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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六章 遇袭

    躺在床上的沈况心事一大堆,久久没能入睡。

    有些事经不住多想,越是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事细想之后就越是蹊跷。

    宋宛出现在甘遂城这件事,虽然沈况心中有诸多理由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一次偶然,但依旧没法阻止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后半夜的天空乌云逐渐散去,澄静的天空中只一轮孤月悬挂。

    夜空如洗,寂静一片,周遭任何轻微的声响都逃不过沈况的耳朵。

    某一时刻,房间内的窗户忽而被一阵风吹开,有些无意却也有些刻意。

    就在沈况微微警惕打算起身看一眼窗边动静的时候,一柄匕首带着破空声透过窗户朝着屋里疾射而来,只听哐的一声,匕首深深扎在了门框上。

    沈况几乎是瞬间闪身来到窗边,但那道传信人影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透过淡淡的月光,沈况依稀可以看到匕首上插着的一张纸。

    到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早已不能再用巧合二字来形容了,如果说宋宛的出现是个意外,那么这个莫名的传信人一定是为了将沈况也拉进这件事中,至于对方目的,沈况暂时还不得而知。

    沈况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匕首上纸张里的内容,而是耐心等了片刻。

    直到再没有感受到周遭有其他人出没的动静,沈况才缓缓起身,依旧不敢松懈。

    沈况拔下匕首看到硕大的信纸上不过了了三字,宋宛危。

    三个字写得大且潦草,很明显是写信之人当时十分急切,许是碰到了紧要关头。

    当沈况第一眼看到信上那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并不相信,且不说宋宛本身修为如何,她身边可还有四名宗师境高手护卫在侧,即便被人围剿,想要安全离开也绝非难事。

    可当下这是在南梁,沈况又不得不多想。

    宋宛既然能在大魏如此紧要关头离开洛阳来到甘遂城,理由一定不会简单。

    大魏朝堂自身动荡,南北又各有敌人环伺,所以依沈况来看,如今时刻先稳住对手才是关键,所以他以为宋宛此来南梁的目的多半是为了稳住南梁,使其不会趁机发兵北上骚扰大魏南部边境。

    但总有人见不得两家沆瀣一气,甚至于两家内部也都会有人见不得这场和谈能够顺利开展。

    那么搅乱这场谈判就成了必然。

    联系此再看纸上三字,若是危,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会被逼上绝路。

    沈况虽然对大魏没什么好感,但若这种事真的发生,两家一旦谈崩很有可能就会立刻开战,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一番思量过后,沈况也再顾不得事情真假,急忙穿好衣服就打算先去看看在说。

    沈况离开前忽而想起住在旁边的夏修师兄妹三人,且不说自己此去明日还不能准时回来,便是真的回来也一定惹得一身骚不再合适和夏修他们招摇过市。

    再三思量下,沈况在房间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简单说了自己离开的原因,还让夏修若是明日午时不见他赶不回来就带着大侠先走,他之后会跟上。

    幽牙、酒葫以及带着身家性命的包袱,三样看家的

    东西沈况一样也没落下。

    没多停留,之后沈况便以最快速度朝之前遇到宋宛的那个巷子赶了去。

    ————

    贺连云和方茂即便后来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但也依旧没有离开衙门,两人就这样在栏杆边的石板地上坐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

    丑时一刻左右,原本清澈的月亮周围又涌现了几片乌云,月光稍安,时辰刚好。

    坐在中庭里的贺连云和方茂某一时刻忽而注意到中庭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数十道阴影。

    贺连云见状抬头看去,屋顶周围数十名背覆长剑的黑衣人环绕而立,他们目光齐齐注视着自己和一旁的方茂。

    方茂下意识地抬头被吓了一大跳,身形止不住朝廊道中退去。

    反观贺连云,神色淡定,古井无波。

    片刻后,黑衣人中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二位大人不必警惕,也无须害怕主人放弃了你们。此次之事都在主人预料之内,之所以没有通知二位大人是怕你们知道后会做出画蛇添足的举动,耽误大事。二位大人可以尽管回府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那人说完,方茂急急开口问道:“这位大人,钦差大人和公主若是死在了甘遂城,我和贺大人依然难辞其咎。”

    胆子小的方茂一上来就将责任一事挑明了,方茂说完,那人还未回答,贺连云忽地接过话道:“还请大人回禀你家主人,再后续事宜我和方茂会处理好,不会留下痕迹。”

    那人闻言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大人回府休息了。今夜动静可能会有点大,贺太守多担待。”

    贺连云闻言拱手道:“职责所在。”

    贺连云说完,屋顶上的数十名黑衣人便立刻消失在了他们视野中,可谓来去无影。

    那群黑衣人走后,依旧惊魂未定的方茂担忧道:“贺大人,咱们真的能撇清关系?”

    贺连云目视前方冷然道:“方大人,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了,牵扯到的根本之事兴许比你我原本想的还要大。既然掺和不进去,何不乖乖回家睡觉,早晚都得来的事,等着就是。”

    说罢,贺连云还真就大步流星朝着衙门口走去。

    被落在后面的方茂看着贺连云的背影依旧不敢笃定此事走向,但还是战战兢兢跟了上去。

    ————

    别院中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无非是一方坐地起价,另一方苦口压价。

    作为被动一方的北魏,其实没太多本钱可言,既然有求于南梁那就要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当然,萧湘也抓住了机会。

    她吃准了宋宛此来无论如何都是要达成共识的,所以死咬着大魏最高上限不放。

    结果,双方都还能接受,赢得不多,输的也不大。

    再之后双方便就是几句毫无营养的寒暄,无非是信守承诺之事。

    女子与女子间的较量从来都是无形的,宋宛准备告辞离开后,萧湘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这位小天司不简单。”

    站在一旁的秦朗

    闻言也道:“北魏这场差点形成的同室操戈之所以平息的如此之快,他们监天司从中斡旋良多,监天司的权利也因此更上一层楼,可谓真的监察天下。所以说,她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天司那么简单。”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场谈判会这般没有意外的结束之后,果不其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数十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别院房顶,其中四人分列院子四檐,其余人均匀站立四方,将宋宛等人所在的小院包围了起来。

    秦朗看到屋顶上那些黑衣人后的第一时间立刻警惕大喝道:“保护公主。”

    一向以治学著称的老者并没有被当下的危机吓到。

    秦朗声落,包括四名宗师境高手在内的十几名护卫立刻将他和长乐公主萧湘护在了其中。

    宋宛这边,严道济四人也立刻护卫在左右。

    “奶奶的,本来以为可以回去睡大觉了,看这样子一场恶战跑不掉了。”

    说话这人也是之前调侃沈况的那人,本名段水。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过看着还算年轻,他的修为也极高,四级小宗师巅峰。

    段水牢骚完,站在最前的严道济笑道:“看这架势冲南梁的那位公主多一点。”

    没有开口的宋宛一直在沉心注意屋顶上那数十名黑衣人的情况,只有四名修为极高的宗师境高手,其余都是归元境巅峰修为。

    可反观己方这边结结实实拥有八名宗师境高手,他们难道会蠢到这般地步?

    宋宛下意识地朝萧湘那边看去,而后她淡淡道:“严老,段老,他们只来了四名宗师,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四人闻言也是立马意识到蹊跷,他们立刻齐齐看向萧湘那边,难道对方人手里有叛徒?

    严道济收回视线看了眼宋宛,他发现宋宛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知晓了宋宛的用。

    做生意,价钱合适人有信,换个人也可以做。

    屋顶上,还是领头的那名黑衣人率先开的口,他的话是说给宋宛听的。

    “宋天司,我们主人有令,若是宋天司你愿意带人离开,与北魏罢兵之事我们大梁会继续遵守且大梁不会再向北魏索要一城一地,一兵一卒。”

    宋宛闻言笑道:“听上去是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不过我想先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那人也爽快回道:“主人说了,他的身份宋天司你无需知道。主人既然说了,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只要宋天司愿意做这笔买卖。”

    宋宛故作态势的想了想,最后却是笑道:“做生意不仅讲求真金白银还要讲信用,阁下空口无凭让我拿什么相信你。萧公主,你说对不对?”

    另一边,长乐公主萧湘虽然本身境界不高只有可怜的万象境初期,但她也没有被眼前的场面吓到。

    萧湘淡淡道:“宋天司讲信用,我们原本的条件可以减去一半。”

    宋宛闻言当即笑着答应道:“成交。”

    领头那名黑衣人闻言便也知道谈不拢了,所以没有再试图再说什么,只是笑道:“那就一起。”

第两百五十七章 危急时刻

    领头那人对于宋宛的反应显得十分淡然,就像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他说完便领衔其余三名宗师境高手率先从屋顶落下,紧接着剩下十名归元境巅峰的高手也随之落下。

    此刻,不算大的院落里三波人马分列三方,各有提防。

    领头那名黑衣人听说话声音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不过他站姿挺拔,孔武有力,显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甚至没有迟疑于宋宛和萧湘这边拥有两位五级巅峰的小宗师,他只是轻轻抬手,而后落下。

    一个简单的示意,一场恶战就此拉开。

    护卫在长乐公主萧湘周身的四名宗师境高手中的其中两位在看到那名黑衣老者的手势后突然临阵倒戈,两人瞬间出手,直指长乐公主萧湘而去,两人招式之凌厉分明是奔着一击必杀去的。

    即便萧湘之前已经识别了宋宛的提醒有所提防,即便其余两位宗师境护卫也瞬间反应过来,但萧湘还是被其中一人一掌拍在了右肩上。

    好的是这一击尚不致命,但坏的是萧湘的肩胛骨几乎碎裂且波及五脏六腑,伤势严重。

    两人见一击未果并没有再次出手,而是选择立刻遁逃去了黑衣老者那边。

    嘴唇惨白的萧湘看到这一幕后却是自嘲道:“我那好哥哥终究还是想置我于死地。”

    离萧湘最近的护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名叫白曼云。另外一人则是个一身粗布长衫的老人,名叫唐承。

    白曼云反应过来后萧湘已经中了一掌,她第一时间扶住就要往后倒下去的萧湘,而后运度真气护住了萧湘心脉为她疗伤。

    白曼云和唐承两人显然也都没想到另外两人会临阵倒戈,重伤公主。

    唐承看了眼受了重伤的萧湘,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而后他眼神冷冽地看向遁出去的两人,森然道:“常武,华峰,但愿你们不要落到我手里。”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杀心毕露。

    名叫常武和华峰两名宗师境中年人看着老者的森然杀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己方人多势众,大可不怕。

    名叫常武的老者回应道:“唐老,我们食人俸禄替人办事,莫要怪我们。”

    唐承闻言冷哼一声,眼神已然死死锁定了他们。

    唐承知道这些人黑衣人是有备而来且已然决定不死不休,所以当下只有联合大魏监天司的人他们才能保护公主安全离开。

    唐承没有看向宋宛而是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严道济道:“可行否?”

    严道济淡然点头道:“可。”

    唐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转过头对白曼云交代道:“老婆子,待会儿我们出手之后你就带着公主和秦大人立刻离开此地,我们来断后。”

    唐承说完,一直面容低沉看着这一幕幕的秦朗出言拒绝道:“唐老不用在意我的安危,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敢杀我,两位保护公主的安全才最要紧。”

    如此时刻,见秦朗拒绝,唐承也就没有再劝说什么,况且他知道那些人的确不敢杀他,所以只是吩咐道:“老婆子,那你待会儿就带公主一人离开,我尽量拖住他们。不过你要注意那些归元境的杂种以及防备城中的其他埋

    伏,公主的安危就交在你手上了。”

    老嬷嬷虽然心中担忧却也知道当下公主的安全才是第一位,所以只得点头应下。

    “公主,一会儿打起来就随我走。”

    唐承虽然修为极高,但萧湘知道他即将面对的对手也同样不是善茬,所以她叮嘱唐承抽身要紧不能恋战。

    唐承闻言淡然一笑:“公主莫要担心,我这老家伙修为又有精进,对付几个杂碎轻而易举。”

    片刻后,那些黑衣人先一步动手,四名宗师境黑衣人以及常武、华峰分工明确,四人对付宋宛的四名护卫,常武和华峰则硬着头皮对上了唐承。

    开打之后,老妪没有半点迟疑,带着萧湘立即离开了别院。

    十名归元境巅峰的黑衣人见状也没有丝毫停职立马跟上,他们的目的就是围杀萧湘,十名归元境巅峰对上一名四级小宗师,足有一战之力。

    为首的那名黑衣老者知道这边的战场不能拖延太久,所以一边出手一边大声喊道:“莫要被他们缠住,抓住长乐公主才是要紧事。”

    已经对上常武和华峰的唐承闻言冷哼一声:“当我唐承是个摆设不成。”

    他话音刚落,便两拳轰退常武和华峰,而后一股更为磅礴的气势骤然间从他身上涌出,气象之大让人骇然。

    唐承全力出手后,另一边的严道济也不再藏掖,他对上的正是那名黑衣老者,实力与他不相上下。

    别院内很快乱成了一锅粥,拳风剑光不停,砖屑横飞。

    沈况还未赶到那条巷子的时候就远远看到夜色下一名灰衣老妪带着一名青衣女子正匆忙逃离,而她们身后,十名黑衣人正奋力直追。

    沈况认出那人并不是宋宛,所以心中担忧稍稍降了几分。

    只不过还未等他凑近去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宛一人竟也从那边跟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在追赶前面的两波人。

    沈况见状也来不及多想,全力运转柳絮身法追赶宋宛的脚步。

    最前面的灰衣老妪和青衣女子奋力朝着甘遂城外远去,跟着他们步伐的沈况很快就越过城墙出了甘遂城。

    城外十里便至山林,沈况看得出来那名老妪的目的就是混入山林中。

    但紧跟在后的十名黑衣人就向视而不见一样只是奋力直追,直到一众人离山林不远。

    月光照耀下,一名手握长刀的光头大汉竟笔直的站在官道中央,像是等候两人已多时。

    萧湘虽然有白曼云护住心脉但长此以往若是还得不到缓解,伤势只会越来越重。

    官道中央的扛刀汉子看到远遁而来的老妪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汉子甚至没有任何言语,迎面便是一记凌冽的斩刀攻向飞驰而来的白曼云。

    巨大刀光随着汉子一刀斩下后朝着白曼云疾驰而去。

    白曼云之前看到堵在路中央的光头汉子后便心道不妙,虽然对方只是个不入流的二级小宗师,但对方只要拖住她片刻,身后紧跟着的那十名归元境巅峰高手就能赶至,到时候双方形成合围,情况对她就不容乐观了。

    作为一名用剑之人,在刀光即将斩落之前,白曼云驾驭飞剑,一剑劈散了刀光。

    白曼云去势不减,很快便赶到了光头汉子身边。

    白曼云担心被光头汉子缠住所以出手就是最狠辣的招式,但光头汉子似是铁了心要以伤拖住她的逃势。

    光头汉子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掌,当即飞出去数丈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过也就是这么转瞬间的耽搁,使得紧追不舍的十名黑衣人跟了过来,瞬间对白曼云形成了合围之势。

    再之后跟上来的有宋宛还有一直没被注意到的沈况。

    虚弱至极的萧湘靠在老嬷嬷怀中,她用力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已经追来的十名黑衣人没什么气力道:“白嬷嬷,要是救不下我您就自己走吧。”

    白曼云看着脸色惨白一片的萧湘忍不住颤声道:“公主,嬷嬷就是死也要护着你安全离开,别担心。”

    光头汉子吃准了白曼云还要分心照顾长乐公主所以不怕他自己会被三两下打死,如今十名黑衣人赶来,他们联手对付一个白曼云不在话下。

    这群黑衣人的身份其实白曼云心知肚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一国公主还是不死不休的地步有几人有这个胆子,而且能一次调动六名宗师境高手,说破天也就那么几人。

    白曼云环视周遭十名黑衣人,最后眼神落在了那名光头汉子身上,她冷声道:“丘律,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光头汉子虽然生的膀大腰圆但性格与常人无二,看着白曼云动怒,丘律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故而只是道:“白前辈,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我保证不会出手杀公主。”

    白曼云只是冷冷的看着丘律,没有再说一句话,但丘律明白白曼云起了真正的杀心。

    沈况后来追上了宋宛,待两人赶至的时候,白曼云和萧湘已经被其余人包围。

    路上,宋宛只是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并且询问沈况为什么会赶来,沈况也就将那神秘人给他传信的事说了出来。

    事态紧急,宋宛没来得及多想,只是有些奇怪。

    当下,沈况和宋宛的到来也没能逃过那些人的注意。

    他们不禁都投来视线,待白曼云看到是宋宛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不过她没有就此放松任何警惕。

    丘律并没有见过宋宛所以不知道她的身份,直到经人提醒,他再看宋宛时的表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对方只是个归元境前期竟然敢一人追到这里,若是说没有人暗中保护丘律打死都不信。

    丘律一时间有些吃不准宋宛的路子,不过他还是开口带着威胁的语气道:“宋天司,我劝你还是别插手这件事为好。”

    宋宛闻言神色平淡道:“这位前辈,我与长乐公主已经谈好了条件,若是她死了我找谁兑现去。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要管,而是我身边的这位姜少侠要管,姜少侠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事,恰好你们现在就在欺负女人,你们让他如何能忍受。”

    宋宛说完,沈况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宋宛则低声道:“一个由头而已。”

    丘律闻言这也才看向一直站在宋宛身边的沈况,年纪轻轻竟已是归元境中期,大道可期的天才。

    丘律自然没有傻到真的信宋宛胡诌出来的话,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没有立刻出手。

第两百五十八章 逃

    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宋宛其实心里并不轻松,她在拖时间,只是不知道到底能拖多久。

    但眼前这件事对于丘律来说值得他用性命去搏一场,所以很快他再也顾不上宋宛和沈况身上的疑虑选择了出手。

    当下时刻,即便沈况和宋宛的境界还不够但只要能撑上片刻对白曼云来说都是好事,所以动手前白曼云对两人交代道:“两位少侠,老身别无他求只希望危急关头二位可以带着公主先行离开。”

    两人闻言都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丘律虽然受了伤,但此刻也顾不了太多,他与其余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各种招式术法尽出,攻向白曼云。

    白曼云将已经昏迷过去的萧湘单手抱在怀里,她右手持剑高举,自剑尖处一点淡绿色的光点浮现而后骤然迸发而出,不过片刻淡绿色光点蔓延至长剑全身。

    白曼云没有任何托泥带水,她主动出击想在人群中破开一道口子尽快离去。

    四级小宗师的全力出手,即便是丘律和十名归元境巅峰的高手加起来依旧占不到半点便宜。

    远远站在一旁的沈况在听了宋宛的解释后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不仅想破坏大魏与南梁的约定,还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南梁长乐公主萧湘。

    但对于那个给沈况送信的神秘人,他和宋宛都还没什么头绪。

    沈况看着场中出剑凌厉的白曼云道:“我们要不要出手?”

