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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一章 难得的闲逛

    一向冷冷清清的无酒客栈今夜热闹非凡,时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师父贪杯,时雨今晚也没有多管。

    大堂内,四人分坐方桌四边。

    韩仲景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之后他笑着看向沈况,他心里清楚,是因为这臭小子时雨今晚才没了那些唠叨。

    热热闹闹的气氛里,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问起沈况这一路走来的事。

    韩仲景笑意盈盈的又喝了一口酒后道:“沾了臭小子你的光,难得多喝几杯时雨这丫头也没有在我耳边念叨。”

    一旁的湘儿闻言接过话笑道:“那是,时雨姐姐的视线都在沈哥哥身上,哪还有心情管你?”

    误打误撞的湘儿倒是成了帮腔,时雨止不住的一阵脸红,她低下头,神色还有几分慌乱。

    徒弟的一举一动韩仲景看在眼里,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见着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会管他。而且他们之间也算定了终身,彼此心里都清楚。

    韩仲景笑道:“害羞个什么,这臭小子心里明白着呢。”

    师父说完,时雨偷偷瞥了一眼沈况,一如当初。

    情感之内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你在是这样,你不在就会是那样。好也不好,坏也不坏,总之只有姑娘家自己知道。

    时雨和湘儿两人的兴奋是遮掩不住的,湘儿甚至好奇想尝一尝韩仲景的酒,不过被韩仲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沈况陪着韩师叔小酌了几杯,被自己常挂在嘴边损的臭小子,等到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韩仲景又没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可怜的孩子走了远路回家,作为长辈,平日里骂的再多那也算不得数。而且湘儿说得很对,毕竟自己是这臭小子的师叔。

    一顿晚饭,四人吃的开心。因为心念之人归来,亦是远行少年返家。

    晚饭后,湘儿陪着时雨收拾碗筷,而且还主动要给大侠准备干草和水。

    韩仲景则拉着沈况去了后院闲聊。

    坐在中庭下的韩仲景不知又从哪里拿出一个酒葫,他缓缓喝了一口后开口道:“赶路赶得很着急?”

    沈况点了点头:“没法在这里久留,不日我就要启程离开大魏。”

    韩仲景闻言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问道:“监天司的要求?”

    沈况轻轻嗯了一声。

    韩仲景心领神会道:“不算好也不算坏。洛阳的变故你大概也知道了,动、乱渐起,又恰逢柔然陈兵北地,若是他们找准时机出手,内忧外患的大魏必定元气大伤,所以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平。”

    沈况闻言问道:“师叔,监天司和楼外楼真的已经联手了?”

    韩仲景看向沈况笑着反问道:“那个姜丫头没有告诉你?”

    沈况道:“虽然没有明确说,但我已经猜到了大概。”

    韩仲景道:“楼外楼和监天司都比较中意如今的三皇子元恪,而且元恪背后最大的势力卢家本就与楼外楼交好。如此盘算来,消息应当不假,所以最惨烈的争夺一定出自元稹和元恪。两方势均力敌,最终结果如何目前还不好说。也正因为如此,乱局才已

    定,你趁这个时候离开,也是一种自保。”

    韩仲景无所保留的说完,沈况缓缓问道:“师叔,那您和时雨湘儿他们也会一起走吗?”

    韩仲景喝了口酒笑道:“我又不是你师父,四处树敌,要走个什么。我对老皇帝怎么说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将来无论谁登基,于情于理也要对我礼让三分。”

    说完,韩仲景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的继续嘱咐道:“报仇的事且先搁下,去了南梁勤加修练,争取早日突破宗师境,那时候天高海阔你小子何处都可去。”

    提起宗师境,沈况便想起了湘儿的变化,于是问道:“师叔,湘儿她是不是破镜了?”

    韩仲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在你突破到归元境中期的时候她也顺势破镜了,你们之间的相通可能在修行上也互有裨益。这一次离开,你打不打算带着那丫头一起?”

    沈况想了想道:“湘儿和我一起虽然对我有很大提升但不够安全,湘儿还是跟着师叔我比较放心。”

    韩仲景点了点头:“那丫头的身份太过特殊,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倒是你,去了那边没了仇家正好可以安心修炼了。”

    韩仲景说完,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沈况知道他很想询问他师父和祝潭的下落,只是韩仲景并没有打算告诉他。

    最终,韩仲景悠悠道:“你师父和祝潭的消息你不用刻意去打听,长辈们的事我们自己担着就好。还有那块玉佩你师父交给了姜太虚,姜太虚会在合适的时候把那东西交还给你。”

    沈况闻言难免有些泄气,他看向韩仲景问道:“师叔,师父和祝大叔他们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韩仲景闻言淡淡笑了笑:“生死而已。”

    说罢,他又重复念叨了一句生死而已。

    “危不危险你师父自己有考量,主要是你,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趁着月色,沈况又陪着韩仲景喝了几杯酒。

    一番谈话过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心照不宣都没再开口。

    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圆亮如一,沈况有时候会想月亮会不会也有烦恼?

    韩仲景看着心绪飘远了的年轻人,心中叹息一声,沈况的成长其实他看在眼里。他还记得初见时的沈况,一如他师父当年,年少风流。

    沈况住的还是第一次来无酒时的那间客栈,第二日早间沈况起的很早,且又在院子里练了一遍剑法,不过墙头再没了那个奇怪的白发老头。

    湘儿一大早就蹦蹦跳跳的过来找沈况玩,看见沈况在练剑她乖乖的坐在角落里等着。

    剑法练完,湘儿飞速跑过来在沈况前后来回转悠。

    沈况见状笑道:“哥哥知道你已经是化形境的高手了。”

    湘儿闻言嘿嘿一笑,这才是高手应该有的待遇。

    之后不多时,时雨也来到了沈况的住处。

    昨晚因为太兴奋,所以沈况忘了把礼物给时雨,早间这会儿沈况把茶露居的胭脂和其中的一枚印章都给了时雨。

    接过沈况手上东西的时候,时雨脸上笑得开心。

    “胭脂是我回来路上路过平山城的

    时候买的,听人说茶露居的胭脂是当地一绝所以我就买了一个送给你,时雨你喜欢吗?”

    时雨看向沈况羞答答的道:“沈大哥,我很喜欢,谢谢你。”

    沈况微微一笑:“谢什么谢。那枚印章是师父交给我的,说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时雨看了看印章底款,最中央铭刻四个大字,时雨初晴。

    当初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沈况就知道是师父刻给时雨的。

    一旁的湘儿见状也央求着要礼物,沈况和湘儿互相眨巴着眼睛,他还真的把湘儿的那一份给忘了。

    沈况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圆自己这个疏忽好。

    不过古灵精怪的湘儿大抵也猜到沈哥哥把她的忘了,所以故作生气的不理睬沈况。

    沈况抱歉道:“湘儿,哥哥实在了赶路太着急。”

    湘儿闻言哼了一声,一旁的时雨这时候打圆场道:“湘儿,要不让沈大哥陪你出去逛逛,想买什么你自己挑。”

    湘儿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眉开眼笑的看着沈况直点头。

    三人吃过早饭后就上了街,除了第一次来秋落城,这还是沈况最放松的一次,完全不用考虑其他事。

    时雨有此话,其实既是为了打消湘儿的气,也是想提醒沈况不要忘记这里还有一位姑娘也在等着他。

    路上,时雨与沈况并排走着,她边走边道:“沈大哥,你在外面发生的好多事都是将军府的那位独孤姐姐来告诉我们的。沈大哥,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见见她。”

    “她经常来客栈吗?”

    “偶尔会来一次,而且会在客栈待很久,与我们说的也都是你的事。”

    沈况闻言心绪飘远了几分,他回想起当初在康竹城里他与独孤南乔的那次独处。

    沈况没有对时雨隐瞒什么,他直言道:“时雨,其实我与南乔之间和我们之间一样。”

    时雨闻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沈大哥,其实我之前就猜到了。独孤姐姐提到你的时候,真的满眼都是你,而且独孤姐姐本身也是个很好的姑娘。”

    沈况轻轻嗯了一声:“梅雾城也好,康竹城也好,她都不顾一切的去帮我,我看在眼里。她和你一样,对我来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时雨脸上笑容温暖,有沈大哥的这句话她觉得就够了。

    走在前面的湘儿这时候也回头道:“沈哥哥,那我呢,我对你重不重要?”

    沈况看着她笑道:“当然重要啊,你和时雨姐姐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小孩子性子的湘儿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小姑娘爱玩爱热闹,遇上好吃的,稀奇的,沈况都二话不说买给她,所以沈况带着她在城中逛了逛后她就全然忘记了那些烦恼。

    湘儿通常都是一马当先,沈况和时雨紧随其后,沈况负责结账,时雨负责看小丫头别跑丢了。

    三人一直在城中逛到中午集市散去湘儿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后,湘儿拿着东西在韩仲景面前炫耀,韩仲景置若罔闻,与湘儿一样似是在比看谁更孩子气。

第两百四十二章 独孤崇

    无酒客栈里的时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一池静水,无一丝波澜。

    但日子啊,其实这般已是最好。

    转悠了片刻的湘儿看韩仲景毫无反应便也没了兴趣,她给了韩仲景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蹦蹦跳跳的拿着东西回了房间,这些在韩仲景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在湘儿看来是绝对的宝贝。

    时雨跟湘儿一起回了房间,所以大堂中就只剩下了韩仲景和沈况。

    韩仲景靠在柜台上打盹,沈况则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门外如门内一样冷清的街道。

    不知过了多久,韩仲景缓缓开口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况依旧看着门外轻声回道:“明日就要离开。”

    迷迷糊糊的韩仲景闻言睁开眼睛道:“监天司的人催你了?”

    沈况摇头道:“与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那位小天司亲自来的?”韩仲景又问道。

    沈况嗯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护卫在她身边的人看样子比之前的严道济差了些。”

    韩仲景笑道:“京城不久后就要风雨大作了,这种时候顶尖战力哪敢轻易离开。”

    朝堂上的那些明争暗斗两人都没有心思知道,所以说着说着也便都没再继续下去。

    片刻后,韩仲景又开口道:“有打算去见一见那个独孤丫头吗?”

    沈况点头道:“准备下午去见一见,当面道个别。”

    韩仲景知道沈况与独孤南乔的关系不一般,他有些感慨的笑道:“那丫头两次都不顾一切的跑去救你,还真不容易。”

    “师叔,我要去见一见她的父亲吗?”

    韩仲景笑了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沈况缓缓道:“我觉得应该去见一见,若不是有独孤将军的同意,南乔她也做不到这些。”

    韩仲景回道:“独孤南乔既是将军府的七小姐可也是云梦剑派的嫡传,身份在那里,她的出现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也是她背后两大势力的意见。去见一见独孤崇也是应该的,毕竟姑爷见老丈人,早晚的事。”

    与当初拜访姜太虚不同,因为南乔的原因使得沈况对于素未见面的独孤崇多有几分钦佩。

    今日天晴,无风无雨。

    秋高气爽,人间好时节。

    湘儿本来想跟着沈况一起去将军府,不过难得被时雨拒绝了。

    虽然知道沈况不是真的要离开,但看着他一个人远去,时雨和湘儿都有些患得患失。

    送走沈况后,湘儿没精打采的返回客栈,他看向柜台上的韩仲景道:“老头,沈哥哥他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假寐的韩仲景没有开口,但湘儿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失落。

    京城的变故好像并没有影响到秋落城,作为大魏南方重镇,与宇文家一样从未站队的独孤家按理来说也是几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才对,但一路走来沈况看不到一点异常。

    沈况没有做任何遮掩,幽牙和酒葫都未带,只是一袭简单的青衫,宛如读书人。

    提起读书人,沈况难免想起那个曾与自己同行过一路的读书人江永,希望他名年春闱可以如愿以偿。

    沈况走到将军府门口后被守卫在外的一队

    士兵给拦了下来,士兵见是一位模样陌生的读书人便打算盘问一番。而当沈况说出他的名字后,几人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说要禀报,让沈况在外等着。

    片刻后,管家梁文钦亲自出来了。

    那位跟在梁文钦身后的士兵这也才确定,原来眼前的年轻人真的是那个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沈况。

    虽然上次匆匆一别也不算多日,但当梁文钦再次看到沈况的时候却觉得已相隔久远。

    当初的那个年轻人似乎又成长了不少。

    “梁叔。”沈况率先开口问候道。

    梁文钦闻言笑道:“昨日沈公子进城的时候我们就收到了消息。”

    “南乔她在府上吗?”

    梁文钦道:“小姐还在云梦山上,我传过去的消息也还没回,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梁文钦说完特意留心了一眼沈况神色上的微妙变化,只不过年轻人一如既往,平静如常。

    听到南乔不在,沈况又问道:“梁叔,独孤将军在府上吗?我想见一见独孤将军。”

    梁文钦像是就在等着沈况的这句话一样,所以当沈况开口后,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道:“将军就在前堂等着你。将军先前与我说若是沈公子不主动提,我就不要带你过去。沈公子,且随我来。”

    沈况倒是有些意外独孤崇会在等着自己,难道他猜到自己今天会来?

    这还是沈况第一次进入将军府,军武出身的独孤崇有着一身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独孤崇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安静的喝茶,沈况一进门就看到了。

    将沈况带到后,梁文钦就离开了。

    坐在主位上的独孤崇打量了一眼宛如读书人的年轻人,而沈况也很自然的看了看这位高居大魏柱国将军的中年男人。

    两人之间似是有了短暂心照不宣的沉默。

    片刻之后,独孤崇淡淡道:“坐吧。”

    沈况抱拳一礼回了声独孤将军。

    之所以没有用独孤叔叔这个称呼,是怕对方觉得他自来熟留下不好的印象。

    表面看上去比较严肃的两人,其实内心深处都有着极为柔软的一面。独孤崇的这一面会显露在最小的女儿独孤南乔身上,而沈况的则在自己亲近之人身上。

    独孤崇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解极多,但沈况却是实实在在第一次与独孤崇接触。

    独孤崇有些意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此刻竟然会有些拘谨,他心中轻笑,看来架子摆得还是有些用处。

    又是短暂的沉默过后,独孤崇开口问道:“乔儿不在府上有没有觉得失望?”

    沈况闻言回道:“没有失望,来之前我也本打算和将军您见一面的。”

    独孤崇淡淡道:“那倒也是,该给我个交代了。”

    沈况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按照原本所想回答道:“我其实要谢谢将军。”

    独孤崇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关于你的消息我了解颇多,我对你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差。从一个帝国将军的角度来说其实我并不希望乔儿和你在一起,但作为一个父亲我能看得出来乔儿很中意你。之前你师父也曾与我见过一次面,我们说了你们之间的事。乔儿是我的心头

    肉,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灭他满门,对你也是一样。我的话可能重了一点但理是那么个理。”

    “知道你师父当初怎么回我的吗?”独孤崇看着沈况又笑问道。

    沈况心有思量不过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独孤崇道:“你师父笑着说若是你敢欺负乔儿他第一个打死你。”

    “是师父的脾气。”沈况淡淡道。

    独孤崇看向沈况又道:“本来是想摆一摆长辈的架子,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乔儿的其他姐姐都因为各种政治纠葛不得不做出牺牲,虽然她们不怨我,但我清楚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所以对于乔儿我希望她能够开心,幸福。”

    沈况闻言道:“我虽然不是世间那个最强,但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南乔受到伤害。”

    沈况说完,独孤崇看了沈况几眼,不是长辈对晚辈而是两个男人之间。

    “你的这些话对我来说都只是空话,让我看到你的的确确做了我才会承认你可以做我独孤崇的姑爷,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沈况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什么时候走?”独孤崇又问道。

    沈况倒是不奇怪独孤崇会知道他的事所以直接道:“明日。”

    “为何如此着急?”

    一句说完,独孤崇却是又知道了缘由,故而自言道:“京城那边虽然现在相安无事,但背地里已经山雨欲来,像你们这些有潜在威胁的恐怕不是被控制就是被驱逐了。”

    沈况闻言问道:“将军您也要被卷入这场风波吗?”

