画卷,百样波云诡谲。
沈况一时间也看得入迷,曾以为的舞蹈多是轻柔绵软诉说多情旖旎,此般侠气倒是不常见。
但在安静欣赏中,沈况心中还犹有一个疑问,他总感觉裴慕儿的视线时常会落在他这边。
这不是臭美亦不是自负,而是江湖走遍的一种直觉,裴慕儿似乎在刻意注意他。
与沈况而言这种感觉其实不好,沈况回想自己在南梁的这一路,除了与那位太子萧统的手下有过大过节外其余并未招惹什么人。
庾信几人身子端坐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舞姿,就连一旁的黄九郎也敛了神色安然看着。
瞧见这般模样,沈况甚至会诧异这红尘阁怎会是烟柳之地。座下看客不仅无任何荒淫之色,甚至还有种别样的艺术感,让人以为他们是在与艺术共舞而不是单纯的馋人家美貌,如此看来倒是沈况自己最俗气。
琵琶的肃杀之感与裴慕儿有力的身姿恰到好处的把围杀的紧张与孤寂感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看到最后沈况又有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般感觉说不上好坏,但若是与和进入此处的那股熟悉感放在一起,冥冥中沈况就不得不让多想了。
许久之后,一曲舞罢。
裴慕儿与其余六位姑娘并排而立对座下看客齐齐鞠躬致谢,台下看客掌声不断。
待客人激动的心情平复了片刻后,一袭红衣的裴慕儿开口道:“多谢诸位今日能来此捧慕儿的场,这支舞是我从北魏康竹城的那场围杀中得到的灵感,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望诸位担待。”
裴慕儿介绍完,台下拥簇者早已齐齐高喝舞蹈极好。
便是庾信几人闻言也不免齐齐鼓掌,庾信笑道:“慕儿姑娘的这般舞姿我还是第一次见,难得有如此英气的一面,没想到是从那场围杀中得到的灵感。”
另一边的萧成业当下也跟着笑道:“好看好看,姑娘家身上的豪气都比某些人强。”
萧成业明说暗指,另一桌的段宣自是听的出来,段宣笑道:“慕儿姑娘的才情也压某些人一大头,我都替你们羞愧。”
这般相互间的拌嘴庾信没管,他看向沈况本想再说些什么但骤然看沈况脸色似乎有些变化,庾信缓缓问道:“姜兄,你这是?”
有些话停在了嘴边,没能径直说出来。
沈况的思绪早在裴慕儿说起康竹城的那场围杀后就飘散在了各处,沈况一时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但似乎都不算合理。
恍惚间,沈况觉得自己出现在南梁后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旁人眼中,一点不差。
庾信开口后,沈况渐渐收了思绪淡淡道:“没什么庾兄,我本江湖客见到这般舞蹈难免入神了几分。”
庾信闻言便也信以为真,笑道:“慕儿姑娘今天的这支舞的确惊艳,姜兄第一次欣赏出神很正常。”
“北魏康竹城的那场围杀姜兄可曾听过?”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略有耳闻。虽不曾亲眼见过,但今日也算身临其境了。”
沈况的话自是过誉,庾信笑了笑,只当是沈况的极高评价。
徐嫣然是从始至终仔细看完的,不知为何,当裴慕儿在台上鞠躬致谢的时候,徐嫣然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沈况身上,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直觉。
徐嫣然看向那个腰佩长剑的青衫客,只当是先入为主把他当成是那沈况了。
一曲舞罢,裴慕儿便在众人的目视中下了台,听说待会儿还会有节目,只需稍等片刻就好。
在此场间间隙,早早等候在旁的侍女开始为各桌客人添茶加水,需要糕点的客人她们也会迅速取来不耽误客人享用。
萧成业和黄九郎聊的颇为投机,两人此刻正在交流对于方才那支舞蹈的感想。
萧成业算是有几分才气的,但其实他对诗词歌赋的兴趣有却不大,他更喜欢与人胡天海地的闲话,这般开心更甚。
而黄九郎的性子里既有文人的雅淡也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性,所以很对萧成业的胃口。
黄九郎对于一些杂七杂八的怪谈趣闻了解极多,一来二去两人也算臭味相投了。
颜青山和谢思相对文雅些,两人在旁思量能否作出几首好诗来形容此舞,不然可惜了。
相比之下沈况和庾信随性许多,庾信笑着向沈况询问从方才裴慕儿的动作中能否看的出她的武学造诣。
这个问题沈况还真没想过,但庾信的话给了沈况提醒,裴慕儿不简单似乎也在她的武学上,沈况回忆方才的一幕幕,裴慕儿似乎有着不弱的境界。
沈况笑言道:“虽然说出来有些伤人,但裴姑娘的武学天赋确实比庾兄你高。”
庾信闻言摇头轻笑,他倒是不觉得被打击了。
“哈哈哈,其实我知道,就是不死心而已。姜兄,你习武是生来就能这般融会贯通吗?”
沈况摇头道:“庾兄可不能总想着一步登天。武学一道天赋占其一但更为重要的还是勤勉与刻苦,有天赋又勤勉渐次登高的速度自然比别人快。但若是没有天赋,勤勤恳恳修行速度虽然慢些,但也有成为高手的机会。”
庾信闻言点了点头,此刻也算是时机成熟了,所以庾信笑道:“其实也不怕姜兄你笑话,我有一事想要麻烦姜兄。”
沈况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另一边的段宣四人。
庾信见状笑道:“看来是瞒不过姜兄了,没错就是和段宣他们有关。”
沈况道:“庾兄开口便是,若是能帮我自不会推脱,但若不能帮我也不会逞强误了庾兄的大事。”
庾信闻言道:“有姜兄你的这句话就够了,输赢无所谓,我就是想杀杀段宣他们的锐气。”
“庾兄但说无妨。”
庾信随即淡淡道:“这事还与上元诗会有关,诗会除了要比赋诗这主要一项其实还有些夹杂偏项,比如点到为止的比武。我们与段宣他们相互争胜都只是为了好玩,关系其实不算差。争胜争胜,大家自然都想压过对方一头。段宣他们四人都是出自武将世家,自幼习武,故而论身手在同龄人中他们都是佼佼者,而相比之下文采一道就稍微差些。
每次上元诗会前他们要么找几位强有力的帮手,要么自己摘抄几首诗词临时用,评比的先生们当然都知道,为了增添些趣味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他们赢不了。可在比武一途,不论是我们还是其他人都不是段宣他们的对手,今年恰好遇到姜兄你所以我就想请姜兄出手给他们出个难题。”
沈况闻言笑道:“麻烦算不上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正好狐假虎威跟着庾兄你们凑凑那诗会的热闹。我不敢保证一定赢,但自会尽力。”
沈况说完,庾信立刻给沈况斟了一杯酒,他笑道:“有姜兄的这句话就够了,赢不赢都在其次,我主要是看不惯段宣的嘴脸。”
“比试可有什么规则?”沈况问道。
庾信笑道:“点到为止不出手伤人都可,有些皮外伤是可以理解的。”
沈况笑着点头,意思他自是明白。
双方这般的争胜无足轻重,对方几人的修为还算不差但与沈况比起来还有差距,沈况一位可以稍稍出手,输赢可根据形式判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奇怪的熟悉感
今日能在此见到裴慕儿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更不说能看上她的两场表演了。
秦淮岸边,有名气的秦楼楚馆里大多都有几位叫得上名字的清倌人,俗称头牌。
红尘阁里名气最大的当属裴慕儿,不仅是在阁里,在整个秦淮河乃至金陵城裴慕儿都极有名气。
除了出众的容貌,女儿家的才情亦是不俗。
这不,在等候裴慕儿再次上场的间隙,座下看客们三两交头接耳,大抵都是在说这一趟来对了。
另一边,段宣四人也在讨论。
四人中,一位名叫薛平川的年轻公子眉眼带笑道:“哥几个,今晚的诗会听说慕儿姑娘也会参加,到时候咱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段宣闻言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而后得意笑道:“论打架,咱们可还没输过。”
一旁正与黄九郎闲话的萧成业听到两人谈话后笑道:“薛平川不是我说你,你块头大归大,但你觉得你这样的慕儿姑娘会喜欢?”
薛平川听到萧成业贬低自己相貌难免反驳道:“说不定慕儿姑娘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薛平川一句说完,萧成业笑得乐不可支。
“平川啊,有自信是好事,但切莫自负啊!”
段宣见状也跟声道:“萧成业,论相貌你也不如何,得意个什么?”
萧成业闻言敛起笑意道:“兄弟虽然没什么长处但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像慕儿姑娘这般的仙子我等只可远观。”
说着萧成业看向谢思他们,萧成业指了指几人道:“别的不说,像谢思、颜青山这样的可能更好些。”
段宣闻言瞥了几人一眼,倒也的确,论相貌他们这几个确实不如庾信他们。
青衫折扇,书生公子,大抵是更招姑娘喜欢。
但最让段宣看不惯的是,庾信几人中唯一那个佩剑的生面孔也俊秀的一塌糊涂,这贼老天多少是有些偏心了。
萧成业见段宣的视线落在沈况身上便跟着笑道:“段宣你也别嫉妒,姜兄虽然是江湖中人但这模样连我都得避让三分。”
沈况闻言则先一步与段宣抱拳致礼,“在下姜疑。”
段宣见状也抱拳回礼道:“段宣。”
见沈况还算有礼,段宣脸色稍稍好了些,他随即看向沈况好奇问道:“阁下一介江湖人怎么跟他们这帮读书人混在一起?”
沈况淡淡道:“江湖朋友投缘即可,不管出身身份。”
庾信闻言也笑道:“是极是极。段宣,也不怕提前告诉你,姜兄是我招揽的好手,今晚就由姜兄代我们跟你们过过招。“
段宣闻言来了兴趣,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沈况两眼,除了模样惹眼其余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段宣笑道:“也好,那晚些时候我好好领教一下姜兄的身手。”
沈况笑道:“领教不敢,切磋而已。”
三两句话下来段宣觉得沈况颇对他的胃口,他端起一杯酒对着沈况遥遥举杯,沈况则同样举杯,而后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江湖朋友一杯酒,胜过千言万语。
一杯饮尽段宣笑问道:“敢问姜兄师承何派?”
沈况道:“在下来自春江郡,师门只是一无名小派,不提也罢。”
听闻沈况来自春江郡,段宣道:“原来姜兄来自春江郡,那姜兄一定知道乐正家。我与乐正家的那位大公子乐正客也算相熟,赶明我可以帮着姜兄引荐引荐。”
沈况闻言点头道:“春江郡乐正氏谁会不知道,那位大公子我也远远见过几次,气度不凡。”
段宣笑道:“我听说后来他一个人闯荡江湖去了,倒是潇洒。”
三两句言语,如此也便相熟了。
众人等候间隙,后方。
徐嫣然和长卿简单尝了几口红尘阁里的果酒,姑娘家都还能接受淡淡的酒味,而且此处糕点味道也是极好,徐嫣然一连吃了几块。
长卿百无聊赖便关注起了庾信和段宣几人之间的斗嘴。
长卿笑着指向前方道:“公子,他们吵起来了。”
徐嫣然闻言看向长卿道:“你好像很感兴趣。”
长卿眨了眨眼笑道:“无聊嘛!小姐你听到了吗,那人说他叫姜疑,是春江郡人氏。”
徐嫣然点了点头道:“他还和段宣聊的很投机。”
长卿喃喃道:“可能都是习武之人有共鸣。对了小姐,你能看出姜疑他的境界高低吗?”
徐嫣然摇头道:“看不真切,想来那人境界不低。”
长卿闻言又问道:“小姐,你觉得他能赢得了段宣他们吗?”
徐嫣然看了沈况几眼后道:“不好说,庾信既然找他作帮手多半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耐心等着看便是。”
长卿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多看几眼之后这姜疑好像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徐嫣然闻言笑着看向长卿,长卿在感受到自家小姐的视线后也回看过去,见小姐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有另一种意思。
长卿立刻心领神会急忙抬手解释道:“小姐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没那么讨厌又不是不讨厌了,方才他莫名其妙的冲我们笑,现在想想还是惹人厌。”
徐嫣然却是道:“也许他只是无心之举吧,总之不要上心就是。”
两人说话间,原本空空的舞台上,换了身水蓝色衣裙的裴慕儿手拿琵琶缓缓走上了舞台。
在其后还有几位伴奏之人,老少皆有,俱是女子。
座中看客再次见到裴慕儿后心情又不免激动了起来。
登台之后,裴慕儿没有太多言语,她先是对着台下鞠躬致敬而后轻轻座下,她竖立琵琶,开始轻轻抚奏。
袅袅乐曲声逐渐在舞台中央回响,这一回再不是金戈铁马的江湖侠气,曲风一转又回到了此间人身处的烟雨江南。
似有一女子撑伞在雨中慢行,不知何时,女子身形微顿,轻轻回首,眼眸中满是多情。
在那小巷深处,有一年轻公子身影逐渐消散,再不回头。
此间人散,但不知他日之重逢会在何时。
俗人常说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一点微念,一点心动,一点眸深,一点愁容,又有哪个是能现于的。
舞台之下,长卿在听了片刻后难免感叹道:“公子啊,难怪裴姑娘这么招人喜欢。”
徐嫣然闻言轻笑一声道:“出色的女儿家总是会让人不自觉仰慕的。”
舞台中央,裴慕儿轻弹琵琶,眼眸轻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视线在台下客人身上掠过,最终似是落在了沈况身上。
在确认裴慕儿真的在看沈况后,庾信用肩膀碰了碰沈况笑道:“姜兄,慕儿姑娘在看你。”
沈况道:“是看庾兄你才是。”
庾信笑道:“姜兄莫要谦虚,是不是看我还不是一眼就知道。大概是座中江湖人寥寥,姜兄你又惹人注意,慕儿姑娘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你了。”
庾信不明白,但沈况却是有了种异样的感觉,沈况觉得这位裴慕儿姑娘好像认识自己。
后方,长卿也注意到了裴慕儿视线落下的位置。
“公子,裴姑娘是在看姜疑,难道他们认识?”
徐嫣然道:“我也看不出来,不过裴慕儿似乎是注意到了那人。”
徐嫣然一时间想不出问题的症结在何处,她和长卿一样都有这种感觉,但似乎又无法解释。
裴慕儿的这一段小曲儿轻弹时间稍短,所以很快也就结束了。
座下客人虽然听的不尽兴,但能一睹慕儿姑娘芳容且能欣赏到慕儿姑娘的舞姿与技艺已是足够。
后来裴慕儿下台离去,很快又有其他姑娘上了台。
只不过台下客人显然没了最开始的兴趣,已有不少人渐渐离场,或是直接离开,或是回到各自厢房。
庾信几人也有这般打算,所以待周遭人走了些后他们也准备起身返回二楼。
只不过几人尚还没走出几步,一位姑娘忽而走到沈况面前叫住了他。
“公子可否停步?”
一行几人闻言看向说话的那位姑娘,沈况有些诧异的确认道:“姑娘是在与我说话?”
女子点了点头,而后施了个万福。
“奴家青宁见过几位公子。”
庾信最先反应过来,认出青宁是先前跟随裴慕儿去往他们房间其中一位姑娘。
“青宁姑娘。”几人都礼貌问候道。
庾信随即道:“青宁姑娘是专程来找姜兄的?”
青宁闻言点头道:“是我家小姐要我来请姜公子过去一叙。”
庾信闻言先是好奇地看了看沈况,而后才道:“是慕儿姑娘让你来的?”
“庾公子猜的没错,就是小姐让我来的。”
沈况闻言则道:“我与你家小姐素不相识,青宁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青宁笑道:“青宁不会认错,小姐点名说是与庾公子一道的那位佩剑公子。”
沈况闻言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庾信,随即又看向青宁问道:“你家小姐找我所为何事?”