    宋宛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过头看向他反问道:“你真的愿意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沈况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帮你更不是在帮监天司。”

    宋宛却是笑道:“是这个结果就够了。我们肆机出手,尽量救下萧湘。”

    “你也知道要杀她的是谁?”

    “能有这般通天手笔的人不多。”

    与人搏杀的细节自然无须宋宛多说,所以之后两人没有再多话都加入了战场。

    沈况手持幽牙、宋宛手握一不知名长剑,他们的目的不是那归元境巅峰十人中的一个,而是丘律。

    宋宛低声道:“白前辈,我们拖住丘律,你尽快撇开他们抽身。”

    白曼云闻言并没有说什么质疑的话,因为她看到了两人手中剑,知道两把剑定然都是百剑榜上的名剑。

    见多识广的丘律虽然不认识那两把剑但也知道其不凡,所以对于沈况和宋宛直指他,他不敢有任何轻视,况且他还有伤在身,更加大意不得。

    没了杀力最高的丘律,腾出手来的白曼云面对其余十人轻松了不少。不过这十人擅长合击之技,配合紧密,虽然单个杀力弱了些但十人联手困住白曼云绰绰有余。

    沈况和宋宛两人面对一名二级小宗师自保也绰绰有余。

    两人进入状态后分工明确,沈况依靠极快的身法从侧面骚扰,宋宛则从正面出击。

    丘律见两人速度极快不敢有丝毫大意,这要是被来上一剑,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沈况和宋宛的目的只是拖住丘律,尽量让白曼云摆脱那十名黑衣人的围困尽快逃生。

    沈况和宋宛的出手都没有任何保留,紫

    色剑气划过夜空,剑光所至处似乎连月光都暗淡半分。

    看到沈况出剑气势,丘律心中惊骇,他本来对沈况的估量已经够高了,却没想到沈况的实力犹超过他的预期。

    他的配剑、剑法皆是上乘,单单这一剑的威力就能达到半步宗师的地步。

    看到沈况使出气势如虹的一剑后,宋宛也不甘落后,只见她手中长剑缓缓漂浮于头顶,下一刻,长剑夹杂着冷白色的剑光直逼丘律飞去,归元境的修为竟能使出宗师境才会的驭剑术,如何能不让丘律意外。

    一白一紫两道剑光分别从两个方向袭来,丘律见状后退半步,身体微微下沉呈拱形。

    只见他双拳在身前迅速交叠变换样式,片刻后,丘律纵身一跃,凌空而立,对着径直飞来的两道剑光各自一拳。

    拳罡与剑光冲撞,半空中爆发出两道轰然响声,气势极大。

    满溢出来的余波将双方都打退出去数丈。

    稳住身形的丘律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加警惕,因为他知道这两个看上去不惹眼的归元境年轻人不容小觑,且他们还未使出全力。

    见丘律打量自己,沈况和宋宛也没有再继续出手。

    但不过片刻,丘律竟是再次主动出拳攻向沈况和宋宛。

    丘律出拳猛烈,沈况和宋宛不敢正面与其交锋,半晌过后,双方交手几十招各有胜负。

    另一边,白曼云被十名黑衣人惹得不胜其烦,看着怀中越发虚弱的萧湘,白曼云怒意涌上心头,再没有任何藏掖。

    她抬手以自身精血为引祭出超出她修为上限的一剑。

    以她自身为中心,周遭十人全都被迅速蔓延开来的剑气所囊括。

    十名黑衣人心道不妙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曼云的这一剑已然祭出。

    恰似一座剑气牢笼将十名归元境黑衣人包裹其中,充盈的剑光不断攻向十人,不过几个转瞬就有不注意的被剑光重伤。

    这一剑也耗费白曼云许多心力,最后她一口鲜血吐出,脸色也白了几分。

    趁十人一时脱不开身,白曼云便打算趁此机会立刻离开。

    另一边,与沈况、宋宛打的有来有回的丘律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巨大动静,瞧见白曼云不要命也要困住其余人片刻,他心中惊骇。

    白曼云顾不得身上伤势,带着萧湘就要立刻远顿。

    但丘律知道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一旦让白曼云进了山林再想抓住她们就难入登天了。

    丘律不管沈况和宋宛又各自挥出的一剑,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白曼云。

    受伤不轻的白曼云看到径直朝自己奔来的丘律又是一剑砍出,但力道比之之前差了极多。

    丘律知道方才的那惊天一剑白曼云无论如何都再递不出,所以他只要撑到十名黑衣人脱困那这一次就是他赢了。

    但白曼云、沈况和宋宛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不过丘律就像是拼了命一般,全然不顾他们的剑招,只管死死盯住白曼云的动向。

    心急如焚的白曼云眼见十名黑衣人就要脱困,她看向沈况和宋宛焦急道:“宋天司,你们带着公主先走我来拖住丘律,不然待会儿等

    那些人脱困就谁也走不了。”

    宋宛见白曼云信任自己便也不多说那些无用的话,宋宛示意沈况将萧湘抱着,沈况照做。

    没了萧湘,白曼云一人对付丘律不在话下。

    丘律见沈况和宋宛就要带着萧湘离开,红了眼就要再出拳,但被白曼云拦了下来。

    白曼云怒斥道:“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就遂了你的愿。”

    白曼云拦下丘律后,沈况和宋宛不管不顾径直往山林里奔去,很快身形便消失不见。

    沈况没有回头,不知道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白曼云的那一声怒吼却是划破了天际。

    沈况和宋宛头也不回的径直逃跑,跑了一个多时辰后,眼见着已经深入山林不知多远,抱着萧湘的沈况觉察到萧湘的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差,他只好停步道:“宋宛,她的情况不太乐观,得抓紧救治。”

    也同样停下步伐的宋宛看了眼沈况怀中的萧湘道:“华峰那一掌虽然没有一击毙命但也伤及了她的心脉,我身上暂时只有一颗丹药可以缓解一下她的伤势,但六个时辰之内必须帮她疗伤。”

    沈况看了眼宋宛道:“现在她的身份敏感疗伤的事只能我们来,路上我们尽量收集些草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给她疗伤。”

    宋宛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丹药,沈况虽然不认识是何种丹药,但也知道能吊命的丹药绝非凡品。

    服下丹药的萧湘脸色红润了几分,脉搏跳动也有力了几分。

    见丹药有效,沈况和宋宛神色都轻松了些。

    之后,两人不敢再耽搁,朝着远离甘遂城的方向继续远遁。

    当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赶了一夜路的沈况和宋宛头发上都沾染了些露水。

    他们也不知如今已远离甘遂城多远,眼见不远处有个山洞,二人便打算先在此休整。

    沿途也搜集了不少丹药,也可以着手给萧湘疗伤了。

    沈况在山洞里点起一堆篝火让山洞里温暖了几分,之后他做了个简易的木床将昏迷不醒的萧湘放在了上面。

    沈况和宋宛相对而坐,宋宛抬眼看了看面露疲色的沈况道:“我不能一直跟着你们,所以往后长乐公主可能需要你一路护着了。”

    沈况闻言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要护送到哪里?”

    宋宛道:“能安全送回南梁京城金陵最好。”

    沈况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让宋宛很是意外。

    “不问理由?”宋宛笑问道。

    沈况淡淡道:“没那个必要。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不希望两国起战乱。”

    宋宛拿着树枝在篝火里捣了捣。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可以与我说。”

    沈况闻言道:“能信你?”

    听到这句话,宋宛忽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扔了树枝道气恼道:“爱信不信。”

    沈况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背过身去的宋宛,他还是第一次见宋宛这般样子,转念一想倒也是自己多虑了所以轻声道:“灵山城林家,如果可以替我招抚一二。”

    宋宛闻言转过身看了眼沈况,没有多言,起身朝着萧湘那边走了去。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下落不明

    身着淡绿色裙装的萧湘右肩早已被鲜血浸染,好在此刻流血已经止住,因为宋宛的那粒丹药她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片刻后,沈况也走到木床边。

    蹲在床边的宋宛抬头看向沈况问道:“治疗外伤我不擅长需要你来。”

    沈况闻言视线在萧湘受伤的肩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

    因为萧湘肩部受伤区域很大,如果医治那肩膀周围的衣物都要褪去。

    宋宛大概是猜到了沈况心中芥蒂所以片刻后又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虚礼,更何况当下人命关天,你忍心不救吗?”

    虽然宋宛说的义正言辞,但沈况总觉得她是别有所图。

    沈况懒得搭理宋宛,他一边蹲下一边没好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仔细查看了一番萧湘的伤势,宋宛见状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片刻过后,见沈况查看结束宋宛也收拢神色问道:“现在要开始吗?”

    沈况嗯了一声而后道:“你把她的衣襟解开,露出伤口即可,我先处理草药。”

    闻言,宋宛就便着手去解萧湘上身衣物,沈况则转过身处理沿途摘得那些草药。

    待宋宛弄好后,沈况也就看到了萧湘裸露在外且已然血肉模糊的右肩。

    肩胛骨碎裂严重,皮肉更是不忍直视,以现有的草药配合宋宛的那粒丹药终归还是差了些,要想完全恢复,之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开始治疗后,沈况整个人神情专注,不敢有半点分心。

    一旁的宋宛一边给萧湘接引真气,一边替她擦拭肩头渗出的血水。

    看着全神贯注的沈况,宋宛思绪有过短暂的飘远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诊治不仅耗费时间而且极耗心力,沈况将萧湘肩头处的碎肉碎骨小心翼翼地一一剔除,之后又将捣烂的草药薄薄一层敷在伤口上。

    宋宛接引真气护住萧湘静脉的同时也在加速那粒丹药和这些草药的药效发挥。

    一个多时辰过后,沈况终于完成了所有诊治,最后他用一截洗净烘干的粗布将萧湘肩头上的伤口包裹了起来。特意选择轻透的布料,就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

    便是处在昏迷中的萧湘在完成治疗后额头上也浸满了汗水,好在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只不过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右臂都不能用力。

    做完这一切,沈况终是松了一口气。

    再之后,宋宛替萧湘穿好衣物。

    沈况则看了眼包袱里那套被撕裂的新衣服,想着有些对不起时雨。

    宋宛方才就注意到沈况用的布料是他包袱里的新衣,看他一脸肉疼的样子便也知道肯定是哪位姑娘亲手缝制的。

    替萧湘穿好衣服后,宋宛将她再次平放在了那张简易的木床上,而后她起身回到只剩零星火焰的篝火旁。

    宋宛向火堆里扔了几块干柴,看着渐起的火势她缓缓道:“不心疼你的衣服?”

    沈况闻言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那不然把衣服拆了?”

    宋宛笑道:“那还是留着吧。甘遂城里的局势暂时还不明朗,所以不敢指望唐承

    和白曼云能再次护卫萧湘返回,我会尽快把萧湘还安全的消息带回去。但至多半天,若是还没人来此地寻你们你们就尽快离开,那些黑衣人此刻一定也还在大肆搜寻我们的踪迹。”

    沈况点了点头,而后他看了眼躺在木床上的萧湘,躲来躲去,这些事还是躲不掉。

    “我看了地图,去南梁京城会路过庆徽郡,我会在齐云山小做停留,所以你也可以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若是我们能安全离开,你可以让他们提前去齐云山等着。”

    “我会的。”宋宛应道。

    宋宛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

    其实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能联手就已经不易,如此和平的坐在一起更是难得。

    两人心里都还有一个疑虑尚未消除,因此沉默了片刻后,沈况开口道:“你之前说甘遂城里有四波大势力聚集,除了你们,她还有要杀她的这些人之外,最后一波人是谁?”

    听到沈况的话,宋宛收敛神色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南诏和苗疆都有可能参与了此事。”

    “他们为什么要搅合这件事?”沈况问道。

    宋宛道:“北魏与南梁若是开战,最北边的柔然必定会插手,那到时候我们大魏就会陷入首尾难顾的境地。而南诏和苗疆若是再趁火打劫南梁,那么他们也极有可能分到一杯羹,就此水涨船高。”

    说到底都是各自算计,只不过放在家国层面上一个意外就可能颠覆一个王朝。

    “那如今这个局面,你们与萧湘之间的约定还能作数吗?”

    宋宛笑道:“自然作数。南梁皇帝派她过来就是为了全权处理此事,只要她不死,秦朗能把消息带回去就够了,但前提是她的踪迹不能暴露。说来倒也是南梁朝廷内部的矛盾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否则局面对大魏真的不容乐观了。”

    宋宛说话间,沈况又看了眼木床上的萧湘。

    而后他又看向宋宛略带警告的语气道:“我们如今能井水不犯河水已是最好,所以保持距离,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是你们的阴谋。”

    宋宛闻言脸色淡然道:“她就只是她。”

    沈况低头看着又渐渐升起的篝火,没有接话,思绪渐远。

    之后不久,宋宛与沈况告辞离开。

    宋宛走后,空荡的山洞里就只剩下沈况和还在昏迷的萧湘。

    甘遂城。

    昨夜,自从白曼云带着萧湘离开后,别院中又经过一场持久激烈的战斗。

    被唐承盯上的常武和华峰受伤不轻,一个五级巅峰的小宗师实力恐怖如斯。不过最终在那名黑衣老者的掩护下两人得以逃离唐承之手。

    监天司这边,严道济几人不是为了搏命而来,所以他们只要牵扯住对方就行。

    在一番你来我往的战斗之后,双方都没有捞到太大便宜。

    不过对于萧湘的逃离,黑衣老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怜悯的看了眼唐承。

    经历了整件事情的秦朗心中憋着怒意,他针对不仅仅是这些黑衣人,而是参与此次事件的所有人。

    既然对方都被遮羞布扯了下来,那他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

    —

    贺连云昨夜休息的不差,但反观方茂则一夜没睡。

    他们如今干的事,足够诛九族好几回了,由不得他不上心。

    一大早方茂就赶到了郡衙,对于下属的问候他也视而不见。

    贺连云来到衙门的时候,方茂已经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方茂,贺连云喊了一句:“方大人。”

    正来回踱步的方茂听到这句话后,迅速转过头看去。

    见是贺连云,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走上前来问道:“我的贺大人呀,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啊。”

    贺连云闻言神色依旧没什么太大变化,他边走边平淡道:“方大人,若是事情未水落石出前我们先自乱了阵脚,还指望谁能来救我们?这件事主动权不在我们身上,我们在着急也没用。”

    方茂闻言一摊手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坐在衙门里干等着吗?”

    贺连云道:“再等等,既然他们敢动手那我们就只能祈求可以不留祸患,全死了还好,若是有活的那可就不好说了。方大人,咱们还是等着钦差大人过来质问吧。”

    方茂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典签当的还真是憋屈。

    本来下放潮平郡当个有权柄的典签,历练几年再回调中枢,往后再熬个几年二三品的大员也不是不能想。

    可如今在这潮平郡没待几年就接连碰上这些事,方茂无奈却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方茂欲言又止,贺连云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道:“他们敢杀公主但却不敢杀钦差,所以方大人不该想的别想。”

    方茂漠然,跟在贺连云身后。

    纸终究包不住火,很快,昨夜的事就逐渐在甘遂城里传了开来,且版本各不相同。

    黑衣人离开后,秦朗和唐承先与严道济四人告辞,而后又在城外找到了重伤未愈的白曼云。

    白曼云昨夜一人抵挡丘律,但自那十人脱困重新加入战场后,已是强弩之末的白曼云苦苦支撑许久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挡,重伤倒地。

    丘律等人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而是紧追离开的沈况三人去了。

    “老婆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公主呢?”唐承一边给白曼云疗伤一边焦急问道。

    幽幽睁开眼的白曼云缓缓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就让那位小天司和另一名与她一起的年轻人带着公主先行离开,我一个人阻挡追来的那些人。”

    唐承知道若只是那十名归元境巅峰不可能将白曼云伤这么重,所以他问道:“是不是后来还有埋伏?”