    独孤崇道:“处在我这个位置如何能逃得开。不过谁死谁生我没那个兴趣知道,自有他们搅合。倒是你,南梁与咱们大魏的关系算不上好,所以去了那边你也尽量低调,莫要被有心人盯上。”

    谈论至此,独孤崇已有了些长辈对于晚辈的叮嘱。于他而言,沈况毕竟是独孤南乔中意的男子。

    其实沈况一开始准备了很多要说的话只不过都没有用上,独孤崇也一样。

    有些话不用说,有些事不必做。

    与独孤崇聊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两人开门见山谈了很多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关于独孤南乔的。

    离开前,独孤崇对沈况最后道:“乔儿最近在突破的边缘,你可以去云梦山上看看,若是见不到那就是你运道太差。”

    沈况点了点头,如果是真的,倒还真会觉得遗憾。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依旧是梁文钦送的,梁文钦看着缓缓走远的年轻人,一晃又一晃,少年人已不再年少。

    几名守卫的士兵跟随梁管家的视线远远眺望那位远去的年轻剑客,一袭青衫郎,和传闻上的其实不太一样,如此模样,真会杀人?

    梁文钦回到大堂的时候看到独孤崇发现他心情不错,独孤崇看见是梁文钦回来便笑问道:“走了?”

    梁文钦点了点头。

    “沈公子他......”

    “要去见见乔儿,之后还要离开。”梁文钦还没说完,独孤崇便道。

    两人相视一眼,梁文钦知道独孤崇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

    脾气不算好的独孤崇其实也想跳脚骂娘,这狗日的世道被搅合的乌烟瘴气。

第两百四十三章 再上云梦山

    出城前沈况回了趟无酒,带上了大侠一起。

    也许是被时雨和湘儿照顾的太好了,所以大侠有点不愿挪步,不过最终在强拉硬拽下还是哼哧哼哧的跟着沈况离开了客栈。

    已是下午时分,路上行人正少。

    沈况牵着大侠慢慢悠悠一路行到城门外,他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初来是绿意盎然,再至时秋叶满地,看着漫山景色,沈况尤为感慨。

    沈况疾驰到山下,而后走着上山。

    与初来时一样,路过的那些女弟子还是会好奇看一眼这个牵马的青衫年轻人,因为他是个陌生男子。

    云梦山上后来一直流传个关于沈况的故事,当初他初上云梦山时被云清幽打的很惨,云清幽出手不留情面但沈况苦苦撑着剑不愿倒下。

    这件事,云梦剑派里的大多数弟子都知道,又加之后来江湖上关于沈况的一系列传闻使得云梦剑派的很多女弟子对于沈况极为好奇。

    沈况倒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与那些女弟子打招呼,所以他在众人的目光下一人一马轻便上山。

    一路行至观剑台外,沈况终是被巡逻的弟子给拦了下来。

    四名年岁不大的姑娘将沈况拦下后细细打量了片刻,四人修为都在万象境初期,也算是很有天赋。

    她们远远注意道沈况的时候就要沈况驻足停步,云梦山寻常男子可不许前来。

    片刻后,四人走近,领头的那位姑娘轻声道:“我叫洛葵,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妹。不知阁下来我云梦山所为何事?”

    大概是觉得沈况不像是有什么威胁,所以洛葵的语气还算平缓。

    洛葵说完,沈况对四人抱拳回了一礼后道:“你们的南乔师姐可在山上,我是来找她的?”

    洛葵闻言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又打量了一眼这个开口就要见独孤师姐的人,一般人可不敢这般亲昵称呼

    “你是?”洛葵问道。

    沈况恭声回道:“在下沈况,与你们的南乔师姐相熟。”

    当洛葵四人听到沈况的名字后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沈况见状,有些意外的笑问道:“洛姑娘,你们这是?”

    最先反应过来的洛葵急忙平复神色道:“不好意思沈公子,是我们失态了。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门内通报一声。”

    洛葵说话间语气还有些急促,难掩心中惊骇。

    沈况抱拳谢道:“劳烦洛姑娘了。”

    师姐走后,剩下的三位小姑娘又忍不住好奇瞥了沈况几眼。

    关于沈况的事迹她们听门内师姐谈了许多,没想到今日对方就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沈况能感受到三人的视线,片刻后他忍住笑意问道:“可以带我去观剑台那边看看吗?”

    三位小姑娘闻言先是面面相觑了会儿后,其中一人才紧张的回道:“沈...沈公子,且随我们来。”

    三人走在前,沈况牵马紧随其后。

    三人依旧叽叽喳喳小声聊着,不过走在后面的沈况却是听的真切。

    “周师姐,他真的是沈况沈公子吗?”

    被唤作周师姐的女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有假,毕竟云师叔出手那么狠,若是他敢冒充沈公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的

    问话的那位小姑娘闻言也点了点头,云师叔的确挺可怕的。

    三人领着沈况没多久便到了观剑台,虽说也是半个师门重地但沈况在她们心中的分量俨然就和云梦剑派的弟子一样。

    大侠不太喜欢观剑台上的磅礴剑气,所以沈况松开缰绳后它就往后退了很远。

    嘴中还哼哧哼哧吐着重气,若是能说话肯定已经在骂沈况了。

    沈况见状也不强迫大侠,随它去了。

    再看观剑台上的那柄巨剑,沈况忽而觉得如在当初。

    三位姑娘看沈况神色远望知道他思绪已经飘远所以都没有出言打扰。

    就这样过了许久后,洛葵带着一名女子赶来,也是沈况熟悉的人,南乔的师姐慈音。

    许久不见,慈音忽而见到沈况的时候有些诧异他整个人的变化。当初梅雾城里的那个年轻人宛如少年,而如今的沈况却是成熟稳重了极多。

    沈况看到慈音走过来的时候先一步开口问候了一句慈音师姐。

    慈音闻言点了点头:“沈况师弟,师妹如今正在闭关冲击归元境中期,你可能见不到了。”

    沈况闻言问道:“是南乔的云梦九剑有所突破了吗?”

    听沈况说起这件事,慈音颇有些自豪的道:“师妹从康竹城回来后不久就突破了第四剑的桎梏。”

    说到这里,慈音看了看沈况,她知道南乔的突破多半也与沈况有关。

    从前患得患失的那个师妹自从回来后好似坚定了所有,心中再无任何杂念。

    南乔境界突破沈况自然也替她高兴,只不过没了见面的机会沈况多少还是会觉得遗憾。

    慈音许是感受到了沈况的那一丝落寞所以开口道:“沈况师弟要不要在山上待几日,师妹再有几天应该就能出关了。”

    沈况道:“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秋落城去往南梁,可能没法在此久留。”

    “师弟你?”

    慈音方一开口便意识到沈况的那些事可能不是自己该问的,她本想出言解释,沈况却是轻声笑道:“没什么困难事,也不会伤及性命,师姐放心。若是往后南乔出关,还劳烦师姐替我对她说一声。”

    慈音闻言看着沈况点了点头。

    没有见到南乔,沈况也便起了离开的心思。

    只不过还未等到他与慈音开口告别,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也赫然出现在了观剑台上。

    原本安心修练的众弟子见到来人后,全都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云师叔,沈况几人自也不例外。

    云清幽看着沈况,本想要骂几句的话也终是没有再说出口,当初的那个孩子真的不再是个少年人了。

    云清幽摆了摆手让慈音等一众弟子各自散去,而后她独自带着沈况拾级而上。

    云梦山上秋季景色极好,眼之所及处皆是悠然。

    两人并排走了片刻后,云清幽缓缓开口道:“乔儿闭关,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给她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沈况回道:“方才都与慈音师姐说了。我即将启程去往南梁那边,本想来与南乔道个别只是有些不太凑巧。”

    “会觉得失望吗?”云清幽偏过头看着沈况问道。

    沈况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怎么会不失望呢?

    沈况说完,云清幽叮嘱道:“你师父

    也在南梁那边,而且楼外楼在南梁也有分舵,以后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他们。等大魏这边安定了你也就趁早回来,那时候想必监天司和地网也不会追着你不放了。”

    云清幽说完后,沈况却是问了个大胆的问题。

    “云师叔,你还记恨师父吗?”

    云清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沈况会有此问,她面带笑意的看向沈况道:“不是应该恨你才对吗?若是没有你,我们之间哪会分别如此之久。”

    沈况闻言低头自顾自的笑了笑:“倒也是。”

    不过云清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又自言道:“可若他不是这样我又如何会倾心于他。如你一样,若你不是这样乔儿也不会独独选择你。所以,没有哪个结果是接受不了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沈况能感受到云清幽说这些话时语气里的平静,和他第一次上云梦山时截然不同。

    走着走着,云清幽又偏过头看了看沈况问道:“可还记恨我上次出手揍你?”

    沈况闻言笑道:“替师父承受的无妄之灾而已,况且我也已经在师父那里找回了场子,挨揍的事早就忘了。”

    也是沈况说起这些的时候云清幽才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他与李成仁虽不是父子但极为相似。

    两人一路走到后山云清幽的独居的山头,深秋时节,落叶枯黄,登高远眺,景色极美。

    与云清幽并排站在山顶,清风拂面,宁静祥和。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再开口,静静看着远处景色。

    “就没有什么要我带给乔儿的东西?”云清幽笑着问道。

    沈况笑道:“让乔儿记得想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云清幽淡淡一笑,之后她借故说要离开片刻让沈况在这里稍等。

    沈况一个人独立山头,浑然不觉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红衣姑娘。

    今日之南乔一如当初擂台上的那位七小姐。

    “沈况。”站在沈况身后的南乔终是忍不住轻声唤道。

    听到这个声音,沈况惊讶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与云清幽并排站在一起的独孤南乔。

    今日她一袭红衣,与两人初见时一样。

    即便师父在这里,南乔今日也不再害羞。她缓缓朝着沈况走去,一步又一步。

    沈况也朝前走了两步,最后他一下子抱住了南乔。

    “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了?”沈况在南乔耳边轻声道。

    躲在沈况怀里的南乔红着脸道:“早上的时候刚刚出关,本来收到梁叔的消息想回去看你的,只是师父不让,说身为女儿家一点也不矜持。”

    南乔本想从沈况怀里起来,因为师父还在一旁。不过沈况抱的紧,不让她有逃脱的可能。

    “云师叔走了。”沈况轻声笑道。

    南乔闻言,这也才打消了顾虑。

    一次久违的拥抱,两人之间拨开云雾已再没了从前的那些隔阂。

    “从康竹城回来后师父她也变了很多,经常能看见她脸上有笑容了。”南乔有些开心道。

    沈况闻言笑道:“大概是解了多年的心结。”

    听到沈况说起心结二字南乔仰着头看了沈况一眼,姑娘家两靥娇笑,含情脉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眼前男子。

第两百四十四章 离开

    南乔笑着又躲进了沈况怀里轻声问道:“今晚要不要在山上住下,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云梦山明日我带你好好逛逛。秋天的云梦山极美,尤其是师父待的这座山头。”

    沈况没有对南乔隐瞒自己即将要离开的消息,所以南乔笑着说完后他淡淡道:“这一次怕是不成了,因为明日我就要离开秋落城了。”

    南乔一时间无言,她怔怔的看着沈况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又要走?”

    沈况见南乔泫然欲泣便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道:“虽然我已经不再被朝廷通缉,但我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监天司不放心我继续留在大魏,所以我只能先离开一段时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南乔追问道。

    沈况笑着道:“等朝堂动荡结束我就可以回来了,京城的事你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我这样的人就显得很危险,他们不放心。”

    相拥的两人分开,南乔看着沈况,眼神扑朔,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沈况见南乔还是闷闷不乐,便笑着转移话题道:“趁现在还有时间,带我在山上逛逛?”

    神情复杂的南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想到很快就在再分别,破镜的喜悦也都被冲淡了。

    一身红衣的姑娘与深秋时节的景色似乎极为相衬,南乔拉着沈况的手,慢慢走出了之前的失落。

    南乔带着沈况一路走到一处名叫朝雾峰的山头,朝雾峰高耸入云,站在山顶俯看,入眼处皆是翻涌的云海,云海之上还有那遥遥挂在天际的骄阳。

    此番景色,美不胜收。

    朝雾峰山顶有座石亭,大概是给赏景之人特意建造的。

    南乔和沈况坐在石亭中,南乔靠着沈况肩膀,视线远望。

    有些离别就是这般平静,但总又有些无可奈何夹杂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便只能自己消化。

    许久过后,沈况握着南乔的手轻声道:“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回来。”

    南乔轻轻嗯了一声道:“去了那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招惹是非,安全最重要。”

    沈况轻轻搂过南乔浅声道:“大魏不太平,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南乔闻言幸福一笑,她以为若是时光永远这般,便是再平静如水她也愿意。

    我们所珍惜的时光永远短暂,往往一个不注意就溜过去了。

    沈况和独孤南乔一直在朝雾峰上待到了夕阳渐落,两人手牵手下山,沿途碰上门派里的那些年轻弟子两人也没有刻意遮掩。

    在云梦山上,南乔师姐是所有弟子心中公认的剑道最强。师姐不仅将云梦九剑修练到了第五剑,还突破到了归元境中期,三十岁的小宗师已然唾手可得。

    下了朝雾峰后,两人见到了早已等在峰下的云清幽。

    云清幽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们,只是不忍打扰两人。

    看到他们,云清幽不免想起当年的自己和李成仁。自己的不幸没有落在南乔身上,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师父。”

    “云师叔。”

    两人对云清幽齐声问候道。

    云清幽缓过思

    绪,脸上露出笑容:“以后的时日还长,莫要纠缠于一朝一夕的分别,做好各自的事,静静等待下一次的重逢。”

    这句话云清幽既是说给南乔,也是说给沈况听的。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他们自然都知晓这个道理,只不过真正临近分别时还是会不舍。

    不过下午的相处过后,那些愁绪也已经浅了很多。

    云清幽虽然看得出来南乔和沈况在一起很幸福,但她还是板着脸警告了沈况一句:“还是那句话,臭小子你要是敢欺负乔儿,我一定活刮了你。”

    沈况闻言心中一个激灵,这才是当初的那个云师叔。沈况连忙点头,看得一旁的南乔咯咯直笑。

    一切的转移话题都不过是为了冲淡离别得愁绪,可人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沈况一人一马上山,离开时亦是如此,潇洒如常。

    下山路上沈况遇见了更多的云梦剑派弟子,他出现在门派的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所以当那些年轻女弟子看到一人一马的沈况后便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三三两两相互谈论着。

    沈况没有在意她们的谈论,有时候她们说的声音大了沈况还会微微一笑。

    下山,上下,很快的时光。

    回到秋落城里的时候,华灯已初上。

    无酒客栈里,时雨和湘儿都还坐在大堂里等着沈况。

    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韩仲景一口酒一口菜,喝的不亦乐乎。他希望沈况那个臭小子天天在这里,这样时雨就没心思管他了。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没太多开心,奇了怪哉。

    许久的等待过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最先觉察到的湘儿闻声立刻跑了出去,夜色抵挡不了湘儿的视线,所以她很快就看到了缓缓走来的沈况。

    “是沈哥哥,沈哥哥他回来了。”湘儿开心的喊道。

    不过也跟着走出来的时雨还是只闻马蹄声不见那道身影。

    片刻后,马蹄声渐近,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沈大哥。”时雨激动的喊道。

    沈况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时雨和湘儿笑道:“快进去吧,我先把大侠牵回马厩,一会儿就来。”

    沈况话音刚落,湘儿便跑过来道:“沈哥哥,我和你一起。”

    说完她还不忘对身后的时雨姐姐招手:“时雨姐姐,我们一起来吧。”

    大侠不太喜欢剑气充盈的云梦山,一直到此刻见到时雨和湘儿它似乎才心情好点。

    将大侠牵回马厩,又给它添了些干草和水后,三人一起回了大堂。

    自饮自酌的韩仲景瞥了一眼一起回来的三人,见沈况平安无事,便笑着打趣道:“看来臭小子这一回没挨揍。”

    听到师父的话,时雨骤然想起沈况第一次上云梦山后的那个惨淡光景。

    沈况也笑道:“师父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云师叔肯定已经被师父的花言巧语哄好了。”

    韩仲景笑道:“是你师父干的出来的事。”

    湘儿拉着沈况过来吃饭,忙活了一天,这会儿沈况还真有些

    饿了。

    分别前的最后一顿晚饭,沈况大快朵颐,韩仲景自得其乐,唯有时雨和湘儿心事重重。

    不过他们隐藏的很好,沈况和韩仲景都没有觉察到。

    说了再多,走了再远,遇上再多的人都避免不了我们还是我们。一旦被触及内心深处的柔软,谁又能真正释怀。

    今夜月色如昼,只是少有人安眠。

    清晨,秋落城被浓厚的雾气遮绕,视线所及处只有那短短处。

    沈况今日多睡了会儿,但时雨和湘儿却是早早就起来了。

    韩仲景也难得起了个大早,看到正在给沈况准备东西的时雨,韩仲景还有些羡慕那个臭小子。

    时雨一直在缝制衣服,韩仲景很早就知道了。虽然时雨偷偷摸摸,但那点小心思哪能逃得了他的眼睛,就差把偷偷摸摸写在脸上了。

    时雨给沈况换了个新的包袱,原来破破烂烂的包袱也没扔,放在一旁留沈况决定。

    沈况原本的包袱里除了些银票和衣服就没有其他物件了,时雨把原先的衣服叠好,又将她亲自做的两套衣服也放了进去。

    湘儿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时雨姐姐一步一步很是仔细。

    沈况起床的时候,厚雾已散去些,不过还没有完全散去,看样子不太像是赶路的好时候。

    简单的洗漱过后,沈况来到大堂。

    早饭已经准备好,不过只有韩师叔一人在吃。

    “师叔,时雨和湘儿呢?”