青宁摇头道:“小姐没说,公子去了自会知晓。”
庾信闻言笑着怂恿道:“姜兄,这般好机会不去可惜了。”
一旁的萧成业也笑道:“是啊姜兄,你若是不去我可去了。”
就连颜青山和谢思也催促沈况赶快过去,这般机会机不可失。
沈况虽然心中狐疑良多,但最后还是跟着青宁去见了裴慕儿。
另一边,尚未离去的徐嫣然、长卿主仆二人看着跟随青宁离开的沈况后皆有些奇怪。
此刻四下已没什么人,长卿道:“小姐,姜疑和那位姑娘走了?”
“那位姑娘似乎是裴慕儿的侍女。”徐嫣然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楼外楼裴氏
沈况跟在青宁身后很快便离开了前院小楼,之后又走过两个抄手游廊便到了一处绣楼外。
绣楼所在处是个装饰古朴的小院,看样子绣楼就是裴慕儿的住处。
进了小院,青宁本打算带着沈况继续往绣楼里去,但沈况却停了步。
“青宁姑娘,再往里走就不合适了,有什么事还请你家小姐在这里说吧。”
见沈况停步青宁一开始有些意外,当听到沈况的话青宁便更意外了。
虽然到过此地的男子屈指可数,但还没有因为遵守男女礼制而不敢进绣楼的。
青宁缓缓道:“姜公子,时节寒凉,院里又有冷风,我家小姐身子薄受不了这般。”
沈况闻言本还想再推脱,却不曾想绣楼二层上裴慕儿探出头已经注意到了他,裴慕儿眼眸微动笑着道:“姜公子,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沈况闻言抬头看向倚在窗边的裴慕儿,方才登台画了些妆容,如今已卸去,只余淡淡浅妆。
沈况礼貌道:“女儿家闺房我一介男子进去不太合适。”
裴慕儿闻言倒也没坚持,她笑问道:“姜公子难道不好奇慕儿叫你来此的缘由?”
沈况看着明显带着几分打趣意味的裴慕儿神色自若,他淡淡回道:“的确有些好奇,但基本的礼制还是要遵守的,裴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
绣楼上的裴慕儿看着有些油盐不进的沈况抿嘴笑了笑,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就这么交流着,沈况只听裴慕儿又笑道:“姜公子,你行走江湖的化名从北魏到南梁还一直不曾换过。我猜猜,莫非是与哪位姑娘有关。”
听到这句话,沈况心中既有种如释重负的恍然,也有几分浅浅的奇怪。
沈况轻笑一声:“方才就觉得裴姑娘认识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裴慕儿见沈况神色依旧便微微笑道:“沈公子难道就不奇怪我是如何认识你的?”
沈况淡然道:“若是在方才我可能还有些费解,不过当我进入这小院后之前的那些熟悉感一下子汇聚到了一起,我以为这般场景我是见过的。”
裴慕儿居高临下看着颇有几分自得的沈况,他既不像传闻说的那么可怕,也没有她先前以为的冷漠,一时间裴慕儿对于沈况也多了几分兴趣。
裴慕儿道:“在你记忆里,那时候坐在这里与你说话的应该是凝姐姐吧!”
裴慕儿说完沈况却是没接话,沈况自顾自地道:“裴姑娘,我若猜的没错你来自楼外楼五脉之一的裴氏。”
一下子被沈况猜出来历裴慕儿虽然脸上平淡但心里还是很惊讶的。
裴慕儿看着沈况思绪舞动了片刻,而后她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沈公子还打算这么聊吗?”
沈况道:“认识与否不耽误恪守礼制度。裴姑娘如果有事不妨直说,如果无事我就走了。”
裴慕儿以前自是知道沈况的名字,她先前之所以会去庾信几人所在的厢房也是因为沈况。
一来是确定是否真的是沈况,二来也是见见这位在江湖中盛名颇大的年轻人。
之前传信人的线报里多有对于沈况的描述,但那时候都会刻意形容沈况的武学高低,如今得见其实裴慕儿的第一感觉是他多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温润,虽然从眼眸中能看得出几分坚韧,但不熟悉之人怕是猜不到他杀过许多人。
对于沈况的应答裴慕儿却是一语击溃,她缓缓道:“沈公子与凝姐姐分开这么久难道不想知道凝姐姐的近况吗?哎呀,果然男子皆是负心人,等我下此见到凝姐姐我一定要与她说说。”
沈况闻言一时有些哑然,自己如今来这红尘阁好像是被裴慕儿当面抓包了。
沈况心有腹诽但神色依旧,他淡然道:“我与凝儿之事外人自是无法明白,裴姑娘若是愿意告知凝儿的事我自感激不尽。”
裴慕儿笑道:“可不止这么点,沈公子离开北魏已有些日子难道不想知道北魏最新的情况,我可知道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都在大魏。”
对于她们,其实除了林晚照其他人都无需沈况担心。
时雨身边有韩师叔,南乔有她的家族和云梦山,姜凝更是不用多说。
林晚照沈况只曾拜托小天司宋宛照顾过一二,但说到底林晚照自保的能力还是有限。不论是林重山还是林家的那些护卫相比之下境界都还太低,遇上真正的高手不会是一合之敌。”
沈况思量片刻后对着楼阁上的裴慕儿作揖道:“还望裴姑娘告知。”
裴慕儿见状笑了笑,但其实她心念动了许多,裴慕儿道:“青宁,带沈公子上来。”
青宁闻言看向沈况:“沈公子,请。”
裴慕儿在窗台边看着沈况慢慢走进绣楼,不免想起沈况态度的转变。从一开始的戒备心,到听到他的红颜知己后又心软下来。这般奇特的男子竟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多有些奇怪。
沈况跟在青宁身后很快便上了楼,推开房门,裴慕儿起身迎了过来。
女儿家的闺房沈况不是第一次来但头一回感觉如此别扭。
裴慕儿一眼就看出了沈况的不自在,故而掩面笑道:“沈公子别担心我吃不了你。”
沈况闻言也无奈笑了笑。
青宁在带着沈况上楼后就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桌上是裴慕儿准备好的热茶和糕点,两人坐下后,裴慕儿给沈况斟了杯茶,裴慕儿一边倒茶一边问道:“沈公子为何会与庾信他们走到一起?”
沈况闻言道:“早间我去打酒,是在酒楼认识的。本来我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起的,但后来阴差阳错就成了裴姑娘现在看到的样子。”
裴慕儿给沈况倒完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言语轻柔道:“庾信他们几人在京城的名声还算不错,沈公子与他们一起不算鬼混。”
沈况轻笑道:“本来到了金陵也就打算在此小留一段日子,逛逛这般景色,今日有此机会也便跟了过来,不曾多想。”
裴慕儿笑道:“沈公子自己不多想但是落在别人眼中可就不是这样了,也就是凝姐姐现在不在这里,不然沈公子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对了,晚上的诗会沈公子也会一起过去吗?”
沈况稍稍喝了一口茶水而后点头道:“会过去看看,这般才子间的诗会我还是第一次见,凑凑热闹。”
一句说完沈况问道:“裴姑娘今日的那支舞是有心还是无意?”
裴慕儿闻言笑道:“不瞒沈公子说,是无心之举,只是恰好今日沈公子来了。”
沈况自是没多问裴慕儿创作的目的,只要不是算计的一环只要不和他有关就够了。
但裴慕儿就好像看穿了沈况的心思一样淡淡道:“算是给某些人看的,我们可以不上心但有些人不可以。”
闲话几句过后,沈况自然而然问起了北魏的情况。
裴慕儿道:“北魏那边这些日子不算太平,自从大皇子元稹争位失败后北魏内部就有动荡的趋势。因为一些原因,凝姐姐会在五日后赶到金陵。”
“是与北魏的事有关?”
裴慕儿点了点头。
“北魏与柔然如今边关战事焦灼,而且听说双方第一次大规模交手北魏吃了不小的亏,只是事情被全然压了下去没有传回而已。也是因为北地战事烽烟四起,引得南梁这边有些心动,再加之北魏内部一些势力的蠢蠢欲动更让南梁觉得时机快要成熟。”
沈况闻言道:“我听说南梁皇帝萧衍曾有过两次北伐,只是最后都无功而返,以至于往后开始沉迷佛法不问朝事。”
裴慕儿却是道:“萧衍当初能在那般乱局中平定局势顺利登基且日后又给南梁带来几十年安稳太平,我们就该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沉迷佛法、不问朝事皆是真,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昏君了。开疆拓土的功绩是任何一位君王都拒绝不了的,而如今局势对南梁又如此有利,说不动心是假的。凝姐姐此来也便是想知道南梁的确切想法,你也知道,原来的那一纸盟约没什么约束力。”
对于这些家国大事沈况了解的不多,而关乎于权力中枢的尔虞我诈沈况自以为还达不到那个层次,所以沈况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想。
五日不算太久,的确与姜凝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才是沈况希冀的。
裴慕儿见沈况思绪飘远便知道他是在想姜凝,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裴慕儿忽而觉得恰好合适。
片刻后,裴慕儿接着道:“你的那些红颜知己我得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秋落城的那位医圣前辈已经带着两位小姑娘离开了,至于他们要去哪儿暂时还不清楚。而那位独孤小姐也跟随云梦山的前辈下山了,至于目的地亦是不知。”
听闻此,沈况不免奇怪,师叔他们的离开似乎与大魏内部的动荡时间吻合。
裴慕儿说完,沈况问道:“裴姑娘,南梁若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大概会依照什么路线?”
裴慕儿闻言有些奇怪的看向沈况,这个问题的角度有些刁钻,裴慕儿道:“沈公子的这个问题已经算是军事机密了,我虽然不能断定南梁行军的准确路线但他们大概率会从东边一带北上。因为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都已蠢蠢欲动,南梁多半会想与他们会和然后一举控制东边诸郡而后再往西进军。而且西边的苗疆和西域小国也可能不会放弃这么个机会,到时候东西夹击南梁的胜算只会更大。”
缓缓说完,裴慕儿看着沈况似乎是在说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沈况也好似看穿一般径直道:“只是好奇而已。”
因为林晚照所在的灵山城与南梁边境相距不算太远,所以沈况是在想若是南梁真的有动作他得走一趟灵山城。
见沈况思量,裴慕儿又道:“沈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方才说的都是最好的结果。大魏整个南部边境都有左卫上将军独孤崇的严密部署,东边更是他着重部署兵力的地方,此外还有监天司和地网在监视,南梁想要突破没那么简单。而这也是齐州高氏和清河崔氏在这种时候依然不敢揭竿而起的缘由之一,好好待着与大魏还算井水不犯河水,一旦起势就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
“所以说大魏如今局势虽有波动但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裴慕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目前这一切都在没有打起来之前我们预想中,战场局势顺息万变,一旦双方开打局势就又会扑朔迷离,看不真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四处杂事
说完了北魏事以及沈况想要了解的近况,两人已将壶中热茶喝得差不多了。
不多时,青宁推门进来添茶。
裴慕儿道:“也是因为如今天下局势扑朔,所以当下金陵也成了个是非地。上元繁华遮掩之下亦是暗流涌动、拨云诡谲,沈公子当下身在此这些事也当知晓。”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多谢裴姑娘提醒。”
裴慕儿则又道:“据我所知金陵城当下就盘踞着不少势力,北魏与南梁开战多方都能从中受益,所以更多人怕的是他们打不起来。而如何能将这把火撩得更旺,就是他们该考虑的了。”
裴慕儿的话说地直白,沈况也明白其中意思。
金陵这个是非地大概很快就会出现一系列怪事,比如谁谁谁遇刺,谁谁谁死了。而到最后那个罪魁祸首必定是大魏,诸般暗地里的争斗一点也不比明面上的厮杀少。
说完了正事,沈况对于裴慕儿的戒备也少了些,但对于女子尤其是出身楼外楼地女子沈况还是得提防一二。
说了良久,此刻两人都有了短暂的休歇沉默。
沈况端起身前茶杯喝了一口,其实除了方才那些事他犹有最后一个疑问。
沈况抬眼瞥了裴慕儿一眼,沈况还记得他与姜凝的那个约定,准确的说是欠她的三件事。
沈况淡淡道:“裴姑娘今日唤我来想来不只是为我解惑这么简单吧!”
听到沈况再次开口,裴慕儿眉眼轻抬微微笑道:“我若是说我只是好奇,沈公子会信吗?”
沈况闻言没有接过话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又道:“据我所知你们楼外楼五氏之间既有相互帮助也有相互竞争,裴姑娘帮我帮的莫名其妙让我很难相信。”
裴慕儿笑道:“看来沈公子知道的还不少,不亏是姜氏未来的姑爷,已经有几分模样了。
若是换作旁人,若是换作以往我可能或多或少都有目的,但此次我的确没什么目的。不满沈公子说,我留在金陵是家族的安排,凝姐姐此来金陵我亦可接应,外人只知我楼外楼神秘且强大但他们得认知永远只会挺留在表面。如今时局混乱我们五脉也遵从祖制一致对外,所以沈公子大可不必思量太多,慕儿并无恶意。”
沈况闻言笑着抬杯,算是还以礼貌,“那我就当是裴姑娘的一番善意了,多谢。”
裴慕儿闻言则道:“沈公子愿意相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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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山淮江小世界的名额争夺战始于去年年末,也是在元月十五落下了帷幕。
有些在大多数人期盼之内的年轻人不幸遗憾败北,而有些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则惊艳四座。
祝虎月毫无意外拿到了名额,而夏修师兄妹三人只有一直默默无闻的石长瑜一路过关斩将得了名额,梁微和夏修都遗憾失之交臂。
对于失败,夏修看得比较开,虽然没能赢下,但通过这一番比试夏修已逐渐摸到了破镜的契机,这对夏修来说比得到名额还要珍贵。
而小姑娘梁微有些落寞,没能得到名额那就是自己学艺不精连石长瑜都比不了。
不过最后成子秋告诉他们沈况还留了个名额给他们,在夏修的坚持下最终将这个名额给了梁微。
出门在外,他这个做师兄的自然得照顾师弟师妹。
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夏修也渐渐想通了,等这一次师弟师妹从淮江小世界出来他就会把师父已经故去的消息告诉他们,然后带着他们回上去给师父磕头上香,拜谢师父的养育之恩。
没什么过不去的,长兄如父,有他这个师兄在,他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师弟师妹。
淮江小世界名额争夺结束后,一般人可能还感觉不到,已有许多门派长辈陆陆续续带着弟子离开了,有拿到名额的弟子师门则会先让他独自进入小世界,出来之后要么由师门长辈过来接回要么自己回去,总之这两日已经离开了许多外来人。
南梁局势或是走向都还遵守一定的原则,没有立刻脱离既有的轨道,所以不论山上山下还是江湖庙堂目前都还有准备时间。
但有一点很明确,一旦南梁与北魏开战,届时一定会所有人都无法作壁上观,每个人都将会是这场战事的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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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阳关之外,在经过第一次偷袭不成反被围剿至险些全军覆没后,这些日子宇文泰的用兵谨慎了许多。
通过对第一次作战结果的反复推演,众人逐渐发现红侯莫陈景偷袭约突邻、阿伏干两部的谋划柔然似乎在一开始就看穿了,而高欢则点出了快要被众人遗忘的一个人——大皇子元恪。
元恪虽然败走,但他不是酒囊饭袋,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智囊晏兰舟,他们都对大魏军队十分了解,对于宇文泰的用兵他们也知晓一二,所以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给柔然出的计谋。
对于第一次的失利,除了侯莫陈景还有些愧疚外,宇文泰等一众将领其实都并未放在心上。
不是冷漠,而是不该。
一次失败并不会定格整个局势,而在这一战中高欢的军事才能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尤其是他全歼的那一千柔然军更是大大提升了士气,所以宇文泰给中郎将高欢划拨了一支五千常规军,以后这五千人马就在高欢麾下,接受高欢的调遣了。
而有勇有谋的高欢想是是为那五千人报仇,所以他请求带兵出关在草原上打游击战,尽力骚扰柔然大军视线,但因为这项决定危险性很大暂时被宇文泰搁置了。
另一边,离开秋落城的韩仲景带着时雨和第一次出远门极为激动的湘儿在上元节这天到了灵山城。
韩仲景之所以会在灵山城停步一来是去为了看看林家,做师叔做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了。其次则是去见一位老友,听说如今在城外寺庙给人解签。
不过他们来的不凑巧,林晚照一行人已经在几天前动身赶往绵思城了。
老太爷林天海在知道韩仲景认识沈况后本想挽留却被韩仲景拒绝了,只道是还要赶路,也因此林天海没再强留。
倒是宝林寺里的大师空海和小僧明念这一对师徒俩没有离去。
空海大师看到手拿酒葫大摇大摆跑来解签的韩仲景后莞尔一笑,有些年头没见了。
“老和尚啊,这么些年不见你怎么跑到来这里解签来了?你的那个寺庙混不下去了?”