    白曼云点头道:“是丘律,在城外等着我们。”

    听到这个名字,唐承紧握拳头,神色阴翳。“大殿下生性多疑,到现在也不愿放过公主。”

    白曼云闻言可惜道:“只恨公主生在了帝王家。”

    虽然萧湘已经逃离,但当下生死未卜所以唐承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而且他们也不敢确定宋宛会不会对长乐公主行不利。

    之后,唐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抓紧给白曼云疗伤要紧。

第两百六十章 甘遂城的变动

    稳住白曼云的伤势后,唐承不敢耽搁,他立即带了一部分人进入山林打算去寻找萧湘的踪影。

    一刻找不到萧湘,他们就一刻不敢放松。

    秦朗和白曼云则带着剩余人返回城中,秦朗知道这件事潮平郡太守贺连云和典签方茂绝对逃不了干系。

    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他断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直等在衙门里的贺连云和方茂不久后也终是见到了前来兴师问罪的秦朗。

    秦朗带着护卫怒气冲冲的进了衙门后,不认识他的衙门胥吏本想上前阻止,不料被秦朗身后的护卫拦了下来。

    贺连云和方茂见到果真安然无恙的秦朗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们收敛神情故作不知情的走上前来。贺连云问道:“秦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方茂闻言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秦大人,您若是有什么事可尽管交由我们处理。若是有人胆敢顶撞您,那下官即可命人将其缉拿归案。”

    缓缓走来的秦朗看着从椅子上起来的两人,秦朗不怒反笑道:“处理?拿什么处理。贺大人,方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你我心知肚明,不用在这跟我打迷腔。不过这结果,可能让二位失望了。”

    说到这里秦朗顿了顿,而后他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两人讥笑道:“当真以为你们的主子什么事都能保下你们?还是你们觉得就凭你们的身份够他花费大代价?”

    方茂听到秦朗的第一句话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连云。

    而当秦朗说完后,方茂更是心中惊骇,坐立难安。

    相比之下,贺连云心中虽然也激荡不已,但表面上还算平静。

    贺连云知道秦朗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不过他没有就此完全撕破脸皮地意思,他依旧装傻充愣反驳道:“秦大人,我和方大人在潮平郡这一亩三分地上向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误了圣上期望。要说主子,我和方大人的主子就只有皇上,皇上若是想让我死,我必然领命,慷慨赴死。”

    看着陈词激昂的贺连云,秦朗越发冷笑道:“你们那主子许了你们不少好处吧,加官进爵,还是从龙攀附?当真以为他真的需要你们,两枚弃子而已还不自知,可笑至极。此次事情我会即可奏明圣上,你们两个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秦朗之所以骗他们说公主安全,为的自然是看两人嘴脸。

    果不其然,不出所料。

    一直强自镇定的方茂此刻脸色越发阴晴不定,真真假假之事,最切记猜疑,因为只要有此想你就会不断朝着脑海中的那个想法去靠拢。

    方茂颤颤巍巍的看了眼一旁的贺连云,只见贺连云神色凝重,似也有些举棋不定。

    秦朗说完,盖在潮平郡上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无情的撕扯下来,光明或是黑暗如今都尽显眼底。

    贺连云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和方茂看着秦朗来,又目送秦朗拂袖离开。

    秦朗离开后,方茂急忙问道:“贺大人,难道我们真的是被当作弃子推出来的吗?”

    贺连云转身往衙门后院走去,他神色依旧平静,边走边道:“就算我们不是背黑锅的人你以为我们就会有什么好下场?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不会放由我们知道他的秘密的。”

    方茂闻言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声音颤抖道:“贺...贺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贺连云自嘲道:“怎么办?慷慨赴死兴许还能保住我们家人。若是临

    阵倒戈,我们的一家老小一个也活不了。不过事情暂时还没有那么糟糕,如果长乐公主真的安然无恙,他秦朗就不会来这里了。”

    听到贺连云的最后一句话,方茂也仿佛被点醒,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不过贺连云却是道:“方大人,可也莫要高兴太早。咱们会不会死还两说。”

    潮平郡权柄最大的两个人在真正的权利面前也会感到无力,便如这般。

    贺连云,他又如何不怕,但已然被搅入进来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作者潮平太守,或是只死他一个。

    ————

    宋宛离开沈况他们躲藏的山洞后换了条路线回城,好在返回途中没有再看到那群黑衣人的踪迹。

    宋宛回到甘遂城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她能感受到城中气氛变化极大。

    在与与严道济四人碰面后她先是询问了一番昨夜局势,之后她也说了长乐公主萧湘现在由沈况保护的情况。

    其实这件事对监天司影响不大,宋宛只在乎萧湘不死。

    “不用担心太多,只要把萧湘还活着的消息传给秦朗和唐承就好,至于他们能不能最先找到那就不归我们管了。”

    萧湘还活着的消息是严道济亲自送过去的,那时候只有秦朗和白曼云在,寻找萧湘的唐承还没有回来。

    听闻公主还活着,伤势也已经控制住了,萧湘和白曼云都松了口气。

    甘遂城,客栈里。

    夏修起床后就去敲了沈况的房门,也果然如他所料,还是没人。

    推开房门后,夏修在桌子上看到了沈况留给他的字条,信上内容写的虽然简单但夏修知道一定是些紧急的事。

    在楼下大堂等着的梁微和石长瑜见师兄一个人下来不免有些奇怪。

    梁微道:“师兄,姜师兄怎么没下来?”

    夏修道:“姜疑他有事先离开了,他说如果等到中午他还没有回来就让我们带着大侠先走,他随后赶上。”

    梁微和石长瑜闻言相视一眼,石长瑜不明所以,梁微则在猜测沈况又去做什么锄强扶弱的壮举了。

    昨夜甘遂城之事传播的极其快,上午一直在客栈大堂里等着的夏修三人也听到了旁人的谈论。

    邻座一人手拿酒杯先是抿了一小口而后低下头神秘兮兮道:“哥几个,听没听说昨晚发生的事。”

    他说完,凑在一起的几人听说过的都附和了一句,没听说过的则好奇询问。

    “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那人闻言故作神秘小声道:“圣上派的钦差赶到咱们甘遂城的事都还不知道吧,那位钦差秦大人可是奔着人口失踪一事来的。你们再想想,之前可是已经有过两位钦差调查此事了,但都是无疾而终,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猜也猜得到。”

    他说到这里,有人体会出了其中深意道:“那些人害怕这位钦差大人的铁面无私。难道昨晚有人对钦差大人不利?”

    说到此,之前那人又低声道:“没错,听说有好几位宗师境的高手都参与了,我住在城东的一位兄弟昨夜远远见识到了那等场面,着实吓人。”

    另一边,夏修师兄妹三人在听到他们的谈论后都下意识的想到了沈况。

    梁微以为沈况是去保护那位钦差去了,但夏修则希冀沈况并没有掺和到这件事情中。

    小半个上午的时光就在担心和焦虑中悄然而过,沈况没有返回,夏修按照沈况说的带着马儿大侠先一步离开了甘遂城。

    出城检查比之昨日更加严

    格,不过好在夏修三人身份简单,所以很快就通过了所有手续得以离开甘遂城。

    站在城外官道上,夏修回望甘遂城高达黝黑的城墙,昨日来今日走,一墙之隔两个世界,他还是有些担心沈况的安危。

    不过夏修没敢多耽搁,带着梁微和石长瑜急速赶路去了。

    消息的不断传播也使得甘遂城暗地里炸开了锅,钦差大人刚到甘遂城就遇刺,而且好像还有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

    只可惜秦朗虽然身为钦差,虽然也知道贺连云和方茂意图不轨,但他还没有对一郡太守、典签,四品大员的生杀权利。

    离开郡衙后,秦朗一方面着手上奏朝廷表明甘遂城一事,另一方等待唐承的结果。

    ————

    山洞里,萧湘午时左右悠悠醒来。

    右肩上的剧痛让她冷不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只感觉肩膀疼痛无比,整个右臂都无法动弹。

    而下一秒她也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入眼处是灰黑的石头,像是在一处山洞里。

    萧湘强忍着剧痛用左臂支撑起身体,不过很快她忽而听到一道声音。

    “你的右肩伤的很重,现在最好不要有什么剧烈的动作。”

    听到有人说话,萧湘下意识偏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萧湘赫然看到火堆旁,一个身穿青衫腰跨长剑和酒葫芦的年轻人正用木枝搅动着火堆,萧湘见状身形警惕的向后靠了靠,她慕然道:“你是什么人?”

    沈况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将昨夜的事告诉了萧湘。

    “昨晚救你的那位老嬷嬷后来把你交给了我和宋宛,也就是你认识的那位监天司小天司。老嬷嬷让我们先走她留下来断后,后来我和宋宛逃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些才到这里,见你伤势严重便在此停留给你疗伤。”

    说到伤势,萧湘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肩的伤口上裹着布。

    她大惊失色的看向沈况。

    沈况看着萧湘的反应便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解释道:“你的衣服是宋宛给你脱得,我只是帮你处理了伤口,宋宛让我今天正午过后如果没人来接你就带你离开。”

    萧湘听着沈况的话,将信将疑。

    “为什么不在这里等白嬷嬷和唐爷爷他们来?”她问道。

    沈况闻言就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她道:“你觉得是他们快还是昨晚要杀你的那些黑衣人更快?”

    萧湘无言以对,但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沈况的话。

    沉默了片刻后,萧湘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况随意道:“我的身份很重要?”

    萧湘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沈况淡淡道:“我只是一介江湖人,与那位小天司认识不过不熟,甚至还算是有过节,但至于她为什么敢信任我把你交给我那你得问她。其实我是不愿掺和这件事的,救下你也只是希望少些像我这样的无辜人受苦。具体情况如何你自己心中有考量,考虑好了的话我们就要尽快离开了。”

    半晌过后,沉思良久的萧湘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沈况闻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们会不死不休的追杀你吗?”

    萧湘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唐爷爷和白嬷嬷在我身边,在我返回金陵前,他们一定不会罢休。”

    “那能问一下要杀你的人是谁吗?我听宋宛说你是南梁公主,还很有权柄。”

    萧湘闻言,思绪骤然飘远,没有任何回答。

第两百六十一章 互不认识

    进了山林没有准确的方向辨识,唐承只能依靠一路残存的蛛丝马迹确定萧湘逃离的方向。只不过越是深入留下的痕迹就越少,最终唐承一行人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能找到萧湘,只好无奈返回。

    如此心中难平的回到甘遂城中后,当唐承得知萧湘还活着,只是下落不明,松了一大口气。

    “秦大人,凝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唐承急忙问道。

    秦朗闻言叹息一声,若是真要分辨,这还是天子家事。虽然所有的事两方之间都心知肚明,但偏就是不能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因为这关乎皇家脸面。

    唐承之所以会有此问,也正是为难在这里。他虽然资历老但没什么正统官身,事情由他处理不合适。

    片刻后,秦朗面露难色道:“唐老,我已经将甘遂城的事上奏给了圣上。不过丘律等人最多会被通缉,想真正杀了不太可能。但潮平郡太守贺连云和典签方茂绝对套不了罪责。”

    秦朗的话说的为难,真正的幕后人到底是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唐承其实也清楚其中曲折,毕竟大梁就那么一位太子,且没有能与之争锋的同龄人,未来顺利继承皇位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在长乐公主没有真正被杀的情况下,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只是唐承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他急切道:“秦大人,可否上奏圣上就说公主已经死了?目前就只有我们知道公主还安全,圣上那么疼爱公主,如果知道公主死了,最少也会杀几个人泄愤。”

    唐承气冲冲的说完后,秦朗却是道:“唐老,万万不可。且不说此举有欺君之嫌,若是公主日后安然返回,到时候我们又作何解释?”

    唐承恼道:“解释?要给谁解释?难道非得等到公主死了才能惩处那些恶人吗?”

    秦朗闻言顿时哑口无言,他何不想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但怪只怪谋划这件事的人他不能死。

    秦朗好言劝道:“唐老你莫要动怒,我待会儿在上奏一封,措辞严厉些。贺连云和方茂的罪责跑不了,主要是如何追究那些江湖人的责任,他们...”

    唐承知道秦朗要说什么,不就是几名皇宫供奉嘛,咋了?地位比天大,还敢行刺公主?

    “哼,圣上若是不下旨,那我就亲自来,我倒要看看事后陛下要怎么处置我?”

    说完,唐承便气冲冲的走了。

    一直在旁却未曾搭话的白曼云这时候叹了一口气,而后也离开了。

    帝王家事,复杂至极。

    秦朗此来甘遂城本来的目的是要调查人口失踪一事,却不曾想事情还未开始就碰到了更恶劣的事。

    秦朗独自一人在厅堂内踱步,想着一会儿该怎样措辞才能尽可能地惩处参与此事的其他人。

    ————

    贺连云和方茂只要一天未被拉下马,那他们就还是潮平郡的太守与典签。

    秦朗一行人走后,昨夜的那十余名黑衣人右出现了郡衙。

    一行人行踪隐蔽,刻意避开了闲杂视线。

    黑衣老者带人进入衙门里的这出小院后倒也直接,没等贺连云开口他便径直道:“长乐公主昨夜逃了,不过受伤很重,跑不远。贺大人、方大人,如今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去做。第一件事是要尽快平息城中对于此事的议论,断然不能将此事传将出去。第二则还需要两位大人暗地里派人寻找长乐公主的踪迹。长乐公主是被北魏监天司的小天司宋宛和一名陌生的年轻人给带走了,两位大人自可以以寻找公主为理由通缉两

    人。”

    黑衣老者吩咐完,贺连云和方茂拱手应下。

    临了前,黑衣老者像是想起一事又说了句道:“二位大人,多多保重。”

    说完,老者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

    黑衣老者的最后那句话要是接在之前的话语中倒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他是单独说了这么一句,又是在最后,所以由不得贺连云和方茂不多想。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担惊受怕的方茂到也已然接受了现实,事已至此,再糟糕大不了一死。

    之后,在贺连云的雷霆手腕下,甘遂城中对于昨夜事的议论声渐渐变小。

    甚至还有人放出话去,说钦差大人无恙,刺杀之人也已被绳之以法。

    这点一叶障目的小手段自然只能骗骗一些愣头青大部分人都还持观望态度。

    宋宛一行人后来也并没有在甘遂城多逗留,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也是时候启程返回大魏了。

    夏修后来带着石长瑜和梁微一直都在低头赶路,直到这日傍晚。

    马儿大侠似乎知道主人干要事去了,所以并不反感被夏修牵着。

    倒是有件事让夏修有些担心,他们一路上大大小小碰到了四五波江湖人,而且看样子那些人都像是与甘遂城发生的事有关。

    ————

    沈况和萧湘在山洞里等了大半天,一直到这日午后都没有见到有人来寻找萧湘。安全起见,沈况只好带着萧湘先行离开。

    因为伤势的缘故,使得萧湘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极大煎熬,所以两人行进速度很慢。

    可越是慢,他们就越是要走。

    山中不知方位,沈况只能依靠太阳的方向大致辨别出东南方位,那也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两人在山林中穿行一路走到这日深夜,繁星爬山天幕时,他们才找了处隐秘的山涧洞穴休息。

    初冬的夜晚温度很低,山林露深水重犹是如此。

    萧湘因为受伤无法运功御寒,所以她只能围坐在篝火旁取暖。

    沈况和萧湘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相互不认识,也因为各自没有认识的意思。

    山洞内,两人坐在篝火边,沈况在烤着从山涧石潭中抓的两条肥鱼。

    折腾了一天一夜,他还水米未进。

    同样水米未进的萧湘紧盯着那条被烤的滋滋冒油的大鱼,虽然她知道两个中有一个是她的,但她既不好意思开口,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拿。

    饥饿甚至让萧湘忘记了寒冷。

    片刻后,沈况将烤的一条鱼递给萧湘,依旧没有搭话。

    饿急了的萧湘没有扭捏,接过递来的鱼又说了句谢谢后便开始大块朵颐地吃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这种没油没盐没香料的烤鱼也可以这般美味。

    吃了一大半待有了些许饱腹感后萧湘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吃相不太优雅,怎么说她也是大梁公主,任何时候都不能失态。

    不过沈况就像是没她这个人一样连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有。

    萧湘开始细嚼慢咽,她微微抬眼看了看篝火对面吃相也不怎么样的沈况,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对方。

    萧湘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怎们看都不太像是个江湖人,模样清秀且斯斯文文,更像是个秀才。

    当然,这只是萧湘的瞎想,她清楚一点,眼前这人既然和那位小天司宋宛认识就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

    如此半晌过后,萧湘看着沈况缓缓开口道:“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沈况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自顾自的吃起了烤鱼,沈况没什么迟疑径直道:“姜疑。”

    萧湘闻言则有些惊讶的脱口而出道:“你来自楼外楼姜氏的?”

    沈况闻言停下吃鱼的动作摇头道:“我姓姜就要来自楼外楼吗?若我说我姓萧,你莫不是会以为我也是大梁皇室。”

    萧湘倒也没介意被笑话,她淡淡道:“你与宋天司相熟我便以为你不是一般人。”

    萧湘话音刚落,却又听见沈况道:“纠正一下,我和宋宛不熟,还有仇。”

    沈况虽然语气认真,但萧湘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当他与宋宛之间有什么没说开的矛盾。

    肩头处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所以萧湘每说几句话就会不自觉地皱下眉头。

    沈况也看出来是伤口的缘故,所以提醒道:“我给你上的草药管不了太久,时间长了不更换的话,药渣掺在皮肉里会很痒,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认不认识出去的路?”

    萧湘闻言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来潮平郡。你也不认识吗?”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沈况说完,萧湘问道:“你也是北魏人吗?”