    韩仲景闻言瞥了沈况一眼道:“那两个丫头忙着给你收拾赶路的东西,时雨那丫头还偷偷给你缝了两套衣服,一直躲躲藏藏还以为我不知道。”

    倒不是多么大的事但却包含了时雨满满的心意,那是姑娘家对心爱人的情思。

    一直到早饭吃完,时雨和湘儿才带着沈况的家当过来。

    沈况接过时雨手里的东西,或背在身上,或暂时放在一旁,而后给了时雨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姑娘家害羞,红着脸闭着眼掩耳盗铃一般。

    两人分开后,湘儿也缠着沈况要拥抱。

    三人将沈况送出借口,沈况转身看着三人缓缓道:“时雨,湘儿还有师叔,你们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湘儿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一下子扑进时雨的怀里呜咽喊着沈哥哥。

    沈况看着,心中叹息:“湘儿,哥哥答应你一定很快回来。”

    抱着湘儿的时雨也开始低头抽噎,分别,哪会有真正的开心。

    懂事的时雨没有像湘儿那样一直哭泣,她让沈况放心,会照顾好自己。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也改变不了要离开的事实,走吧,还是要走的。

    沈况转身与站在街口的三人挥手告别:“师叔,时雨,湘儿,我走了。”

    一人一马在依稀薄雾中渐渐远去。

    时光啊时光,它似乎总喜欢将所有完整的美好的故事打散成一个又一个的零碎片段,而后要求我们重新拼凑,它像是看不得美好,亦或是看不得我们身上的美好。

第两百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

    洛阳。

    老皇帝元洪驾崩之后,宗正寺立刻联合钦天监制定出了一系列章程,且以为三日后将陛下龙体下葬皇陵最为合适。

    虽然元洪驾崩前的遗诏写明要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元恪,但元恪并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登基继位,而是坚持要等到陛下的葬礼结束。

    元恪以储君的名义下旨发国丧,洛阳满城缟素,举国同哀。

    皇帝葬礼举行的同时,山雨欲来的洛阳如今又多了许多陌生面孔,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在朝洛阳赶来。

    大皇子元稹府邸近日来往来人络绎不绝,几乎有踏破门槛的意思。

    那些人大多满脸愁容来,信心满满回。

    京城洛阳之外四方分别驻扎了四支拱卫皇城的军队,人数都在两万左右。不过赵可忠北上抽调的军队就从这四支部队而来,所以四支军队的当下总人数在五万上下。此外再加上城防军以及皇宫禁卫军,洛阳总军队人数超过七万。

    由于老皇帝驾崩的突然,又加之众位皇子没有调配其他地方军队的权利,所以一来二去洛阳周边的四支军队就成了所有人的首要目标。

    只要军权在手,任何的纸上文字都将会变成无稽之谈。

    京城常驻军队表面上统一受太尉元爽节制,但相较而言元爽并无实权,所以很多时候下属人员对于元爽的命令都是嘴上称是,不放在心上。

    城东和城西驻扎的两大部队一直由柱国将军宇文泰亲自统帅,城南以及城北的两支部队明面上的统帅是柱国将军李戽,但朝堂上下谁都知道李戽和皇室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所以这两支军队可以视作由皇帝元洪亲自统帅。

    五千城防军的统领孙不归亦是皇帝心腹,不过他与大皇子元稹走的很近。

    而接近一万五的宫城禁卫军更是皇帝近卫,他们只听皇帝或者储君的命令。

    其余帝国军队要么驻扎南北边境,要么隶属于各路藩王。

    而因为元洪在位时的削藩举措,使得不是驻扎在边境的藩王私军不得超过五千。大魏如今共计六位藩王,所以私军总数不超过三万,并不会对帝国稳定造成隐患。

    由此可见,宇文家的权利在朝堂之上有目共睹。

    也不是没有人提醒过皇帝宇文家权力之大会危及帝国安定,但宇文泰的地位和权利都是他用军功实打实积累出来的,无可厚非。

    宇文泰领兵作战的本事有目共睹,且在军功威望很高,所以即便元洪活着的时候有心想要对付宇文泰也无从下手,只能提防。

    如今元洪一死,宇文泰和李戽越来越有成为“众矢之的”的倾向,只要争取到他们任何一方大局都能定。

    可宇文泰和李戽从皇帝驾崩之后就谢绝见任何人,像是铁了心不掺和此次乱局。

    局面依然扑朔秘密,但似乎还是稍稍眷顾了大皇子元恪多一点。

    从康竹城返回后,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意识到一直低调行事的三皇子元恪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嗅到味道的十二皇子元惟、八皇子元岐以及九皇子元鼎都有意想与元恪结盟共同对付元稹。

    因为他们知道,老大若是登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老皇帝临死前的遗诏已然表明传位老三,他们此举既师出有名,

    往后老三登基他们也或许还能捞个从龙之功,无论怎么看都比坐以待毙好了太多。

    近几日,朝堂之上拨云诡谲,气氛森意。

    一众人一边等待着老皇帝下葬的日子,另一边则在谋划新皇登基的具体事宜。

    新皇?到底谁是新皇?耐人寻味。

    自打从康竹城返回洛阳后,阮水烟便没了外出的心思,以前从不喜长久待在家里的她骤然变了心思一开始还让阮家人有些意外。

    阮水烟的父亲阮懿在向秦寒等人了解事情经过之后以为自家女儿是被那沈况给吓到了,所以他吩咐下人嬷嬷,尽量换着花样逗阮水烟开心,如有成功者赏赐一千两银子。

    重赏之下自然让阮家的下人激动了起来,只不过很长时间过去,阮水烟都还是只愿和芷沛待在一起,不愿见其他人。

    如今恰逢老皇帝驾崩,洛阳城内剑拔弩张,一来二去阮懿也没了继续盯着自家女儿的心思,所以他只让芷沛好好陪着阮水烟。

    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府的阮水烟此刻正与芷沛在家里的后花园闲逛。

    时节已至深秋,草木凋零,水面枯寂,其实没什么值得看的地方,阮水烟也只是为了四下走走散散心而已。

    在外人看来,阮水烟像是心有郁积。但在芷沛看来,小姐不仅健健康康,而且还比以前稳重了许多。

    “沛儿,南明坊近日可有出现什么好玩的物件?”阮水烟边走边问道。

    芷沛闻言笑道:“小姐,我最近天天都跟你待在府上没出去过,怎么知道这些?”

    听了芷沛的提醒,阮水烟这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出过家门了。

    期间徐绣京来过几次想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但都被她婉拒了。

    阮水烟缓缓道:“沛儿,我们从康竹城回来有多久了?”

    阮水烟和芷沛漫步走到花园行亭中坐下,她任由秋风轻拂她的发丝。

    站在一旁的芷沛闻言道:“小姐,有两个多月了。”

    阮水烟目视塘中已然凋零的荷叶,没来由的有了些愁绪。

    芷沛感觉到自家小姐今日有些奇怪,所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阮水烟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沛儿,下午我们出门逛逛吧。”

    “小姐,你忘了老爷的交代了吗?最近城里乱,老爷让你安心在家待着。小姐,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告诉我,我吩咐他们去给你买。”

    阮水烟思量了片刻后看着芷沛笑道:“沛儿,你帮我去门儿街买些小食过来。”

    芷沛闻言有些惊讶的看着阮水烟道:“小姐,那些下人吃的食物您真的要吃吗?”

    洛阳虽然贵为京城,但贫富差距亦有。

    穷人愈穷,地位还很低。

    在大人物一抓一大把的洛阳他们这些人自然不受待见,所以上头的人特意划出一片区域,穷苦人家大都生活在那一带。

    门儿街上的人虽然都是穷苦人家,但也曾有过通过苦读而后入朝为官改变阶级的例子,不过后来的那些大都不愿提及门儿街上那段不堪的经历。

    苦惯了的人一朝得势,周围人大都会替他开心,至于回报乡里他们从不央求。

    门儿街一代人很多,所以衍生出来得铺子更多,衣

    食住行样样皆有。

    那些赶路至洛阳而且手头不宽裕的人大多愿意宿在门儿街,一来价格便宜二来这里还汇集了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也算是个消息的集散地。

    阮家在洛阳都是一等一的大家族,阮水烟平日里吃的东西都能在门儿街买下好几个铺子了,所以芷沛才会惊讶。

    芷沛说完,阮水烟羞赧笑道:“在康竹城的时候,我跟着沈况吃了不少路边小食,我觉得味道很好,不比嬷嬷们做的差。”

    芷沛见小姐蠢蠢欲动,也不好扰了她的兴致,所以只好道:“那小姐你要替我保密,若是赵管家知道我给您买那些腌臜食物,他一定会骂死我的。”

    阮水烟眉开眼笑道:“放心吧沛儿,我不说你不说赵管家他们不会知道的。”

    想着下午可以吃上心念已久的美食,阮水烟觉得这萧瑟的秋景也跟着变得多彩了不少。

    其实芷沛一直觉得自家小姐的变化和那个叫沈况的江湖剑客有关,他虽然掳走小姐的时间不长,但给小姐似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纵使洛阳城里风起云涌,躲在将军府里的宇文渊似乎毫无感觉。

    如今他每日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读书,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工具,实在无聊的紧。

    前些日子,一直留在康竹城未央馆的许辞被急令调回了洛阳。

    许辞回来的时候还给宇文渊带回了一个关于沈况的消息,沈况如今已经离开大魏去了南梁,而且还是宋宛亲自通知的沈况。

    同龄人中,沈况是为数不多几个受宇文渊佩服的人。

    沈况离开的原因宇文渊也清楚,因为除了沈况之外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不过他们大多没有沈况这样的好运,监天司和地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关于朝堂上的事,宇文渊自然也在关注,只不过自己老爹似乎毫不在意。

    宇文渊还曾向叔叔宇文烈打听过此事,可叔叔也不知道。

    军队调配一事他无权过问,但按照他对自己老爹的认识,他如此淡定要么是真的准备袖手旁观,要么就已经料理好了所有事。

    在宇文渊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

    元稹背后站着的是丞相崔浩领衔的两大家三大族。位极三公,文臣之首的崔浩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灯,单单能够领衔编纂国史一事就证明了他的手腕。

    所以宇文渊以为只有一点可以解释,那就是自己老爹和李戽将军统帅的四支军队以及宫城禁卫军的安排已经安排妥当。

    到底是按照遗诏还是倾向势力最大的元稹,一切都会在三日后揭晓。

    随着事件的不断发酵,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至整个大魏。

    除了四位需要镇守边关的藩王之外,其余两人都打着进京发丧的旗号陆陆续续赶回了洛阳。

    两位藩王与元稹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因为于情于理,元稹的势力、地位都是众位皇子最大的一个。

    只不过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临终遗诏竟会传位给了三皇子元恪,这不免让两人藩王心中开始嘀咕起来。若是遵照约定帮助元稹,那么一个造反的帽子怕是就要被扣下来了。

    而且按照最近他们收到的消息,原来声名不显的元恪背后除了有范阳卢氏,似乎还有着一些楼外楼的影子。

第两百四十六章 初来乍到

    南梁,流觞城。

    流觞城只是长江沿岸上的一座小城,不过因为繁盛的船贸生意使得这里比梁国中部地带的许多大城市都要繁华。

    每日来往于此的商贸队伍数以百计,源源不断的货物从各地运到流觞城,而后又从这里运往梁国的各个地方。

    此外,流觞城还是南梁与北魏互通口岸之一,魏国中西部的大部分商人通常都会从此进入梁国。

    繁盛的贸易往来造就了流觞城的繁华,琳琅满目的商铺酒楼应有尽有,衣食住行囊括方方面面,一应俱全。

    晌午时分,又有一队魏国来的商队由水路到了流觞城。

    经过一番严格的盘查后,商队人马得以安然进入流觞城。

    当然,其中的各种打点自然少不了,而且要比梁国本地商队高一倍不止。

    南梁与北魏之间关系不算好,所以来往的魏国商队都会遭到盘剥,长此以往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好在商队货物多是些利润高的东西,所以还有得赚。

    随行商队中,有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牵马走在最后。商队乌泱泱一大群人,若不是刻意关注其实很难注意到此人。

    黑衣年轻人头戴斗笠,身背长剑,腰间还挂着个酒葫。

    他的身份是商队的随行护卫,名叫姜疑,自然就是换了身份的沈况。

    从秋落城离开后,沈况跟着商队一路辗转十余天直到今日才终于在流觞城外的渡口停靠。

    商队中只有那个领头人知道些沈况的事,所以赶路前他不忘嘱咐手下人不要招惹沈况,这一路他也是能不打搅沈况就不打搅。

    大魏人尚武,南梁人则崇文,所以南梁之地少了些北方的豪迈却多了几分江南的婉约。

    沈况虽是一副江湖人的打扮,但模样清秀,若是脱了装束,俨然一个俊俏的读书人。

    入城之后,沈况与商队领头人打了个招呼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领头人闻言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他看着渐行渐远的沈况骤然觉得这一趟即使不赚钱也足够了。

    商队的身份是梁文钦帮忙安排的,虽然梁文钦没多说,但沈况知道一定是得了独孤崇授意。

    流觞城不大,但实在是热闹,牵着大侠走在路上沈况甚至会觉得拥挤。

    时辰已至正午,沈况便想先沿街寻个酒楼吃完午饭再赶路。

    当下这时候正值来往客人最多的时候,所以沿街铺子外都会站着有吆喝叫卖的伙计,他们或扯着嗓子或眉开眼笑,功夫使尽就是为了招揽客人。

    沈况初来乍到,所以随便寻了个酒楼就进去了。

    门口伙计见状笑着替沈况牵过马拴在了店外空地,而后很快屋里又有伙计出来领着沈况进了酒楼。

    酒楼伙计们配合娴熟,想来是经常这般。

    酒楼里人声鼎沸,吵闹声不绝于耳,伙计看了一圈最后领着沈况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空桌。

    “午间这会儿人多吵闹,客人您多担待。”伙计一边给沈况擦拭桌椅嘴上一边道。

    沈况随意道:“无妨。”

    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本地

    人外地人伙计一眼就能瞧出个大概。所以沈况落座后,伙计恭声问道:“客官您要吃点什么?若是不知道吃什么,咱也可以给您推荐几样本店特色。”

    沈况道:“来两道招牌菜就好,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店里有酒吗?”

    伙计闻言忙着回道:“有的有的,咱店里酒水种类多,烈的不烈的都有,客官您看您想喝什么样的?”