当下已没了香客,所以空海大师笑道:“偶尔换个地方也换换心情。”
韩仲景与空海的交谈过程中,时雨安静的候在一旁,而湘儿则大咧咧的看向了明念。
湘儿有些奇怪的看着明念圆光光的脑袋,而后不自觉地也摸了摸自己的,明念见湘儿动作奇怪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毛。
眼前这三人除了那位姐姐外,其他两个似乎都有些自来熟,一个白发老头一个小姑娘,一个不害羞。
交谈片刻后,空海看着一旁正与明念大眼瞪小眼的湘儿道:“怎么,破例又收了弟子了?”
韩仲景笑着喝了口酒道:“你再好好看看?”
空海闻言带着些许疑问,骤然间他眼眸瞬间泛着金光,再看向湘儿时只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周身泛着层层剑光只是被一种无形手法压制了。
空海有些意外道:“竟然是个剑灵。”
韩仲景捻须笑道:“认了我的师侄作主,我如今也只是帮着照看。”
韩仲景和空海的这几句话用了秘法,所以明念听不到,他还在好奇这个小姑娘为何要一直看着他,还不说话。
云清幽带着独孤南乔下山的第一站也停在了灵山城,只不过她们比韩仲景三人步伐快些。
云清幽只来见了空海,只有几句简单交流。
自从离开灵山城后林晚照一行人赶路就颇为仓促,关风郡离着极远,而且事情紧急耽误不得。
也只是在上元节这一天一行人在一小镇停了脚步,虽是小镇但亦能感受到节日的热闹。
待在厢房里的林晚照坐在桌案前,她手里拿的是沈况送给她的那方小印章。
大师的那句谶语她想信,却又不敢信,自是想见面,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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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况后来没再裴慕儿的绣楼久留,不多久他便在青宁的带领下回了厢房。
见沈况回来,庾信几人立刻凑上前想知道裴慕儿唤沈况过去两人做了什么。
“姜兄,去了这么久,和慕儿姑娘都聊了些什么?”
沈况自是找了个还算合理的接口搪塞了过去,“因为我是江湖人裴姑娘便想向我了解我有没有经历过康竹城的那场围杀,顺便也向我请教了几个武学上的知识。”
庾信几人闻言未免大失所望,在姑娘家闺房聊的竟然是这些无聊事。
“就这些,没了?”庾信不敢相信道。
沈况木讷点头道:“就这些,其他的就是裴姑娘预祝庾兄几人今晚诗会夺魁。”
庾信闻言摆摆手道:“哎呀,白激动一场。可惜可惜,多半也是因为姜兄你是江湖人与慕儿姑娘没什么共同语言。”
一旁的萧成业也一脸可惜道:“看来还是得了解了解武学知识,可惜可惜。”
颜青山和谢思见萧成业、庾信捶胸顿足各自笑了笑,嫉妒归嫉妒,羡慕不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临山别院
红尘阁里,沈况与裴慕儿的见面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庾信几人有了谈资也因此多喝了几杯酒。
自是有些羡慕,但也为兄弟高兴。
徐嫣然和侍女长卿在看完裴慕儿的表演后就悄悄离开了红尘阁,二人出来的隐蔽所以没有护卫跟随。
徐嫣然早就听说过裴慕儿的名字了,所以她此来也是冲着裴慕儿来的。
离开红尘阁后两人便将之前的烦扰事比如沈况抛诸脑后了,长卿跟在徐嫣然身后边走边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呀?”
徐嫣然闻言仰头看了看天,瞧着时辰快到正午便道:“我们先回家吃个午饭,晚些时候再出来。”
长卿闻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和小姐的装扮她微微愁着脸道:“小姐啊,那我们晚上还要穿着这身装扮出来吗?”
徐嫣然见状道:“我们晚上去参加诗会不用偷偷摸摸,换回自己衣服就好了。”
长卿闻言原本哭着的脸色顿时露出几丝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徐嫣然闻言看着长卿挑眉道:“怎么,长卿你不喜欢这身装束吗?”
长卿边走边缓缓道:“小姐,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男子衣物穿起来觉得变扭。而且咱们这身装扮走在路上总会多招惹来视线,感觉怪怪的。”
徐嫣然闻言扭过头在长卿身上打量了一眼,而后又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笑道:“那是,哪家公子能有这般细皮嫩肉?娇滴滴的小公子。”
“小姐。”长卿害羞地低下头幽怨道。
徐嫣然见状笑了一声,“走吧,咱们回去吃饭咯。”
红尘阁里,沈况和庾信几人后来又在厢房里吃了个午饭方才离开。
在这里吃饭,味道好也好,价格贵也贵,吃的不过是个意境。
下午,庾信带着沈况去了秦淮河边的一处勾栏听了许久的小曲儿,如此几个时辰很快过去。
从勾栏离开后,六人便直奔诗会举办的那处庄园而去。
几人出门时早有三辆马车在外候着,参加诗会是正经事所以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沈况和庾信一辆车,庾信今日游兴颇高,路上庾信道:“不满姜兄说,这上元诗会才是今夜的重头戏,有身份的各家公子小姐都会去,到时候姜兄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姐可莫要害羞。”
沈况闻言笑道:“庾兄说笑了,我凑个热闹就够了,至于姑娘什么的还是免了。”
庾信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他看着笑道:“难道姜兄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庾信说完,沈况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庾信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去凑凑热闹看一看还是可以的。而且姜兄你的那位心上人也不在,不用担心被抓包。”
三辆马车陆陆续续从凤鸣街驶过,渐渐驶离城门后,在城外官道上已能看到许多同行马车。
庾信掀开马车侧帘见到那些马车后道:“姜兄你看,这些都是去参加诗会的,说不定哪辆马车里就有官学四馆的先生呢。”
沈况闻言道:“今晚的文武评比都由这些先生来决断吗?”
庾信知道沈况是在疑问这些先生评判武比是不是草率了些,他故而道:“都是。因为诗文评比才是今晚的重头戏,武比只是个由头。先生们在朝中或是在四馆里都有些影响,所以我们这些做学生的还是信服的。”
“那参加诗会的人会有要求吗?”沈况再次问道。
庾信闻言道:“诗文评比没什么要求,但因为前来参加诗会的都是年轻一辈所以大家都会很自然的以年轻人为主。至于武比的人选也差不多,年轻一辈中习武的佼佼者算胜出,而挑选的帮手不可出自军营,否则就有耍赖的嫌疑了。”
一句说完,庾信见沈况思量他忽而想起一事,故而提醒道:“对了对了,有一事得提前与姜兄言明。”
“庾信直说。”沈况道。
庾信道:“每年上元诗会评比的先生有四位,这其中有一位先生名曰皇甫涯,皇甫先生既是四馆之一文学馆的先生也是朝廷谏议大夫。皇甫先生最重规矩,所以姜兄若是佩剑入场最好在见到皇甫先生的时候藏一藏,否则免不了要被先生骂几句不遵规距。”
看庾信说话神情沈况也能感觉出来这位皇甫先生想来平日极为严苛,让庾信心有余悸。
因为幽牙剑的特殊,所以沈况随身携带至今一直都会用粗布裹着剑鞘,外人难看出异常。
今晚佩剑是难摘了,所以沈况想着到时候尽量躲着那位皇甫涯就是了。
天色渐暗,马车沿着官道渐渐驶向了栖霞山。
待沈况意识到行进路线后脱口问道:”庾兄,咱们这是要往栖霞山去?”
庾信点了点头道:“今年上元诗会的举办被回京的豫章王知晓后一手揽下了。豫章王殿下在栖霞山山腰处有一临山别院,倚着地势,故而风景极好,便是这暮冬时节也别有一番意味,所以咱们这是要去那儿。”
听到临山别院二字沈况自顾一笑,庾信见状便好奇问道:“姜兄为何发笑?”
沈况则胡诌一句道:“因为临山二字是我昔年一好友的名字,我与他多年未见,如今在金陵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很巧而已。”
庾信闻言笑道:“确实巧,说不定姜兄运气好今晚武比能得个第一回来。”
沈况则婉言道:“只求不给庾兄丢面子就好了。”
庾信闻言拍了拍沈况的肩膀笑道:“姜兄放轻松,我也许对姜兄你还不够熟悉,但我深知我不会看走眼。”
如此一路慢行,待六人赶到临山别院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西边天上残阳才落,天边尚还挂着一层红云,而另一边的天空已依稀可见淡月,在六人当下位置远眺果真别有一番景致。
谢思见此景骤然间诗兴大发,他远眺美景出口道:“霞光月影风萧萧,亭台楼阁又一宵。参差烟树梦清影,金陵古道灞陵桥。”
谢思四句念完,一众人拍手叫好,沈况不懂诗词但觉得意境不错便也跟着叫好。
另一边,在谢思说完后,黄九郎似乎也有所感。
萧成业见状笑道:“黄兄吟来,莫要怕盖了谢思的风头,今晚咱们以诗会友,只在诗文上见真章。”
谢思,颜青山闻言也笑着催促黄九郎莫要扭捏,由此黄九郎也便笑着直言道:“那在下就献丑了。在下的诗文是,残阳如梦,几许闲情空向晚。孤月朦胧,满腹诗才天下传。”
黄九郎的这两句残缺不全,若要论意境比之谢思的那几句倒是差了些,不过胜在应景以及对仗工整。若是补全,词的味道想来也不差。
萧成业闻言最先道:“黄兄的这两句好也不好,坏也不坏。哥几个可能还不知道,黄兄如今是儒学馆的学生,独自在京城求学。这两句词可能少了几丝意境,但四馆里的那些教习一定最喜欢这般规格。”
说到最后一句萧成业明显放低了声音,大概是怕被先生听见了。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其余人附和,众人便听到别院大门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好好。方才就听到你们几个小子在门外吟诗,你们两个作的都不错。”
忽而听到声音,六人纷纷投去视线。
见到开口之人后,庾信四人最先认出,四人见状急忙拱手正襟作揖道:“见过豫章王。”
沈况和黄九郎见四人躬下身子便也学着躬了下去,在听到庾信他们的声音后两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就是今晚的东道主,豫章王萧怀安。
无论南梁、北魏,士林学子皆有可不跪的礼制,而沈况也随着没有跪下。
萧怀安见状远远便伸手笑道:“免礼免礼,今夜以诗会友,没有身份高低。有些日子不见你们几个怎么还和我见外了呢。”
六人闻言也便起身。
在听到萧怀安的话后,意境起身的庾信笑道:“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有皇甫先生在谁敢没大没小。”
萧怀安闻言笑道:“皇夫先生已经进去了,在这里怕什么。”
庾信笑道:“皇夫先生有千里眼顺风耳,我们几个害怕。”
萧怀安笑着教训道:“还拿皇夫先生开玩笑,先生若真的在这里你就笑不出来了。”
庾信几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皇夫先生面前谁敢乱来。
也是这时候,沈况看清了眼前这人,南梁豫章王萧怀安。看容貌已三十有余,不过与庾信四人得关系似乎关系很好。
攀笑两句后,萧怀安看了看面生得沈况和黄九郎道:“怎么,你们几个都不给我介绍介绍?”
庾信闻言立刻也反应过来,他伸手靠向沈况介绍道:“这位是姜疑姜兄,我的一位江湖朋友。姜兄为人中正,武艺也高强是我的好友,今晚替我们参加武比的。”
庾信介绍完,沈况跟着见礼道:“在下姜疑,见过王爷。”
萧怀安闻言虚托一下让沈况无需客气,他笑道:“原来如此,我乍见姜少侠容貌俊朗以为又是哪家公子与你们几个厮混在了一起。”
另一边的萧成业闻言笑道:“王爷,厮混这个词可用的不妥。”
说着他也便跟着介绍起了黄九郎:“王爷,这位是黄九郎黄兄,如今是儒学馆的学生。黄兄文采斐然,人也有趣,我与他性格颇为相投。”
萧怀安闻言则打趣道:“我看是臭味相投才是。”
黄九郎则也见礼道:“在下萧怀安见过王爷。”
萧怀安依旧虚托,他点头道:“好好好,看你和谢思、青山差不多做事靠谱些。好好在儒学馆中读书,争取早日为我们大梁出力。”
萧怀安的这两句勉励话让黄九郎激动不已,不过他还是敛了激动神色平静应道:“学生谨记。”
几人在门口一番交谈后,萧怀安便让几人跟着他一起进去,今晚的别院热闹着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奇怪
路上,庾信边走边笑着与沈况介绍他们与萧怀安的关系。
萧怀安虽然贵为豫章王,但为人和蔼,从没王爷架子。相比于权势,这个刚过而立之年不久的年轻藩王更喜欢诗词文章。
庾信几人小时候萧怀安还并未就藩,所以他们哥几个就都喜欢跟在萧怀安屁股后面,一大四小四处瞎逛。碍于四人身份寻常人不敢对言,但庾信他们自己为此可没少被家里面人责骂。
后来萧怀安年纪渐大去了豫章郡就藩几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不过关系未曾变。
跟着萧怀安进入别院后,袅袅的乐曲声便渐渐传入了沈况耳中。
走在前面的萧怀安边走边说道:“你们几个来的算晚些,大部分人都已经来了。皇甫先生和其余三位先生已经聚在一起了,你们四个要不要过去见个礼?”
萧怀安说话时面带笑容,甚至多有几分狡黠,就是知道他们几个害怕四位先生。
果不其然,庾信闻言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等一会儿晚会开始了再见礼不迟。”
萧怀安见状笑道:“你小子的心思我还不知道,怕几位先生唠叨耽误你四处游玩就直说。”
庾信又跟声道:“若是几位先生只跟我唠叨几句也就罢了,就怕皇夫先生心血来潮要考校我学问。”
一旁的谢思见庾信神色为难便笑道道:“那你和成业就先四处走走,我和青山去见个礼,该有的礼节咱们还是不能少的。”
萧成业和庾信闻言你看看我我看卡你心中纠结,只不过该去还是一起去比较好,不然指不定会被皇夫先生记一笔。
萧成业面露难色道:“谢思,既然你和青山去那我和庾信也跟着一起吧,听唠叨就听吧,若是没去被皇甫先生知晓了那才难受。”
萧成业说完,庾信看向沈况道:“姜兄是与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先四处看看?”
沈况应道:“你们去我先四处看看,我怕我这剑若是藏不住就麻烦了。”
庾信见沈况拍了拍腰间佩剑也笑了笑,心道若是自己也能有个合理的理由该多好,只是啊逃不过的。
庾信道:“那姜兄你就先四处走走,这别院里大,玩闹事也多不会无聊。等我见过了几位先生我就来寻你,到时候再给姜兄介绍几位朋友。”
黄九郎后来也跟着庾信四人一起过去了,四位先生的身份不一般,能当面相见问候几句极为不易。
对于自己被利用,其实沈况并不在意。
沈况虽然不喜欢黄九郎这样的人,但当下并未给自己和他人造成麻烦沈况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沈况脱离队伍四下逛荡,庾信一行人则径直去拜会那几位先生去了。
天色渐暗,别院里的灯笼已经陆续点上了。
临山别院很大,无论站在何处都能听到不绝的丝竹声,似乎遍地都是舞台。
沈况一个人闲来无事四处晃悠,大堂庭院各处摆放着许多醇酒糕点,沈况随手拿起一小块糕点扔进嘴里,晚饭还没吃,先吃点甜食垫巴垫巴。
王爷的别院就是不一样,不论酒水还是糕点味道都出奇的好。
别的不说,白吃白喝一顿也是不错的。
如此,沈况一路走一路吃,偶尔见到某处小院中立着一方舞台沈况也会停下来小看一会儿。
因为今晚还有武比,所以别院里也有许多身着劲装的人,男子女子皆有。
不过如沈况这般佩剑的却是寥寥无几,沈况不知道的是也就是因为他是跟着豫章王萧怀安一起进来护卫们才没有检查,否则佩剑是一定带不进来的。
良久之后,沈况走过几处小院到了一处视野极为开阔的花园。
当下花园中花灯彩照无数,来往此间的人也极多,看样子这里就是别院的中心了。
一袭青衫的沈况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偶有人注意到抬头瞥一眼,多是哪家姑娘见着了这么个俊俏的公子,多看几眼后也便羞红着脸跑开。
这等诗会,来往于此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诗会不仅是诗文的切磋较量,也能给所有人提供见面的机会。最少混个脸熟,若是再有喜欢的走到一起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花园这里就没有摆放吃食的地方了,倒是此间湖心中央有个极大的舞台,当下正有不少姑娘在其上舞动身姿。
夜里温度很低,沈况看那些起舞的姑娘都露着肩膀,自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而就在沈况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慕然间他感受到身遭似乎有人靠近。
沈况几乎下意识地身形一转赫然看到身后有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正要伸手去他的佩剑。
虽然被沈况抓了个正着,但眼前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却是不为所动。
少年人抬头盯着沈况略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把剑带进来了?”