    沈况闻言看了她一眼,萧湘便以为是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得所以急忙解释道:“我没有打听你身份的意思。”

    沈况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淡然道:“我的确是大魏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目前还是尽快离开这片山林比较重要,只不过我感觉我们好像越走越深了。”

    “那怎么办?”嘴里嚼着鱼肉的萧湘含糊不清道。

    沈况道:“还能怎么办?走啊,运气好的话能快些走出去,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多走几天。”

    “不用担心追杀我的那些人吗?”

    “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方向,他们想追到我们可能性不大。”

    虽然和沈况很陌生,但萧湘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她总会不自觉地认为有沈况在身边就很安全,这种感觉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什么,美美的吃完一顿烤鱼后,两人都很满足。

    沈况往火堆里又添了几块大柴后,就靠着石头闭眼休息。

    这会儿,感受到寒气的萧湘蜷缩着身体使自己尽量靠近火堆。但因为右臂有伤不能环抱住自己,所以她总感觉没那么暖和。

    片刻后,感受到萧湘一直在动来动去,沈况缓缓睁开眼。

    纠结了片刻后,沈况从包袱里拿出了那件少了一截袖子的长衫递给了萧湘。

    沈况交代道:“裹着这个睡暖和点,别给我弄脏了。”

    萧湘见状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缓缓伸手接过然后一点点裹在了自己身上,当萧湘再看沈况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靠在石头上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萧湘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她也很快就注意到衣服的袖子被截断了一截。

    她忽而想起什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包着的那块布的颜色,果然与身上裹着的这件一样。

    萧湘以为,这大概是姜疑他妻子在他出远门前替他缝制的。

    萧湘看向闭着眼睛的沈况,一时间有很多到了嘴边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事情之后反而会让她对这般最质朴的感动上心,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抵不过一个陌生人,何其可笑。

    这件深青色的长衫沈况一次都没穿过,而萧湘就这样裹着一件又重归完整的衣服睡了一夜。

第两百六十二章 山岭深处的村子

    山中雾深露中,第二天清晨沈况小练了会儿剑后头发上就结了一层白霜。

    萧湘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况不在山洞里,她下意识地想来起身看看,却不曾想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疼的她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那时候沈况恰好收剑返回洞里,当他看到眉头紧拧,满脸痛苦神色的萧湘时以为是她伤势恶化,沈况急忙走近几步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沈况的声音,萧湘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不过还是蹙着眉头。

    她低声道:“没什么,我刚刚动作大了些扯到了伤口有些疼。”

    沈况闻言,这也才稍稍放下心,伤势没有恶化就好。

    沈况走向另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一边收拾一边道:“你也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继续赶路。”

    萧湘闻声应下。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萧湘孑然一身,最多就是收拾自己洗漱一番。不过条件简陋,洗漱也只能在洞外的石潭边掬一捧水冲冲脸。

    石潭水冷,顿时就让人清醒了。

    简单的洗漱一番过后,也没有早饭可吃,两人继续上路,运气好的话可以寻见些野果充饥。

    山中不知日月轮转,两人这一走就是五天时间。

    两人每日清晨出发,夜幕升起后休息。

    这片山林真的太大,到处都是人迹罕至的茂密丛林,行走起来颇为不易。不过好在一路上还能找到些野果,晚上也能遇上山洞,有吃也有住。

    这日正午过后,赶了一上午路的沈况和萧湘在一颗大树下休息。

    经过五天的兼程赶路后,两人面容上都带着些许疲惫,看上去也都沧桑了不少。

    休息的沈况注意到,他们后面走的这一路丛林中的枯败野草有被人割过的迹象,这表明这一带是有人活动的迹象。

    谨慎起见沈况没有立刻四处搜寻,但因为萧湘的伤口再拖下去不利于恢复所以沈况也希望能走出这片山林。

    两人坐在树下各自啃着野果,像是习惯了不说话,所以即便相互递个野果这样的动作两人也都不会交流。

    半晌过后,待休息的差不多了,沈况便打算继续赶路。

    只不过还未等到他们动身,沈况忽而听见左侧不远处的林中有几道声音传来。

    沈况立刻警惕的让萧湘躲在他身后,两人借着粗壮树干和枯败野草遮掩身形。

    片刻后,声音越来越大,一直在注意的沈况和萧湘也看清楚了那些人的模样。

    是四个身着毛裘的中年人,都是一副猎户的装扮。他们身背长弓和羽箭,手里还拿着今日的战利品。是些肥硕的野鸡野兔,还有一人扛着一只狍子。

    看了片刻后,躲在沈况身后的萧湘开口问道:“看样子是住在这附近的猎户,我们要不要出去?”

    沈况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等等看。”

    那四人都只是身形大些,没什么修为底子,对付起来很容易,沈况只是不想招惹麻烦。

    很快,四人有说有笑经过了沈况他们藏身地的不远处,擦身而过而后继续前进,显然都没有注意到另一边还藏着人。

    谨慎起见,沈况和萧湘没有出去,而是选择远远跟在了四人身后。

    跟在后面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前方视野里高大树木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竟是一处安静祥和的村庄。

    初冬时节,大地枯寂,但有人烟的地方就不显得太过萧条。

    沈况和萧湘没有着急跟出去,而那四名猎户也从始至终没有发现身

    后还跟着两个人。

    萧湘看了看远处那个不大的小村庄,约莫只有四十多户村民的样子。

    以前看到这些,萧湘心境绝不会也任何起伏,但今日她觉得是那么开心。

    两人停了片刻后,萧湘问道:“姜疑,我们要不要出去?”

    两人在山林中走了好几天,陡然看到人迹,其实心里面多少是有些温暖的,沈况也不例外。只不过两人当下处境尴尬,由不得沈况不往复杂里想。

    沈况轻声回道:“等那四人进村之后我们再出去,这村子坐落在山林深处想来平日里少有外人来此。如果待会儿有人问起我们的身份就说是误闯山林迷路了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

    听见沈况交代,萧湘点头应下。

    几日的相处也让萧湘知道沈况是个警惕心很高的人,路上好几次野兽弄出的动静沈况都会警惕。

    不多时后,四名猎户的身影消失不见。

    远处村庄里,几家炊烟袅袅升起,淡然恬静。

    沈况看着这幅久违的景色,一时间有些失神,已经很久没有再回红泥巷了。

    “姜疑,姜疑...”

    萧湘喊了好几声沈况才回过神应了句:“怎么了?”

    萧湘奇怪的看了眼沈况,不过见沈况神色如常便也只当他方才是在发呆,所以她只是道:“他们进村了,我们出去吗?”

    “走吧。”

    最先看到沈况和萧湘的是在村口打闹的孩子们,当那些孩子远远看到朝村子这边走来的沈况和萧湘时都停下玩闹好奇的望了过去。

    待沈况和萧湘走近,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上前几步打量了两人一番后问道:“你们找谁?”

    萧湘见到村子里的光景后其实是有些欣慰的,大梁百姓生活的好,她自然乐得看见。

    那孩子问完,其余孩子也都和他一样好奇地看着沈况和萧湘。

    沈况闻言回道:“我们在山林里迷路了,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小朋友,你们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有多远吗?”

    听到沈况的话,那孩子挠了挠头而后转过身向自己的几个小伙伴问道:“你们知道吗?”

    其他孩子清一色的直摇头,居前的孩子见状也只好解释道:“爹爹和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他们好几个月才会进城一次,而且从来不会带我们,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县城在哪儿。”

    没能解答沈况的问题,那孩子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眼神又有了光彩,他笑道:“我可以回家问我爹,我爹他一定知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会儿吗?”

    沈况闻言笑道:“当然可以,那就谢谢你了。”

    孩子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罢,他就一溜烟跑进村子没影了。

    剩余孩子对沈况和萧湘也都好奇的紧,尤其是对背着剑的沈况,孩子们显然对沈况的剑很感兴趣。

    就这样,沈况和萧湘在孩子们好奇的眼神中等了片刻后,之前跑回村子的那个孩子拉了自己家的大人出来了,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再之后有男人也有女人。

    萧湘突然见到这么大阵势,下意识看向沈况道:“他们这是...”

    虽然沈况也有些意外,但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眼中并没有杀气,所以他解释道:“别担心,多半只是对我们好奇。”

    果不其然,待一群人走近后,都饶有兴趣的开始打量起他们。

    头一次被一群人这么看着,萧湘觉得有些别扭,不过转念一想这

    些都是他们大梁子民,就又能释怀了。

    片刻后,为首的老者提起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略带着几分威严道:“都安静点。”

    说罢,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没了声音。

    老者看着沈况两人明显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又加之从孩子口中得知他们是在山林中迷了路,两相结合便也知道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老人看着沈况和善笑道:“年轻人别怕,村子里通常好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没有外人来,所以大家就很好奇,他们没有恶意。你们在山林里走了很久才走到我们春山村吧!”

    老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沈况思量片刻后故意说长了时间。

    “我们在山林里走了快十天了。老人家,能问一下您说的这春山村是在什么地方吗?”

    老者闻言故作模样的轻敲了几下脑袋笑道:“这多少年不出门都快忘了咱这是什么地方了?池苦啊,你给他们说说。”

    老者说完,他身后站着的一名中年汉子笑着道:“小兄弟,我们春山村是淮山山岭深处的一个小村子。按地界算的话,我们隶属于南扬郡下面的乐川县,不过这里离乐川县城还有将近七八十里的路。山高水远的,所以周围方圆几十里也就只有我们这一个村子。”

    这位名叫池苦的汉子介绍完,那老者又笑道:“我是咱们春山村的村长,你们和这些半大的孩子一样叫我顾爷爷就好。两位既然能走到这里也就是我们村子的客人,你们不如先在村子里小作休整,等明日一早再赶路进城。不然今日到晚不仅赶不到乐川县城,沿途了无人烟你们还得露宿山野。”

    老人说完便看着沈况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况闻言先是回过头问了下萧湘的意思,萧湘则看着他,意思是你来做决定。

    沈况思量后片刻也便应了下。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急忙吩咐村民招待沈况两人。

    虽然对方是大梁子民,但萧湘没有忘记她如今的境遇,所以紧紧跟着沈况不敢远离。她受伤的右肩也刻意的很自然,没有让其他人看出来她肩膀有伤。

    村长带着沈况和萧湘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起了村子。

    先前村长就已经吩咐人尽快收拾出一间屋子来,所以走了不大会儿,他就领着沈况和萧湘到了他们今晚入住的房间。

    那是篱笆院子里的一间房,看样子是村民家中。

    走到篱笆门前的时候看热闹的村民走的走散的散,还留下的就只有房子主人一家和几个半大孩子,而且看样子房子主人就是那个名叫池苦的中年汉子。

    村长领着沈况他们直接进了屋子的正厅,一个一进的房子带着院子,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

    进了厅堂后,中年汉子池苦忙吩咐自家婆姨端茶倒水,凑热闹的孩子也被他赶走了。

    不大会儿后,妇人端来热茶水给几人斟上。

    沈况和萧湘见状急忙起身谢过,妇人则笑着说不用,之后她便退了下去。

    村长喝了口茶水后,看向沈况笑着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姜疑,她叫萧湘。”

    “姜公子,萧姑娘。”

    老者先是笑着称呼了一句,而后又道:“你们今晚就先在这里安心住下,想吃什么就与池苦说。”

    说着,村长又看向那中年汉子道:“家中野味还多中午就做几个给两位两位尝尝。”

    池苦笑着应下,丝毫不觉得可惜。

    沈况忙说不用,但被村长拉下,让他们务必开开心心的,不要见外。

第两百六十三章 武学奇才

    可能因为真的多年不见外人,所以村长今日十分健谈。

    他笑着询问沈况二人来自哪里,又为何会迷失在淮岭深处。

    沈况一一解释,不过都是随意找了些还算合适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不是信不过,只是不愿给他们平白招惹麻烦,他们就当从来没见过两人最好。

    聊了许久过后,一直不见的妇人端着做好的饭菜进了厅内。

    池苦见自己婆姨来了,便笑着对村长道:“顾老,饭菜做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姜公子和萧姑娘在淮岭中迷路了这么久,肯定也好长时间没吃过正经饭了。”

    村长闻言便也笑道:“也是也是,那姜小兄弟咱们就边吃边聊。哎呀,我这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住。”

    池苦大叔的孩子名叫池鱼,是个年岁更小的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光景,光着个脑袋,看上去有些滑稽。

    家里骤然来了两个陌生人,让池鱼既好奇又害怕,所以他一直躲在院子里不敢进屋。他偶尔也会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偷偷摸摸的探出脑袋听几句,听听村长爷爷和这两个陌生在说些什么。

    妇人又从厨房端了两样小菜过来,见自家孩子躲在门口便笑着喊道:“鱼儿,快进去,一会儿吃饭了。”

    池鱼闻言急忙站直身子,不让娘亲知道自己是在偷听。

    对于孩子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妇人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

    池鱼则也如释重负迅速抛开了。

    很快,几样家常小菜一一端上了桌。

    除了几道山中猎户家中常见的野味之外,竟还有两样蔬菜。虽然只是寻常野菜,但在这初冬时节能吃上这些颇为不易,足以见得他们待客之礼。

    不大的圆桌上,只围坐了四人,村长,池苦大叔还有沈况和萧湘。

    沈况和村长你一句我一句的相谈甚欢,没有因为年纪产生隔阂,而一旁的萧湘却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饭菜上桌,她的视线完完全全被香气四溢的菜肴吸引了过去。

    于萧湘而言,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但在山林里走了太久,已经许久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所以陡然看到这些,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坐在主位上的村长最先起筷,他缓缓道:“姜小兄弟,老头子我虽然眼花但脑子不坏,识人的本事还在。我能看得出来你与萧姑娘都不是一般人,我们这山野粗饭你们可莫要嫌弃。”

    对于村长的客气话,萧湘自然而然的接受。

    沈况虽然也没在身份上解释什么,但却是道:“顾老,我虽然过过几天好日子,但其实也是穷苦出身。您热情款待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村长闻言咧嘴笑道:“好好好,不嫌弃就好,咱们吃饭吧。小鱼儿,你也过来一起吃。”

    光头小子池鱼闻言怯生生的走到村长身边坐了下来,视线在沈况和萧湘身上一闪而过。

    再之后,几人各自动筷。

    沈况也的确饿了太久,所以并没有客气。

    池苦和村长见此情景也都笑而不语。

    虽然只是一顿再简单不过的家常便饭,但沈况和萧湘却是吃的尤为满足。

    一顿饭过后,妇人带着孩子去厨房洗刷,村长与沈况二人又叮嘱了几句一定不要见外后也起身准备离开。

    池苦,沈况还有萧湘将村长送到门口,拄着拐着但精气神极好的村长让他们不要再送,但池苦还是坚持要把他送回家。

    执拗不过,村长只好答应,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的笑骂池苦比他还犟

    沈况和萧湘目送村长离去,之后两人便回了临时给他们准备的屋子。

    只有一间屋子,屋子里也只有一张床。

    虽然尴尬,但要是分开,两人心里还都会担心安全问题。

    为了不那么尴尬,进屋之后沈况就径直道:“今晚你睡床,我打坐一夜。换药的事,一会儿我去问问池大叔有没有合适的草药。”

    听到这里,萧湘的脸庞不自觉地红了红,她点头应下。

    午饭吃完,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原本打算在床上躺会儿的萧湘,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池苦大叔回来后,沈况向他打听需要的草药。

    深山里的村民大都自带识别草药的本事,池苦大叔家里更是藏有不少草药,即便没有的他也从其他人家手中找到了。

    一开始池苦大叔不收钱,但在沈况坚持要求下还是收了。

    吃晚饭的时候,则是池鱼来叫的。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怯生生的敲开门,沈况笑着问他是来干什么的,小家伙便奶声奶气的说是来叫他们吃晚饭的。

    不过因为萧湘还在熟睡,沈况没忍心叫醒她,后来就让池鱼娘亲留了些饭食带了回来。

    沈况前脚刚回来,熟睡的萧湘就幽幽醒了过来。

    萧湘迷迷糊糊的单手撑着缓缓坐起,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沈况,她下意识问道:“你出去了吗?”

    沈况嗯了一声后道:“吃晚饭去了。”

    说罢沈况便将带回来的饭食放在桌子上,“这是给你带的,趁热吃了。刚才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萧湘从床榻上下来走到桌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后她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相对坐着的沈况回道:“睡了一下午。”

    萧湘大概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吃的是晚饭,她转头看向屋外,果然,光亮依稀,夜幕已经徐徐拉开。

    “对了,池鱼娘亲刚才问我你晚上要不要沐浴,若是要的话可以跟她说一声。”

    低头吃饭的萧湘闻言顿了顿,最后嗯了一声。

    和换药一样,毕竟都是女儿家的私密事,由一个男子说起多少有些害羞。

    相比之下,两人今天说的话要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

    不过两人之间还是算不上熟络,最多只是知道彼此姓名,也愿意说几句话,平淡至极的关系。

    萧湘很快吃完,沈况主动将碗筷送回去,且给她留下空间。

    西边的天空中还留有一丝残阳挂着,沈况送完碗筷回来后,在院子里看到了自娱自乐的池鱼。

    虎头虎脑又光着脑袋,很招人喜欢。

    池鱼嘴里嚼着零食,嘴唇上还沾着些许口水。看到沈况后,他先是下意识地将手中零食往后藏了藏,不过很快他又缓缓拿出来且向沈况递了过去。

    池鱼没有说话,但意思就是让沈况也尝尝。

    沈况笑着说不用,池鱼也便开心地收回了手。

    小孩子的世界,一人吃下所有的零食那是一件很满足的事。

    闲来无事又不能回房间的沈况便在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池鱼远远站在另一边不靠近,眼神却是落在了沈况腰间。

    长剑和包袱都留在了房间,现在腰间还挂着的就只有酒葫芦了,只可惜葫芦里的酒早就喝完了。

    池鱼呆呆站了片刻,片刻后他似是鼓起勇气好奇问道:“你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呀?是糖水吗?”