    沈况道:“中等烈度的就行,不过要最好的。”

    说着,沈况缓缓解下腰间酒葫。

    伙计闻言急忙接过沈况手里的酒葫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这样的一座二层酒楼,上下地方都不小,竟是坐的满满当当。

    看模样打扮往来的商人居多,大多是一行数十人。

    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如沈况这样的江湖人,也是在此中转而后去往别的地方。

    沈况解下斗笠和背后长剑放在桌边,方才的那位伙计走后,穿插在酒楼里的其他伙计很快就过来上了茶水,虽不是什么好茶但也算是酒楼招待周道。

    伙计们虽然忙碌,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必酒楼里的工钱不低,大家都干的有劲。

    沈况喝了口略带苦涩的茶水,赶路带来的疲惫感也稍稍减缓。

    流觞城人流量如此之大,渐渐的自然也就滋生出了一些不好的行当。

    而酒楼里人多眼杂,正是挑选猎物的最佳地方。

    独自一人的沈况很快被其中的一伙人给盯上了,掺杂在客人中的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打量沈况。看样子是个远来的年轻人,虽然是个江湖人的装束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威胁,而且听他方才对伙计的吩咐明显是个不差钱的主。

    酒楼里虽然吵闹,但那些人的打量沈况很快就感受到了。

    他不想给自己平白招惹麻烦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打算吃完饭就尽早离开。

    沈况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想先去齐云山看看祝虎月,后面如果可能的话再找一找师父和祝大叔的踪迹。

    等饭菜的间隙,酒楼又来了三位同行的客人,两男一女,看模样打扮像是某一门派下山游历的弟子。

    领着他们进来的伙计上上下下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空桌,最后他看到角落里的沈况只有一个人,便小跑着过来歉意道:“客官不好意思,店里现在客人太多没有空余位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小的可否将新来的三位客人带到您这里来,你们搭个伙。”

    沈况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三人道:“无妨,只要他们愿意你就带过来吧。”

    沈况说完,伙计连忙感谢。

    不多时,那伙计便领着三人到了沈况这边。

    三人也知道是沈况通融,所以过来后其中一位年纪稍稍大一些的年轻男弟子对沈况抱拳道:“多谢阁下通融。”

    其余两人闻言便也都对沈况抱拳一礼。

    沈况见状起身回了一礼而后缓缓道:“搭伙吃个饭而已,阁下不必放在心上。”

    倒也因为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天生亲近,也没那么多讲究。

    三人坐下后也向伙计要了几样菜。

    与沈况说话这人年纪稍大一些,约莫二十四五的样子,其余两人则都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像是第一次下山,所以前前后后看个不停。

    年纪大一些的师兄见状便只好对沈况抱歉道:“在下夏修,这是我的师弟石长瑜和师妹梁微。师弟师妹性子跳脱,又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打扰兄台了。”

    夏修自报家门后,沈况看了看他身边两人后笑道:“无妨无妨,第一次出门难免新奇,夏兄不必介怀。我叫姜疑,夏兄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夏修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是个好说话的同道中人。

    石长瑜和梁微听到师兄说起自己,便正襟危坐不再左顾右盼。两人也打量了几眼身旁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黑衣年轻人,他身后背剑想来与他们一样都是一名剑客。

    听着沈况话音,夏修觉得沈况不像是本地人,所以扯开话题道:“听姜兄口音,应该也不是本地人。”

    沈况点了点头道:“我从西边来,路过流觞城在此歇脚。”

    夏修闻言提醒道:“姜兄第一次来且还是一个人可要小心流觞城当地的流匪强盗,他们在此的势力不小,而且他们行事隐蔽只要钱不伤人,所以很多时候官府也不好管。”

    毕竟是南梁本地人,比沈况更熟悉。得了沈况的通融,性子实诚的夏修也便投桃报李,与沈况行了个方便。

    沈况闻言,笑着谢过,看来此地匪盗还闯出名气了。

    之后沈况和夏修各自闲聊,一旁的石长瑜和梁微自从被师兄点名后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饭菜上桌。

    片刻后,沈况要的两样招牌菜和他的酒葫被伙计端了上来。

    四人都已坐在一张桌子上,所以沈况便笑道:“夏兄,那就一起吃吧。”

    夏修一眼就看出来沈况点的两道菜比他们点的四道菜都要贵,所以有些难为道:“姜兄这...”

    沈况闻言忙笑道:“夏兄不用过意不去,大家能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缘分,两道菜而已算不得什么。”

    在沈况的一番说辞后,夏修也只好笑着应下。

    “长瑜,微儿,还不谢过姜兄。”

    石长瑜和梁微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话,师兄发话两人就照做,对沈况道了声谢。

    沈况笑着摆手说无妨。

    三两句的谈话下来,沈况能感受到夏修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没什么花花肠子,这也是沈况愿意和他们一起吃的原因。

    走江湖这么久,沈况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直来直去的人。

    夏修的师弟师妹年纪小更没什么城府,见师兄动筷他们便也动筷。

    夏修要的几样菜上来后,沈况吩咐伙计又上了两道硬菜,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能碰到夏修三人挺开心的。

    夏修三人本来就对沈况印象不错,一来二去后对沈况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小姑娘梁微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叮嘱,江湖险恶,莫要随便与人打交道。

    但他们遇见的第一个人就很好。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一路尾随

    渐渐敞开心扉的沈况和夏修聊的越发多了起来,聊着聊着沈况发现夏修几人竟也要往齐云山去。

    听闻沈况还不知道齐云山的事,夏修一开始还有些意外,因为大梁江湖上基本没人不知道这件事。

    沈况解释说他之前一直待在师门,没怎么下过山,师门长辈也未曾提起过。

    夏修于是笑着解释道,他说齐云山中有座淮江小世界,每隔二十年开启一次。

    淮江小世界是为数不多几个已知且确定位置的小世界,淮江小世界中玄妙异常,机缘众多,所以名气很大。

    淮江小世界按理说可以算是齐云山的私产,而且以齐云山的地位没人敢说三道四。

    不过齐云山并没有藏私。

    因为每次淮江小世界开启能进入其中的人数有限,所以齐云山除却本门留下几个名额后会将其他多余名额拿出来与梁国所有江湖门派共享,夏修他们三人也就是奔着这场机缘去的。

    小姑娘梁微闻言瞥了师兄一眼,果然酒一喝多师兄就忘了师父的叮嘱,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夏修三人修为不算太高,石长瑜和梁微只是破身境大圆满,而夏修也只是万象境大圆满。沈况难免好奇问道:“夏兄,既然齐云山淮江小世界的机缘如此之大,那咱们梁国各大门派的高手岂不是都会齐聚齐云山。”

    夏修听出了沈况话里的弦外之音,所以笑道:“姜兄有所不知,齐云山为了公平起见,名额争夺会分为破身、万象、归元三个层次,各个境界的选手分别角逐以此来分配最终名额。长瑜和微儿是为了争一争那破身境的名额,我则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到一个万象境的名额。”

    看夏修说话的语气,其实对他自己信心不大,倒是对于两位师弟师妹信心十足。

    一句说完,夏修看向沈况又道:“我眼拙看不出姜兄境界高低,想来不在我之下。姜兄既然也要去齐云山找人,何不试着争一争,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摸到破镜的门槛。”

    沈况闻言笑道:“夏兄客气了,我境界稀拉,不值一提。不过听夏兄说的玄乎我还真有点动心了。”

    夏修哈哈一笑:“顺带的事,何乐而不为。正好往后我们可以同行,我给姜兄细说一番其中事宜。。”

    夏修喝酒图一个畅快,所以没用真气驱散酒力。

    不过他酒量不行,很快就有些昏沉。夏修在快要醉倒前身躯一震,丝丝酒气散入空中消散不见。

    清醒后,夏修笑着说让沈兄看笑话了。

    葫芦里新加的酒味道很不错,本来夏修还想推辞,不过最终没能忍住嘴馋。平日在门派里可不常有机会喝到好酒,再后来便贪杯多喝了些。

    江湖儿女大多随性,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沈况和夏修对于彼此印象都不错,所以对于往后的同行两人都没有什么介怀。

    石长瑜和梁微虽然对沈况印象也不差,但对于他突然加入队伍还是会觉得怪怪的。

    简单吃过午饭后,四人有说有笑结伴离开了酒楼。

    守在外面的伙计

    给沈况牵来马,沈况也才发现夏修几人赶路竟是用走的。

    路上,夏修看了看身后的师弟师妹后,尴尬笑道:“也不怕姜兄你笑话,我们师门清贫,远路都是靠走的。”

    沈况闻言笑道:“行的慢些正好可以欣赏这流觞城秋景,一举两得。”

    夏修性子直但并不傻,他虽然看不出沈况底细但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不过交朋友重在相互信任,所以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沈况给他台阶下,他便也接过话道:“听说城外山上有座曲水亭,是文人雅士游玩赏乐的好去处,有不少大家都曾在此写过诗,我们说不定可以一睹风采。”

    沈况闻言笑说又有好景可看了。

    已是深秋时节,正午过后温度便急转直下。往后白日渐短,沈况他们要尽量在太阳下山前赶到最近的镇子,这种时节露宿野外可不好受。

    可能是长此以往训练出来的脚力,所以夏修三人走的很快。

    一行人路过流觞城外的那座曲水亭时只是简单逛了逛并没有久留。

    于他们江湖人而言,文人墨客们的写就没什么大的吸引力。

    城中酒楼里盯上沈况的那伙人一路也有尾随,不过令沈况奇怪的是一直不见对方有动作,就只是远远跟着。

    如此相安无事一路行至这日日落前,沈况四人赶到了一处名为松景镇的地方。

    一路行来让沈况感受最深的是南边之地多有水系纵横,所以河流湖泊随处可见,而且高高低低的丘陵地貌也不似北边那般一马平川的辽阔感,算是各有各的好。

    江南水乡多忧愁,不过景色却是极好的。

    松景镇离着流觞城只有四五十里的路程,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商队去往梁国中部地带经停的第一站。

    松景镇就只是一座小镇,比不得流觞城的繁华。在这里,乡镇气息犹在,所以一路走来偶尔还能看见田间劳作的农民。

    晚间这会儿,小镇路上已鲜有往来人,沈况四人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问过路边的一位老农后,四人知道了客栈所在的方向。

    松景镇不大,因为远途商贸的缘故使得这里客栈不少,但也只是山野客栈,条件什么的都很简陋。

    价格低,环境也还能接受,这是夏修的首选。

    四人在小镇路尽头的一家客栈前停步,客栈外表看上去就有些破旧,不像是个贵的地方。

    客栈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与老人一起的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想来是他的孙子。

    大概是平日里生意冷清惯了,所以骤然来了四位客人老人笑得很开心。

    掌柜的年纪太大,小掌柜年纪又太小,拴马的活计就只能沈况自己来了。

    在堂里玩闹的孩子突然见到来了四位陌生客人,怯生生的跑到爷爷身后躲了起来。

    “四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老掌柜摸着孙子的小脑袋笑问道。

    夏修闻言犹豫了片刻后道:“老人家我们住店,给我们三间

    客房。”

    老掌柜看他们一行四人只要了三间屋子便以为那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娘子,所以会心一笑。

    夏修自然看得懂老人笑容里的意思,所以解释道:“出门在外手头紧,我与我这师弟一间房凑合凑合。”

    老掌柜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不过也没什么所以也只是笑道:“房间宽敞,你们师兄弟挤一挤也是够的。”

    这时候,栓马完毕的沈况也走进了大堂。

    他拦下了要替他付房钱的夏修,被拦下后夏修也就顺势不再客气。

    各付各的,明算账。

    躲在老掌柜身后的孩子探出头打量了几眼四个身背长剑的陌生人,有男有女。他难免想起街头说书爷爷嘴里念叨的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听说他们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小姑娘梁微见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也心生喜欢,所以望着小家伙笑了笑。

    付了钱之后,佝偻着身子的老掌柜拉着身后孙子亲自将沈况四人带到了后院。

    老掌柜指了指院子里的几间房笑道:“房间都是一样的,四位客官喜欢哪间自己挑就好。”

    石长瑜和梁微在听到老掌柜的话后就信心满满的跑去挑选了,沈况没什么讲究,随便挑了间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

    房内陈设十分简单,饭桌一张,板凳四个,外加床铺一张以及蜡烛架一个。

    往好了说,这叫简朴。

    房间装饰虽然不华丽但胜在干净,周遭环境也好,所以对沈况几人来说都能接受。

    客栈里不提供吃食,沈况他们就地啃了点干粮就算是吃了晚饭了。

    日头早早落下,清风也逐渐变得阴冷,时节正深,沈况却还在流浪。

    赶了一天的路,夏修三人疲惫的很,早早便熄灯睡觉了。

    沈况却是始终没什么睡意,他打开包袱看了看里面的另一套新衣服,和身上的这套一样都是时雨亲手给他作的。

    一个人的时候思绪就容易飘远,过了片刻后沈况摒除杂念开始静心打坐。

    自从离开康竹城后,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的修练,归元境中期早已完全稳固,不过离着后期还远。

    观海潮突破紫气境进步也在变得缓慢,修练和剑法一直都不曾落下,有事可做才不显得那么无聊。

    入夜之后,天上月光逐渐暗淡,有了几分睡意的沈况也打算就此休息。

    不过在他还未完全脱去外衣的时候,屋檐上的一阵轻微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到声音后沈况立刻吹灭房中烛火,拿起幽牙剑躲在了房间的阴暗角落里。

    听传来的脚步声,像是有四五人之多。

    尾随他一路的那伙人自从他们进镇之后就没了踪影,之前沈况也还一直在注意,时间一久沈况便以为是他们放弃离开了,不曾想是在暗处等待时机。

    不是什么麻烦事,沈况只是不愿多事。

    本来与夏修几人相处的还算和谐,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修为很高,一来二去沈况怕他们会多想。

第两百四十八章 螳螂捕蝉沈

    马诚、马川两兄弟是流觞城里一小帮派的帮主和副帮主,都在四十岁上下,一个归元境初期,一个万象境大圆满,也都有些修为。

    兄弟两人原先一直混迹于流觞城,靠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后来渐渐在城里混开了。再后来手底下收了不少人,他们也就顺势成立了一个小帮派,名曰双马帮。

    他们从沈况进入流觞城的那间酒楼开始就盯上了他,本来打算等沈况离开酒楼后就立刻动手,不曾想他身边突然又冒出了三个同伴,而且其中一人的修为还不低。

    犹犹豫豫之下两人带着三名手下便一路尾随沈况四人到了这松景镇,辗转商量之后他们准备在入夜之后动手。

    还是道上的那个原则,只要钱不要命。

    月色暗淡,五名黑衣人蹑手蹑脚从客栈屋顶落到了院子里,藏匿在夜色中的五人轻易难以被发现。

    猎物近在眼前,马川压低声音跃跃欲试道:“大哥,你能看得透这小子的底细吗?”

    马诚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若是我猜得没错,这小子很有可能是某个大门派下山历练的弟子,身上多半有那师门长辈赠送的宝贝所以我才看不透。咱们运气好,吃了他往后几个月都不用愁了。”

    马诚说完,马川也跟着笑了笑,看来这次是捡了大漏了,这种初入江湖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雏鸟可不多见。

    不过马川还是留了个心眼道:“大哥,咱们就这么抢了他的东西他师门长辈不会回过头来找我们麻烦吧?”

    马诚摆了摆手道:“怕个锤子?且不说他能不能识破我们的身份,便是知道了,流觞城咱们是地头蛇,四处流窜他们拿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话音落下后,马诚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另一处房间,那是四人中那位女子的房间。

    马川见状欲言又止道:“大哥,咱们......”