沈况闻言也没去追究少年人方才的动作,只是反问道:“难道不允许佩剑吗?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没人与我说。”
少年人闻言疑惑道:“门外那些看门的守卫没有与你说?”
沈况摇头道:“没有。”
少年人则恨恨道:“一群吃干饭的东西,回头就打算他们的狗腿。”
沈况见少年人言语颇多便想找个由头告辞离去,不愿与对方多话。但不曾想沈况刚要有动作那少年人便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沈况反问道:“我去哪儿还要与你报备?”
少年人一听觉得也对,便不好再阻拦只是问道:“临走前你能给我看看你的佩剑吗?”
不待少年人再多说,沈况直接拒绝了。
沈况看着少年人正色道:“剑客的剑就是他的命,怎能随便许人?你难道没混过江湖?”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沈况挑了挑眉,略带炫耀的意味。
而沈况这虚晃一句也直接激起了少年人的好胜心,沈况说完他立刻就道:“混...混过,当然混过。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习武可有好些年了。”
虽然少年人的前一句话是少年人好胜心使然的假话,但后一句他没有说谎。
沈况也看得出来,眼前少年人的确习武有些年头,甚至还有几分不弱的修为。
沈况见少年人说的认真淡淡笑道:“你是来参加今晚的武比的?”
少年人摇头道:“我不是,我年纪太小先生们不让我参加,等我再长大几岁我一定能在武比中夺魁。”
沈况见少年人说的铿锵有力,便笑道:“那到时候你赢下比试一定会有好多家姑娘看上你。”
少年人闻言微微有些脸红,不过他倒也不害羞仰着头颅颇为自信道:“这些姑娘我看不上,我喜欢红尘阁里的那位裴慕儿姑娘,以后我要把她娶回家。”
沈况听着少年人的大胆话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少年人梦想不小。
沈况笑道:“我听说那位裴姑娘今晚也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少年人闻言耸了耸肩道:“裴慕儿她当下在诗文比斗的雅居里,四馆的四位先生也都在,我就不想去了,待会儿等诗会开始了我再去。”
少年人一开始还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脸上又乐开了花。
只不过他刚想接着大讲特讲几句,但怎料后方突然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
“好啊王曦平,年纪轻轻不学好整天就想着这些情情爱爱,没出息。”
说话之人是个声音响亮有力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黑色劲装,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辫,颇有些英气。
名叫王曦平的少年人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急忙求饶道:“哎呦疼疼疼,姐姐你快松手。”
王曦平只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他姐姐王芷,所以他也不想着反抗,一个劲的求饶。
沈况见状,有些讶然地看着这姐弟俩,因为搭不上话所以沈况便告辞离去,王曦平也没阻拦只是忍着疼道:“我叫王曦平,还不知阁下名讳呢?”
“姜疑。”沈况没有回头,只是缓了步伐淡淡道。
王芷看着沈况远去的背影正声问道:“你怎么跟陌生人攀谈上了?”
王芷拧着王曦平耳朵的手还没松开,所以王曦平只好忍着痛道:“姐,就是偶然碰上说了几句话。”
王芷闻言看着王曦平不怀好意地笑道:“偶然?随便闲聊能说到娶裴慕儿,看来你们没谈什么好话。”
听到这句话,王曦平反驳道:“喜欢便是喜欢,说说又如何。”
“你还有理了?”王芷手上力道加重,这个弟弟还是缺乏管教。
与王曦平告辞后,沈况一个人继续在花园中闲逛。中心的花灯围着湖面绕成了一圈,热热闹闹。
沈况一边看着湖心亭中的表演一边缓缓走着,走着走着前方忽而有一人径直过来撞到了沈况的肩膀。
沈况下意识地转身看去,岂料那人已先一步低下头歉意道:“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沈况闻言也便摆摆手揭过了此事。
如此两人擦身而过,片刻后沈况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与他撞上的那人脚步颇快似是有什么急事,但沈况远远观望却是注意到了一件奇怪事。
习武之人很容易看穿对方是不是同道中人,而沈况一眼就看出那人走路步伐与寻常人不一样,似乎修为不弱,而且走的刚猛路子。
起先沈况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仔细再看他便笃定了,没有看错。
按理说这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别院中习武之人颇多,有几个高手也正常,但直觉告诉沈况没那么简单。
渐远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况的视线,某一时刻他停步回望,恰好与沈况四目相对。
那人见状神色自若之后转身又继续行路去了。
沈况的心中狐疑大多还是从习武之人的角度出发,对于同道中人的危险直觉几乎是天生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的是你呀
虽然沈况心中奇怪,但王爷举办诗会来往人又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小姐,想来对于进出之人的勘察以及周遭护卫力量的布置都极为严苛,所以就算有心怀不轨之人也还轮不到沈况来操心。
以作此想,沈况很快也便将方才那人抛诸脑后了。
另一边,庾信几人径直去了雅居礼见了皇甫涯等四位四馆先生。
除了皇甫涯,其余三人也皆有名气。
其中一人名叫赵显,是四馆之一史学馆的先生,虽然赵先生没有朝廷官身,但士林学子都认识这位老人,更仰慕赵先生的学识。
还有一人名曰苌庭,是四馆之一玄学馆的先生,虽然苌庭苌先生擅长之事不在诗文,但先生的诗文才情皆不差,故而也深得学子喜爱。
最后一人名叫谈润秋,是个地地道道的老书虫。
谈先生爱看书更爱藏书,这是四馆学生的共识。谈先生家中藏书万卷,孤本善本不计其数,一些孤本便是皇家藏书阁也没有,所以皇帝萧衍就曾向谈润秋借过书。
不过不用怀疑,皇帝借书也定然是还了的,谈先生把自己的藏书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所以谈先生又曾有言,看上他的人可以但不可以盯上他的书。
学海深远,有人爱字,有人痴画,有人醉心游山玩水,有人偏偏喜爱那二两甘露,谈先生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藏书,如心头肉一般,割舍不掉半点。
四位先生中,除了恪守礼制的皇甫涯稍稍有些古板,其他三位先生都还是很平和的。比如谈润秋谈先生平日讲学幽默风趣,当下年轻人的时兴言语他都晓得,与年轻人交流起来亦没有隔阂。
庾信五人到了雅居后向四位先生一一见礼。
皇甫涯见了庾信和萧成业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倒是在看到谢思和颜青山后脸色和蔼了不少。
虽是区别对待,但庾信和萧成业心里可不敢有半点怨言。
皇甫涯看着谢思和颜青山神色一丝不苟道:“谢思、青山,今夜可有拿得出手的诗文?”
听到先生询问诗文一事,庾信和萧成业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是没有而是怕说的差了先生不满意。
谢思和颜青山闻言与皇甫先生作揖,各自笑着回道:“但请先生拭目以待。”
闻此,皇甫涯难得露出笑脸,这两位后生他还是很看好的。
看了一圈到最后,皇甫涯的视线落在了稍稍靠后的黄九郎身上,皇甫涯看了黄九郎一眼而后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文学馆里的学生?”
黄九郎见皇甫涯对自己有印象心中顿时欣喜,他立刻拱手作揖礼敬道:“学生黄九郎见过皇甫先生。”
皇甫涯闻言轻轻嗯了一身,算是受了这一礼,而后皇甫涯轻声叮嘱道:“求学致仕需从自身出发静心刻苦,切不可追求捷径,到头来荒废自身天赋,切记切记。”
“学生谨记。”黄九郎躬身应道。
叮嘱完黄九郎皇甫涯最终还是看了看庾信和萧成业,两个半吊子的读书人,才学其实不差但就是有些不求上进,皇甫涯轻声叹息,多少有些怒其不争。
而庾信和萧成业听到先生得叹息后不自觉地眉头一紧,好在先生最终还是没有骂他们。
之后,赵显、苌庭以及谈润秋三位先生对于五人各有嘱咐,无外乎严谨治学,五人也都一一应下。
四位先生当下深处的这间雅居也有个极为雅致的名字,栖子堂,是除了湖心花园外又一热闹之地。
花园那边大多是公子小姐玩闹,而栖子堂这里大多聚集的是今夜要参加诗文评比的才子,因为作为学生他们都会来此与四位先生见礼。
豫章王萧怀安当下也在栖子堂里陪着四位先生,此外受邀来此的裴慕儿也在幕帘后弹着古琴。
余音袅袅,琴瑟和鸣,闲情雅致,莫过于此。
能在此为几位老先生和王爷奏曲是秦淮河岸不知多少姑娘的愿景,但于裴慕儿来说更多只是好玩,无关乎其他重要。
庾信几人简单的与四位先生见礼完后,时间也还有,所以都想着再闲逛一会儿。
其实到此诗会也即将开始,等往后第一首能拿得出手的诗文传到四位先生手中,便就会有更多诗词不断涌现,诗会也会由此被推向高潮。
庾信几人走出栖子堂后,庾信打算去找沈况,谢思、颜青山则准备携手去拜见其余学子。萧成业不想凑任何热闹便拉着黄九郎四处闲逛去了,要说诗文,他萧成业脑子里也有几首,只不过萧成业自知他远不是谢思和颜青山的对手。
治学一道,他只学了大半,算不得登峰造极。
与三人分开后,黄九郎和萧成业并排走着。
眼看萧成业是在远离栖子堂黄九郎下意识问道:“萧兄,不打算抖落几首诗词压一压全场才子。”
萧成业闻言笑道:“黄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得。虽然自诩有些才学但比谢思、颜青山他们就差远了,献丑就不必了我跟着喝酒品诗,岂不美哉。倒是黄兄你,有无偶得佳句?”
黄九郎笑着应道:“已经有了念头,只等之后有人正式递交诗词我便跟个风。”
萧成业闻言给黄九郎竖了个大拇指,“黄兄厉害,方才我见皇甫先生对黄兄你印象不错,想来黄兄平日在学馆里的表现是极好的。”
黄九郎闻言笑道:“萧兄过誉了,极好算不上,马马虎虎罢了。”
萧成业语气委婉反驳道:“哎,黄兄莫要自谦。皇甫先生什么脾气,一般学子可入不了先生的眼。黄兄你看我和庾信,先生甚至懒得与我们废话。与黄兄多叮嘱两句就是对黄兄你期望甚高。”
说起皇甫涯对于黄九郎的看法就不得不说他的那两句嘱咐,其中意思黄九郎明白,萧成业也懂。
萧成业说完,黄九郎欲言又止。
萧成业偏过头见黄九郎面露难色直言道:“有什么心事黄兄不妨直说。”
黄九郎闻言心一横,坦白道:“我觉得我该给萧兄你还有其余几位道个歉。”
萧成业见状立刻心领神会,他知道黄九郎要说什么,故而笑着摆手道:“如果黄兄不打算说这些话可能今天过后我就不会与黄兄再联系了,但黄兄既然有此心我便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黄九郎闻言叹了一口气,而后苦笑一声,终究是有些过意不去。
黄九郎缓缓道:“我这性子我自己也明白,不算好。眼见着就快要毕业,这往后我很害怕被分到偏远地方为官,所以后来就起了这般心思。父母供养我读书多年我只希望学有所成后能给他们提供一份好的生活。”
萧成业道:“黄兄这般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今日之事说来也是黄兄你运气好,若非庾信看上了姜疑兄弟,你也没这个机会与我们接近。”
黄九郎闻言点了点头:“我省的。朋友之间该以诚待之,我坦白也是真心想交萧兄你这个朋友,无关乎其他也不希望我们之间因此而有隔阂。”
萧成业潇洒一笑道:“无碍,我也不会刻意偏向于黄兄。朋友之间也就只是朋友,何况我们如今还只是萍水相逢,黄兄应该知晓我的意思。”
黄九郎闻言心中会意,倒有些如释重负,他自顾自地笑了笑,如此这般才是最好。
萧成业笑着搂过黄九郎的肩膀大声道:“走,咱们去湖心花园,那边的姑娘最多。”
也是在两人动身离开没多久,才子当中就有人递交上了第一首诗词。
作诗之人并不是官学四馆的学生,而是一位喜好周游各地的大儒的弟子。
年轻人诗文才情皆是极好,所作诗名曰《元夜》,不仅贴切上元之夜而且对仗工整,意境秀美,所以引得四位先生一种好评,能有个中上的评价。
另一边,在湖心花园闲逛的沈况很快便听到有好诗词出现的消息,那些公子小姐颇为关注倒是沈况不甚在意。
自从到了京城后,孙浅斟就很少出门。
孙浅斟的舅父名叫付逸林,是南梁当朝中书舍人,正四品的大员又深处要职所以很有权柄,故而对于打仗一事他知道不少内幕。
在安顿好孙浅斟五人后付逸林便着手派人去将她的父母也一并接来京城,未雨绸缪不可少。
付逸林平日政务繁忙,少能陪伴这个外甥女。
倒是家中两位表姐对孙浅斟颇为照顾,孙浅斟到京城后的这些日子两位姐姐带着她在城中逛过几次,不过因为担心父母所以孙浅斟少有露出笑脸。
今夜的上元诗会算是年节过后最热闹的一次活动,表姐付春言便带着孙浅斟来了,也想让她多笑笑。
与二人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名叫司陌安。
司陌安的父亲与付逸林同朝为官而且关系不差,所以一来二去付家人也都认识司陌安。而且司陌安对付春言也有几分好感,故而知道付春言要来此陪妹妹散心司陌安也很乐意做这个向导。
夜幕上来后,临山别院花灯如昼,也将栖霞山点亮了一片。
不过热闹是真,繁杂吵闹也是真。
孙浅斟来到别院后大概是因为热闹心情好了许多,但直到方才孙浅斟听到了今夜的第一首诗词才真正有了些许兴趣。
因为付春言不是四馆的学生,来此更多是为了感受热闹,所以她没有去见栖子堂的四位先生。
而这会儿司陌安独自一人去了栖子堂,所以只剩付春言和孙浅斟两人。
湖心花园这边人多且热闹,所以方才在栖子堂外与司陌安分开后付春言就带着孙浅斟来了这边。
“妹妹啊,今晚不仅有诗文比拼还会有武比,看到湖心的那处舞台了嘛,晚些时候不少武学好手都会在那里一较高下。”
孙浅斟听到姐姐的话后,眉眼轻抬望了过去。
湖心的那处圆形舞台很大,而且站在四方的人都能清楚瞧见。
孙浅斟视线落在远处看了看,而后四下又看了一眼,今夜人很多。
只不过,孙浅斟视线随意落下的那一刹那,忽而余光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是在自己左前方,孙浅斟暮然望去,在那远处人群中依稀站立有一青衫人,此刻也在看着湖心舞台。
孙浅斟见状心中有些激动,为了确认她又仔细看了一眼,而后她心神触动拉着付春言便要往那边走。
“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孙浅斟言语中带着急促道。
视线尚还停留在湖心中央的付春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妹妹拉着朝前去了。
付春言急忙问道:“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着急?”