    在

    孩子的世界里,大概以为最好喝的就是糖水,再好吃的就是甜食,他们也很自然地以为自己喜欢的其他人也都爱。

    沈况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反正闲来无事,小家伙又很可爱,所以他笑着逗道:“不是糖水,但是是比糖水还要好喝的东西。”

    听到沈况的话,池鱼先是惊讶的伸头瞧了瞧,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仿佛有了这个动作就会不一样一样。

    池鱼三两下将手中零食吃完后疑问道:“还有比糖水更好喝的东西?”

    沈况笑道:“当然有啊。”

    “那是什么?”

    沈况随意想了个名字而后道:“它叫,甘露。”

    “甘露?”小家伙口中呢喃了一句。

    “是用甘草做的吗?”

    沈况摇头道:“是用一种名叫甘果的果子榨出来的汁水。”

    “好喝吗?”

    “好喝呀!”

    池鱼越听越好奇,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沈况身边。

    他蹲在沈况近前,那颗小光头显得尤为惹眼。

    池鱼也不说话,就是眼神一直落在沈况腰间,意思不言而明,大概是在等沈况什么时候不好意思给他尝一口。

    沈况故而笑道:“不过这种东西小孩子不能喝。”

    池鱼闻言信以为真,他失望的啊了一声。

    “一点点都不行吗?”池鱼带着最后的侥幸又问道。

    沈况道:“不行,小孩子喝了容易变傻,而且喝越多越傻。”

    池鱼悻悻道:“那我还是不喝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池鱼很快就从甘露的美味中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向沈况又道:“你的那柄长剑呢,能借我耍耍不?”

    “你不怕弄伤自己?”沈况问道。

    池鱼闻言理直气壮道:“不怕。”

    被沈况盯着看了会儿后,他气势骤弱,低声道:“有...有一点。”

    沈况笑道:“剑在房间里,但姐姐在沐浴,一时半会儿我们不能进去。”

    说到姐姐,池鱼一扫颓唐忽而以一种大人语气笑问道:“姜疑,那位姐姐是你娘子吗?长的真好看。”

    沈况没有纠结于池鱼的后一句话,而是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池鱼点头道:“听爹爹和村长爷爷喊过,我就记住了。那位姐姐是你娘子吗?”

    “不是,只是朋友。”

    似乎是说完,沈况才意识到,池鱼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竟然还知道娘子的意思。

    沈况没好气的在他滑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好的不学学这些?谁教你的?”

    池鱼一边脱离沈况的魔掌一边嘟囔道:“我爹爹有时候会这么叫我娘亲,所以我就记住了。”

    “你记性很好?”沈况下意识问道。

    池鱼自信的点头道:“嗯,我记东西很快也很牢,有些东西我看一遍就记住了。”

    听到池鱼的话,沈况来了兴趣道:“那我打一套拳,你看看你记不记得住。”

    说罢,沈况解下腰间葫芦就开始挥拳。

    一套拳法行云流水,池鱼也一点不落的全都看完了。

    “记住了吗?”沈况看着池鱼问道。

    池鱼点了点头:“大体上都记住了。”

    “那你打一遍我看看。”

    池鱼闻言照着沈况之前的动作开始打拳,虽然前几式还有些生疏晦涩,但奇怪的是越往后池鱼竟然打的越来越连贯,虽然少了几分拳意,但也着实让沈况大吃一惊。

第两百六十四章 疗伤

    池鱼一遍拳打完,拍了拍手,无甚感觉的又蹲在了地上,似乎只是小菜一碟。

    他看着沈况眨巴着眼,只是反观沈况的的反应就有些大了。

    池鱼看着沈况的样子奇怪问道:“姜疑,你怎么了?”

    沈况深呼吸一口,最后蹲在了原地。

    “池鱼,你以前学过武功吗?”

    池鱼闻言挠了挠他的光头疑问道:“武功?什么是武功啊?”

    沈况自诩天赋不差,但看到池鱼他才明白,什么叫老天爷把饭喂到嘴边都害怕他不吃。

    池鱼问完,沈况回答道:“武功就是可以飞檐走壁,上天入地的一种功夫。比如你如果学了武功,出门打猎一个人就能打死一头老虎。”

    飞檐走壁和上天入地似乎都没有一句打死老虎来的更有吸引力。

    池鱼兴冲冲道:“姜疑,那你会武功吗?会的话教教我呗。”

    “武功我会,只不过能不能教你我还要问过你爹。”沈况缓缓道。

    说实话,方才知道池鱼有这么高的武学天赋后,沈况的确起了教他功夫的念头,只不过沈况以为能不能教他功夫还是得问过池苦大叔得意见。

    池鱼闻言苦着脸道:“问我爹,那我爹一定不会让我学。”

    “为什么?”

    “因为我爹连平时进山打猎都不愿带着我,说是危险,所以学功夫什么的在他眼里肯定也没什么用。”

    沈况笑着安慰道:“那倒也不是。练武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将来你打猎的时候也可以游刃有余,用处大着呢,你爹会理解的。”

    听了沈况的话,池鱼的小眼睛里才再次有了神采,而后他笑着问道:“姜疑啊,你武功很高,很厉害吗?”

    “还行。”

    “那你打不打得过一头老虎?”

    “应该可以。”

    池鱼嘿嘿一笑,给沈况竖了个大拇指,嘴中喃喃道:“只有淮岭深处才有老虎出没,不过老虎体型太大,寻常羽箭根本射不死,爹爹他们平常进山都不太会深入山岭。所以啊,若是能杀死一头老虎,甚至一群人合伙杀死一只,都会受到整个村子人的夸赞。”

    看池鱼说的眉飞色舞,沈况笑道:“那你要是杀了一头老虎,岂不是喜欢哪家的姑娘都能随便提亲。”

    沈况原本只是打趣,不曾想池鱼闻言还真露出了几分羞赧,像是心里果真有心仪的小姑娘一般。

    沈况狡黠笑道:“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

    只不过沈况刚一说完,池鱼便急忙摆手道:“没,没有。我还小,怎么会有喜欢的姑娘,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池鱼虽然嘴上说的义正言辞,但心里却暗自以为沈况傻乎乎信以为真了。

    沈况自然不信,见过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说出这么一大堆话?

    不过沈况也没当真,小孩子的世界喜欢就是简单的喜欢,不掺杂任何其他情感。于大人而言,喜欢与爱之间则还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两者是不同的。

    夕阳落得已经没了影,天空也在逐渐变得黑沉。

    池鱼起身坐到沈况旁边,一大一小,互相打趣,不亦乐乎。

    再后来,在房间沐浴完的萧湘打开房门,池鱼也很快被娘亲叫回了屋

    池苦大叔跑来问沈况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沈况笑着说没有,有草药和干净的白布就够了。

    沈况也顺道提了一下关于池鱼的武学天赋,也说了想教他几招功夫的心思。不过池苦大叔对于池鱼的天赋并没有太在意,对于沈况想教,他也欢迎之至。

    山中猎户,有功夫傍身,以后“吃饭”也能容易些。

    沈况在院子里一直待到夜色涌上,屋里的萧湘也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

    因为萧湘身上原本穿着的那套淡绿色长裙因为赶路已经模样惨淡,所以沈况只好把之前给她盖的那套长衫临时给她穿了。

    沈况的衣物相对宽大,虽然少了截袖子,但整体看上去还好。

    出门在外,条件简陋,萧湘也没摆什么公主架子,大大方方穿上了。

    房间里还残存些许沐浴之后的香味,而香味闻起来也总会让人喜欢的。

    草药和干布都已经摆放在桌子上,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太多交流便直接开始了换药。

    方才沐浴的时候,萧湘单手艰难的洗了一番,而且还注意没有弄湿伤口。

    沈况先将草药放在药杵里捣碎成粉末,萧湘则自己掀开衣服只露出受伤的右肩。

    草药研磨好后,沈况先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上原来包着的布缓缓揭开。

    因为上一次情况紧急,有些草药没能研磨细碎,所以如今重新揭开,沈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残留的药渣清除。

    碎肉和断骨虽然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但伤口看上依旧触目惊心。

    可能是因为太疼的缘故,萧湘一直扭过头,紧闭双眼。而为了缓解萧湘的痛苦,沈况手心轻轻运转真气,一股股暖流顿时沿着伤口传入萧湘的四肢百骸。

    “有好些吗?”沈况淡淡问道。

    萧湘闻言还是没有看向这边,她闭着眼睛道:“还...还好。”

    “伤口在逐渐愈合,但我们能找到的草药功效有限所以恢复的很慢,。其实说到底你当初能那么快醒来多亏了宋宛的那粒丹药。”沈况碎碎念道。

    萧湘听得出来沈况言语中的弦外之音,她忍着疼痛偏过头看向沈况道:“你会不会觉得被我拖累了?”

    沈况闻言,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沈况的视线依然聚焦在萧湘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些碎肉和残渣剔除,而后再一点点地给伤口上药。他动作轻微,不敢有太大动作。

    沈况不着急回答,萧湘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片刻过后,沈况轻声道:“既然答应了宋宛,我自然会做到。”

    “这件衣服...”

    萧湘还未说完,沈况便道:“衣服不要弄脏,记得还我。”

    萧湘闻言莞尔一笑道:“是你娘子给你做的吗?做的很好看。”

    沈况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还不算娘子。”

    说完沈况又补了一句,以后会是。

    待到痛处,萧湘不自觉地嘴里哼了一声,眉头紧皱。片刻后,待痛感过去,她又看向沈况轻声道:“怕不怕我死在路上?”

    沈况闻言漫不经心道:“这应该不是我该害怕的事,比起来,那位老嬷嬷肯定更在意你的安危。说来,你有没有跟你手底下人联系的方法?”

    听到沈况提起这些,萧湘有些不知所措,她思绪飞远,只是嘴中喃喃道:“等到了乐川县城我可以试试看。如果不行,可能就需要你再护送我一程。”

    沈况没有回答萧湘的话而是道:“你们南梁确定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兵?”

    看着沈况骤然严肃起来的口吻,萧湘也正色道:“既然与你们北魏达成共识我们大梁自然会遵守约定。而且如今不管是北地的柔然还是西边苗疆和南边的南诏国实力都不容小觑,我们大梁和你们北魏开战只会白白便宜了他们。”

    “我在梅雾城的时候就听说南梁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可等到我真到了这边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说到民生,萧湘神色也有些颓然。

    片刻后,她缓缓道:“因为这些年父皇痴迷佛教荒废朝政,导致朝政被太子一脉诸多大臣把。太子好战,一直在整备军武,想的就是有一天再次北伐,所以就把矛头又对准了百姓。”

    沈况闻言摇头道:“可怜前朝之事还历历在目,果然后人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萧湘知晓这些道理,所以此刻只能沉默。

    “你能阻止?”

    萧湘摇了摇头:“他是太子,除了父皇没人能够节制他。”

    “要杀你的人也是他?”

    萧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

    不过沈况大抵也能猜到些,南梁既然敢把与北魏和谈一事交给她,本就说明萧湘在南梁朝廷地位不低,甚至已经让当朝太子感到忌惮的地步了。

    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些,实为不易。

    之后,沈况也没有再多问,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有些事,不仅局外人只能慨叹,便是局内人也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沈况已经将萧湘的伤口再次包扎好。

    这次的伤药能再支撑一段时间,等明日去了乐川县城可以顺道买些药物。

    相互间的闲话也打消了两人间原本的尴尬,沈况起身收拾东西,萧湘转过身穿好衣服。

    睡了一下午的萧湘,晚上依旧早早睡去。

    沈况独自在桌边打坐,长夜作陪。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第二天清晨,沈况没有练剑,萧湘起的也很早。

    简单的洗漱过后,沈况先是给也早早起来的池鱼打了两套拳法让他以后勤加苦练。

    一大早小家伙兴致十足,学会后就一直在旁练着。

    村长一大早竟然也来了池苦大叔家这边,说是要送送沈况二人。

    沈况和萧湘因为要赶远路,一人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后就启程了。

    村长还有池苦大叔一家送沈况他们离开,渐渐走出去的两人转身向他们挥手告别。

    说到离开,沈况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的那些告别。

    在流水村与小鬼头魏礼他们还有白狐古笙,在桑榆村与那些给大侠起名的孩子,与他们都曾告别。

    有些事,有些人,这辈子大抵上只有这么一次,偶然遇见,再刻意告别。

    告别是必然,只是多少会留恋。

    二人走出很远后,沈况还依稀能看到村子前地几道身影。

    沈况远远挥手,这一次是真的告别。

第两百六十五章 入城

    离别其实一直伴随着两道影子,一是远去之人的背影,一是原地之人的身影。

    对于这般萍水相逢的短暂缘分,萧湘看的很平淡,过去也便过去了。

    但于沈况而言,它和从前所有的故事一样,都会深埋于心。

    萧湘走的稍稍靠后,她能感受到沈况心境上的变化。

    因为身体恢复的不错,所以现在走路已不再那么艰难,偶尔她还能快步跟上沈况的步伐。

    萧湘看着沈况笔直的背影,长剑酒葫一包袱,一个年岁不大的青衫年轻人却显得极为老成。

    他名叫姜疑,自己似乎也只知道他叫姜疑。

    萧湘渐渐开始好奇沈况的过往,开始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不掺及其他,就只是简单的好奇。

    两人赶路还是那般平静如常,清晨山林空气清新,不过露深水重,走的不算舒适。

    等到太阳出来后,露水蒸腾,一切便又好了起来。

    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枝干洒向大地,虽然那些树木已经没了叶子,但凭着身躯还是能遮住部分光亮。在那明暗交汇处,就连光亮似乎也有了实体。

    沈况从小见惯了这些不觉得稀奇,倒是萧湘一路稀奇的很。

    她有时会将手从暗处缓缓移动到明处,手指在光亮中起伏,似是这般就能抓住光亮一样。

    只可惜,她不仅握不住,抬头再看时,沈况也已走远。

    两人赶路,平淡如水。

    路程过了大半后,映入眼帘的就不再是山岭小路了。虽然沿途人烟依旧稀少,依旧鲜有人家,但路是好走了。

    赶路的这些天,让沈况唯一意外的是萧湘竟然一句苦也没喊。

    沈况原以为萧湘身份尊贵又有伤在身,有些抱怨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没想到她能硬生生忍过来,这也让沈况对她的观感好了几分。

    两人兼程赶路,一路上只休息过两次。

    这日申时,沿途路上行人愈渐多了起来,沈况和萧湘也能依稀看到远处乐川县城的轮廓。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沈况已经提前用秘法稍稍改变了萧湘的容貌,而且还从她原本裙装上截下一段薄纱覆在了她的脸上。

    如此既遮住了面容,也很自然,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路上如沈况和萧湘这样的赶路人不少,所以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冬季白日减短,当下西边天空中的太阳已摇摇欲坠。算着时间,这夜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来了。

    入城检查不算严格,城门口的士兵只简单询问了几句从何来又来此做什么后就放两人入城去了。

    乐川城只是大梁南扬郡边带的一座小城,因为毗邻淮岭,所以皮货生意昌盛,多有商贾聚集。

    商贾虽然被正统视为下九流,但商业繁盛的地方都颇为繁华,乐川县城同样如此。

    入城之后,沿街遍地可见贩卖皮货的铺子,且通常几家连在一起,比之外面价格便宜的很。

    沈况和萧湘没有流连于此,他们很快寻到间铺子,打算先吃个饭。

    之前一路沈况到还不觉得,直到如今坐在酒楼里他才注意到,商贸繁盛的乐川城,江湖人竟也不少。

    只不过沈况的这个念头,只一闪即逝。

    两人落座后,一名肩头披着白抹布的店伙计小跑着过来,他一边擦拭桌子一边笑意盈盈地问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彩色丰

    富,应有尽有。”

    沈况随意道:“来几道招牌菜,够我们吃就行。”

    说着沈况又解下腰间酒葫递给那伙计道:“帮我装满,要你们店最好的酒。”

    伙计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只不过为了避免待会儿说不清,他提前道:“客官,小的得提前与您知会一声,店里最贵的酒价格不便宜。”

    伙计说话得体,此来既表明了意思,也不会冲撞了沈况。

    沈况闻言只是淡淡一句不会差你银钱,那伙计也便笑着离开。

    就喜欢这样不差钱的主。

    伙计小跑着到了柜前与掌柜的说了客人的要求,掌柜的面带笑容吩咐另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人去后厨传话。

    那伙计则靠在柜台外,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花生扔进嘴中,边嚼边与掌柜的嘟囔道:“掌柜的,怎么近些时日咱乐川城里来了这么多江湖人?”

    酒楼每日人员进出,掌柜的自然看在眼里,他虽然也有此感,但并不以为意,只当是那些商贾有钱多雇了些护卫,毕竟这年头命比钱重要。

    伙计闻言倒也没怎么上心,拍了拍衣袖便又去接待新来的客人了。

    不过二人的谈话却是被不远处的沈况听到了,沈况结合他自己先前的感觉,一股警惕感忽而升起。

    一旁的萧湘见沈况若有所思的模样奇怪问道:“姜疑,怎么了?”