    马诚抬手阻断了他后续的话,“我晓得分寸。这种事太过伤天害理,咱能不做就尽量别做,反正这个月的份额已经够了,下个月再说吧。”

    马川闻言这也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谋财真的不愿害命,更不愿将旁人往火坑里推。

    院子外两人细弱蚊鸣的谈话房里的沈况都听得见,他虽然不明白两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去。

    院内的马诚抬头看了看越发阴沉的夜色后吩咐道:“动手,先把那小子解决了,其他三个就算了,崩不出什么响屁。”

    马诚吩咐完,五人便各自有了动作。

    其中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沈况所在的房间,一根细管透过被戳破的窗户纸伸进了房间里。

    躲在暗处的沈况见状心中觉得好笑,还以为会是多么高明的手段,没想到还是这种老掉牙的戏码。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诚吩咐在其他三人的房间也如出一辙使用了迷烟。

    大概就连沈况也没有注意到,夹在石长瑜和夏修中间的房间里,小姑娘梁微也被马诚马川五人的动作给惊醒了。

    小姑娘静悄悄的凑到窗边,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了正在院子里密谋的五人。

    师兄房间里的烛火早就熄了而且看样子师兄也没被惊道,所以有些害怕的梁微一时间开始慌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等到自己房间里也开始弥漫迷烟后,有了防备的梁微并没有着道,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自己修为低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她只能静观其变。

    放出迷烟小半刻后,马诚觉得时机到了,便命一人打先头进入沈况的房间。

    打头阵的手下这种事干的多早就轻车熟路了,所以他静悄悄的摸进沈况房间后故意制造出了一点动静,在感觉床上的沈况真的被迷晕后,他退到门口对帮主几人比了个一切稳妥的手势。

    马川见状笑着一步踏出,肥鱼他来了。

    心思缜密的马诚带着两名手下紧随其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道理他长记在心,所以出来做事,他一向会留个心眼。

    房间里漆黑一片,阴沉的月光也只能透进来一丝丝光亮。

    进入房间后,马诚运功先感应了一番,不过当他感应到床铺上的时候发现上面竟然没人。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向门外,依旧昏暗,依旧阴沉。

    片刻后,马川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转身看向马诚道:“大哥,难道我们弄错了房间?”

    马川话音刚落,另一道浅浅的声音骤然在房间内响起,把几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没弄错,这就是我的房间。”

    沈况说完,房门瞬间关闭,熄灭的烛台也再次被点亮。

    马诚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怀抱长剑的沈况此刻正站在角落里,看样子是在等着他们。

    也算是老江湖的马诚并没有被这一意外情况给吓的手忙脚乱,他皱着眉头看向沈况,看上去手无寸铁之力的年轻人此刻竟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沈况看着还算镇定的几人笑道:“偷偷摸摸跟了我一路你们累不累?”

    马诚冷静回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那就乖乖配合我们还能少受皮肉之苦,还是那条规矩,只要钱不要命。”

    双马帮人多势众,怎么看都不怕沈况一个人。

    沈况闻言笑道:“我穷惯了,钱就是我的命,你们要钱那就是要我的命。”

    稍稍靠后的马川看着嬉皮笑脸的沈况忍不住怒道:“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双马帮从不空手而归,不要逼我们动手。”

    马川刚说完他便看到了大哥投过来的阴沉目光,他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自报家门干了件蠢事。

    沈况却是笑道:“双马帮?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流觞城的地头蛇是吧。刚才听你们密谋看样子你们还有什么更大的生意。”

    马川见自己大哥迟迟不动手有心想提醒但又怕惹怒大哥。

    马诚自然不是蠢,他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奇怪。

    江湖走的多了,什么样的奇怪事没见过。

    所以马诚很快平复

    了心神,他看着沈况淡淡道:“小子,这里可不是你的师门,没有长辈给你撑腰。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们自己来?”

    沈况冷笑一声道:“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马诚闻言也不再多废话,轻轻抬手示意,上。

    马川早就忍不住想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年轻人了,所以大哥吩咐完后他向前走出两步,边走边摩挲拳头看着沈况狞笑道:“等到老子一拳把你撂倒再自己拿出来可就不算了你自己给的了,到时候可莫要求饶。”

    沈况见状,笑着朝马川勾了勾手。

    马川攥紧拳头,一个箭步直直朝着沈况冲了去。

    不过就在马川以为拳头会直接落在沈况胸口的时候,沈况竟然瞬间在他眼前消失了,下一刻他只感觉脖颈一凉,一把冰冷长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剑芒寒锋依稀可见。

    刚才还怒目而视的马川立刻偃旗息鼓,他僵直的转过脑袋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沈况。

    他忽而有些后怕,因为沈况刚才若是想要他的命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长剑还搭在自己脖子上,马川甚至不敢转身向大哥求援。

    沈况握剑冷冷的看着马诚:“你也一起上?”

    马诚当下也是心有余悸堪堪恢复过来,年轻人刚才的那一招甚至连他都没有看清楚,速度之快俨然不是万象境大圆满的马川可以匹敌的。

    难道?如此年轻人的归元境高手?

    马诚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

    马诚也没有把握能够胜过这个年轻人,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杀人那就还可以谈,所以他缓缓开口道:“阁下技高一筹我们认栽,有什么要求阁下可以提。”

    沈况闻言笑道:“倒是会混江湖,变脸的速度可真够快啊。”

    马诚并不觉得有什么缓缓道:“既然靠着这门活计吃饭,脸面骨气什么的自然拳头大才能讲。”

    沈况点了点头笑道:“看你们底气十足,之前失手的概率应该少之又少。我没什么其他要求,把你们方才说的那个最大的生意告诉我我就放了他,不然那就没得谈了。”

    马诚看着沈况,又看了看背靠着自己的弟弟,犹豫了片刻后道:“并非是我口气大,以阁下的实力还担待不起事情传扬出去的后果,我们双马帮更负不起这个责任。”

    马诚神色冷静,不似作假。

    不过什么样的场面沈况没见过,所以他轻蔑笑道:“说吧,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马诚忍不住道:“阁下当真要如此咄咄逼人?我虽境界不高但也是个归元境,也够应付几手了。”

    沈况冷冷回道:“你可以试试看。”

    马诚看着年轻人那清冷的眼神竟是有些胆寒,他仿佛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杀过的人比他还多。

    沈况持剑的右手微微用力,马川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丝丝鲜血渗透出来。

    马诚见状紧握拳头,但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出手。

第两百四十九章 泥潭

    另一边的房间里,等了许久后,梁微发现五名黑衣人中的三人又退回到了院子里,而其余两人还不知所踪。

    梁微担忧沈况的情况,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在将三名手下支开后,昏暗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沈况和马诚、马川。

    马诚看向沈况开门见山道:“我不问阁下师承何方,但也希望阁下知道此事后不要传扬出去。若是传扬出去,以那些人的手段早晚会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你我,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

    马诚如此郑重其事来回了两三遍,沈况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也确信此事的不简单。

    沈况淡淡问道:“那些人手眼通天,大到能囊括整个大梁江湖?”

    马诚闻言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笑沈况的无知。他淡淡道:“江湖还太小,我们更是蝼蚁。那些人的世界不是我们可以想象到的。”

    沈况不愿再和马诚打哑谜所以直接道:“说吧。”

    马诚缓缓道:“我们双马帮还只是这个组织的最底层,我们只负责给上头送人,其余事一概不管。”

    “送人?”沈况疑问道。

    马诚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字面意思。”

    沈况皱眉惊怒道:“你们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

    说话间,沈况持剑右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马川的脖子当下已殷红一片。

    此情此景马诚看在眼里却终是无可奈何。

    “不论阁下信不信,但这件事实非我们所愿。他们主动找上门,不合作下场只有死。”

    马诚说完,沈况骤然想起最开始时他说的那句话,这个月的份额已经够了。

    沈况压下怒意质问道:“听你之前的话,你们这个月的人已经送过去了?害了几个?”

    隔着距离不远,马诚能清晰的感受到沈况语气中的怒火,但此时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他看着危在旦夕的弟弟直接道:“这是我们做的第一个月,被送去那两个人都是流觞城牢狱里的死刑犯,我们跟官府打了招呼。”

    “此事流觞城官府也有插手?”沈况问道。

    马诚摇头道:“县令大人不知情,但也只是不愿过问。他不是傻子,知道我们的目的。也正因闭着眼睛都知道所以更加不敢得罪上面的人。”

    既然官府都有插手那么这种生意一定不只在流觞城一处,可想而知此事牵扯之大。

    沈况皱眉道:“那你们以后怎么办?打算继续害人?”

    马诚闻言叹了口气,忧愁道:“只能先拖着,监牢里的死刑犯还能撑过几个月。往后,往后...”

    马诚看了眼僵直站立的弟弟又继续道:“我们双马帮干的虽然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杀人放火这样害人性命的我们还干不出来。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被逼上绝路,我们也只能求活。”

    生死之间,求活是每个人的本能。

    沈况没有纠结于马诚话的真假,而是又问道:“像你们这样的,流觞城里可还有别人?”

    马诚摇头道:“不清楚。我们只能联系到我们上面一层的人,其他事一概不知,而且我们

    也没那个胆子刨根问底。”

    马诚说完,沈况收起幽牙一脚将魂魄都快要没了的马川踢到了马诚脚下。

    马诚见状急忙给自己弟弟包扎脖子上的伤口,好在只是流了点血,问题不大。

    沈况居高临下看着马诚冷冷道:“如果你刚才选择出手,那你们两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马诚闻言缓缓抬头看向沈况,对于沈况的话他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年轻人方才释放出的那股气势比他强了许多。

    “江湖百样人,各有各的活法,我不会以我的标准来要求你们。既然说了放过你们我就会放过你们,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你们一句,没有害人的心就趁早金盆洗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下次再碰到我这样的人你们的小命可不一定保得住。南梁如果待不了大不了跑去大魏,苗疆、南诏,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沈况说完,马诚马川两人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

    坏?他们抢人钱财当然坏。

    但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抢,还有点良知。只是江湖如此,身不由己。

    片刻后马诚对沈况抱拳道:“以前怕死,但今天当死亡真的降临的时候又害怕死后没脸去见父母。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况闻言淡淡道:“如何选?怎么选?选什么?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还有时间。走吧,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马诚马川两人对沈况抱了抱拳后便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的三名手下见帮主、副帮主安然出来也都不再提心吊胆。

    马诚看着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走。

    一直在关注院外动静的梁微看见五名黑衣人离开便以为沈况那边出了什么事,待确定五人真的离开后,梁微立刻打开房门准备去看看沈况的情况。

    不过她刚想往沈况房间去,不曾想恰好看到沈况握剑站在房门口,而剑尖处还有殷红血迹滴落。

    突然看到梁微,沈况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沈况很快也就知道方才的事梁微肯定也知道了,所以道:“他们刚才对付我之前给我们四个房间都下了迷烟,我以为你们也中招了所以正要去叫醒你们。”

    梁微也平复了惊讶的心情道:“他们动静太大把我也吵醒了,我看他们是冲着你去,但师兄和长瑜都没有出来我一个人不...不敢出去。”

    梁微语气缓慢,似是有点做错事情自责的缘故。

    沈况将幽牙收回剑鞘,笑道:“我修为还行,对付他们几个不在话下。幸亏梁姑娘你没出来,不然我们反而会陷入被动。”

    梁微误打误撞还帮了沈况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沈况的意思也变相在说她修为低。

    “你有没有受伤?我这里还有些伤药。”梁微缓过神来后问道。

    沈况闻言笑道:“谢谢梁姑娘好意,我没受伤。梁姑娘你还是赶紧看看你夏师兄和石长瑜的情况吧,一点迷烟想来对他们也不算什么。”

    得了沈况提醒,梁微立刻前去查探了一番师兄和长瑜的状况,只是睡地死了点,其他无碍。

    梁微最后从石长瑜房间里出

    来的时候,沈况已经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站在自己门外的梁微看了看院子里那五名黑衣人刚才所站的位置,又看了看沈况房间所在的位置,思绪清晰的梁微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沈况只一人就解决了那五名黑衣人。

    梁微能感觉到五名黑衣人中的其中两个的修为都和夏师兄差不多,甚至比夏师兄还厉害,那姜疑的修为岂不是比自己师兄还要高?

    最主要的是,姜疑他比夏师兄年轻。

    在山门苦修的时候,梁微岑觉得归元境遥不可及,但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叫做姜疑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个归元境高手。

    梁微此刻心中原本对于沈况的提防也都变成了好奇。

    在门口站了片刻后,梁微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沈况还在对马诚的那一番话耿耿于怀,马诚口中贩卖人口的事不仅牵扯极大,很有可能大梁江湖和大梁官场都牵连颇深,细思极恐。

    越是见惯了黑暗,便约会觉得光明可贵。

    对沈况来说,身边亲近之人还有新遇到的夏修三人都算光明。

    松景镇的这一夜过的极慢,至少沈况是这么觉得的。

    沈况昨晚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清晨起来的时候,他发现梁微和石长瑜都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

    他推开房门不多时,夏修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夏修笑着说师父临行前嘱咐这些基本课业他这个作师兄的一路都要盯着,不能有丝毫懈怠。

    梁微看到沈况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昨夜之事她依旧记在心上。

    看沈况与夏师兄谈笑风生,梁微没有多想安心练剑去了。

    清晨的一丝薄雾很快散去,冷风吹拂,练剑的石长瑜和梁微却是毫不在乎。

    沈况与夏修并排站在檐下看着两人还有些生涩的剑法,不过沈况看得出来两人真的很有天赋而且所练剑法品质不低。

    沈况畅然,想起自己曾经练剑的那些时候,这一转眼就再也回不去了。

    年轻面容的沈况,这一刻心灵骤然老成了几分。

    客栈老掌柜和他的小孙子在石长瑜和梁微练完剑后也起来了,不多时收拾好东西四人来到大堂,佝偻身形的老掌柜本想亲自帮沈况将大侠牵过来不过被沈况拒绝了,这些小事沈况觉得还是他自己来比较好。

    在太阳刚刚爬山天空没多久的时候,沈况四人与老掌柜告别就此离开了松景镇。

    一行四人此去齐云山还有极远的路程要走,不过慢慢走总是会到的。

    一群人走江湖比一个人走江湖的好处就在于有人可以说话,若是碰到向夏修这般健谈的,这一路更会增添趣味。

    路上,沈况解下腰间酒葫饮了一口。

    喝完后,沈况二话没说就把葫芦扔给了夏修。

    夏修正自纠结间,一道清冷的眼神投了过来。夏修看着师妹的眼神,挠了挠头终是忍住没喝。

    夏修笑道:“多谢姜兄好意,不过这酒要等到痛快时候再喝。”

    沈况闻言也不强求,笑着将双手枕在脑后,慢慢悠悠的继续赶路。

第两百五十章 无可奈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从前沈况只当自己才是少年,但后来少年人的头衔就不再是称呼他的了。

    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总有人是少年,只是不再是我们而已。我们隔着距离远远看着,其实也是一种回忆,原来的那些年我们也曾如他们一般。

    夏修经常看见沈况对他牵着的那匹黑马叫大侠,后来他忍不住好奇问了沈况原因。

    石长瑜和梁微听了也都凑了过来,他们明显也很好奇。

    沈况笑着说:“本来马儿大侠没有名字,是后来师门山下村子里的孩子们给起的。那些孩子叫我小侠,叫我的马儿大侠,他们希望我以后走江湖可以谁都不怕。”

    听着甚至是有些滑稽的解释,夏修三人都笑了笑,多少有些随便了。

    一行四人中最没存在感的当属少年石长瑜,石长瑜不爱说话,梁微骂他是个闷葫芦他也只是笑笑。

    不过夏修并不这么觉得,沈况以为是两人性格相似,除了在说话方面。

    石长瑜安静的有些木讷,而夏修则属于老实本分但很聪明。

    石长瑜虽然不爱说话但修行天赋极好,沈况和夏修偶尔也会聊到修练问题,只有这种时候石长瑜才会插一句。

    梁微的修行天赋也很好,只不过她从不插话。

    昨晚沈况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她总觉得自己修为太低算不上什么,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兄和长瑜说的火热。

    小姑娘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无人知道,不过他们临时搭起的四人队伍氛围越来越好,一路远去尽是欢声笑语。

    出了流觞城后的一开始偶尔还能看到些许散落的村庄,再往后就鲜有人迹了。

    荒无人烟的群山峻岭,落叶凋敝,别有一番韵味。

    夏修开玩笑说这种荒郊野外最容易碰到匪寇,后来就真的出现了。

    那是正午过后,四人翻山途中从路边突然跳出来的一伙匪盗,人数不多只有六个。

    领头的那个老大模样的男子长的斯斯文文,穿着却是豪迈,而且还是一个独眼。

    他扛着一柄硕大的长刀站在路中央,远远打量着沈况四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要想从...此过,留下买...买路钱。”

    独眼老大磕磕绊绊说完后,他先是对着身后手下来了句紧张了,这才重新看向沈况四人趾高气昂道:“多余的话就不用我重复了吧,赶紧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独眼老大说完,沈况一脸的饶有兴趣。

    其实不止是沈况,就连梁微和石长瑜他们两个都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独眼老大,因为这个人的修为只是可怜的破身境后期,也许是有几下刀上功夫对付寻常人手到擒来,但对付他们真的不够看。

    独眼老大见沈况四人没人开口便不耐烦的催促道:“要我们动手是吧?不见棺材不落泪?”