孙浅斟解释道:“姐姐,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付春言闻言也随即顺着两人前进的方向远眺看去,但不知茫茫人海中哪一位才是妹妹的相熟之人。
不过付春言肯定能让妹妹如此上心之人一定很重要,所以她也便跟着在意了些。
孙浅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她与付春言也便走近了那位青衫客的身后,孙浅斟鼓起勇气唤了声道:“姜公子,是你吗?”
身前那人闻言转过身,见是位容貌倾城的女子,此人立刻拱手作揖,极有礼貌道:“见过小姐,在下贾宜。”
见不是那位姜少侠,孙浅斟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礼貌回道:“不好意思贾公子,我认错人了。”
付春言见状也跟着道歉道:“不好意思啊贾公子,我妹妹认错人了。”
闻言,这位名叫贾宜的公子也只好作罢。
可惜可惜,本以为今日是撞了桃花,没想到有假。
贾宜闻言也礼貌回道:“不打紧,那就不打扰二位小姐继续闲逛,贾宜告辞。”
付春言与贾宜挥手作别,她肉眼可见妹妹的失望,付春言道:“妹妹,这位姜公子是谁呀?”
孙浅斟道:“来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伙匪盗是姜公子救下的我们,原本想到了金陵好好感谢姜公子的,但他径直就离开了,连住址也没留下。”
付春言闻言点了点头,虽然不好打击妹妹,但那人多半是个江湖人,在这里遇见的可能极低。
付春言还是安慰道:“妹妹别灰心,只要这位姜公子还在京城,回去之后我让爹留意一下,很快就会找到的。”
孙浅斟闻言嗯了一声,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之后,两人便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孙浅斟一个转身没有看清身后有人,一不小心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孙浅斟感受到冲撞后急忙后退,而身前那人见状也立刻后退两步,他还极为有礼貌的道歉道:“不好意思,冲撞了姑娘。”
孙浅斟闻言心神微动,她微微皱眉,这人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孙浅斟缓缓抬头看去,眼前人同样一袭青衫,不是那位姜公子还能是谁。
一旁的付春言见妹妹久久没有开口便以为妹妹受了惊吓,因此便想找沈况理论,只不过她的话刚到嘴边便听妹妹断断续续道:“姜...姜公子,真的是你啊。”
而沈况在看到孙浅斟后也立刻认出了她,“孙姑娘,好巧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湘东王郡主
这般转身偶遇,让孙浅斟的心噗噗直跳,心情的骤然起伏让她还没缓过来。姑娘家脸颊微红,久久难以平复。
沈况笑着说完,孙浅斟低着头呼了口气,而后她缓缓头看向沈况轻声道:“姜公子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孙浅斟与沈况说话的时候一旁的付春言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况几眼,付春言本以为江湖人都是那般虬容大汉,打打杀杀,所以一开始没见到沈况的时候她对沈况印象并不好。
而今得见,一袭青衫的年轻人,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模样也极为俊朗。
付春言瞥了眼身旁言语有些紧张的妹妹,大抵是女儿家的欢喜到这里落地生根了。
付春言没有打扰两人谈话,一直到妹妹主动与沈况介绍起她,她才开口。
“这是我姐姐,付春言。”孙浅斟道。
沈况闻言对付春言抱了抱拳,江湖人的礼节简单潇洒,付春言见状也同样笑着抱拳回礼。
付春言笑道:“妹妹自从来了京城就闷闷不乐,却从没与我说过遇难一事,春言在这里替妹妹谢谢姜少侠拔刀相助。”
沈况淡淡笑道:“路见不平便随手帮了,不是什么大事,孙姑娘和付姑娘都无需上心。”
付春言闻言却是道:“姜少侠有此心但我们却不能无礼,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春言想冒昧问一句姜少侠如今住处,他日春言会带人亲自上门拜访。”
孙浅斟在一旁听了姐姐的话后也跟着点了点头:“姜公子,当时你要的银子我还没给你呢。”
沈况闻言笑道:“银子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当时怕孙姑娘你们不配合。如今一切事既已过去也就算过去了,孙姑娘真的不用这般费心。”
付春言闻言搭话道:“既然姜少侠怕打扰,可否他日有空来家里吃个便饭,算是感谢姜少侠相助。”
沈况见付春言铁了心要感谢便也想着先应下,其他的日后再说。
所以沈况闻言便应了下,答应日后有时间会登门叨扰。
付春言随即也说了位置,只是没有一并告知她的父亲付逸林是当朝中书舍人。
如此被姐姐接过几番言语后,孙浅斟也不再那么激动了,她看着沈况道:“姜少侠一定记得去。”
沈况笑着点头,“有空会去叨扰的。”
随后还没等两人再多聊,孙浅斟和付春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付姑娘,孙姑娘,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两人闻声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去见礼完四位先生回来的司陌安。
司陌安远远也便看到了沈况,他不知沈况身份故而有些狐疑,遂快步走了过来。
沈况见两人的朋友赶来便就此打算告辞离去,只不过他话刚说完,身后也传来了庾信的声音。
庾信远远走着便笑着道:“姜兄,终于找到你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今天运气好没有被皇甫先生骂。”
庾信笑着走来径直拍了拍沈况肩膀,司陌安这时候也已走至。
透过沈况身形遮挡庾信很快便注意到了沈况身前的两位姑娘,而且其中一人他还认识。
“庾信?”
“付春言?”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同时开口,两人言语中满是疑问,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你怎么在这里?”庾信开口问道。
付春言闻言挺起胸膛却是反问道:“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庾信搂着沈况的肩膀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是来找我朋友的。你呢?”
“我陪我妹妹。怎么,你能来我们不行?”
沈况三人听着庾信和付春言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言语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付春言说完,庾信没有接话。
付春言看了看沈况又看了看搂着他的庾信,最后付春言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姜少侠,你们认识?”
沈况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庾信见状也看向沈况问道:“姜兄,你与付春言也认识?”
沈况笑道:“与付姑娘是第一次见。不过我与付姑娘的妹妹孙浅斟孙姑娘见过,由此也便认识了。”
庾信哦了一声,语气中多有些奇怪,一切事冥冥中竟都能搅合到一起。
庾信自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和付春言针锋相对,所以压根没注意到孙浅斟和最摸不着头脑的司陌安。
在沈况说完后,庾信看向两人且施了一礼,孙浅斟和司陌安也随之回礼。
一旁的沈况则看了看庾信和付春言两人,他们似是有什么矛盾。
沈况这时看向庾信问道:“庾兄,你与付姑娘也认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庾信还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庾信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我们的确认识,不过关系不好。”
付春言闻言立刻反驳道:“就好像我和你关系很好一样,别自作多情。”
方才还是那般贤惠温雅的姑娘到现在神色一转,竟有些刻薄了,沈况心中一笑,这两人呀!
付春言说完,庾信看着沈况双手一摊,意思是姜兄你也看到了。
庾信随之解释道:“少年时求学我与她是一个学堂的,只不过我们一向不对付,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沈况闻言摇头一笑,这般矛盾如小孩子玩闹吵架一样,应当很快就过去才对,只是不知这两人为何会持续这么久。
庾信见沈况不为所动,便急忙催促沈况道:“姜兄我们换个地方逛逛吧,听说湘东王郡主也来了,我们去见见。”
沈况自然明白庾信的意思,所以便就与付春言、孙浅斟告罪一声。
“付姑娘,孙姑娘,我们有缘再会。”
付春言知道妹妹肯定不愿姜少侠就此离开,但当下也不好阻拦,她故而笑道:“姜少侠有空可莫要忘了赴约,庾信就不用带了。”
沈况笑着应下,庾信自然是不敢带的,就算带庾信肯定也不会去。
从始至终,最摸不着头脑的当属姗姗来迟的司陌安,他不认识庾信但听到付春言报出他的名字他也便知道了。
但那另一个姜少侠,他却是从未听付春言提起过。
而付春言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司陌安只当沈况是个江湖人,与两人认识。
与孙浅斟告辞离开后,庾信便又恢复了寻常那般与世无争的态度,之前的不快也被一扫而空。
沈况见状不免笑道:“庾兄还真是眨眼之间就开心起来了。”
庾信闻言笑道:“只要付春言不在,我就开心得起来。”
沈况道:“些许小事而已,你们之间怎么就产生矛盾了呢?”
庾信闻言也疑惑道:“细细想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与付春言似乎是相生相克,互相不对付。”
沈况则笑道:“阴阳家邹衍先生的学问有相生相克,可也有相生相胜,只在一念之间。”
沈况淡淡的笑意里,是一丝掩盖不住的狡黠笑意。
庾信自是听懂了沈况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乎,甚至还拍着胸脯保证道:“姜兄多虑了,我与付春言只有克,不会有胜。走走走,不提她了,我们还是去见见那位湘东王郡主吧。”
沈况被庾信拽着,沈况一边走一边好奇问道:“庾兄,一位郡主有什么可看的?”
庾信闻言送开口转身笑道:“姜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湘东王郡主从小到大来金陵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要来几乎每次都有要事,而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收到了些许风声。”
见庾信说到这里停顿卖起关子沈况也便知道是有什么有趣之事。
沈况道:“庾兄就直说了吧。”
庾信凑过近前小声道:“我听说这位湘东王郡主这次来京城是有选婿的意思,湘东王可是大梁几位藩王里实力最强的一位,能成为他的乘龙快婿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沈况闻言道:“那这个消息一旦散出去,岂不是会让江南士子挤破了脑袋。”
庾信点头道:“这般诱惑一般人可忍不住。”
沈况淡淡笑道:“庾兄也有这个想法?”
沈况说完,却没想到庾信飞快摇头道:“姜兄这你就看轻我了,我庾信好歹也是一介读书人,哪有去给人做上门女婿的道理?”
沈况闻言神色依旧又追问道:“是这位湘东王给的还不够?”
庾信正了正衣襟凛然道:“君子见利不亏其义,我既为儒家门生,圣人道理自当铭记。钱财地位什么的,都如浮云一笑置之。”
庾信正色地说完见沈况不接话只是看着自己,他便立刻换了副神情笑道:“好吧。其实是因为这般名利场我驾驭不住,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湘东王的嫁妆足以让天下人动心,但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句说完,庾信看向沈况:“倒是姜兄你有没有兴趣?”
沈况闻言淡淡一笑也抛出了个大义凛然的理由,糟糠之妻不可弃。
沈况说完自己内心偷偷一笑,若是姜凝在这里听到这句话自己会不会被揍?
庾信自也是敞亮人,对沈况竖了个大拇指。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武比开始
湘东王郡主来京,于皇室而言其实也深有含义。
此间诸事不处在世事漩涡中的人根本看不出,所以就连这位郡主自己也不知道。
湘东王在大梁一众藩王中是个较为奇怪的存在,不仅是因为他的封地西临巴蜀,东靠京城,南边又毗邻大梁南部边境,直面北魏。更因为湘东王徐牧是唯一一个异性封王且实力最强,所以这其中能够思量之事就多了。
有心人若是愿意多想,可以理出无数种脉络,但好在湘东王从未有不臣之心,而且与皇室关系一向不差。
不过在大梁官员眼中,湘东王和皇室说到底不会全然一心,所以那些愿意亲近湘东王又不愿得罪皇室的人恰好就趁着这次上元诗会的机会差家中晚辈前来拜会,虽然湘东王本人不在这里但这些人相信一定有湘东王府的人注意这边。
湘东王郡主闺名徐嫣然,与他一同来京的除了一干护卫和嬷嬷外还有一名贴身婢女名曰长卿。
她们也正是上午沈况在红尘阁看到的那两位,因为两人男扮女装的手法实在太差,让沈况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过沈况一定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再偶遇两人。
还有一点让沈况奇怪的是,上午他就感觉到两人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好,好似有些莫名其妙。
而这些已被沈况抛诸脑后,也大概很快就会再记起。
上元节的这场诗会在京城里名气很大,今晚陪在徐嫣然身边的除了有侍女长卿还有另一位身份极为尊贵的女子,当朝长乐公主,萧湘。
萧湘长徐嫣然一岁,所以两人平日相处她一直以姐姐自居。
徐嫣然幼时来京便与萧湘相熟,此后两人一直有联系,故而关系不错。
因为两人身份先前都没有刻意散播,所以别院中的才子才女少有知道两人身份的,而那些想来拜访徐嫣然的也由此没能寻到人。
两人来的比较早,先前便早早前去拜见了四位先生。
长乐公主萧湘在京城口碑一向很好,而徐嫣然因为湘东王郡主这层身份也让四位先生对他另眼相看。
两人见礼完从栖子堂出来后,萧怀安特意命人给两人安排了雅间,而今知道湖心花园这边热闹两人便来了。
萧湘与徐嫣然一边走一边缓缓道:“妹妹来京也有些日子了,可惜我太忙一直都没能陪你好好逛逛。”
徐嫣然闻言轻声笑道:“姐姐不必自责,来京前父亲就叮嘱我不要太过叨扰姐姐。父亲知道我会拉着姐姐疯,所以这般最好,不然啊风声肯定已经传到父亲耳朵里了。”
萧湘闻言笑道:“徐大人只是这么一说,妹妹不用上心。”
徐嫣然道:“我都省的,姐姐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也知道不能打扰。不过啊,我若无聊了肯定还是会去叨扰姐姐的。”
徐嫣然说完,萧湘淡淡一笑,“妹妹这几日可有在京城好好逛逛?”
徐嫣然道:“其实好奇的地方以前都一一去过,这次来再看都没什么变化,无趣的紧。”
一句说完,徐嫣然略带狡黠笑道:“所以这次我和长卿偷偷去了一趟秦淮河。”
萧湘闻言眨了眨眼,有些惊讶道:“秦淮河?你们去那里,喝花酒了?”
萧湘声音越说越小,显然是被徐嫣然大胆的做法给吓到了。
萧湘知道徐嫣然从小到大一直被宠着,行为举止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太过讲求礼节,可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敢去那种地方。
徐嫣然见萧湘诧异便也很快解释道:“姐姐别多想,我和长卿去那里半滴酒也没喝。此次来京在城里常能听到一位名叫裴慕儿的姑娘,一打听才知道是红尘阁里的姑娘,是一位风尘女子。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便拉着长卿换了身男装偷偷看了一眼。”
萧湘闻言微微偏过头眼神狠厉地看了长卿一眼,身为下人竟然不拦着。
长卿也自知自己未尽到职责,所以默默低下了头。
徐嫣然见状赶忙圆场道:“姐姐也莫要怪罪长卿,是我执意要去的,她哪能推脱得了。姐姐,我去看了才知道那位裴慕儿姑娘果然像他们说的一样美若天仙,我身为女子都有点动心了。”
有些事徐嫣然不知道但萧湘清楚,所以萧湘不愿在裴慕儿身上多说。
徐嫣然说完,萧湘白了她一眼道:“姑娘家何敢说这种大胆话?”
徐嫣然忍不住笑道:“姐姐你也知我性子,就是心直口快,哪会真的对她动心,只是好看也是真好看,便宜那些男子了。”
萧湘闻言这也才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她笑道:“那遂了心愿妹妹感觉如何?”
徐嫣然笑道:“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就是在红尘阁里遇见了一位讨人厌得江湖人。”
萧湘闻言下意识问道:“你们与那人起了冲突?”
说着,徐嫣然脑海里也便浮现了沈况转头的那个笑容,颇有些欠打。
徐嫣然摇头道:“没起冲突,就是那人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和长卿是女儿身,后来又对我们了笑了笑让我很不舒服。”
萧湘闻言难免笑道:“要是我啊我也会笑,两个好端端的女子去那秦楼楚馆。这般就算了还被人看穿了身份,能不闹笑话嘛!”
听萧湘这么一说,徐嫣然也才意识到问题顺序所在,但女儿家岂会轻易的认错,所以徐嫣然又道:“反正那人就是让我不舒服了。”
萧湘笑道:“没事没事,以后也遇不到了。今晚别院里各家贵公子极多,妹妹有没有看上眼的?”