    沈况闻言也没有隐瞒,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与了萧湘听。

    之后,沈况又道:“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江湖人是不是与你有关,但也不得不防。我们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免得引人怀疑。”

    萧湘闻言点了点头道:“依附于太子的江湖势力极多,我想他很有可能已经动用江湖力量来寻我了。”

    江湖势力向来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江湖人四海为家,所以往往消息灵通,而且此间不乏能人义士,发动他们的力量可谓是如虎添翼。

    沈况沉声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往后我们不能再进城了,因为他们的速度一定会比你的人快。”

    萧湘沉默不语,像是有些举棋不定。

    沈况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这种时候该由她自己决断。

    半晌过后,酒楼伙计端着四样招牌菜和沈况的酒葫来了这边。

    伙计一边放菜一边笑道:“二位客官请慢用。”

    拿到酒葫,沈况先打开喝了一口。好酒劣酒他都喝过,所以他没什么挑剔,只要是酒,且能喝就行。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吃菜只会喝茶的少年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酒鬼,如何能不令人唏嘘。

    之后沈况动筷尝了尝这家酒楼的味道,比之馒头清水是好吃不少。

    赶了一天的路,萧湘也饿了,抛开那些烦心事,当下吃饭最要紧。

    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吃完饭结完账,二人又在城里随意找了间客栈。再之后,沈况去城中药铺买药,萧湘则动身试着联系她的人。

    一开始沈况打算陪她一起,只不过萧湘说她一个人可以,沈况便也没再坚持。

    买药路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沈况买完药从医馆出来的时候,他在街角处看到一对父母真拉着他的孩子回家。

    父母一左一右拉着孩子的小手,而那孩童则蹦蹦跳跳的走在中间完全不惧怕摔倒。

    那时夕阳仅剩余晖,柔和的光芒照在三人身上,这

    一幕深深印在了沈况心里。

    沈况站在医馆门口驻足观望,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两人再次返回客栈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月亮高挂在天空,月色下,客栈里的萧湘神色不算好。

    沈况不仅买了药材还顺道买了一辆马车,因为光以双脚赶路委实慢了些。

    沈况已经跟车行说好了,明日一早就去拿。

    是要了两间紧挨着的客房,只不过如今都在萧湘的房里。

    单从萧湘的表情也能看出,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

    沈况没有开口说话,许久之后,平静下来的萧湘缓缓道:“我联系不上唐老和白嬷嬷他们。”

    “那有没有其他能联系的人?”

    “其他人我暂时不敢信任。”

    沈况闻言也没问她是怎么联系的,只是道:“那我们直接去齐云山,我之前和宋宛说了,若是他们寻不到你可以先去齐云山等我们。你也不用太过失望,既然那位太子能动用江湖势力找你,你的那位唐老和白嬷嬷肯定也知道,只是他们在暗我们也在暗,相互不好辨认。”

    听了沈况的话,萧湘并没有如释重负,说到底沈况还是不擅长安慰别人。

    其实一路上,萧湘的神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带着些许绝望。

    那是一种希望破灭的垂丧感,而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该如何?唯有沉默。

    这一夜,过的很慢。

    第二天一大早,沈况和萧湘就赶去了车行,沈况付了钱之后就驾着马车离开了乐川城。

    清晨时分,城门虽然刚开,但这边已经热闹不已。

    驾着马车的沈况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两刻之后,才终于挤出人群出了乐川城。

    出城之后沈况加快了速度却也不敢太快,因为怕颠簸感太大,加重萧湘的伤势。

    如此行了一个多时辰后,沈况忽而意识到车后有尾巴跟着。

    感应到之后,沈况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陡然加快速度,使得远远跟着的那群人也骤然提速。

    坐在车厢里的萧湘感受到沈况加快了速度,便开口喊了一声:“姜疑。”

    驾车的沈况闻言也知道萧湘是在询问,所以沉声回道:“坐好,我们被人盯上了。”

    萧湘闻言惊道:“难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沈况道:“应该不是。我猜我们从昨晚进城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很有可能所有的外来人都有这个待遇。我们又恰好是一男一女,身份匹配,所以那些人疑心加重今日就跟了上来。别担心,他们大概也不太能确定我们的身份,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低头赶路便是。”

    被追杀的事见的多了,如今再遇上,沈况的心境都难有起伏,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而反观萧湘则有些惴惴不安,她只能寄希望于沈况。

    马车的速度终究敌不过快马,所以小半个时辰之后,尾随的一群人就紧跟了上来,而且他们行进速度愈快,大有包围沈况两人的趋势。

    再之后,前方道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年轻剑客,他剑鞘杵地,扶着剑柄,漠然看着不断靠近的沈况。

    沈况见状冷笑一笑,马车行进速度不减反增。就在快要撞向那年轻人的时候,年轻人只好收剑闪身到路边,躲过了疾驰而来的马车。

    被如此冲撞,年轻人脸上透出淡淡的不悦,他随即吩咐手下将沈况两人团团围住。

第两百六十六章 冲突

    之后,紧追的七八骑迅速赶上包围住了沈况赶得马车,见躲不过,沈况也只好停下。

    马车停下后,沈况先是车厢里的萧湘交代道:“你坐在车里别出来。”

    萧湘虽然心有担忧却也只好嗯了一声,因为她知道她帮不到沈况什么。

    片刻后,之前杵剑站在路中央的那名年轻人也从后方赶来,几名骑马的手下立刻让出道路。见到沈况后,他先是打量了沈况一番,而后言辞不善道:“小子,怎么不跑了?”

    沈况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那年轻人神色平淡道:“我与你素不相识,难不成还要下马与你叙旧?”

    年轻人闻言不怒反笑:“很好!便是今天找错了人,我也不会轻易让你离开。”

    一句说完,年轻人朝着车厢瞥了一眼,而后他看向沈况又道:“让里面的那位姑娘出来。”

    一大早就被这些脑子不好使的东西冲撞,沈况自然高兴不起来。

    年轻人说完,沈况便有些不耐烦道:“我只说一句,不要挡我的路。”

    年轻人见沈况不搭理他,冷哼一声,而后神情戏谑的看向周围马上的手下。那七八名手下就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顿时哄然大笑。

    年轻人骤然拔剑指向沈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叫里面的那位姑娘出来。”

    沈况闻言也有了几分怒意,他没有多话,只一剑朝着那年轻人赫然劈去。

    沈况出剑的速度极快,甚至一时间周围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等反应过来后,又都是一脸戏谑的神情。

    年轻人似乎也没料到沈况敢主动出击,不过正好,他也等不及想教训这个让自己看着不爽的年轻人了。

    沈况一剑劈来,他也同样以一剑迎客。

    两道剑气赫然相撞,但年轻人甚至不是沈况的一合之敌,下一秒便被沈况一剑劈倒在地,溅起满地灰尘。

    周围手下见状顿时变了脸色,急切唤道:“少帮主。”

    说着一众人便都打算出手杀向沈况,只不过当他们看到沈况手中长剑剑尖只离自家少帮主的脖颈寸余时,又都放弃了出手的念头。

    震慑住了其余人,沈况这也才看向地上这个面带惊恐的年轻人,沈况一脸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学别人拦路?”

    年轻人害怕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结结巴巴道:“我...我爹是青木帮帮主,你你你...不能杀我。”

    沈况闻言却是讥笑一声:“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一个德行,小的打不过就搬老的出来。”

    年轻人毕竟气盛,不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这时候,周遭七八名手下中的一名中年人见形势不妙也开口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只要你放了我们少帮主我们就立刻放你们离去。”

    这一次,轮到沈况像听笑话一样笑着反问道:“你确定是你们放了我?”

    中年人闻言一时有些语塞,因为他此刻也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种境界。不过己方人多势众,大不了一起上,最少也有五分胜算,所以他换言道:“兄台途经此地何必非要结个恶缘呢。”

    沈况冷笑道:“到底是我要结恶缘还是你们鬼鬼祟祟跟踪,阁下是不是弄错了因果。”

    听到这话,中年人一阵心惊,难道对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他们在跟踪。

    若是这般,那这年轻人的修为得是何等高深。

    中年人强自镇定,只好晓之以理道:“兄台既然也是江湖人,肯定知道近些时日出的事。咱们大梁长乐公主在甘

    遂城遇刺后下落不明,如今江湖传言是被一个年轻男子给掳走了,我们青木帮也接道消息必须要追剿那个年轻人,方才我们是把兄台二人错当成了失踪的长乐公主二人了。”

    沈况闻言心中腹诽,居然是以这般堂而皇之却又正派的名义调动的江湖人,如此来沈况反倒变成了个反面人物。

    中年人说完,沈况神色依旧淡然道:“我和家妹只是去临遥郡访亲,不清楚什么平遥公主。”

    说着,不想多生事端的沈况也已收剑,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找准机会迅速起身逃离了沈况的魔爪。

    见自家少帮主脱离险境,那中年人拱手一礼,这也才神色和缓道:“多谢兄台高抬贵手。”

    沈况没有还礼,只神情漠然道:“我无意与你们交恶,也奉劝你们不要招惹我。我与舍妹继续赶路,你们沿路返回,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听到沈况的话后,中年人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中年人迟缓后道:“理当如此。”

    躲在手下后面的年轻人受了轻伤,虽然此刻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沈况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长剑入鞘,他又重新上了马车。

    这场尾随更像是个笑话。

    一直到最后,年轻人的一群手下也没敢一起出手,因为年轻人身上显露出了几分杀。

    而中年人甚至不怀疑沈况能做到这一点,见好就收,该退就退,保命才是王道。

    一群人就这样跟了一路最终只能看着沈况架马离去。

    之后,年轻人有些不甘心道:“胡叔,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们离去吗?”

    名叫胡法的中年人自嘲一笑:“少帮主,那年轻人实力远在我等之上,便是我们一起上胜算也不大。不过从昨日情况看来,他的确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们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帮主,此事由帮主决断。”

    “胡叔,要不要派个人跟上?”年轻人犹不死心道。

    胡法道:“少帮主,其实这件事我们青木帮不掺和进去最好,我们做到这般也够交差了。”

    年轻人有些不解,但胡法却不打算继续替他解释,少帮主的眼光与老帮主比起来还差得远。

    ————

    南梁大通四年,十一月初七。

    老皇帝萧衍收到秦朗的奏折已有两日,今日早朝第一件事还是关于萧湘下落一事。

    两日前,老皇帝得知长乐公主失踪在甘遂城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下令处死潮平郡太守贺连云和典签方茂等在内的一众官员。只不过最终在大臣的劝言下老皇帝才改他们死罪为代罪之身,限潮平郡太守和典签一月之内找到公主,否则一样逃不过死罪。

    这件事的发生,其实既在大臣们的预料之内,也稍稍有些超出预期。

    而太子萧统对于这个结果则不太满意。

    自钦差秦朗的奏折传上来后,太子萧统就自言上谏,主动将寻找妹妹一事揽到自己身上。

    老皇帝对于此还欣慰至极,只不过他以为的兄恭弟亲却是另一方满含算计与谋杀的画面。

    今日早朝议论的第二件事则是关于与北魏罢兵言和一事,对于此事,大梁占绝觉得优势,所以那些秉持不出兵原则的大臣更加劝解萧衍不要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安定。

    南梁经过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民众好不容易才重新过上安定生活,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

    况且如今的大梁已是在倒退,一场北伐只会加速民心崩散,加剧情况恶化。

    老皇帝萧衍年轻时曾有过两次

    北伐,那时候他心系天下,立志统一中原,只不过两次北伐最后都无功而返,后来还是在大臣们的劝诫下萧衍这才答应休兵不在北伐。

    直到如今的大通四年,大梁一直都处在安静平和的状态,可老皇帝心中那个一统中原,平定天下的希冀还是在,这次对他来说其实是个机会。

    太子萧统深知自己父亲的这个心愿,但当下对于他们来说还不是最好时机。他相信一旦时机成熟,自己在鼓动一番,父亲一定会再次北伐。

    “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太子萧统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老皇帝闻言道:“哦?我儿有何事要奏,快快说来。”

    “回禀父皇,儿臣安插在北魏京都洛阳的探子发来消息。北魏皇子夺位一事最终以大皇子元稹的惨败而告终,三皇子元恪成功夺得皇位。”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老皇帝,就连台下一众大臣也都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因为这不在他们预料之内。

    老皇帝闻言疑道:“大皇子元稹手中筹码不少,为何会落败?”

    萧统道:“消息上说,手握军权的柱国将军宇文泰和李戽最终也选择站在了三皇子元恪一边。元稹最终带着两千残兵一路北逃,像是已经投靠了柔然。据说柔然已经陈兵十万在北魏阳关一带,不日就要对北魏出兵,而且这一次不再是从前的那般小打小闹。”

    老皇帝显然从萧统的话里闻到了一丝北伐契机,因为如今的北魏动、乱初定,北部又有柔然侵扰,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意味,这是绝好时机。

    不过萧衍没有立即表露自己的心思,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表露出想要再次北伐的意愿一定会遭到大臣们的反对,所以他以为此事可以暂且搁置,等到时机成熟,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萧统已经从父亲的神色里看到了被勾起的心思,达到这一点也就够了。

    老皇帝挥手止住台下议论,而后道:“秦大人奏折上说已经与北魏达成一致,且北魏给出的条件不差,此事暂且搁置,不日再议。”

    人心鬼魅,不看破永远不知道,而大梁朝堂显然就是个鬼蜮场。

    早朝很快散去,太子萧统之后也很快布置起他的动作,他要注定让那个好妹妹再也回不到京城。

    被一个女子掣肘,萧统以为是奇耻大辱。

    ————

    远离胡法一行人后,一直坐在车厢里的萧湘开口道:“一定是太子搞得鬼,把你说成是劫走我的人。”

    沈况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奇怪道:“难道那位秦大人的奏折上没有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湘道:“虽然事情我们都清楚,但秦老他还是不能明晃晃的写出太子的名字,这件事不能搬到台面上说。而且我没死,就做不出什么文章。”

    沈况闻言觉得好笑:“还真是有意思。等你死了,的确是可以大说特说了,可那时候又有什么用呢?”

    萧湘也自嘲道:“我早就习惯了这般无可奈何。我只是担心太子会在你的身份上大作文章最后牵扯到我们与北魏的约定。”

    沈况道:“针砭时弊,利害关系他们都明白,难不成还不能衡量?”

    萧湘淡淡道:“你要于帝王来说,开疆拓土的吸引力比任何事物都要大。”

    “那又为何派你来和谈?”

    “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事不同于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从来利益至上,纸面约定可能会变成废纸一张,和谈也可以只是一场空谈。”

    坐在车架上的沈况闻言无奈一笑,这世道呦!

第两百六十七章 洛阳变动

    北魏戊午年,太和二年,十一月初十。

    因为许多事情尚未平定,所以当下北魏还是沿用了先帝的年号。

    京城,洛阳。

    寒冬时节草木凋零,气氛清冷。加之洛阳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场伤亡不小的叛乱,这也使得气氛本就清冷的洛阳又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在经过那场叛乱之后,朝堂上也有过一次大清洗。

    原本依附大皇子元稹一脉的诸多官员或被革职罢官或驱逐流放,总之下场惨淡。但处在权利中枢的那些人,元恪则没有动,其中之一便就有文官之首,丞相崔浩。

    不过元恪也并非一点打压没有,例如崔浩如今已逐渐被排挤在绝对权力之外,所以他只能把精力花在先帝嘱咐的编写国史一事上。

    冬去春来,四季交替,日升月落,家国变更,我们都曾以为这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殊不知眨眼起,眨眼落,转瞬即逝。

    洛阳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快到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大皇子元稹就已经败了。到如今,那些没有选择跟随元稹北逃柔然的人唯有承认事实这么一条出路。

    经此之事,三皇子元恪不仅平定了反叛,也成功完成了从皇子到帝王的转变。

    早膳刚用过,元恪此时正在御书房内看地方呈上来的奏折,他为此头疼不已。

    元稹谋反所造成的影响绝不局限于洛阳一地,那些原本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棋子,如今正在一个个引爆,善后之事便就交到了元恪手上。

    案头上的奏折中呈奏最多的是关于柔然陈兵边境一事,最近时日柔然动作频频,使得北地各州郡官员人心惶惶,他们故而只能求援于朝廷,想知道朝廷有何良策。

    对于柔然侵扰一事,元恪并不怎么担忧。

    他虽是新皇登基,但他并不惧怕打仗,他甚至认为这一仗打且必须要打。

    昨日早朝元恪已经表明他要御驾亲征,亲自率军北上的决心,只等从地方抽调的士兵抵达洛阳整顿三军之后,大军便可立即奔赴边境。

    而当下急需元恪考虑的还有两件事,一是由谁留守洛阳,另一则是由谁统军拱卫南部防线。

    虽然大魏已经与南梁达成约定止戈言和,但元恪心里信不过南梁的那个老皇帝萧衍。毕竟他曾有过两次北伐经历,要说他不觊觎大魏疆土元恪打死也不相信。

    元恪正自皱眉思量间,忽而听到候在门外的太监快步进来禀报道:“陛下,卢大人、宇文将军还有独孤将军求见。”

    元恪闻言忽而觉得如释重负,他喜形于色急切道:“快传,快传。”

    不多时,卢文渺、宇文泰还有远道而来的独孤崇一同走进了御书房。

    独孤崇常年驻守秋落城,所以鲜有走进这御书房的机会,如今再来还真有几分拘束。

    元恪见三人进门后便起身迎接,他看着三人笑道:“三位爱卿来的正是时候,奏折的事搅的朕烦乱的很。”

    说罢,元恪又吩咐道:“快快赐坐。”

    听到元恪的话,候在旁的几名太监便立刻搬来了三个凳子。

    卢文渺坐下后笑着道:“敢问陛下为何事发愁?”