    独眼老大话音刚落,沈况便笑问道:“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不经常干这种事吧。”

    沈况的一句话把独眼老大说的一愣

    ,他看着对面四人丝毫不怕的模样一时间自己有点慌了,难道遇到硬茬子了?

    虽然他心中犯嘀咕,但气势上不能弱所以他还是故作自然道:“是你该问的事情吗?麻溜点,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独眼老大手握长刀指向沈况四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握刀劈过来一样。

    沈况闻言和夏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都已有了决断。

    夏修看着那独眼老大笑道:“长瑜,交给你了。”

    早已跃跃欲试的石长瑜闻言便有些兴奋的手握长剑上前几步道:“师兄放心,三招之内就能结束。”

    独眼老大见沈况四人不仅不回答他的话还叫一个小孩子上前跟他对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打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虽然他也只图财,不害命,但这样也太没面子了。

    他拿起长刀本还想说几句狠话,不曾想对面的持剑少年身形骤然前冲,一剑径直朝着他刺来。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一剑竟是让他感觉到了莫大压力。

    直到他横刀挡过,退后半丈才停下后他才意识到,眼前少年人的境界比他还高一头。

    一时间,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那岂不是说其他人或者说那两个年轻人的修为要比他高很多很多。

    他慌乱的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石长瑜见那独眼老大发愣,像是被自己一剑皮懵了,便好心提醒道:“发什么呆,快继续和我打。”

    被石长瑜的话惊醒的独眼老大闻言顿时没了刚才的勇气,他愁眉苦脸的看着石长瑜弱弱问道:“小少侠,能不打了吗?”

    独眼老大身后的五名手下从刚才他被打退回去后就没了士气,如今听到老大的这番话他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石长瑜闻言也有些懵,他回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师兄,似是在问怎么办。

    夏修见状笑道:“回来吧,长瑜。”

    石长瑜收起剑走回师兄身边,他看着夏修问道:“师兄,他是流匪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为民除害?”

    夏修笑了笑,解释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你看他那几个手下的穿着分明都是普通农人的模样,有的手里还拿着锄头。你再看他,那独眼一定也是假的,吓唬人,壮胆用的。”

    夏修给石长瑜解释期间,沈况也笑着对那独眼老大道:“怎么?不打算让我们交出值钱的东西了?”

    独眼老大闻言立刻丢下手中刀跪地道:“四位大侠饶命,四位大侠饶命,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才走上这条路的。”

    他一开口,五名手下也立刻扔了武器跪地求饶。

    沈况见状直接道:“先起来再说。”

    独眼老大闻言犹豫了一番后才站了起来,他还回头把几名“手下”也叫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要干这种事的?一群人手脚健全干什么不能吃饱饭?”沈况没好气的质问道。

    一说起这些,那独眼老大似是有满腹委屈,他开口道:“小人名叫李然,和我这五名兄弟都是山中村子的村民。大侠有所不知,近几年我们潮平郡苛捐杂税繁重,地方官府完全不管百

    姓死活,朝廷又没有人管,底下民众可谓苦不堪言。我们要不是因为家中余粮都充了赋税断了生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走投无路来干这种事的。”

    “告官也无人管?”沈况追问道。

    李然闻言自顾自的笑一声:“前些天有个不信邪跑去报官,后来被打个半死扔了回来,您说这还有谁敢去报官啊?”

    石长瑜和梁微听了李然的话后都从一开始的厌恶转变为同情。

    从一开始沈况的夏修就看出来他们不是专业的匪寇,到现在知道他们的境遇后沈况也只能心中慨叹。

    无论盛世乱世,百姓永远是最凄惨的一群人。

    沈况从包袱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了过去。

    “拿着这些钱去县城买点粮食让村子里的人先渡过难关再说,这一片山林茂密,趁着寒冬未至打猎也好,找野菜也罢尽量多囤积食物,我们能帮你们的也不多。”

    李然呆呆地接过沈况扔过来的一百两银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大侠不杀还是谢大侠赏赐?

    他攥着影票,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身高马大的汉子竟是眼中浸湿了泪水。

    李然最后和他的五名兄弟一起跪下给沈况四人磕了一个头:“谢大侠不杀之恩,谢大侠救命之恩。”

    沈况没有理会其他,只是道:“你们的日子难过,途径这里的人也不会比你们好到哪里去?抢了他们,你们活他们就得死,所以即便是万不得已也不要为了自己活命就去杀人。”

    沈况没法去跟李然他们说什么大道理,他相信不是真的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有些无奈就是这般,明明事情摆在你眼前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大侠如何?武功高强又如何?

    一人之力,总有穷尽时。

    沈况只能心中慨叹,以前在大魏听说南梁这边是江南水乡,是小镇柔情,都是一番安居乐业的和谐模样,却不曾想来了这里没多久就接连碰上这样的事。

    只能说万般无奈,同根同源。

    夏修三人中只有夏修知道如今百姓的难处,南梁这些年虽然表面上看去一片祥和,但国家弊病日益严重,当今皇帝又一心痴迷佛教不问政事,国家正逐一步步朝着泥潭走去。

    一片飘摇之际,大魏还在北边虎视眈眈。

    阅历浅薄的石长瑜和梁微只能心中为李然几人打抱不平,原以为他们在山上过的已经算清苦的了,却不曾想山下还有人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成问题。

    李然几人离开前对沈况交代道:“几位大侠尽量赶在日落前抵达前面的迟山镇,乡野山林晚上不安全。”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目送着几人远去。

    沈况站在原地看着李然等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百般滋味。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怜事自己可以可怜自己,最起码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地,但发生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他们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知道前路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沈况走回夏修身边,夏修知道沈况心中有郁结,所以没有多说什么,他叫上长瑜和梁微几人又赶路去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源头

    夏修和牵着大侠的沈况并排走在前面,夏修抬起手在沈况的肩膀上拍了拍:“姜兄弟是有什么心事?”

    夏修说完,沈况并没有开口回答。

    见沈况不愿意说,夏修收回手缓缓笑道:“我猜姜兄弟你也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所以如今看到别人身处其中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才耿耿于怀。”

    一句说完,夏修特意等着沈况开口,他也知道沈况一定会开口。

    沈况缓缓走着,他没有转头看向夏修,而是轻声道:“大梁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见沈况终于开口,夏修这才又笑着道:“而且很不一样。”

    “当年我第一次一个人下山的时候也曾和姜兄弟你一样憧憬着太平盛世,本来在山上就常听师父说百姓生活有多好,可等到我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到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师父骗我而是世道变了。失望总归是有的,但我的力量太小,帮不到这个世道。所以再后来我就和自己和解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帮助别人也就够了。”

    沈况偏过头正巧看见夏修脸上的淡淡笑容,不是不再管而是有心无力,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夏修也看向沈况道:“姜兄弟,不要对这个世道失望,更不要对自己失望。一切会变好的,只是慢点而已。”

    沈况边走边缓缓道:“其实我并不是对谁失望,我只是为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感到惋惜。他们没法自救,很多时候只能听天由命。”

    夏修闻言回道:“都是这般过来的,总有人好也总有人坏。世道再坏也总有好人,世道再好也总有混蛋。怎么形容都不完美,怎么说也都不是全对全错。所以看开点,我们得先把自己过好。”

    夏修说完,沈况对他还以微笑,夏修便也知道沈况已经想通了。

    也是在经历过后来那一路的生死才使得沈况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心中多了牵挂,就总会希望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事情都可以有个好的结果,只可惜,常常都是事与愿违。

    沈况解下腰间酒葫灌了一大口酒,喝完后,他笑着将葫芦递给夏修,这一次夏修没有拒绝。

    走在沈况和夏修身后的梁微一直都在听着师兄和沈况的对话,在小姑娘梁微眼中,修为高深,仗剑江湖的大侠不该有这些离愁别绪才对,但沈况的的确确都有。

    不像一个洒脱的剑客,也不想一个年轻人的江湖人。

    石长瑜还沉浸在之前自己一剑劈退那独眼老大的情境中,他手中一通比划,最后被梁微骂了一句才消停。

    石长瑜有些不明就里,只不过还是听了“师姐”的话。

    他们两人同时拜师,没有长幼之分。只不过梁微一直让他叫师姐,石长瑜在武力逼迫下也只能妥协。

    一行四人,不算千奇百怪,只是各有各的愁绪。

    往后路程,四人刻意加快脚步,也是在这天堪堪日落前,四人赶到了迟山镇。

    迟山镇其实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驿城,也就是供过路人有个停歇休憩的地方。

    不过地方虽然小,但远远出乎了四人的意料。

    城中各种铺子馆阁应有尽有,无论是酒楼客栈,还是秦楼楚馆,衣食住行,消遣娱乐一样不差。

    四人赶到迟山镇不久后夜色就上来了,不大的小镇晚上却热闹非凡。

    四人沿着街道走了许久才在路尽头的街角处找到一家平价客栈,客栈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刚打算打烊便遇上了沈况四人,他满脸笑意的将沈况几人迎进了客栈。

    四人还是老样子,三间房,连在一起。

    恰好客栈里的客房还多,所以他们选了沿街处相连的三间客房。

    掌柜的将一切安排好后让伙计继续在堂里等着,自己则回房休息去了。

    四人赶了一路都还没有吃饭,回房前沈况笑着说今晚请夏修他们吃饭。

    石长瑜和梁微还是跟着师兄的意思来。

    与沈况愈渐熟悉后,夏修也不再和沈况客气,笑着应了下。

    四人回房简单休整过后,在楼下大堂齐聚一同离开了客栈。

    小小的迟山镇,繁华程度比一般的小城还要高。

    四人走在街上,两旁灯火通明,偶尔还能见到几个醉汉瘫倒在路边,一身酒气冲天。

    路过青楼时,石长瑜和梁微都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往那边看。可耳朵是堵不住的,楼里姑娘们的调笑声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很是不好意思。

    为了不让夏修有太大负担,沈况没有选价格最贵的酒楼,只找了间合适的。

    他们四人吃饭都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所以在酒楼一楼随意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晚间这会儿,酒楼生意很好,楼里各种谈话声不绝于耳。

    夏修说什么也不愿点菜,所以沈况只好自己点了几道还算不错的菜,顺便要了一壶酒。

    坐在沈况他们不远处的一桌六人围着方桌边吃边谈论的兴致高昂,沈况好奇,不免也听了听。

    “哎,哥几个最近听没听说北魏那边的动静?”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兴冲冲的开口道。

    他说完,座中其余人立马附和道:“鲁大哥,北魏发生什么大事了?”

    彪形大汉见所有人都不知道,便娓娓抛出了个重磅消息:“前不久,北魏那老皇帝元洪驾崩了。”

    这一句话直接将座中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皇帝驾崩?如此突然?

    很快有人接过话道:“怪不得最近咱们这边有屯兵长江沿岸的迹象,难道是打算再来一次北伐?”

    此人话一出,其他人难免想起大梁之前的几次北伐,劳民伤财不说,皆无功而返。

    彪形大汉也知道座中其余人的想法,所以解释道:“哥几个有所不知,那老皇帝死前迟迟没有立太子,本来朝堂上下都以为那大皇子元稹胜算最大,可谁曾想老皇帝最终立遗诏竟是传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元恪。所以现在北魏朝堂上下正乱,洛阳城里怕是已经山雨欲来了,所以咱们这回出兵定然不会再无功而返了。”

    酒桌上谈话内容向来都是

    越谈越大,所以一桌六人沿着此话题谈论不停。

    这边,夏修分明也听到了那彪形大汉的话,他见沈况也有兴趣,便提了一句道:“姜兄可知道这些秘闻?”

    沈况摇了摇头,他自是没有道明。

    “北魏离着这边太远,若不是刻意打听很难知道这些事。”

    沈况说完,夏修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那倒也是,不过不瞒姜兄你说,我还真知道一些内幕?”

    这一回,不仅是沈况疑问,就连石长瑜和梁微两人也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夏修见师弟师妹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没好气道:“师兄我虽然也不怎么下山,但知道的难道不比你们多?”

    梁微白了师兄一眼,石长瑜则一脸看戏的样子。

    夏修笑道:“我也是路上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北魏离咱们大梁最近的秋落城里的那位柱国将军府独孤崇也去了洛阳。”

    沈况听到夏修提起独孤崇,便好奇问道:“他是勤王去了?”

    夏修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时候离开驻地回京意图已然明显,我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北伐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谈话间,沈况先前点的几道菜和一壶酒也陆续上来了。

    石长瑜和梁微食指大动,夏修也主动给沈况倒了一杯酒后道:“喝一个。”

    沈况点的都算是硬菜,便是小姑娘梁微都多吃了两口,以前在山上吃顿肉可不容易。

    几人吃了没多久,另一桌的那几位客人换了话题又聊到了大梁这边的事。

    “听说钦差大人已经到了甘遂城了。”

    “可不是,就是专门下来调查最近人口失踪问题的。咱们潮平郡这两年屡有这种事情发生,闹得人心惶惶。”

    “兄弟几个可知道这一次下来的是哪位大人?”

    “听说是那位秦朗秦大人。”

    “那位直言死谏的秦朗?”

    “对就是他。”

    “那看来这件事一定能有个结果了?”

    “哈哈哈,文判官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听到几人在谈论人口失踪的问题,沈况顺势对夏修问道:“夏兄可知道那人口失踪一事?”

    夏修闻言先是喝完杯中酒后才道:“这两年常有听说,不过都在潮平郡这边,我们师门所在的春江郡倒是没听过。潮平郡这边还挺严重的,钦差下来了不止一个,但每一次都没有一个结果。不过这次来的是秦郎秦大人,那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沈况奥了一声,大概了解了一点。

    再联系之前马诚的那些话,看来人口失踪一事的重灾区就在这潮平郡。

    梁微下意识地有注意沈况神色上的变化,她发现沈况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忽而想起昨晚沈况解决的那些黑衣人。

    那边六人谈论声音很大,不过说的都是沈况乐于知道的事情,所以沈况并不觉得吵。

    这边,四人吃地都极为畅快,酒足饭饱之后,四人打道回了客栈。

第两百五十二章 远行甘遂城

    回来路上,沈况顺道买了一副南梁的地图。

    地图夏修也有一个,不过是他当初带着师弟师妹下山时他师父在羊皮纸上随意画的一张草图。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四人如今所在的潮平郡以及夏修师门所在的春江郡都在大梁最北边,毗邻长江,一江之隔便是北魏。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齐云山则远在大梁中部腹地的庆徽郡,与潮平郡中间还隔着南扬郡和临遥郡,离着当下他们所在的迟山镇更是有千里之遥。

    沈况估摸着,以当下的脚力他们能堪堪赶在淮江小世界开放前抵达齐云山。

    过了迟山镇后短途内不会再有任何大型城镇,一直到数百里之外才会有一座大城,甘遂城,也是潮平郡的郡城。

    路上,沈况向夏修询问关于甘遂城的风土人情。

    夏修尴尬的笑了笑,因为他也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甘遂城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北方重城,所以很不一般,至于其他那都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上不得台面。

    四人回到客栈后各自回了房间,沈况洗漱过后还是老样子,在床上静心打坐。

    时间已至十一月,今年的年节沈况很可能要在路上度过了。

    第二天清晨,沈况是被街上的声音给吵醒的。

    太阳还没升起,沿街边就已经汇集了满满的小摊贩,市井吵嚷沈况越听越喜欢,所以不觉得被吵醒如何如何。

    沈况在窗户前站了片刻,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市井烟火不尽相同,但这里没有故乡的感觉。

    片刻后,沈况回到床上打坐,迎接那一丝东来紫气。

    修练完也洗漱完,沈况清清爽爽的下楼去了。

    节气已至冬季,今日的气温就很低,不过对于沈况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

    沈况下楼的时候,小姑娘梁微已经在一楼大堂等着了。

    她看到沈况的时候礼貌的叫了一句姜疑师兄,这称呼还是夏修让梁微和石长瑜叫的,既不太过亲近也不显得生分。

    沈况闻言笑着朝梁微挥了挥手道:“早啊。”

    梁微回道:“师兄和长瑜都还没有下来,姜疑师兄,我们可能要稍等片刻。”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在梁微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早起的客栈伙计当下正在细心擦拭大堂内桌椅板凳,那位精明的中年掌柜则还没起。

    沈况坐下后,他和梁微就都没有再开口,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另一个则觉得不需要说什么。

    片刻后,梁微像是鼓足了勇气,看向沈况开口道:“姜疑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自顾自闭着眼静心的沈况闻言缓缓睁开眼,他偏过头看向梁微缓缓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道就告诉你。”

    梁微道:“姜疑师兄你的修为是不是比夏师兄还要高?高很多很多那种?”