徐嫣然闻言下意识地在周围扫视了一眼,而后她略带幽怨道:“姐姐,你怎么和我爹一样了。我来京城就是为了玩,选婿这般事我是半点也没想过。”
萧湘笑道:“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京城这么多家世清白的公子,总有你喜欢的。”
徐嫣然闻言满脸写着拒绝二字,她飞快摇头道:“我不要。我在家里,看几位姑姑还有爹的其他几位妾室,虽然她们每日也都很开心,但我总觉得嫁人之后就不能再这般随性了,那我该多痛苦。所以我想等以后找到了合适的再说,若是没有那我就一直一个人。”
徐嫣然说完,萧湘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还知道自己是任性呢。今夜的这些才子有许多都很不错,谢思听过吗?陈君谢氏弟子,相貌文采皆是一流,还有那位颜青山,他们都很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听到萧湘的话,徐嫣然难免想起上午在红尘阁里与几人碰面的场景。徐嫣然摇头道:“我见过他们,确实都挺好,但我不喜欢。”
听到徐嫣然说见过谢思和颜青山,萧湘有些意外地问道:“见过?你在何处见过他们?”
徐嫣然道:“就在红尘阁里,当时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中书令庾肩吾大人的儿子庾信,还有那个萧成业。那个让我感觉讨厌的人就是和他们一起的。”
萧湘闻言笑了笑,偏偏这么巧的事都被徐嫣然遇上了。
萧湘道:“京城里的才子很多,四馆中品行端正的学子也很多,妹妹大可以慢慢瞧。”
徐嫣然急忙摆手道:“算了算了,那些男子我一个都看不上,看他们还不如在京城四处逛逛。若是再得空我还想去姑苏、杭州走走,这么多好地方没去过多可惜。”
萧湘见徐嫣然志不在此便也不再劝说,这些事该头疼的是湘东王才对。
萧湘笑道:“今夜诗会,妹妹有没有兴趣做两首诗,压一压京城才子的焰气。”
徐嫣然闻言笑道:“诗词没什么意思,我知道湖心那方舞台待会儿会有武斗,我还等着看呢。”
萧湘讶然一笑,女儿家的事徐嫣然还真是一个都不感兴趣。
萧湘道:“这几年的武比一直都是段宣他们几个摘了头筹,今年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听到萧湘说起段宣,徐嫣然便又下意识想起上午在红尘阁里的画面,她轻声笑道:“大可以让长卿去试试?”
萧湘知道长卿虽然是徐嫣然的侍女但同时也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而且长卿的修为很高。
长卿虽然比徐嫣然稍稍矮些,但其实她比徐嫣然大了几岁,从小习武,天赋也极好。
萧湘笑道:“长卿若是出手段宣他们可就没机会了。”
徐嫣然道:“那正好,这次的头筹可以给长卿了。”
两人这般说话间,栖子堂那边皇甫涯四人已经收到了好些诗文,其中一首名曰《元夜观灯》让四位先生都觉得不错。
诗文曰: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名霎,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纸张右下角还有才子署名,三字,黄九郎。
庾信和沈况在湖心花园这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员积聚,所以也就没找到那位湘东王郡主的所在。
庾信有些失望,这般近水楼台能看都不看到岂不可惜。
只不过另有一事让他心情好转,那便是黄九郎的那首诗。
虽然谢思和颜青山以及一众大才子还没出场,但这首《元夜观灯》已是极有水平。
庾信笑道:“看来那位黄兄是有真才学的。”
沈况道:“也许是我先入为主的观念使然。”
庾信知道沈况的意思,只是道:“姜兄莫着急,看人心是个漫长事,一次两次都是偶然。”
看了一圈没找到那位郡主,这会儿恰好湖心中央的武比也开始了,所以庾信和沈况便围在湖边找了个视线开阔的地方看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青衫客
湖心中央,原本起舞的女子一一离开了那方舞台,紧随其后的一名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从湖边一个踮脚飞到了舞台中央,稳稳落地。
且不说此人境界如何,这般入场方式的确惹眼。
锦衣公子长发高束,腰间配着一方系带白玉,遥遥远看,不知惹了多少姑娘视线。
他落在舞台中央后朝着四周抱了抱拳,算是见了礼。
一直在关注的庾信在看清锦衣公子的容貌后给沈况介绍道:“他叫何长生,平日是跟在段宣几人身后的,有些武学但不出众。”
沈况闻言也在何长生身上打量了一眼,确实有些底子。
庾信话音刚落,便又有人一跃而起,众人只听此人凌空大笑道:“何长生,见了我该打哆嗦了吧。”
说话人嗓门极大,庾信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此人,庾信笑道:“哈哈哈姜兄,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句说完,庾信便又跟着解释道:“攻擂这人名叫曲江津,姜兄只看他块头便知道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曲江津父亲是京城城防军的指挥使,所以曲江津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不仅修为不低还扛打。”
“曲江津不跟段宣几人一伙?”沈况下意识问道。
在沈况看来这些武将出身的世家公子大多能聚集到一起,一致对外才对。
庾信闻言笑道:“曲江津喜欢独来独往,他只和何长生一人不对付,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夺妻之仇。”
沈况闻言眉头一拧,庾信见状则笑道:“就是姜兄你想的那样。去年武比何长生就输了,所以今年一定很有意思。”
沈况这也才恍然,难怪曲江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样子。
也在两人说话间,宿怨颇深的曲江津和何长生面对面各自站在了舞台一边。
曲江津身着一袭黑衣,虽然看上去没有何长生那般飘逸俊朗,但另有一种健硕之感。
曲江津双臂环抱看着何长生不屑一顾道:“何长生,若是此时怕了向我求饶我还可以考虑饶过你,否则一会儿把你揍得鼻青脸肿你可别怨我。”
另一边,何长生看着侃侃而谈曲江津神色平静,他淡淡道:“我不喜欢放狠话,我只喜欢打狠架。”
曲江津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倒是比去年男人了点,不过我还是看不上眼。”
几乎是在曲江津说完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各自出手。
曲江津想打何长生一个措手不及夺得先机,却被何长生提前预料到了。
曲江津抬手一拳直击何长生面门而去,曲江津出拳速度颇快,拳劲中带着破风声,一拳转瞬便至。
以这一拳的力道若是挨了,不倒也得鼻梁错位了。
所以何长生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
也是在两人各自运转真气后沈况看清楚了两人境界,都在万象境初期。
曲江津拳招走的是刚猛路线,所以他学武乃至学拳都力求一招制敌。
而在曲江津拳头出手后,看着何长生近在咫尺的脸庞,曲江津自己也以为这一击得手了。
可不曾想,下一刻,速度颇快的一拳竟然被何长生躲了过去。
曲江津一拳猛攻,只见何长生在拳头近身的瞬间身形左转而后微微后仰,惊险躲过。
曲江津见状也及时回转,他换出拳为长臂横扫,五指张开想尽量抓住何长生的肩膀以此限制他的行动。但何长生立刻抬起左臂抵挡,卸去曲江津大力的同时身体迅速后退与曲江津拉开距离。
曲江津则以此借势,长臂弯曲想以肘击再次出手只可惜已然被何长生看穿了招式。何长生再次抬起左臂,他一边防守的同时另一边右手一拳打在了曲江津的胸膛上。
大块头曲江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退,曲江津身形后退一丈有余才稳住。
本来相貌英俊的何长生就比曲江津呼声高,而在这一击得手后更是如此了,惹来一片哗然。
湖边,萧湘陪着徐嫣然也在观看两人比斗。
虽然徐嫣然的境界比两人低了很多,但不妨碍她爱看,一边看她还一边让长卿解释,倒是很快这活计就被萧湘给接了过来。
“姐姐,这大块头看着厉害怎么占着便宜?”
萧湘笑着解释道:“比武不全靠蛮力,若是招式运用得当,四两拨千斤也未有不能。他们两人修为不相上下,一点小亏对曲江津来说也不算什么,妹妹我们且继续看着。”
湖心中央,曲江津在被一拳打退后终于开始正视起了何长生,一年未见长进不小。
曲江津没有再开口,倒是何长生冷言道:“曲江津,再来过。”
曲江津闻言冷笑一声:“那就如你所愿。”
虽然方才主动出手吃了亏,但曲江津并未就此退缩,他后撤半步而后借力迅速起步,这一次他的速度陡然间提升了许多。
何长生见状略微皱了皱眉头,曲江津出拳本就力大如今又有这般速度,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何长生未曾坐以待毙,他仔细观察曲江津移动路线,以此猜测他的下一步动向。
不过片刻,曲江津便欺身到了近前,而后又是一记重拳打出。
何长生则在曲江津出手前便全然运转起真气,一股淡红色氤氲真气瞬间笼罩住了何长生全身,当下就连他的眼睛也泛着淡淡红光,看样子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就在何长生全力运转起真气后,曲江津一拳已至。
何长生见状不退反进,选择与曲江津硬碰硬。
何长生亦是出拳,两人拳罡冲撞在一起随即迸发出一连串轰响,各自一拳递出,两人皆后退数步。
曲江津这一拳还是没有讨到好处,而另一边的何长生则在稳住身形后没有丝毫停歇再次主动出拳。
两拳递出曲江津心头也血气翻滚,他亦不退缩。
舞台中央,两人再次激战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拳,拳风猛烈。
在看到这一幕后,湖边上的徐嫣然也兴奋不已,她眼神不离舞台笑问道:“姐姐,他们两个谁会赢啊?”
萧湘摇头道:“当下还不好说,他们境界一样,胜负只在一招半式之内。”
也是在萧湘说完后不多久,湖心中央又爆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响声,到最后声音停歇,众人只见曲江津已然倒地,竟是不被看好的何长生胜了半招,赢下了比斗。”
另一边,兴致正浓的庾信见何长生赢下后也极为意外,他笑道:“没想到何长生竟然赢了,一年不见他苦练成果不小。”
沈况闻言也道:“何长生方才的那招是独门秘法,应该是为了赢下了苦功夫的。”
庾信自是不明白这般武学秘密,他只知道何长生赢了而且赢了曲江津,所以他自顾自笑道:“看来是我小觑了他,以后得对他高看几眼了。”
湖心花园得武比也也被这开门一战激起了浪潮,随后又是一批批练家子登了台,何长生也在又胜了三个对手后败下阵来。
同一时间,栖子堂那边才子斗诗斗的亦是极为酣烈。
在黄九郎写下《元夜观灯》后,又有几首诗词入了四位先生的法眼,只不过若要与黄九郎的这首进行比较一时间还看不出个高下立判。
四位先生都很是期待,因为他们看好得后辈还没有出手。
又是良久之后,湖心之上的那方舞台上,段宣亲自出手已经接连打败了十余人。
庾信见时机刚好便笑着催促沈况赶快登台,如此沈况将幽牙交给庾信保管自己身形一跃登上了擂台。
这几年的武比,那些厉害之人都已是熟悉面孔,所以在一众人看到沈况这个生面孔后并未太在意。
但段宣认得沈况,他知道沈况是庾信找来的帮手,所以在见到沈况后段宣开口道:“终于等到你了,就让我看看庾信有没有眼光。”
沈况闻言简单抱拳,算是见礼。
湖边上,见识过好几场酣战之后的徐嫣然看劲十足。
而当她看到那一袭青衫登上擂台后,才骤然想起庾信找的帮手就是沈况,她竟是快要把此事忘了。
徐嫣然回头看了看长卿,长卿会意到:“小姐,若是他赢了我就上台。”
站在徐嫣然身旁的萧湘在看到沈况后整个人在了原地,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萧湘怎么也没想到枝江城一别,如今会在京城再遇沈况。
已经失神的萧湘没有听到徐嫣然和长卿的对话,萧湘也是在与长卿说完话后才注意道呆呆站在原地的萧湘。
徐嫣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试探性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徐嫣然小声问完,萧湘并没有听到,依旧呆呆站在那里。
如此徐嫣然一连喊了好几句萧湘才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的萧湘立刻道:“妹妹...怎么了?”
徐嫣然道:“我方才见姐姐出神不知道怎么了?”
萧湘解释道:“我...我想起一些事情,一时走神了,妹妹怎么了?”
徐嫣然闻言也没多想,只是道:“姐姐你看,台上那个青衫男子就是我今日碰到的那个讨厌家伙,她和庾信是一起的,是庾信专门请来对付段宣的。”
萧湘点了点头,几乎下意识道:“那段宣大概要输了。”
徐嫣然有些意外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萧湘闻言这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了,她便解释道:“我...猜的。”
徐嫣然则颇有些自得地道:“没事,就算段宣输了还有长卿呢,长卿一定能赢他。还有啊姐姐,今天他还被那个裴慕儿叫了过去,两人在一起待了许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湘闻言却是没多想此事,她眼神落在了站定的沈况身上,她心道这般优秀的人招女儿家仰慕也是正常。
萧湘敛了神色轻声笑道:“妹妹这是讨厌他了?”
徐嫣然闻言嘟起嘴道:“其实说不上讨厌,就是不喜欢。”
一句说完,徐嫣然视线飘远看了看站在段宣对面的沈况,一袭青衫的年轻人有些特别。
虽然不是真的那般讨厌,虽然可能连讨厌也算不上,但徐嫣然就是不喜欢,大概是从那个莫名的笑意开始的吧。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是我输了
徐嫣然后来视线一直在望着湖心那边,直到思绪出神飘远。
站在徐嫣然身旁的萧湘很快便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萧湘稍稍偏过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徐嫣然。
女儿家其实并不会把太多心思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若是有件事惹了注意,不是喜欢便是讨厌,总有其一。
萧湘莞尔一笑,这般事由还真全无道理可言,有些事奇奇怪怪,错综复杂,平生难遇,又算仅遇。
最近两年,段宣在武比上有着绝对统治力,所以周遭少有人会看好沈况这个陌生面孔。
沈况登台又见礼过后,比试也便正式开始了,不过两人都没着急出手。
段宣的境界的确不低,万象境后期的修为在大门派里也能算一流弟子,更何况是在这寻常庙堂之下。
高手之间的对决总会是在一瞬之间。
段宣之所以没出手是因为沈况登台见礼过后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这让段宣猛然间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段宣眯起眼眸,并没有轻视沈况。
沈况没出手则是想着等段宣先出手自己象征性的抵挡几个回合而后落败,以此完美收场。
从刚才段宣的几场战斗中沈况也能看出来,他擅长的其实并非拳脚功夫。不过以万象境后期修为施展拳脚功夫即便不精也能颇有威力。
后来沈况见段宣久不出手便直言道:“段公子若是觉得拳脚不适应可以使用武器。”
这般言语脱口沈况并未多想,但落在段宣耳中就像是一种轻视了。
段宣并未接话,他冷笑一声后,率先发力出击。
段宣的速度比之前的曲江津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瞬间出手后有些境界太低的看客甚至捕捉不到段宣的移动轨迹,但如此身法与沈况的柳絮身法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段宣出手后,沈况身形也随即动了起来。
不过让沈况意外的是,段宣竟是在运转身法之后某一时刻速度又陡然间大步提升,这让沈况还没来得及有太大动作便不得不接下段宣凌空飞过来的一脚。
腿影飞至,沈况身形微微侧移,而后他抬手便卸去了段宣腿上力道,原本重逾千金的一脚在沈况抵挡后变得轻飘无力。
段宣本以为自己这突然一击可以得手,却没想到自己一脚踢至如同踢在了棉花上竟是毫无力道。
下一刻,沈况长臂凌空蓄力轻弹,一股无形之力将段宣弹了出去。
因为沈况这一招施展的极快,所以放在外人眼中就像沈况抵御住了段宣的那一脚,两人就此拉开了距离一般。
段宣凌空倒退,而后他单手撑地借力,一个回转便稳稳落在了地上。
段宣皱起眉头看着也倒退几步的沈况,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异样但他自己清楚,自己方才那一招的全部力道是被沈况完全化解了,自己其实是被打退的。
几招之内与段宣打成平手在围观众人眼中其实已经说明沈况的实力不俗了。
湖岸边,长卿一直在注意着沈况的出招,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长卿自然很容易便看到,虽然沈况没有完全展露实力,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长卿,此人很强。见沈况并没有被随意打败,徐嫣然也说不出是喜是忧。
沈况和段宣之间的战斗萧湘再难全然看清楚,所以徐嫣然便回头看向长卿问道:“长卿,能看穿这个姜疑的底细吗?”