    相比于皇帝元恪,他们三人显得平静了许多。

    元恪闻言叫苦道:“柔然陈兵北地之事,朕已打算御驾亲征。只是这留守洛阳的人选朕暂时还没确定,而且帝国南部

    边境的军事安排也需要一位得力将军全权把控。”

    卢文渺闻言当即笑道:“陛下眼光何须放远,南边守备一事当下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吗?”

    元恪闻言先是疑惑的看了卢文渺一眼,不过很快他就懂了卢文渺的意思。

    元恪看向独孤崇,骤而笑道:“哈哈哈,是朕灯下黑忘了还有独孤将军在了。独孤将军镇守秋落城多年,又曾与梁军交过手,统御南边各州郡军事最合适不过。”

    元恪说完,只见他当即又高声道:“独孤崇听令。”

    独孤崇闻言单膝跪地大声道:“臣在。”

    “朕即日起擢升你为左位上将军,都督南部各州诸军事,不得有误。”

    “臣听令。”

    如此简单的授卫完,元恪亲自将独孤崇扶起,他笑道:“印信和虎符之后朕会派人送到将军府上,南部防卫一事以后就全权交给将军了。”

    尚还有些不明就里的独孤崇径直道:“陛下放下,臣一定不负所托。”

    左卫上将军虽然和柱国将军品阶一样,但代表的意思完全不同。

    得了左卫上将军的名号,从此之后独孤崇手握的可就不只是秋落城的那几万兵马了。

    除了秋落城所在的南湖郡,往东的空山郡、月舒郡、关风郡以及往西的登台郡、山河郡,南边六郡之军事全权掌握在他手中,封疆大吏不过如此。

    但就独孤崇自己而言,他不明白新登基的皇帝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相比于宇文泰以及其他元恪嫡系将领,他顶多只是个半路入伙的。

    独孤崇心有疑惑的接受完敕封后,一旁的宇文泰笑言道:“有独孤将军在,南部之事陛下大可放心。”

    元恪点了点头也跟着笑道:“那就只剩留守洛阳的人选了,三位爱卿以为谁最合适?”

    留守洛阳的人有监国之职,比之南部守将更为重要,所以一定要是元恪嫡系中的嫡系。

    片刻后,卢文渺率性开口道:“陛下您不妨先将心中人选与我们说说,我们好帮您参谋参谋。”

    元恪闻言应道:“也好。朕其实打算让卢大人你和太尉大人一起留守监国,而且大军开拔之后,洛阳守军最多只能留下两万,朕还打算让李戽将军统领那剩余兵马,有你们在我才敢放心带着大军北上杀敌,三位爱卿以为朕的想法如何?”

    并排站立的三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皆笑了出来。

    元恪见他们发笑疑惑问道:“三位爱卿因何发笑?”

    卢文渺抬了抬手,示意宇文泰来说。

    宇文泰笑着回道:“来之前我曾与卢大人以一坛好酒做赌注,我赌陛下您会有这样的安排。”

    元恪闻言笑着看向宇文泰道:“赌注可是卢爱卿珍藏的那几坛桃花笑,若是桃花笑,宇文爱卿可要分点给朕尝尝。”

    宇文泰笑道:“陛下和微臣可以一人一半,不过前提得先卢大人兑现赌注。”

    元恪和宇文泰似笑非笑得看向卢文渺,卢文渺便也笑道:“一坛桃花笑而已,我还不至于肉疼,宇文将军只管去我府上拿就是。”

    说罢,御书房内几人哈哈大笑。

    一切事由安排妥当后,元恪便也没了需要忧虑的事。

    趁着挥师北上前,他要做的是尽快铲除元稹安排在大魏内的那些后手,尤其是京城洛阳里的。虽然这些人颠覆不

    了大局,但恶心人也会让人难受。

    心情不错的元恪本想拉着三人在宫里一起吃顿午膳,但因为三人手上事务繁多,便只好婉言相拒。

    离开皇宫后,宇文泰、独孤崇与卢文渺分别。

    返程路上,宇文泰和独孤崇同坐一辆马车。

    看着独孤崇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宇文泰笑骂道:“你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咋个今日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臭屁快放。”

    独孤崇闻言也没惯着宇文泰,直了骂了回去:“滚你个蛋耶,我思虑啥你会不知道?对了,不会是你这家伙在后面搞得鬼吧。”

    宇文泰闻言先是哈哈大笑,而后解释道:“我先声明,对于此事的安排我半个字都没跟陛下说,完全是陛下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你这家伙是个什么反应,是陛下给你的权利太大,害怕了?这可不像你独孤崇的风格啊!”

    独孤崇也没了再骂宇文泰的心思,只是道:“左卫上将军,六郡之军事尽在我手,这样的权力谁能不怕?”

    宇文泰这时也收了笑脸道:“陛下虽然没有明面上派人掣肘你,但监天司和地网的人能少得了?”

    独孤崇哼了哼道:“监天司?地网?老子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态度强硬,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南边可是老子的地盘,我还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怕他们。”

    宇文泰道:“监天司和地网的人员安排只是个形式,不过陛下对你的信任却是真的。敢把六郡之军事交给你,我以为陛下很有可能也是在下注,赌你不会有二心,很明显陛下赌对了。此外据我所知,自康竹城一行之后,陛下对于那个名叫沈况的小子颇为推崇,而且你又是那小子的老丈人,大概是有这层关系在才让陛下对你又多了几分信任,总之这件事于你来说是好事。还有啊,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陛下挥师北上之后,南梁那边势必会有小动作试探,到时候你可要把握好。”

    独孤崇闻言冷哼一声:“又不是没与萧衍那老东西交过手,我怕他个锤子。他若是敢来,老子就能把他打出屎来。”

    打仗独孤崇向来谁也不怕,倒是听宇文泰提起沈况,独孤崇难免又想起那个不讨喜的小子。

    听独孤崇说完,宇文泰笑道:“对了,说起那个叫沈况的小子,我虽然没见过但可听过不少,渊儿比陛下还要推崇他。。倒是你,对你那未来女婿印象如何?”

    独孤崇也不刻意避免提及沈况,他闻言缓缓回道:“那小子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而且内心远比表面看上去更加老成。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待人接物他都让人找不出缺点,但我就喜欢不起来。”

    宇文泰毫不掩饰嘲笑之意道:“最宠爱的宝贝女儿被人给拐走了我要是你不揍他一顿就算不错的了。不过我倒是对这小子好奇不已,年纪不大干的那些事却极为男人,若是能来我军中,日后必定能是一员悍将。”

    独孤崇耷拉着脸没有接话,讨厌归讨厌,那小子人还是不错的。

    洛阳的波动至此并没有完全落下帷幕,朝堂、军中如今虽然都已臣服元恪,但在百姓之间依旧有着不少切切私语,尤其是原本依附大皇子元稹的那两位藩王,当下如坐针毡。

    元恪也知道,民意民生不是短时间可以安抚的,而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御驾亲征重扬大魏国威,元恪相信大魏国朝上下一定能再次回到从前那样上下一心的局面。

第两百六十八章 春江郡的乐正客

    有了马车,沈况和萧湘的赶路就快了许多。

    自从离开乐川县城后,除了被青木帮的那些人骚扰过一次,往后的路两人走的都很顺畅,再没遇上不长眼的家伙。

    为了安全起见,遇上城池两人也没再主动进入,只有偶尔路过一些不大的村镇才会停下买一些生活必需物。

    如此行了十日过后,马车渐渐进入了南扬郡腹地。

    萧湘的伤势在逐步恢复,赶路期间沈况又给她换了一次药。断骨还没有完全接上,所以她的右手还是不能动弹,只不过伤势在变好也就够了。

    后来赶路,萧湘和沈况之间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沉默就是一整天,两人偶尔也会闲聊几句。萧湘有时候还会坐到外面车架上,与沈况一起吹吹风,看看沿途风景,这般赶路似乎不再那么煎熬。

    这日午后,沈况和萧湘在路边停靠休整,简单吃了点干粮后两人便打算继续赶路。

    不过好巧不巧,两人刚启程没多久,后方远处忽而传来一道嘹亮地呼喊声,因为隔得太远,沈况只能依稀听到是在让他们等等。

    沈况闻声停下马回头眺望,不多时,一位游侠装束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近前,看年岁与自己相仿。

    年轻游侠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而后他对沈况抱拳一礼缓缓道:“兄台可否捎我一段路程?”

    沈况与他素不相识,自然不愿答应。

    不过年轻游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沈况诉说他这一路走的有多苦,所以最终不堪其扰的沈况只好答应下,且说明等赶到前方镇子他就要下去,年轻游侠便也急忙笑着答应。

    沈况之所以愿意答应其实也和年轻人的打扮有关,因为他和自己师傅一样,都有一缕头发垂下,清风一吹四处飘摇,显得极为潇洒。

    不过后来沈况才意识到,他还是大意了。

    年轻游侠话极多,后来赶路他就没有停下过,一边对沈况介绍自己,一边又与沈况称兄道弟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虽然沈况不怎么回应他,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直说。

    年轻游侠说他名叫乐正客,来自大梁西边的春江郡。

    一说到自己的名字,乐正客便笑言沈况一定不知道他姓氏是什么。

    “姜兄是不是以为我姓乐。”乐正客笑着自言道。

    沈况闻言偏过头看了乐正客一眼而后淡淡道:“你姓乐正,此姓氏往上可以追溯到周代,是那宫廷世袭乐正官之后,他们以官职为名,故也因此传了下来。”

    乐正客闻言也丝毫不觉尴尬,他笑着给沈况竖了个大拇指:“姜兄博闻强识,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时候,一直坐在车厢里的萧湘忽而开了口,萧湘道:“春江郡的乐正姓也是当地一大姓,祖上也出过不少英雄人物,你为何会混的这么惨,难道是那庶族旁支出身?”

    骤而听见车厢里有女子声音把乐正客吓了一大跳,他猛然回头瞧去,不过没有去掀帘子就是。很快乐正客就心领神会的偏过头看向沈况笑道:“原来姜兄是和你家娘子一同出游,当真是羡煞旁人。”

    乐正客话音刚落,沈况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便就听见车厢里的萧湘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乐正客闻言立刻缄口不言,幽怨的看向沈况,似乎是在说:

    “姜兄你家娘子脾气如此火爆,为何也不拦着我点。”

    沈况见到乐正客吃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乐正客虽然话多了点,倒也有趣。

    在被萧湘骂完后不久后,悻悻然的乐正客很快就又满血复活了。

    他身体前倾凑到沈况近前,沈况则顺势后仰与他拉开距离,乐正客低声笑道:“姜兄,里面的那位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况闻言随意想了个借口信口胡诌道:“里面的那是我家小姐,脾气不好,乐正兄可莫要惹到她。”

    乐正客会意点头:“在注意分寸一道,我乐正客向来擅长。”

    乐正客说完,两人各自一笑。

    后来赶车久了,乐正客主动要求接过活计让沈况休息他来赶来,沈况没有拒绝。

    赶车的乐正客口中依然不停,渐渐的沈况也便与他聊了起来。

    看来说话也是容易被传染的。

    乐正客笑道:“多亏了遇到姜兄你,否则今日我又得露宿这荒山野岭了。倒也不是不能睡,就是下半夜实在冷了些。”

    沈况闻言则问道:“我家小姐说你们乐正在春江郡也是一大姓,乐正兄你出门在外难道连马匹都没有吗?”

    乐正客闻言先是瞅了眼沈况背后长剑,而后他苦笑一声道:“也不瞒姜兄你说,我这趟出门原本是奔着游历江湖去的,银钱、马匹和刀剑也都有备着。只是后来一路上经常遇上不平事,我看不过,出手相助之后又不忍那些贫苦人家生活惨淡,便就会再给不少银钱,所以身上带的钱很快就散尽了。再后来,我连马匹也变卖了,就变成如今的孑然一身。”

    说到这些时,乐正客精神矍铄,并不在乎那些钱财的得失,只觉得自己做了件极正派的事。

    沈况见他说的诚挚,便也笑道:“看不出来乐正兄还是个心系百姓的豪侠。”

    乐正客笑道:“哪里哪里,豪侠不敢当,不过实在看不惯那些百姓的苦难。但现在我孑然一身,出力可以,钱财可就没了。”

    沈况道:“那乐正兄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吃饭也成问题啊。”

    乐正客摆手不在意的笑道:“大男人有力气在如何能被饿死,我现在倒觉得像这样一无所有的浪迹天涯也不错,孑然一身,没什么能束缚住我。”

    说着乐正客看向沈况道:“姜兄你也是出来闯荡江湖的?”

    沈况点了点头道:“算是,不过与乐正兄你没法比,我还做不到散尽家财的壮举。”

    乐正客笑道:“那又如何。每个人帮助别人的方法不同而已,我修为稀松平常,所以只能用钱帮人,姜兄修为高,出剑更能解决根本问题。”

    沈况闻言没有否认自己修为高一事,只是好奇道:“乐正兄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修为高的?”

    见什么默认,乐正客笑道:“我出门前,家里教我武功的师父曾告诉我,出门在外切莫招惹那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那些人往往都可能是隐藏的高手。”

    沈况自顾笑了笑,这法子更像是在胡乱猜测,猜对了就对,猜错了就错。

    后来,沈况问起乐正客这一走来的感想,一直嬉皮笑脸的乐正客正色道:“与我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们春江郡远离大梁京城,一直以来也都少有战火袭扰民众生活一向平和,所以我便以为大梁百姓的生活都会是这样。直到后来我

    走出春江郡,去了潮平郡以及当下的南扬郡我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百姓,我只恨我能力不够帮不到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乐正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一直沉默的萧湘则忽然开口道:“其实大梁大部分的百姓生活的还是很好的。”

    乐正客闻言笑了笑道:“但那些小部分民众总有人要管呀,比如我在潮平郡的一个村子里看到一户老农家里的一双儿女都失踪了。就因为此,原本中户的家庭急转直下,花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没有找到人,可谓是家破人亡。又有另一处镇子上,光天化日竟有人敢当街抢人,他们究竟置王法于何地?”

    萧湘道:“钦差大人秦朗已经到了潮平郡的甘遂城,我们要相信秦大人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乐正客道:“小姐您一定也知道长乐公主萧湘在甘遂城失踪一事,至于谁干得还不是一目了然?那些今日既然有胆子敢谋害公主,明日就有加害皇上的狠心,可想而知这些人背后势力的有多大。我们且不说升斗小民如何能与官斗,还有很多官本就不管民众死活的。”

    希望和失望从来只在一线之间,怕的不是完全绝望,怕的是每每残留的一丝希望又总会变成绝望,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接一次的打击没多少人可以承受。

    乐正客之后没有再说下去,车厢里的萧湘也随之沉默。

    沈况默默解下腰间酒葫饮了一口而后又将酒葫递给了乐正客,乐正客笑着接过酒葫灌了一大口,笑道:“爽快,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对了姜兄,你与你家小姐这是要往哪儿去?”

    沈况闻言还是用了之前的那般说辞道:“小姐要去临遥郡访亲,我们往后的路还远。”

    乐正客笑道:“遍览咱们大梁河上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沈况则一笑置之。

    对于乐正客来说,愁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于萧湘而言就不是这样了,之后的一路她都没有再开口。作为走过大梁许多地方的公主,她深知各地百姓疾苦,也深知如今朝廷的积弊,但很多时候她一介女子有心无力,做不了太多。

    马车缓缓走过枯寂山岭,走过河流湖泊,走过小桥流水,最后赶到日落人家。

    傍晚时分,驾着马车的沈况三人赶到了一处名叫枕上驿的驿城。

    枕上驿很小,且没有城墙环绕,不过于乐正客而言就仿佛看到了天堂一样。

    乐正客看着那虽然人烟不多却有了人气的驿城,还是笑道:“走了两日不见人烟的山岭,如今又看到这些真好。姜兄,那我就在此与两位告辞,预祝姜兄你们往后一路顺利。”

    说着,乐正客跳下马车。

    沈况坐在马车上对乐正客拱了拱手道:“预祝乐正兄以后扬名江湖,我们有缘再见。”

    乐正客也抱拳道:“有缘再见。”

    因为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要买,所以沈况和萧湘商量后准备继续赶路,今夜露宿在野外。

    只不过两人在驿城中走了没多久,忽而见到前方道路旁有个模样凄惨的中年妇人拉着自己的孩子正跪在路边喊冤,女子身边还有两名官兵守着,只不过那两名官兵并没有提供什么帮助,似乎只是看管。

    沈况看了一眼那名妇人,坐在车厢里的萧湘闻声也掀开侧帘看了一眼。

第两百六十九章 可怜妇人

    马车驶在青石板的长街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跪在路旁的妇人闻声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走投无路只能病急乱投医,所以那名妇人见马车快要来了她便急忙拉着自己的孩子跪走到马车前拦住了去路。妇人拉着孩子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贵人,帮帮我们母女二人吧,我们真的有冤屈,天大的冤屈啊!”