    沈况闻言笑了笑,他知道梁微早晚都会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沈况并没有一口承认,而是反问道:“是从前天晚上的那件事猜出来的?”

    梁微点了点头:“那几个人夏师兄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

    沈况笑道:“对你师兄这么没信心?”

    说到这里,梁微也笑道:“师父说师兄万象境的瓶颈太深,一时半会儿都打不破,所以师兄的本事我和长瑜都知道。”

    沈况笑了笑,夏修他们师兄妹三人也是有趣。

    梁微说完看向沈况,等着沈况的回答。

    沈况见状缓缓笑道:“你猜的没错,我已经是归元境了。所以以后路上碰到坏人不用怕,有我和你师兄在,你们只管趁机磨练自己。”

    像是解开心中疑惑的梁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家的思绪往往不会长久。

    两人说完没多久,夏修和石长瑜就从楼上下来了。看见沈况和师妹已经等在一楼了,夏修厚着脸皮笑道:“长瑜这小子赖床,睡过了,睡过了。”

    石长瑜闻言白了师兄一眼,师兄睁着眼说瞎话,一点也不含糊。

    不过这样的小事自然没人追究,就连梁微也只是说了师兄一句回头告诉师父就结束了这件事。

    离开客栈后,一行四人迎着朝阳又踏上了行程。

    与夏修他们愈渐熟络后,沈况慢慢发现夏修真的很对他的胃口,二人已隐隐有勾肩搭背之势。

    离开迟山镇后一行人走过官道也踏过山野,就是再没碰到什么大的城镇,偶有路过几座山庄,那些村民对他们这些外乡人也提防的紧。

    沈况他们也都清楚,村民肯定是在提防那些绑架的人。

    就这样,四人不急不缓慢走了五天,终于在五日后的晌午赶到了甘遂城外。

    甘遂城高大的城墙坚实宏伟,远远看去如一睹厚墙矗立在旷野上。

    他么四人都是第一次来,难免被这一幕惊艳到了。

    即便见识过秋落城、康竹城那样大城的沈况在看到甘遂城后也不得不感叹他的雄伟。

    让四人有些奇怪的是,入城检查严格的有些过分。

    沈况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从排队的其他人口中才知道,原来是那位钦差秦大人就要赶到甘遂城了,可即便这样,沈况还是觉得不用把他们这些江湖人单拎出来像防强盗一样防着。

    在经过一番仔细到令人发指的检查后,四人终于进了甘遂城。

    入城之后,也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夏修对沈况道:“沈兄,我感觉甘遂城里的情况可能不止这么简单。”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道:“夏兄还记得迟山镇里那些人说的话吗?这位秦大人既然铁面无私,秉公执法,我觉得可能是有人要刺杀于他,所以才对江湖人这般严格。”

    夏修闻言赞同道:“那我们不能在次久留,过了今晚我们尽快离开,这种事牵扯到身上就不容易脱开了。”

    沈况也深以为意。

    抛开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不谈,甘遂城的热闹还是深深吸引了四人。这是独属于大城市的繁华,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石长瑜入城后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冬日午后的太阳尤为温暖,时日还早四人也不着急找客栈,所以就沿着街道边走边逛。

    街边还偶有几个小摊停留,沈况看到其中一个小摊上,孙子和爷爷都蹲在路边眼巴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爷孙两卖的

    像是一些山上的猎获和一些野果,看样子今天还没开张。

    四人越发走近,小孩子也注意到了沈况。

    小孩的视线一直在沈况身上没离开过,满心的希冀。

    沈况边走边看,走到摊子前停步缓缓蹲了下来。

    老者见沈况要买东西便急忙笑着给沈况介绍道:“公子您想要点什么?我这些猎物都是昨日在山上打到的,还新鲜。这些果子也都是山中特产,味道很好,您要不先拿一个尝尝。”

    老者卖力的给沈况推荐,他说完沈况笑着捻起一颗果子尝了尝,甘甜可口。

    寒冬腊月还能摘到这种果子不算容易,所以沈况道:“老人家您把这些果子都给我包起来,我们是赶路人这些猎获要了没用。”

    虽然沈况只要了这些果子,但老人家依旧眉开眼笑的替沈况包好。

    “客人眼光好,十冬腊月山里的野果味道都不会差,这些落了霜的就更甜了。公子您拿好,一共半两银子。”老者边说边给沈况包好了。

    沈况闻言从怀里拿出一碎银子递了过去。

    一旁的小孙子见爷爷收到钱,有些如释重负的站起身前后走了两步。

    沈况拿过果子后,也没有太多寒暄,笑着离开了。

    自始至终,夏修三人都没有开口。

    一直到走远后,夏修接过沈况递过来的果子尝了尝才道:“沈兄你这般走江湖,没点钱财傍身走不远。”

    沈况知道夏修的意思,所以笑道:“我是多看了那孩子两眼才决定的,不过这果子味道不错,买卖不亏。”

    有些人的道理有些人的性子往往会在这些小事中展露无遗,观察细致的梁微和石长瑜都注意到了沈况的这些细微动作,梁微觉得沈况与他心中原本的那个大侠形象越来越不一样,越来越背道而驰,但梁微心里却还觉得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如此四人又走过几条街道后,在一条满是客栈的街道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就住下了。

    大城里面的客栈价格不便宜,可把夏修看的一阵心疼,只能多吃几个果子聊表宽慰。

    回房前沈况和夏修说他下午会出门买些东西,夏修则因为甘遂城不知名的缘故不敢带师弟师妹出去瞎逛所以就让沈况一个人小心点。

    甘遂城城门外的官道上,一队车队缓缓走着。

    官居大梁观华殿大学士的秦朗秘密抵达了甘遂城,随行队伍不大且此次的主人公其实并不是他秦朗。

    队伍后方车轿内,一名身披貂裘内里搭着淡绿色锦裙的女子缓缓拉开门帘看了眼车外景象,一路颠簸终于快到甘遂城了。

    这一队伍中,车轿只有两架,一个是秦朗坐的,另一个就是这名女子坐的。

    车轿周围都是随行护卫,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且都配有长刀,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卫队。

    秦朗从怀中拿出一枚铜制令牌而后对着车轿外喊了一句:“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知潮平郡郡守贺连云,就说长乐公主到了。”

    秦朗话毕,最前方的一名护卫高声回道:“是!”

    此人得令后,接过秦朗的令牌,先队伍一步朝着甘遂城去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钦差

    夏修三人在客栈安顿下来后就没有再离开,午饭也是在房间里简单解决的。

    沈况离开客栈前给夏修打了个招呼,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夏修笑着说暂时没什么需要的。

    包袱和酒葫沈况都放在了客栈房间里,他只佩戴了幽牙。一人一剑,身在异国他乡也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并不需要更改容貌。

    大概是因为已经知道钦差大人即将来甘遂城,所以甘遂城城防一事也跟着严格了不少,走了短短一路沈况已经看到两批巡逻小队了。

    看到佩剑的沈况,那些巡逻士兵难免会多看几眼,瞧着他不像是什么恶人后,也才收回视线。

    沈况的相貌有一点好,温文尔雅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

    其实沈况还是对于马诚说的那件事耿耿于怀,所以心有牵挂的沈况到了甘遂城后想顺便了解一些消息,不论能不能救人,沈况觉得总之是该做些什么的。

    午后这会儿,街上行人不多。

    天气寒冷,人们要么选择窝在家里,要么会聚集在茶楼酒馆或是坊间勾栏消遣娱乐。

    沈况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一阵后,在路过一条遍地是勾栏酒楼的街道时迎面遇上了一个牵马的刀客。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窄袖骑装,腰佩长刀,看样子像是个赶路人。

    即便隔着距离,即便街上还有行人,但本能的直觉使得两人都下意识地锁定了对方。

    沈况的视线只在那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神色依旧。

    虽然只是短暂的打量,但也足以让沈况知道此人的不一般。

    对面那人的反应与沈况如出一辙,大概是出于本能的警惕,让他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竟有几分莫名的危险。

    两人缓缓走近,而后擦身而过,一切如常。

    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秦朗的令牌先一步进城的那名护卫。他与沈况擦身走过后鬼使神差又特意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相信的自己的直觉不会错,所以心中也下意识记住了这个年轻人。

    相比之下沈况倒是没这么多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底细,一个不到三十的归元静初期,也算是个高手。

    稍微转换下思考方向再根据对方装束沈况大致猜到此人像是某人的护卫,而能有如此高手作为护卫的人其身份也一定不低,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只闻其名的钦差大人秦朗。

    沈况微微一笑,不知道算是好运,还是说这件事自己逃不开。

    沈况很快就将这些思绪抛在了脑后,不该想的他暂时不愿多想。

    在街上看了一圈后,沈况在街头一家半露天的茶馆前停了下来,他走进茶馆就地找了个靠近路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会儿,三三两两喝茶的人不少,不过没有像沈况这样一个人来的。

    一壶热茶,外加两三样点心,在温暖的阳光下坐他个小半个下午,说不尽的惬意。

    茶馆比之酒楼安静了不少,大家喝茶吃点心,偶有闲聊声音也不会太大。

    在茶馆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后,一名

    说书先生模样的老者手拿折扇和一块醒目缓缓走上了大堂最里面的台子。

    想来这地儿就是店家特意给这说书人准备的,可以多吸引几位客人。

    老人走上台后,台下原本喝茶谈心的客人都投去目光,有些熟络的还笑着与老人打招呼,看样子老人在这里名气不小。

    老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醒目一拍,且听他娓娓道来。

    沈况对听说书没什么兴趣,但周围的那些客人显然兴趣很大,而且这会儿倒茶的伙计也都多了不少。

    沈况偶尔听一句老人说的故事,不过大多时候他都在看街外。

    原本以为此地人多嘴杂可以听到些他想知道的消息,可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沈况索性也就打算安静的喝杯茶了。

    ————

    潮平郡太守贺连云在收到长乐公主与钦差大人秦朗即将赶到甘遂城的时候,冷不丁的吓出了一声冷汗。

    秦朗的到来还有据可循,但长乐公主为何会在此时亲临甘遂城?难不成陛下对于潮平郡一事也开始不满了?

    贺连云不敢多想,收到消息后他就打算亲自去城门口接驾,不过被那护卫以不宜宣扬的理由挡下来了,最后他便只能在郡衙里干等。

    贺连云本还想从这名护卫空中套些有用的话,但看到护卫手里的那枚令牌,他又偃旗息鼓,害怕自己会画蛇添足。

    城门口的守城卫队也已经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有大人物即将要来的消息,来送信的那人说是郡守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所以心思活络的卫队领头便从侧面打听了两句来人的身份。

    送信那人摇头不说,但卫队领头已经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当他带着一队手下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车架时就知道是上头的大人来了,他随即吩咐手下立刻将闲杂人等清到道路两旁给大人们留出进城的道路。

    看着人数、仪仗都不大车队车队,卫队领头开始怀疑送信人的准确性。这样的会是什么大人物?

    车队到达甘遂城后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停在了城门外。

    卫队领头见状本想上前迎接顺便询问一番,可不曾想车队走在最前方的一名护卫下马走上前来对他们喊道:“秦大人有令,让百姓依照原先次序继续进城,我们也会排队入城。”

    护卫说完,也不管领头的回答,径直返回。

    城门口的几名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看向领头。

    领头士兵看这名护卫的话不似作假,心中权衡一番之后还是遵从了命令让原先排队的人继续进城。

    一直等到秦朗的马车走到城门前,这名卫兵领头才走上前单膝跪地恭声道:“小人吴起拜见大人。郡守大人已经吩咐我等让我等接到您的时候说一声,已在城中醉云楼备好酒席给您接风洗尘。”

    坐在车厢里的秦朗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催促马车继续前进。

    没有得到回应的吴起不敢有什么怨言,他带着几名兄弟让路靠边。

    吴起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位大人的身份,之后当他看到队

    伍紧随其后还有另一辆马车的时候,心中的好奇便愈发深了。

    站在吴起身后的其中一人道:“吴队,您知道后面那个马车里坐的是哪位大人物吗?”

    吴起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一直到秦朗一行人确实走远,他才没好气的给这小子一个结实的板栗,他道:“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什么样的事都敢打听。”

    问话人冷不丁被打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知道车轿里的两人身份不一般。

    吴起话虽然那么说,但他还是怕兄弟几个一个不小心招来祸事所以又叮嘱道:“别说我没提前通知你们,单单那位大人对我们的态度,就说明咱们甘遂城往后不会太平。咱们这样的小卒子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记住,能不知道就别知道,这样的事知道多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他几人也都是老兵油子,知道吴起话的轻重,所以赶忙应了下来。

    茶馆里的沈况在慢慢悠悠喝完一壶茶水后,忽而听到后方街角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声音不大。

    不过慢慢的,声音越来越靠近。

    原本聚精会神听书的客人也都听到了声响,台上老人闻声打算等声响过去之后再继续说,台下有些脾气不好的客人为此甚至已经骂上了。

    不多时,秦朗的车队进入了众人视野。

    便是从居前的两名护卫身上,有眼力见的人也能察觉到这群人的不一般,所以一众人在没了之前的气势。

    而沈况更是发现,那些马上随行护卫的打扮分明与他先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一样。想到这里,沈况若有所思地看向居中两个车轿,看来除了秦朗之外还有另一位大人物。

    沈况的视线慢慢后移,但很快就被隐藏在后一辆车周围的四名高手所吸引。

    那四人隐藏在随行护卫中,一般人发现不了。

    而当沈况视线望过去的时候,那四人也都猛然皱起眉头寻找那一丝不同的感觉来源。

    他们在四下打量,直到看到茶馆边一个自顾自低头喝茶的年轻人时心中才有了一个不算定数的定数。

    四人视线齐齐落在沈况身后,但身后又各自收回相互交换了眼神,他们明显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诧异。

    而在确定那年轻人没什么动作后,四人这才稍稍放心,却也不敢完全松懈。

    他们四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保护长乐公主的安全,此行凶险,往后只会更加凶险,当下的这件事也算给他们提了个醒。

    兀自喝茶的沈况自然感受到了四人的视线,他觉得好笑,为什么自己坐在人群中,真气也没有外散却依旧能吸引强者的注意。

    直到车队缓缓走过,沈况才抬头看了一眼一行人远去的身影。

    他敢肯定居前的那辆马车里才是秦朗,但紧随其后的那辆马车竟是有四名宗师境高手护卫,说明此人身份犹在从二品的观华殿大学士之上。

    念及此,沈况笑了笑。

    大概可以锁定到一小部分的人身上,但不论是谁也都说明朝廷对于潮平郡的事很看重,这是好事。

第两百五十四章 他乡遇故人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沈况都是在那间茶馆里度过的,不知道是不是沈况的错觉,他总觉得说书老人后面的书说的极有意思。

    其实在看到秦朗和那位不知名大人的车轿后,沈况对于人口贩卖一事心中就有了定数。

    晚饭沈况在街边随便吃了一口,等到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月色已经上来了。

    下午的时候夏修过来找过沈况好几次,他有些担心沈况,想知道沈况有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晚上这会儿看到沈况安然返回,夏修也才放下心来。

    其实夏修也不是担心沈况的安全,他知道沈况的修为比他高,所以他更多的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在关心沈况,说到底沈况在他眼里和师弟师妹差不多。

    看到夏修的时候,沈况笑问要不要一起小酌一杯。

    夏修笑道:“大晚上的喝什么酒,等下次有了开心事的时候再喝。”

    沈况闻言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夏修一眼,心中狐疑,怎么?换了性子了?