长卿闻言如实道:“小姐,虽然方才那一招看似两人平分秋色,但其实是姜疑赢了。”
徐嫣然闻言则有些意外道:“他的修为有这么高?”
长卿点头道:“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深浅,就连方才他都没有出全力,他的实力可能与我不相上下。”
听到长卿的这句话徐嫣然是真的惊讶了,同辈人中能让长卿说出这句话的寥寥无几。
长卿解释完,徐嫣然带着疑问看向了萧湘。
徐嫣然开口道:“姐姐,这姜疑有这般实力想来不是一般人,他入城之后难道没有人调查他吗?”
萧湘道:“该值得怀疑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在被盯住了,也许是他们觉得姜疑这个人没什么危险所以并没有上心。我平日也会注意城中动向,的确没有听到对于他的传闻。”
一句说完萧湘又道:“对了妹妹,最近日子京城里鱼龙混杂,你与长卿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徐嫣然对于这些事并不上心,她只是知道一些可能性。
但作为徐嫣然的贴身护卫,长卿以及暗中保护徐嫣然的那些护卫对于此事都很谨慎,徐嫣然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认出难免会有有心人选择从她身上下手。
湘东王郡主不比一个公主地位低了。
徐嫣然只是随意笑了一句撒娇说知道了,而站在她身后的长卿则很是严肃的应下了此事。
与萧湘笑着说完,徐嫣然的视线便又不自觉落在了沈况身上。
她的很多疑问其实无关紧要,但这些问题好似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湖心擂台上的打斗已至白热化,沈况和段宣两人你来我往十余招后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围观众人都感觉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但时间越久段宣却是越能感觉到沈况的奇怪,似乎无论自己出手多重沈况都能轻易化解。
沈况从不主动进攻,一直都在被动防守。
舞台上,又是一招过后两人拉开距离。
久久不曾拿下也让段宣心中多了几分烦躁,他不打算再拖延下去而是要一招定胜负。
段宣双臂轻坠,双拳紧握,一股股红色真气迅速朝着他双拳汇聚而却,一拳未出,拳风已至。
片刻后,蓄力完成的段宣一步跨出拉开磅礴拳架,汹涌的拳意随之倾泻而出,两人发丝无风自动,周遭湖水也泛起阵阵涟漪,湖面久久难以平静。
与段宣相距不远的沈况感受到了段宣双拳之上的巨大力道,以段宣万象境后期的实力这应当是他最强一拳也是最后一拳了。
沈况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谁说书生不爱打架,更何况他还不是书生。
沈况决定不再防守,他要试试段宣这一拳的力道。
也就在段宣这一拳蓄力完成后,周遭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都以为段宣与沈况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因为这一拳下去很可能沈况半条命就没了。
而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沈况也出手了。
沈况右手握拳,紫色真气随即布满周身,一缕缕一丝丝沿着经脉移动。
沈况运转起观海潮,紫气境的感觉犹如有使不完的力气。
沈况的蓄力比段宣短,而段宣此刻也能从沈况身上感受到一股不输于自己的气势,段宣没有惊讶反而激起了血性,跃跃欲试,他要堂堂正正一拳赢下沈况。
下一刻,段宣一步冲天直指沈况而去。
沈况见状也不后退,提拳便迎上了从天而降的段宣。
段宣的拳头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压向沈况砸来,似连周遭空气都被抑制了几分。
紫色真气包裹了沈况的整个右拳,不过刹那间,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道狠狠冲撞在了一起。
以二人各自拳心为面形成了一道强烈的真气罡风,两道罡风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出手了,所以沈况很享受这般出拳的感觉,虽然不是全力但已经很酣畅了。
舞台中央,段宣握紧拳头想再进一步,他想一拳轰碎沈况的真气罡风。
但和之前每次一样,拳与拳碰撞到一起后段宣只觉得自己再难寸进分毫。
虽然对方也面临同样的局面,但段宣能感觉到这不是沈况的极限。
段宣自是不服输,他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沈况。
段宣咬紧牙关,大吼一声,通体冒出一股更盛的红光。
而沈况在感受过段宣的拳脚力度后便打算就此收手,以一个恰达好处的落败告终。
就在段宣感觉自己快要后继无力之时,原本难以寸进分毫的拳头竟然轻而易举击碎沈况的拳风,凌空一拳将沈况打飞出去,也是沈况反应及时才在堪堪倒地滑到水里前稳住了身形。
原本焦灼的局面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不过片刻便被打破,见段宣最终赢下,周遭一众人高声欢呼。
庾信在看到沈况输了比斗后不仅不灰心反而兴奋十足,因为在他看来沈况能与段宣僵持这么久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已经很厉害了。
一大群人给段宣欢呼,唯有庾信一个不合群高声给落败的沈况欢喝。
而他的反应自然也受到了不少人的鄙夷,当然也有中立色彩的看客与庾信想法一样,沈况能在段宣手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值得掌声。
也由此,被庾信感染的其他人也纷纷为沈况呼喝。
舞台中央,倒地的沈况单手撑地一个撑地便跳了起来。
沈况隔着距离向段宣遥遥抱拳,沈况带着笑意道:“段公子更胜一筹,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赢了的段宣其实心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输赢一念,实在转变的太快了。
听到沈况的话,段宣才反应过来,他也下意识给沈况回了一礼。
段宣想了想还是问道:“阁下方才并未出全力?”
沈况闻言摇头道:“已是全力,可惜差了一些。”
沈况说的淡然,段宣自是不信,而他也愈发笃信自己的观点。
沈况说完,段宣忽然对着周遭所有人大声道:“是我输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是不是看出我
方才两人之间的交流声不大,只有他们彼此听到,但段宣的这句我输了却是一字一句落在了所有人耳中。
原本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一众兄弟闻言皆是诧异的看着段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宣看着沈况,两人视线相碰时沈况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段宣也很快收回视线。
在周遭看客不解的目光中,段宣再次当着他们的面大声道:“是我输了。”
围观众人中自是有很多不明白段宣此举何意,就连沈况这时也开口道:“段公子,是你赢了。”
段宣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自嘲,也像是看穿沈况手段后的自信。
而后,段宣便离开了擂台。
正当此时,天空中一道亮丽夺目的焰火忽而爆开,许多人都被这道砰然声响所吸引,沈况也抬头望去,烟火绚丽,但在今夜却也没有那般夺目。
沈况没多在意,不多时,他也离开了舞台,而至于到底是谁赢了这场比斗在场众人都还蒙在鼓里。
片刻后,众人视线回转不约而同看向段宣和沈况站立的位置,当他们看到沈况与庾信站在一起后又忽然对段宣的话重新审视了起来。
既是庾信请过来的帮手自然不简单,但偏偏沈况在京城声名不显,一时让人摸不着头绪。
沈况不喜欢周遭聚集过来的视线所以他随即拉着庾信快速离开了湖岸,周围人也因此将视线落在了另一边的段宣身上。就连与段宣一起的几位好兄弟也都在追问段宣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得到的答案都只有四个字,技不如人。
沈况和庾信很快没入人潮,徐嫣然顺着沈况离开的方向望去但已然看不见他的身影。
站在徐嫣然身旁的萧湘此刻与她有着相同的动作,只是她们彼此并未意识到。
萧湘大概是比徐嫣然思绪更多,这般久别重逢是她从未想过的,所以太多的感触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大概在两人心底这个远望并没有什么其他含义,多是疑问带着不解,一个对人,一个对事。
片刻后,徐嫣然回过头正好迎上了萧湘的视线,只是姐姐眼眸出神,已然是在想别的事了。
徐嫣然也没多想,她好奇问道:“姐姐,他们到底谁赢了?”
萧湘闻言不露声色地收回思绪,她轻笑着摇头道:“姐姐境界低,也看不出来。”
“长卿你看得清楚吗?”徐嫣然随之又问道。
长卿缓缓道:“小姐,姜疑的实力比段宣高出许多,他在刻意隐藏实力。段宣最后意识到了,所以才会主动认输。”
徐嫣然有些意外,细想来,沈况虽有些特别但怎么也不像什么世外高人。
徐嫣然下意识问道:“隐藏实力?他登擂台难道不为赢下比斗吗?”
长卿道:“小姐,长卿觉得姜疑大概是与庾信说过只会尽力而为,输赢都在其次。这个姜疑,一定不简单。”
“那长卿你能赢他吗?”
长卿闻言一时间沉默,片刻后长卿道:“应该在五五之间。”
另一边,沈况和庾信离开湖边后,就找了个远离人群的高处。
在两位当事人离开后,方才的那番热度也随之降了下来,湖心花园这边该热闹还是继续热闹。
高处的这座亭台在一处假山上,沈况从腰间取下酒葫自顾自喝了一口,醉生梦死酒果然别有味道。
沈况随手将酒葫递给庾信,庾信却是笑着拒绝。
庾信道:“待会儿还得去送诗词,我还是少沾酒气为好。”
沈况闻言也没强求,笑着又灌了一口。
庾信下巴枕着手背趴在栏杆上眺望假山下的湖心花园,公子小姐游园,来往人如织,花灯焰火不绝,天上夜如昼。
庾信偏过头看着沈况笑道:“姜兄,方才我见你被段宣打倒在地,他为什么突然自己认输了?”
沈况闻言笑着看了一眼庾信,虽一句未言但庾信已然明白了沈况的意思。
庾信失笑道:“姜兄,江湖的事我了解的不多,你与我透个底你到底是何等境界?”
沈况目视前方语气平淡道:“若是真正的比斗,一招段宣就会输。”
庾信闻言哈哈大笑:“哎呀,这几年的武比光看着段宣出风头了,难得今日见到他吃瘪。姜兄,那你岂不是传说中的大侠?”
沈况闻言淡淡笑道:“我不是大侠,我的朋友是。而且庾兄家里想来也不缺高手坐镇,我这样的年轻人与真正前辈比起来还差得远。”
庾信听了便道:“那不一样,如姜兄这般潇洒的江湖剑客总归是会惹人注意的,尤其是姑娘家。便是我辈诗客,若是有此侠气,斗酒赋诗百余篇皆非难事。”
心声吐露,庾信心情大好,总归是有些羡慕的。
庾信说完随之站起身,视线也在花园四下游走。
“姜兄,这一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况闻言摆手道:“也算是意外,不瞒庾兄说,我一开始没打算赢的。”
庾信会意笑道:“我知道,姜兄这叫隐藏实力。”
沈况道:“隐藏实力也是其一。主要还是我一个人走江湖惯了不喜欢被人注意,若是今晚赢了段宣日后在京城免不了要被人盯上。
庾信闻言道:“那岂不是我害了姜兄。”
沈况淡淡道:“不打紧,当下些许事还算平和并未激起太大水花。至于还有的一些缘由就不方便与庾兄多说了,还望庾信莫怪。”
庾信闻言笑着瞥了沈况一眼,他没有多言,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意思是我都省的。
之后,庾信随即望向擂台那边,自从他们离开后,热闹还是热闹只是擂台再没人登上了。
不过若是换个角度想倒也是,有了前戏在先若是再班门弄斧难免引人嗤笑。
不过就在庾信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在他视线余光中恰好看到了另一边正谈笑的徐嫣然三人。
庾信定睛看了一眼,他虽然不认识那位湘东王郡主,但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却是有印象。
一旁的沈况听闻庾信许久不曾说话,偏过头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庾信在盯着一个方向。
沈况随即也投去视线,而当她看到远处萧湘的时候,慕然有些意外,却也还算自然。
庾信看了好大一会儿仍是不敢确定那位就是他曾见过的长乐公主萧湘。
而在沈况看过去没多久,萧湘似乎感受了这边的视线,不自觉看了过来。
三人目光遥遥相对,庾信也最终确定了萧湘的身份。
沈况和萧湘则如茫茫人海中的一对旧友,终于相遇,平静如常。
两人离得不算远,萧湘自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况。也是在那一刻天空中恰好划过一道明亮的焰火,光芒照亮了两人的侧脸,朋友之间的重逢,彼此相视一笑。
庾信没来得及看到萧湘的那个微笑,因为那个时候他正转身想拉着沈况过去,他怕错过。
“姜兄,咱们快走,我找到那位郡主了。”
萧湘仰着头看着亭台那边,徐嫣然顺着视线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徐嫣然好奇道:“姐姐,在看什么呢?”
萧湘闻言卖了个关子,她笑道:“妹妹一会儿就知道了。”
徐嫣然有些不解地看向身后的长卿,长卿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天空中,一道接一道的焰火爆炸,璀璨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徐嫣然闻声抬头看去,五彩斑斓的焰火印刻在她的眼眸中,这些美景足以冲散任何不悦。
而当徐嫣然沉迷在此中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在下庾信,见过长乐公主,见过郡主。”
因为方才就知道所以当下萧湘并不惊讶,她看着庾信点了点头,“庾信,常听四馆中的先生说起你。”
庾信闻言笑了笑:“没想到公主还认识我。”
这时候,徐嫣然也看到了开口说话的庾信,上午他见过庾信所以这会儿也并未有太大反应。
只不过很快徐嫣然就想起与庾信一道的还有个沈况,果不其然,她刚打算往后看去便看到了一袭青衫的沈况,还是那般,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只不过这一次看着没那么欠打了。
沈况也跟着庾信的话与两人问候了一句:“长乐公主、郡主。”
如此近距离看着沈况,徐嫣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与萧湘贴在了一起。
有些事不适合在当下这个场合说出来,所以萧湘和沈况便各自当不认识对方。
萧湘轻声道:“庾信,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庾信闻言恍然笑了笑,他急忙介绍道:“他叫姜疑,是我的一位江湖兄弟,方才姜兄的身手公主和郡主也都看到了,姜兄的实力深不可测。”
也许是因为同是江湖人,所以长卿警惕地看着沈况,她身形不自觉地朝前靠,挡在了徐嫣然的前方。
长卿神色如常,淡然问道:“姜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境界,敢问公子出自何门何派?”
虽然长卿这时候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没有人阻碍。
沈况自然也能感受到长卿的不一般,归元境前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前期。
两人互相打量了片刻,而后沈况淡淡道:“在下师门只是一介小门派不值一提,倒是姑娘你的修为很是不弱,在下甘拜下风。”
长卿闻言一下子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她下意识心弦紧绷,竟是不自觉运转起了真气。
沈况见状开口道:“姑娘不必多心,我们萍水相逢日后更不会有什么交集。”
沈况此语既是告知长卿自己不比她弱也是在向长卿释放善意。
长卿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瞬间收敛起神色。
也是在长卿稍稍放松警惕后,一直未曾说话的徐嫣然忽而开口道:“上午在红尘阁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看出我和长卿的女儿身了?”
徐嫣然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释然。
沈况闻言和善一笑,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还真是威风
于徐嫣然而言,想要问出口的这个问题其实本没那么重要,沈况是谁?又到底有没有看出她的身份,与她何干。
不过,她还是问了。
当然,徐嫣然心底也有缘由,多是对于青衫年轻人的好奇。
一个借口而已,说服得了自己便可。
若是说什么好的观感,徐嫣然对沈况肯定是没有半点的,不过一点言语而已也没那么重要。
徐嫣然问完,她见沈况笑着点头,她轻声问道:“那你上午的那一丝笑容是什么意思?”
沈况闻言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不明白徐嫣然在说什么。
“徐姑娘,你......”
沈况还没说完,站在徐嫣然身前的长卿便跟着开口道:“上午在红尘阁的时候,你曾回头看过我们?”