    妇人刚哭喊完,守在旁边的那两名士兵立刻走上前就想将妇人和孩子拖拽回去。

    沈况不忍见到这一幕,便立刻下马拦住了那两名动作粗暴的官兵,沈况一边拦下一边将几两碎银子塞到了他们手中。

    这般人情世故,沈况已经驾轻就熟。

    两名官兵看到手里实打实的银子便也没有再动手只是劝说道:“这位少侠,还是劝您早些离去,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沈况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二位兄弟,这对母女到底有何冤屈?而且没人管吗?”

    听到这,两名官兵相视一眼而后其中一人无奈道:“少侠有所不知,也不是我们不管。这妇人的丈夫失踪了,只是她丈夫的事不是个案,周边城镇还有这种情况发生,所有枝江城衙门后来就将此事统一接管了过去。但奈何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没个消息传回,我们也无可奈何。”

    这名官兵说完,跪在地上的那位妇人抽泣道:“贵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丈夫是被人掳走的,同村和他一起去的都没回来。”

    之后沈况便听那妇人一边哭泣一边解释道:“最开始我丈夫说是去枝江县城做活几日就回来,只是后来过去半月依旧不见他们回来。我们担心他们的安危,打听了一圈没有消息后,我和同村的几名妇人就一起走了一趟枝江县城。可等我们到了他们做活的地方那里的人却说从来没见过我们丈夫,后来他们还派人将我们打了一顿。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去衙门报管但还是没人给我们做主,只当我们是胡搅蛮缠。我们都是凄弱妇人,没办法只好在县城留几人在驿城留几人这般喊冤。贵人,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母女二人啊,我们给您磕头了。”

    说罢那妇人拉着孩子又要给沈况磕头,而沈况则在她们磕下去前抢先拖住了她们。

    沈况其实可以理解妇人的所作所为,她也是走投无路,看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便想全力抓住,即便可能性很小,即便会头破血流她也在所不惜,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沈况有些于心不忍,他轻声道:“快快起来,你不体谅自己也得可怜可怜孩子啊。我答应你,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的。”

    妇人闻言急忙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她又想给沈况那个磕头,还是被沈况拦住了。

    妇人看向一旁同样泪水满面的孩子,妇人抱着她替她擦拭泪水,而自己脸上的泪水却从未干过。

    两名官兵对沈况无奈摊手,其实他们也只是奉命来此,帮不上什么忙。

    沈况最后将妇人和孩子扶起,一直待在车厢里的萧湘戴了面纱也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向沈况一边问道:“姜疑,这对母女怎么了?”

    沈况闻言便见妇人丈夫失踪的事告诉了萧湘。

    听完沈况的话后,萧

    湘带着愠怒道:“枝江城的县令不管吗?”

    沈况道:“那你就得去问枝江城的那位县令了。”

    那两名官兵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算是半个胥吏,眼力见还是有的。他们一见到萧湘就意识到对方身份不一般,所以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

    萧湘走过来站在沈况身旁,她看向那两名官兵问道:“枕上驿里也没有管此事?”

    其中一人闻言立刻解释道:“回小姐的话,因为县城的衙门已经接过了此事,所以我们枕上驿无权过问。大人派我们本意也是为了看着他们母女莫要出什么岔子。”

    听着两人添油加醋的假话,萧湘也没有质疑什么。

    她看向那对母女,很是愧疚,毕竟在大梁境内发生这样的事她有责任。

    妇人和她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泣,看着两人柔弱无依的模样,萧湘知道她们被逼到了绝境。

    片刻后,萧湘对沈况低声道:“能借我五十两银子吗?以后我会还你。”

    沈况闻言二话没说径直回到马车上,他从车厢的包袱里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给了萧湘。

    萧湘接过银子走到那对母女身边,将钱交到妇人手上,妇人本想拒绝,但被萧湘劝了下来。而后萧湘又拉起小姑娘的手,又对妇人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给。你丈夫的事等我到了枝江县城我一定会替你讨个说法。”

    妇人拿着银子只觉得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的眼眶中又有泪水在打转,她想拉着孩子再给萧湘磕头却被萧湘拦了下来。

    萧湘安慰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要相信大梁朝廷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的放任这样的事不管的。”

    朴素的妇人无以为报,只能掩面哭泣。

    站在一旁的沈况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两名官兵也没敢出言打扰,他们对这妇人不算友好,深怕这个身份不寻常的女子会回过头拿他们是问。

    沈况和萧湘当下能做的事也有限,一切都只能等到了枝江县城才能展开。

    最后萧湘又安慰了妇人几句才离开,沈况则向那两名官兵抱了抱拳,希望他们多多照看。

    两名官兵见状立刻抱拳还礼,没敢怠慢。

    沈况驾着马车重新启程只不过这一次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萧湘没有再坐回车厢,她戴着薄纱坐在了沈况旁边。

    驿城很小,所以两人很快就驶出了城池。

    萧湘一路寡言少语,大概是方才的那一幕对她冲击很大。

    马车缓缓驶着,目视前方眼神有些空洞的萧湘淡淡开口道:“姜疑,你说我们大梁百姓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很差。”

    沈况也没有安慰,直话道:“走过这么多地方,总的看下来大梁百姓的生活比我们大魏百姓的确差了很多,我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百姓站不起来。。”

    “可苏杭、淮扬一带的百姓都安居乐业,景象一派和谐。”萧湘反驳道。

    只不过这反驳显得苍白无力。

    沈况忍不住笑道:“苏杭淮扬那是天子脚下,如果连天子脚下都罔顾王法的话,只能说明你们南梁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萧湘自然知道这些,到此刻她

    也逐渐承认了这个事实,她缓缓道:“自从父皇笃信佛教之后甚至几度想要出家,还是朝中大臣极力阻拦才阻止了父皇的这个想法。不过父皇也因此渐渐荒废朝政,原本蓬勃发展的大梁也开始走起了下坡路。庙堂与江湖,各种积弊接踵而至,时至今日已经茫茫多了。”

    沈况挥鞭驾马只淡淡道:“问题无可避免,没有这些问题也会有其他问题,关键在于有没有人去管,或者说有没有想管。就拿百姓来说,其实最淳朴、最和蔼的就是普通百姓,但要是被逼急了力量最大的也是他们。百姓要的不多,甚至于即便他们自己深陷苦难也从不怨天尤人,也依然相信世道会好,但前提是上位者让他们能看到希望。”

    快要说烂的道理而已,谁都懂,作为南梁公主的萧湘只会更懂。

    “其实我一直想要改变大梁的现状,只是......”

    说到这里,萧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沈况则接过话道:“只是你是名女子?”

    萧湘点头,黯然道:“女子...做不成这些事,很多事也没法做。”

    沈况闻言却是笑道:“我一直觉得没有做不做得到,只有你想不想。莫要被世俗眼光束缚你的抱负,你要知道不是因为世道如此就是对的。”

    沈况说完,萧湘有些意外的看向他道:“难道你觉得女子为官,掌兵甚至是...称帝都不违礼法?”

    沈况道:“礼法谁定的?还不是人定的。若你坐了龙椅重新制定就是,到时候谁还敢说你。如此再过个几十年,女子为官,掌兵旁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听到沈况的话,萧湘原本暗淡的眼神中又生出了几许光亮。

    夜色逐渐涌上,但黑夜却压不住萧湘躁动的心。

    月亮高挂在天空后,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啃着干粮,沈况吃一口东西喝一口酒,也很快哉。

    坐在篝火旁的萧湘冷不丁的问道:“姜疑,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位未来娘子吗?”

    沈况闻言疑惑的看了萧湘一眼道:“为什么问这个?”

    萧湘道:“因为我感觉你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江湖人都不一样,甚至和唐老、白嬷嬷他们这样武学高手也不同。”

    沈况随意道:“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萧湘道:“可能是你太了解你自己,所以感觉不出来。”

    沈况摇头道:“我觉得我不了解我自己。我给自己制定的很多条例都被我亲手打破,一个接一个的。那些我曾经笃信不疑的真理后来也慢慢不再相信,我只知道我是谁,其他的,不了解。”

    萧湘没有与沈况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纠结只是道:“快说说看?”

    “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萧湘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道:“我可以给你钱,就当是我买你的故事。”

    沈况却是道:“你还欠我五十两没给我呢。”

    萧湘再次沉默,她现在身上半颗铜钱也没有。

    又过了许久,沈况觉得差不多了便也不打算再打趣她,沈况道:“我未来的娘子有好几个,你想听哪个?”

    “你......”

    “我说真的。”

    “我不听了。”

第两百七十章 擦身而过

    吃完饭后,萧湘气鼓鼓的回了车厢,沈况在篝火旁坐了会儿后,也走上马车靠在车架上假寐了起来。

    此后安安静静,一夜转瞬而过。

    第二日清晨,沈况是被早间的习习凉雾给吹醒的。

    醒来后沈况便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早间清凉的晨露极为醒脑。

    还是老习惯,有时间就练剑。

    突破归元境中期已许久,沈况也早已稳固住了境界,但后期的门槛沈况丝毫感觉不到。

    按部就班修练的观海潮短时间内沈况不指望能再有所精进,因为紫气境的那一袭紫气收集的实在太慢,而且这是个水磨功夫急不得。

    一套剑法练完,身上热了起来,睡在车厢里的萧湘这时候也醒了。

    山林间甚至连溪流都瞧不见,所以洗漱是用的水袋里的水。

    一夜过去,萧湘也就不再生气,不过她还是不愿和沈况说话。

    准备完成之后,两人便又赶路去了。

    萧湘没有再进车厢,她选择和沈况一起坐在了外边。

    枕上驿离着枝江县城不远,沈况驾马行了两个时辰左右便就到了县城门口。

    其实沈况远远看到县城的时候还自嘲的笑了笑,还记得解决了青木帮的那些人后两人曾决定后面不再进城,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为了安全起见,萧湘不仅更改了容貌沈况还要她一直待在车厢里不能出来。

    沈况自己也稍稍易了容,还带上了个不大的斗笠。长剑和包袱都收在车厢里,沈况身上就只带了个酒葫。

    一番简单的检查后,沈况驾车驶进了枝江县城。

    城池不算大,论繁华程度也只与乐川县城差不多。

    入城之后沈况没有着急去找住处,为了防止像上一次在乐川县城一样再被人盯上,沈况刻意在城里绕了好大一圈,寻了衙门所在的位置,也去了枕上驿那名妇人说的她丈夫做活的地方,故人居。

    故人居的门面瞧着极大,临街的是座五层楼阁,极为气派。

    不过走马观花的看过后沈况一时间看不出这故人居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故人居的大门敞着,门外却没有迎客的小厮,而且远远瞧去内里也没什么人,似乎生意惨淡。

    沈况与萧湘说到故人居的时候,车厢里的萧湘也掀开一缝隙看了看。

    她与沈况一样,潦草的看一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萧湘清楚,如果那妇人所说情况属实,那么故人居的背后势力很有可能与潮平郡的那些人也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同一批人。

    两人没有过多注意,只是各自随意看了一眼就驶离了。

    此刻,故人居五楼一间奢华的厢房里,枝江城县令曹杨正一脸谄媚的陪同另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容貌不算出众,但一身上位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会想多看几眼。

    年轻公子端起酒杯从座位离开缓缓走向窗前,他居高临下俯瞰枝江城全貌,淡淡道:“曹大人,生意做的可习惯。”

    曹杨闻声虽然心中已经升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表面上却强自镇定道:“幸得公子提携,生意做的还算不错。”

    那年轻公子闻言笑道:“曹大人莫要自谦,如今南扬郡的几个地方就属枝江城做的最

    好。我已经与吴太守说了以后郡城若有职位空缺,一定要曹大人你第一个顶上。”

    听到这里,曹杨心中原本的那些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喜悦。

    “多谢公子栽培,多谢公子栽培。”他俯身谢道。

    年轻公子微微抬手,示意曹杨不必如此,曹杨也便随之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随侍着。

    年轻公子站在窗前,面带微笑的看着阁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

    人群中,一辆马车正缓缓驶着。

    不过年轻公子只是看了两眼后就很快收回了视线,他骤而转身看向曹杨道:“我此来枝江城只是临时起意,我想见见久闻大名的曹大人,曹大人可莫要觉得我唐突。”

    曹杨闻言颇感惊讶,而后他急忙道:“公子能赏光来枝江城是我曹杨的福气,也是枝江城百姓的福气,日后公子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年轻公子闻言大笑一声而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缓缓道:“今日晚些我还得继续赶路,所以吃了这顿饭就得走,曹大人好些努力。”

    曹杨端起酒杯道:“曹杨必定不负公子厚望,也预祝公子一路顺风。公子,曹杨敬您一杯。”

    年轻公子笑着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年轻公子来的极为突然,甚至曹杨也是几个时辰前才知道的。

    之后慌慌张张做了准备,便就有了如今的场面。

    曹杨虽然也好奇年轻公子此行目的,但他没有问,他连半点都不想知道。

    年轻公子一杯酒喝完后看了曹杨一眼,满意的笑了笑。

    ————

    沈况驾车经过故人居之后又在城里转了会儿,最后才在路人的引导下寻了一间还不错的客栈。

    客栈规模虽然不大,但方便的是提供饭食。

    到了客栈门口下了马车后,一名年岁不大的少年人替沈况将马车迁往客栈后面,另外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则引着沈况二人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是一对夫妻,想来这两个就是他们的孩子。

    中午这会儿到了饭点,客栈大堂里有好几桌客人。

    被小姑娘引进去的时候,妇人正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模样憨厚的中年男人则在仔细地擦拭桌椅板凳。

    小姑娘进门后喊道:“爹,娘有客人要住店。”

    憨厚的汉子闻言停下手头伙计笑着往这边走来,汉子看到沈况手里握剑,且一身江湖人的打扮便对女儿道:“行,爹来招待他们。”

    说罢,小姑娘便也就去了柜台那边。

    汉子引着两人坐下休息,他问道:“二位客官要住什么样的房间,我们客栈有天地人三种房间,价格也不相同。”

    沈况闻言道:“地字号房间给我们来两间,要靠在一起的。”

    汉子闻言笑道:“没问题。”

    再之后,沈况在柜上交了钱汉子领着他们去了房间。

    客栈在外看不大,但却内有乾坤。

    跟着汉子一路走过两道院子后,才到了沈况他们房间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小院,三面都盖着两层的小阁楼。

    汉子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将靠在走廊最里面两间房的钥匙交给了沈况。

    “那我就不打扰客人休息了,有什么需要的去前面知会我一声就好。”

    汉子走后,沈况和萧湘各自回了房间。

    不多时,沈况离开房间说要去吃饭,让萧湘待在房间里一会儿会给她送过来,萧湘也应了下。

    走到客栈大堂的时候,替沈况牵车的那个少年人也回来了。

    沈况对他谢了一声,之后要了几样简单吃食。

    沈况原先本不打算要酒的,因为葫芦里的还没喝完。不过那少年人一直推荐他家的酒,沈况便也好奇要了一壶,价格不贵,也就一两银子。

    少年人名叫仲台,也是个不多见的姓氏。

    听他说,他家的酒名叫凌川酒,味道不差。

    客栈掌柜一家四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看着让人艳羡。

    沈况点了菜之后,一直在柜台上打算盘的妇人放下手头伙计去了厨房,想来是老板娘亲自做的。

    沈况等了没多久,四道菜就一道一道上了桌,到最后,那少年人也端着凌川酒走了过来。

    将酒放下,仲台笑着说让沈况吃好喝好。

    浸淫在这般环境里久了,仲台也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人。

    会住店的客人大多是外来人,他们行色匆匆看上去很忙碌。

    有些客人仲谷一眼看去就会心生亲近,而有些客人看上去就不好相与。

    对仲谷来说,沈况自然属于前者。

    当下这会儿,客栈里没有新的客人,所以仲台他们也就歇息了下来。

    妇人继续打着她的算盘,小姑娘在旁陪着。

    而闲来无事的汉子和仲台与沈况闲话了几句。

    仲台的父亲名叫仲谷,见沈况只有一人下来吃饭,所以搭话问道:“少侠怎么一个人下来吃饭?与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沈况闻言先是看了仲谷一眼,而后才道:“赶路久了她嫌累,就让我把饭菜给她带回去。”

    仲谷点头笑道:“姑娘家身子骨弱,是这个样子的。看少侠模样不像我们枝江本地人,是从其他郡来的?”

    沈况点了点头只不过没有具体说明。

    仲谷也没追问只是笑道:“是打算去齐云山?”

    听到仲谷说到齐云山,沈况也好奇道:“仲大叔也知道齐云山?”

    仲谷得意笑道:“江湖盛会嘛,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只可惜那时候我修为稀松平常比不过那些天才,没能进入淮江小世界。”

    听仲谷的意思,他也是一位习武之人,只不过奇怪的是沈况竟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真气波动,沈况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虽然心中疑问,不过沈况没有表现出来,他笑着回应道:“我也就是去凑凑热闹,不想着能进那座小世界。”

    仲谷笑道:“年轻人多走点江湖是好事,等年纪大了如我这样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多么美哉。”

    沈况闻言看了眼柜台上仔细算账的母女二人而后笑道:“仲大叔当真让人羡慕。”

    仲谷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如今没了那些江湖豪气连之前的老友也鲜能碰面。倒是我羡慕你这般年轻,可以纵马江湖。而且少侠你生得一副好相貌,肯定很招姑娘喜欢。”

    仲谷说完这句话,柜台上一直低头算账的妇人突然投来一道冰冷目光。

    仲谷立马悻悻道:“我就不会这样。”

    而后与沈况相视一笑,都是男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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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