    不过很快,沈况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他看到梁微从夏修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沈况笑着与梁微打招呼,而梁微看向沈况的眼神则多有些幽怨,好似他会把他的夏师兄带坏一样。

    闲聊了几句后,沈况和夏修、梁微告辞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关上门,又是一个人的世界。

    今夜月色明亮,几缕月辉顺着窗棂洒在房间里。

    沈况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抬头仰望天上明月。月亮周遭还有乌云环绕,看来月光能洒下也是偶然。

    离家已有些时日,沈况本想给时雨、南乔还有林晚照她们各自写一封信,只是想到不太可能寄到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一晚,沈况久久没有入睡,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有些愁绪上来,久久挥之不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本打算入睡的沈况忽而察觉到屋顶上有细微动静传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况下意识拿起幽牙警惕了起来。

    片刻后,待屋顶动静停了,沈况顺着窗户缓缓爬上楼顶,顺着已经变得昏暗的月光,沈况依稀看到不远处几道黑衣身影正穿梭于屋墙之上。

    另一边的房间里,夏修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屋顶上的动静。

    只不过等夏修下定决心准备上屋顶看一眼的时候,沈况以及那几名黑衣人都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石长瑜和他在一起所以不用担心,夏修后来先去敲了师妹梁微的门,待知道一切安全后他又去敲了沈况的门。

    其实,他不愿意敲的。

    心中念头作祟,夏修也不知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不过最终夏修还是敲响了沈况的房门,敲了几声,无人应答,预料之内。

    夏修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打开的窗户,房间里哪还有沈况的身影。

    夏修的老实本分从来都不会和傻这个字沾边,稳扎稳打的夏修只是不显得那么惹眼,其实论天赋论心性,他也是佼佼者。

    夏修在沈况房间里坐了片刻才离开,这个在他眼里什么都好的姜兄弟也不知有过什么经历才最是见不得旁人的苦难。

    双马帮的那件事师妹后来也告诉了他,夏修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与他预想的差不多

    夏修有这些心思自然不是怕沈况的行为会牵扯到他们,其实他也很想管管。但如今他的任务是保护师弟师妹的安全,行侠仗义的事有沈况在他反而不会有心理负担。

    虽然与沈况相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夏修已能笃定沈况是个可以交心的兄弟。

    夏修离开沈况房间,又带上房门。

    他希望姜兄弟可以一直行侠仗义,也希望他一切顺利。

    沈况后来一直悄悄跟在那几名黑衣人身后,对方人数不多,只有五人,但能看的出来五人修为都极高。

    也因为对方修为太高,所以沈况不敢跟的太紧,他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不至于跟丢也不会被发现。

    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五人中的四个都是以护卫身份在护卫另外一人身边,从他们五人所处的位置就能看得出来,不过沈况可以确定这四名高手不是下午的那四人。

    如此算来,甘遂城已经聚集了八名宗师境高手,而还有很多人尚还隐藏在暗处。

    事情已越来越不简单。

    五人有着明确的目的地,他们穿梭于屋墙之间良久后,一同落在了一处远远看上去很冷清的宅子外。

    紧跟在后的沈况在确定他们消失的位置后没有立刻跟过去,而是在暗处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安全后才跟上。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应当是甘遂城的富庶区域,座落的都是各种大宅子。

    如今夜已深,周遭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

    沈况蹑手蹑脚的跳下围墙后落在了一条前后贯通的巷子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况落下来之后他就立刻心觉不妙,似乎还是棋差一招被算计了。

    很快,一道女子声音从巷子另一边传来。“阁下跟随我们一路是有事要与我谈?”

    沈况闻言心中立刻警惕,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一名身着黑衣且连脸上都覆了黑纱的女子从巷子口走出,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

    而在巷子的另一边,另外两人也缓缓走出,彻底堵死了沈况逃跑的退路。

    黑衣女子开口后,沈况忽而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当下时刻容不得他分心想其它。

    沈况径直看去,月光暗淡,但依稀还能与那位黑衣女子有转瞬的眼神交流。

    黑衣女子见沈况久久不回答顿时也没了耐心冷声道:“阁下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不算过去。”

    女子说完,沈况淡淡道:“姑娘不必警惕,也不必多想。我只是被你们之前的动静惊到所以才跟过来看看,我没有恶意。”

    听到沈况终于开口,黑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这声音她亦是觉得熟悉。

    片刻后,沈况也迟迟不见黑衣女子回答所以又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开,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你们忙。”

    没有接到准许,其他四人自然不会看着沈况离开,四人不约而同地前进一步,意思再明朗不过。

    沈况见状便也停了动作,四位宗师境,他半点胜算没有。

    黑衣女子收回思绪,刹那间,有那么一丝月光打在了沈况的脸上,恰好被她看到。

    女子黑纱下的精巧脸蛋展颜一笑,看来她没有猜错。

    黑衣女子缓缓朝着沈况走来

    ,四名护卫则得了命令都没有跟上。

    沈况见状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黑衣女子在离沈况还有不到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相对站着,本来还算别有一番韵味地状态被沈况握剑抬手的动作打乱了。

    对方淡然,沈况可不敢有丝毫放松。

    沈况握着不曾出鞘的幽牙对那黑衣女子道:“姑娘。”

    黑衣女子闻言笑了笑:“你知道甘遂城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知道有多少人来这里凑热闹?”

    她话音刚落不待沈况回答又继续道:“如今的情况可不是什么你都能插一脚的,若是碰到个不讲理的,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黑衣女子说完,沈况倒是放松了警惕,这意思看来她愿意讲理。

    由此,沈况便也多嘴了一句道:“姑娘也是冲着钦差大人秦朗来的?”

    也字自然是沈况特意用的,他在赌,赌对方不是大梁朝廷的人。

    黑衣女子闻言并不答话只是笑道:“不过你这把剑倒是不错,百剑榜上排名第七的幽牙,原来你是北魏东海沈家后人。”

    黑衣女子说及此时声音淡然,就像是说了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

    但仅仅是这一刻沈况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对方只是随意一眼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比她身边有四名宗师境护卫更让人畏惧。

    片刻后,沈况看着黑衣女子沉声道:“既然阁下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还愿意与我多说,难不成是想与我谈生意?”

    黑衣女子又笑道:“生意?倒是想做,只不过看沈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

    对于眼前的黑衣女子,沈况从一开始的熟悉、好奇到现在的警惕,一个能一下子猜出他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简单。

    看到沈况极为警惕的样子,黑衣女子又是莞尔一笑。

    沈况拒绝道:“我这个人穷,没什么好生意可以做,所以姑娘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我们就此别过,总好过大打出手,这样也是耽误你们的事。”

    沈况的话虽然说的随意,但他握剑的手却越发紧了。

    很明显,他在时刻准备着。

    黑衣女子欲继续向前走两步,沈况想阻拦但她却是不管。

    一直到两人只剩一丈距离的时候,黑衣女子才停下脚步,而后她当着沈况的面摘下黑纱。

    沈况看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皱着眉头道:“宋宛?”

    宋宛见状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会在这里见到我?”

    沈况缓缓收起剑道:“的确很奇怪。不过只要不是针对我来的,那我就不想掺和。”

    看到沈况收剑的举动宋宛也知道他对自己没了提防,她双手背在后本想再向前走两步但被沈况抬手阻挡。

    “宋天司,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宋宛的年纪与沈况相仿而且她有着比沈况还要残酷的从前,而在见过的所有同辈人中也只有沈况让她刮目相看。

    宋宛闻言这也才没有再继续前进,她看着沈况道:“我们监天司守信,既然你已经来了南梁我们就不会再为难你。”

    宋宛话说到一半停下,她自然有吊沈况胃口的意思,只不过沈况不吃这一套。

第两百五十五章 怕死还是要死

    站在巷口两边的四人中只有严道济见过沈况,其余三人都是第一次跟随宋宛来南梁执行任务,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大魏江湖名气极大的年轻人。

    他们自然都听说过沈况的大名,只不过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

    平淡,不惊艳。

    站在巷子另一边的两人低声交换言语,其中一人轻声道:“这年轻人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与他并排站着的另外一人看着不远处的沈况缓缓笑道:“正因为没什么特别才正是最特别的地方。”

    他说完,问话那人自嘲一笑。

    一语双关却也意思明显,就像人一样,你一眼看得明白却说不清,一样看得清又说不明白。

    普通吗?自然不是。特别吗?也就那样。

    可往往一个也就那样就够了。

    自从沈况知道对方身份且是宋宛后,他就没了继续与她闲话的兴趣,他对监天司甚至对宋宛都没什么好感可言。

    沈况看着宋宛缓缓道:“我其实对宋天司此来甘遂城的目的一点也不好奇,所以我以为我们就此别过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宋宛闻言却是笑道:“但我想你会对大魏的局势,对楼外楼,对宇文家甚至是独孤家的选择感兴趣。沈况,其实我们也算不上仇人。”

    沈况淡然一笑:“仇人?犯不上,没必要。”

    “大魏局势如何无须我操心,宇文家和独孤家如何选择,楼外楼又如何站队更和我没关系。他们不会因为我感兴趣而改变,我也相信他们会审时度势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只要你们监天司不横插一脚。”

    对于沈况指桑骂桑的直白言语,宋宛也没有生气,沈况会有怨言甚至有仇恨都再正常不过。

    宋宛道:“你应当知道我们监天司和楼外楼如今是盟友。”

    宋宛说完,沈况直至看着他并给有接话。

    沈况虽然不说但宋宛也能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道:“沈况,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潮平郡,如今这里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一场康竹城的围杀。如果跟过来的人不是你,现在他已经死了。据我所知甘遂城如今最少聚集了四波人马,其中两拨你也知道,而另外两波则是针对秦朗背后之人,图谋很大。”

    虽然宋宛没有明确说清楚事情缘由,但沈况心中已然有了判断,甘遂城的水浑的厉害。

    得了宋宛的提醒,沈况也不吝谢道:“多谢宋天司提醒,我本来也没打算在此地久留。”

    宋宛笑着回道:“沈况,怎么说我们也算同乡,在这异乡你我大可放下戒备。”

    沈况闻言笑着拒绝:“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不做仇人已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宋天司我们还是就此别过为好。”

    一个径直走,一个不挽留。

    沈况三两个起落就离开了巷子,宋宛看着闪身离开的沈况,心中忽而泛起一句话,当时少年今犹此,不是未变,恰是全变。

    一直等在巷子两边的严道济四人在沈况离开后也都聚集到宋宛身边,严道济察觉到了宋宛心境上的细微波动,他抬头看了眼夜色里已然没了的那道身影,有些想说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不

    过片刻,宋宛收拾好那些复杂心绪,与其余四人一同离开了巷子。

    返回客栈的沈况后躺在床上,漆黑的房间里他借着微弱光亮看着床榻顶部,冥冥中心中总是无法平静。

    甘遂城的另一边,醉云楼七楼上的最大包厢里,极大厢房中的一方圆桌上,真正有资格上桌的人只有四人,其余都是随侍下人。

    潮平郡太守贺连云和典签(类似于如今的纪委,没什么实权,不过直属于皇帝)方茂虽然上了桌但总觉得坐立难安,特别是钦差秦大人还不怎么开口,更让他们心虚。

    贺连云和方茂一个坐在了桌子右侧,另一个则坐在了最下方。

    坐在正上方主位的自然就是长乐公主,贺连云和方茂都对她知晓不多,只知道长乐公主闺名萧湘。

    坐在最下方的典签方茂一直在留意贺连云的反应,两人同气连枝一损俱损,如今看样子这位钦差不似之前的那些,就是不知道能否用同样的方法摆平。

    气氛冷清了许久后,贺连云觉得再这么坐下去也不算事,所以他硬着头皮端起酒杯起身对秦朗恭声道:“秦大人,您与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卑职敬您一杯。”

    仕途起起落落,已年过五旬的秦朗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肮脏事没见过,所以他只是瞧了眼贺连云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贺连云端酒起身后,秦朗也没有故意让他难堪。不过他没有起身,只是端酒随手示意了一下后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连云见状也急忙喝完杯中酒。

    看着喝完酒缓缓坐下的贺连云秦朗开口道:“贺大人,方大人。”

    “卑职在。”两人立刻回应道。

    “二位大人也都知晓我此来所谓何事,陛下对于潮平郡人口失踪一事极为重视,久久无法解决更是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这件事二位大人都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秦朗稍稍停顿看了眼贺连云和方茂的反应,很快他又继续道:“不过既然陛下派我来了这里全权处理此事,那我定然不能再辜负圣意。往后时日还望二位大人可以多多配合,我们齐心争取早已解决此事。我秦朗为官三十载,大大小小的案子处理过不计其数,我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任坏人,二位大人不用担心。”

    也都是官场老人的贺连云和方茂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秦朗哪还不知道他的话就是特意说给他们听的,潮平郡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敢不敢管又如何真正管的事。

    贺连云和方茂相视一眼,知道此事不是他们可以摆平的了。

    秦朗说完片刻后,他稍稍看了萧湘一眼又对贺连云和方茂道:“长乐公主此来甘遂城的消息还希望两位大人不要泄露出去,事关重大且还涉及公主安危,此事比人口失踪一事还要重要百倍,所以两位大人万不能有半点马虎。”

    秦朗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贺连云和方茂听完急忙起身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坐在主位上的萧湘见状一边吩咐他们坐下,一边缓缓道:“有劳两位大人了。”

    贺连云闻言急忙回道:“下官职责所在,公主言重了。”

    一顿简单的接风宴不说吃的剑

    拔弩张但也气氛冷冽。

    吃完饭后,秦朗和长乐公主萧湘返回了早已安排好的别院。

    贺连云和方茂之后都没有各自回府,而是不约而同回了郡衙。

    偌大的衙门当下就只有贺连云和方茂两人,两位一郡的一二把手毫无顾忌的席地坐在廊道栏杆边。

    看着中庭内洒下的月光,方茂愁道:“贺大人,此事......”

    贺连云闻言道:“一个秦朗已经不好处理,又来了个长乐公主,难道那位是不打算保我们了?”

    方茂有些讶异地看向贺连云,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们替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有那么多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不敢这般鱼死网破的,不敢的。”

    听着方茂甚至有些滑稽的言语,贺连云冷笑一声道:“方大人,你我都不是第一天进官场了,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吗?哪里会有一天轮到狗反过来以咬不咬人威胁主人?”

    方茂哀叹一声,自欺欺人也好,临时诵经也罢,总不能这般坐视不理。

    “贺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且不说长乐公主此行的目的,单单一个秦朗就已经打算与我们死磕到底了。”

    相比于方茂的紧张,贺连云则更沉得住气一些,他目视前方眼中陡然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没道理你我能杀,他一个秦朗就不能死了?若是早晚都得死,拉几个做垫背咱也不亏。”

    方茂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贺连云,此刻贺连云的眼神阴翳,他甚至有些不认识了。

    贺连云没去管方茂的惊讶,只是淡淡道:“还是老样子,先通知上头的人,我们不要自乱阵脚。至于长乐公主的目的,他们要久居在此,我们早晚会知道。”

    贺连云说完,见方茂依旧泄气便转而笑道:“方大人,既然早知走的路是死路,如今还怕什么死路一条?”

    方茂自嘲笑道:“我没有贺大人那般大度,我怕死。”

    贺连云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怕死?怕死难道就真的不用死了吗?

    与沈况分别后,宋宛带着四人来到了秦朗一行人下榻的别院,他们此来南梁的目的其实是长乐公主萧湘,不是刺杀而是谈论双方罢手言和的条件。

    秦朗和萧湘也早就等在了别院里,偌大的客厅里,左右两边各自坐着萧湘、秦朗和宋宛、严道济。

    萧湘早就收到消息知道宋宛的身份,所以开门见山道:“大魏皇帝派你来,你的话真的可以算得了数?”

    萧湘作为南梁唯一可以参与朝政的公主有此话不是轻言也不是戏弄,双份身份差距悬殊,有此问再正常不过。

    宋宛闻言并不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她只是淡淡道:“长乐公主不知晓情有可原,我想秦大人应该不会做此想。”

    萧湘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秦朗,秦朗缓缓点头。

    大魏老皇帝的驾崩来的突然,本以为洛阳会因此有场见血的争斗,却不曾想平息之势也来的如此迅疾。

    知道些内幕的老人秦朗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子所代表的绝非她本身一个小小的监天司小天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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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