沈况闻言微微恍然,他似乎明白了徐嫣然和长卿对他态度不好的原因了。
略微思量想通其中症结后,沈况躬身急忙歉意道:“我以为那只是个善意的微笑,向二位姑娘打个礼貌,若是此举给两位造成困扰在下深感愧疚。”
庾信和萧湘都不明白三人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得出来,是先前有什么过节。
徐嫣然闻言看向躬身言语的沈况,听了沈况诚挚的道歉,她原本的心结倒也随之化解了不少,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心烦确是乱意。
徐嫣然随意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问问。”
自家小姐既然发了话,长卿自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不过她还是站在徐嫣然身前警惕着沈况。
当下的沈况可不能全然看成没有丝毫威胁,长卿不避讳对于沈况的警惕,而沈况也能明白她此举的意思,所以并未多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庾信这时候见气氛越来越古怪,便急忙笑着添话道:“郡主,我的这位姜兄弟,江湖人,平时随性惯了,若是先前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郡主别往心里去。”
在这种事情上,心思活络的庾信自是比沈况更会处理。
一句说完庾信还冷不丁的用手肘碰了碰沈况,沈况见状也立刻会意,他随即在庾信说完后又对徐嫣然说了一句抱歉。
萧湘看着举止僵硬的沈况,难得见他也能有这样的时候。
想当初那个举止飘逸的青衫年轻人可还从未有这般光景,当然也是沈况依理。
萧湘浅笑了片刻,便也急忙掺合进来替沈况打了圆场。
“既然他都道歉了,妹妹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有了萧湘和庾信的加入,徐嫣然很快便将这件事扔走了。
话题很快被拉回到诗会上,沈况与徐嫣然之间的那几分隔阂也就随着消散的烟火湮没于天地之间。
今年的武比既有跌宕起伏也有捉摸不透,所以在沈况和段宣比试完还是有不少人在谈论此事。
但作为今晚的绝对主戏,诗词的高低比拼、高下立判才是重头戏。
在黄九郎等几位才子陆续登场后,才子斗诗也来到了白热化阶段,尤其是在所有人听到谢思的上元诗也做了出来之后。
谢思的那首诗此刻尚还在皇甫涯等几位先生手中评判,而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虽然去年谢思没能夺魁,但谢思的才华毋庸置疑。
湖心花园,萧湘在知道消息后看向庾信道:“庾公子今夜不打算赋诗一首吗?”
庾信闻言立马笑道:“公主殿下就莫要笑话我了,在谢思和颜青山他们这一众才子面前我庾信什么也不是,就不让人笑话了。”
庾信此话不仅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说话时的语调亦是抑扬顿挫中带着心思起伏。
徐嫣然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庾信自是有才华,徐嫣然知道,但这般浑不吝的才子徐嫣然还是第一次见。
萧湘闻言回道:“若是庾大人听到这句话,免不了要当众对你说教一顿。”
庾信知道萧湘言语的弦外之音,父亲对于他要求颇高,但也算合理,如这般自贱言论父亲听了只会笑着说他没出息。
庾信笑道:“要是我爹在这里,非得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再把我扔过去绞尽脑汁作首诗出来。我爹是看得清事情的,只是忍不住非要在所有事上都螳臂当车去争一争罢了。”
萧湘道:“庾大人要为天下学子做榜样自不可敢有半点退缩。”
“我该多学学才是。”庾信笑道。
之后不多时,谢思所作诗文内容也很快传至花园这边,萧湘几人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那篇名为《思越人》的词。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明月灯火稀。香苒苒,梦依依。天涯寒尽减春衣。凤凰城阙知何处,寥落星河一雁飞。”
庾信端着写下谢思这首《思越人》的纸张,来来回回竟是忍不住诵读了三遍。
庾信脸上的笑意也一遍比一遍浓,最后读到结尾处他慕然大笑道:“好词,果真是好词,味道之浓恰好杂糅入此夜。”
一旁的萧湘闻言也道:“谢思才情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这一首《思越人》在前两年就已经能夺魁了。”
庾信也笑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比不过谢思所以才不班门弄斧,好的诗词我还做不到信手拈来的地步。”
庾信和萧湘对谢思的这首《思越人》进行评判,自然都是止不住的赞美。
不过这首词也有缺点,那便是伤感之余太多,与当下景致有些脱离,但这都情绪都是写词之人自己的,故而仍不得不说这是一首好词。
而相比之下,在这个话题上徐嫣然和沈况就都安静了不少。
两人一个善于舞刀弄剑,另一个喜欢看别人舞刀弄剑,诗文一道二人都可算是一窍不通。
沈况和徐嫣然听着庾信和萧湘的谈话,也都不约同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工整字迹,字是好看,词句听起来也像是好词,但若让他们评价那就算了。
沈况和徐嫣然几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对方同样的动作,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对方,都不免有些尴尬。
这时候,庾信恰好开口道:“哈哈哈,姜兄,郡主殿下,你们别激动,谢思已有落笔,想必颜青山还有其他几位也快了。”
沈况和徐嫣然闻言都有些不好接话,过后都只好含糊不清说了句好。
萧湘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所以她忙着瞥下诗词看向了徐嫣然。
徐嫣然见状向萧湘身边靠了靠,萧湘笑道:“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徐嫣然闻言脸颊微红道:“姐姐你又取笑我,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我就是对热闹感兴趣。”
要说徐嫣然在诗文上一点不会也不是,只是徐嫣然作为姑娘家对于辞藻华丽的诗文一途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而父亲也不要徐嫣然多么知书达理,快乐最重要。
徐嫣然自然也不好意思,所以说话的声音不大,她甚至在说完后不经意瞥了眼沈况,多少是不想被沈况看轻的意思。
沈况摆的一副正经架子,说到底他也是一窍不通。
什么这个情感,那个情感,沈况只会用一个好字总结,但还不知道到底好在哪儿。
一旁的庾信自也看穿了沈况的情况所以小声对他道:“姜兄,咱们再待会儿就可以告辞走了,姜兄你再忍耐一会儿。”
临山别院内的热闹几乎也是在这之后达到了绝对的高潮。
作为东道主,萧怀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也是在这时候,一个盛大的焰火表演开始了。
随着第一道绚丽的焰火在天空中爆炸开来,一道又一道紧随其后,轰然炸裂。
徐嫣然和沈况像是忽然找到了个挣脱诗词的突破口,都不自觉的望了过去。
姑娘家爱看这些,所以徐嫣然急忙拉着萧湘道:“姐姐,姐姐,你快看,烟火好美。”
同样的美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看到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庾信的感觉和徐嫣然差不多,都在感觉烟火很美。
沈况抬头看着那些美丽的烟火,只是感慨它很快就会消散在夜色里只剩那点点余味。
萧湘看着那烟火也觉得很美,不过她在想下次再见会在什么时候。
不论是湖心花园还是栖子堂亦或是临山别院的其他角落,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景象感染到了。
栖子堂外,萧怀安才从屋内出来,这会儿他得空正一人看着天上烟火。
萧怀安脸上带着笑容,大抵是因为那烟火太美,生平仅见吧。
不多时,一道黑衣人影趁着夜幕瞧瞧靠近萧怀安。
萧怀安没什么动作,依旧站在远在遥遥远看。
等那黑衣人影到了萧怀安近前后,他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何时动手还请王爷下令。”
萧怀安闻言依旧不为所动,他目视夜空中的烟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般时机正好,好好把握。”
黑衣人影闻言应道:“是,王爷。”
在萧怀安眼里,烟火美丽的短暂其实与人的时来运转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衣人走后,萧怀安双手覆后站在抄手游廊内,一道接一道不绝的烟火照亮了他的脸庞。
夜空中除了烟火再无其他,但萧怀安却是从那烟火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过往。
萧怀安不自觉地冷笑一声,他自言自语道:“一个豫章王,还真是威风。”
第三百四十四章 埋伏
裴慕儿在来到临山别院后就一直在栖子堂内抚琴,与她一道的还有其他几位伶人,俱是女子。
在这里,作为东道主的萧怀安并没有对裴慕儿提太多要求,他只是让裴慕儿换着法子多弹几首,才子佳人,诗词琴曲,今夜的临山别院注定热闹。
在这般别无约束中裴慕儿也有几分无聊,她本以为沈况和庾信也会在这边待着,可谁曾想两人只是先前在这边待了小半刻,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对于沈况,裴慕儿有许多好奇,不掺杂其他,大多和沈况在大魏的那些经历有关。
不过大半年,沈况就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当下事罢,年轻人淡然自若,全然不似生死边缘走过,又如何不让裴慕儿好奇。
一曲罢了的休歇间隙,幕帘之外的四位先生评诗品词还未停下,裴慕儿竖耳听了两句,没什么意思。
不多时,裴慕儿身旁一位女子探过沈况低声道:“小姐,湖心花园那边的比斗沈公子也出手了,段宣最后主动认输。”
裴慕儿闻言笑道:“那一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吧。”
女子摇头道:“段宣认输下擂台后不多久沈公子也跟着离开了人群,周围看客多是对于此事的谈论,对于沈公子身份的猜测不多。小姐,另外还有一件关于沈公子的事?”
“什么事?蝉儿你说。”裴慕儿道。
名叫蝉儿的姑娘自然也是楼外楼裴氏的人,如今与裴慕儿一样化身红尘阁的女子。
蝉儿闻言回道:“小姐,沈公子和庾信去见了湘东王君主徐嫣然和长乐公主萧湘。”
裴慕儿闻言看向蝉儿道:“这些都是平常事,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蝉儿解释道:“小姐,据我们观察沈公子似乎与长乐公主认识?”
听闻此言裴慕儿这才有些惊讶,沈况和萧湘,他们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交集的样子。
裴慕儿道:“这些事我了解的不多,想必凝姐姐会知道,等过几天她来了再说。对了,别院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裴慕儿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蝉儿却是知晓了意思,蝉儿道:“小姐,没有其他人,似乎除了我们之外只有来参加诗会的公子小姐们。”
裴慕儿闻言略微思量了片刻,“会不会是你们没有发现?”
蝉儿闻言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小姐,蝉儿觉得奇怪就奇怪在没有其他人。”
裴慕儿自然知晓蝉儿的意思,且不说今日有两大重要人物长乐公主和湘东王郡主在场,便是有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将相子弟也都有不一样的意味,聚集在金陵城的各方势力如何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良久之后,裴慕儿道:“虽然朝廷亦有人盯着这边,但相对于这点风险来说,只要得手便是死再多人也值得。蝉儿,让我们的人也稍微注意一下沈况。”
蝉儿闻言点头应下。
裴慕儿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此中症结,但局面越是平静越代表着异常。
裴慕儿和蝉儿在幕帘后浅聊此事,另一边,皇甫涯四人正对今夜诸多才子进行评说。
能做好的诗文,若是没有好的品行相随也算不得君子,但当世之下,这般毫无风骨的读书人更多,且他们凭着阿谀奉承也更容易有好的前程。
皇甫涯拿着一首名为《元夕夜颂》的长诗冷然道:“读书人中有清贵高洁,端正有情,亦有疏狂不羁,随意洒然。有人甘守清贫,不事权贵,低落尘埃;亦有人贪恋功名,倾心谄媚,扶摇直上。这般元夜诗词竟也有歌颂京城治理,人杰地灵之说。不是说它不好,而是目的意图太过明显。”
一旁的苌庭闻言笑着问道:“可是四馆中的学子?”
皇甫涯道:“出自豫章郡的游鹤书院。”
“在上饶?”谈润秋放下手中诗词开口问道。
皇甫涯点了点头:“崔言生那老家伙就在游鹤书院讲学,这些可都算是他的门生。”
赵显闻言淡淡道:“书院学子想要出人头地与四馆学子想要青云直上何其相似,这般方法倒也是最容易的。如之前的那个黄九郎,皇甫,你对他的嘱咐他未必听得进去。”
皇甫涯叹道:“若是安心做学问都会有大出息的。”
一句说完,他又自我否定道:“学子爱说,有人爱听,这边捷径啊。”
谈润秋道:“学而优则仕,此法总归是更吸引人的。谁不留恋繁华,谁又不爱这十里秦淮呢?”
什么都有的老学究总会慨叹年轻一辈为何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做学问,年轻一辈则又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几位先生一般布道讲学,门生遍地。
一个要慢,一个求快,可得可不得。
且越是盛世,这般轮回愈明显。
天上明月微斜,萧怀安从抄手游廊返回栖子堂,听闻几位先生在谈论他也笑着加入。
幕帘之后,琴音再起。
湖心水畔,烟火依旧。
花园里,沈况忽而心意微动,这般念头来的突然且毫无道理,自打离开康竹城后他已经再没有过这种感觉。
也许是从前心弦长久紧绷所以使得沈况对于周遭危险的嗅觉极为强烈。
沈况感觉,他们几人当下所在之处似乎有人正在悄悄靠拢过来。
这是一种面对危险的潜意识反应,沈况不动声色下意识四下看了一眼,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一直在注意沈况的长卿见沈况有了动作便也跟着望了去,她不知沈况在注意什么,便只好一直盯着沈况。
四下看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后,沈况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长卿。
沈况看着她,长卿反而盯得更紧了。
沈况见状小声开口道:“姑娘,我有些感觉。这边不太对劲,你注意保护好你家郡主。”
沈况的声音不大,他本来也只是想提醒长卿。
但在他说完,原本正聊着的庾信三人也都纷纷望了过来。
庾信率先奇怪问道:“怎么了姜兄?”
沈况闻言道:“姜兄,我虽然只是有这种感觉不能笃定,但这里人多眼杂,郡主和公主殿下身份不一般,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庾信闻言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道:“姜兄放心,临山别院周围豫章王殿下已经布置了大批高手,安全问题不用担心的。”沈况道:“危险不一定来自外面,也有可能在里面。”
徐嫣然闻言皱起眉头看向同样不解的长卿。
与此同时,萧湘却是道:“妹妹,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离开这边吧。姜公子他行走江湖,想必对于危险有警惕。”
几人之中只有萧湘知道沈况的全部经历,所以即便她也感觉在此处两人安全有保障,她还是打算接受沈况的建议。
见徐嫣然迟疑,萧湘又叮嘱道:“妹妹,安全要紧。”
徐嫣然闻言也随之点了点头。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梦中既有此安排,又是早已有准备,何敢错过。
事实证明沈况的直觉没有错,今夜的临山别院其实就是针对徐嫣然的一场埋伏,只是藏得太深。
正在幕帘内抚琴的裴慕儿,突然收到一则意外消息,竟是有人在临山别院内动手了,对方身份暂时不明。
动手之人在众目睽睽下,却超乎所有人意料。
湖心花园,在听了沈况的话后萧湘便提议几人先离开一阵。
可在几人刚走出没多远,埋伏在人群中的死士以及湖面之下的一众黑衣人鱼贯而出,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徐嫣然。
这些人的身份事后自是不难查,可当下,谁能来得及多想。
一众死士和黑衣人出手的动静一时间惊动了花园里的所有人,保护在徐嫣然身边的长卿在意识到危险来临后第一时间护在了徐嫣然身前。
而在出手的这些人中,有一容貌年轻的公子离着几人最近,不过七八丈的距离。
在此人突然发难后,包裹在他身体之外的那具掩人耳目的皮囊立刻碎裂开来,露出内里一个苍老的面容。
老者暴冲而起直逼徐嫣然而来,且出手就是死招,不留任何余地。
一个实力强劲的小宗师,想必花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在众多高手的视线下混进来。
而他骤然恢复原貌,实力没能立刻恢复至巅峰,不过对付一个长卿够了。
想来在谋划这次事件之前对方就已经知道徐嫣然身边有个武艺不俗的护卫,所以一出手便是小宗师,想以此配合其余死士来个完美收官。
长卿见状来不及多想,她瞬间运转真气甄至巅峰状态迎上了老者的这一击。
但老者全力出手的一招,且事先已谋划好要以此瞬间袭杀徐嫣然,所以又岂是只有归元境前期修为的长卿能够抵挡的。
老者瞬间逼至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长卿肩头将长卿打飞出去,长卿肩上骨头几乎完全碎裂,她倒地难起,一大口鲜血随之吐了出来。
长卿的抵挡虽然作用微乎但给沈况提供了时间,此一时,庾信早已被突然出现的局面给吓到了。
沈况来不及管他,提剑便迎上了老者一招过后的余威。
而与此同时,周遭一批死士也正在不断聚集过来。
被围在中央的五人看样子已危在旦夕。
在这般危机关头,段宣等一批年轻人没有袖手旁观,他们中虽有很多人尚还不知道萧湘和徐嫣然的身份却也知道这种时候需要他们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