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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六章 兜兜转转

    沈况牵马缓缓离开,柜台上的老掌柜只是大声喊了句,行的慢些。之后,便又笑着抽起了旱烟。

    来来往往呦,兜兜转转,行之不绝。

    沈况边走边回头看了老掌柜陶然一眼,老掌柜的脸上带着笑容,如此一般。

    迟暮之姿的老者身上有着不输于顶尖强者的气质,一个山野客栈的老掌柜,一个爱抽旱烟的老人,也许还是一位归隐江湖的武人。

    但无论哪种身份,放在此地都很古怪。

    沈况挥手与老掌柜作别,再见,也是再也不见。

    掌柜的越是这样沈况心中其实就越忐忑,只有离得远他才心安。前有遇上青黛后又误闯这所谓的画中世界,不比在鬼门关走一遭更吓人。尤其是老掌柜最后那一句行得慢些,经不起推敲。

    若是撇开什么画卷世界不谈,其实肆水村就只是一处景色别致的山水村落,它坐落在两山之间,周遭山峰环绕宛如世外桃源。

    沈况牵马走的不算快,大清早路上有很多上山下田做活的村民,瞧见沈况后周遭人都会笑着互相说上几句,大抵是离不开沈况的话,只不过怎么看都不奇怪。

    缓缓前进,一直到走过村落沈况都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同。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也许此处真的只是一个山水行人的停歇处,机缘什么的如同其余小世界一样,都会有的那种。

    渐渐的,身后村落愈发模糊直至最终完全消失在沈况视线里。

    这一路沈况都只是牵马,走的很慢。

    马儿大侠在村落完全消失不见后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沈况注意到这一点也很快警惕周围动静。

    行过两山之间,平原地带的阡陌田垄和纵横水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枝繁叶茂的树林山涧。

    林下有泉流,声音清脆。

    如此又行了一路,约莫走过了这处山脉,沈况目之所及处的视线又一次变得开阔。

    时辰已是正午,日头正毒,沈况和大侠在一处溪涧边停步。头顶有茂密的树叶遮挡,故而树下阴凉。

    大侠比之前好了很多,只不过不愿下水解热,只是在岸边偶尔喝几口甘冽泉水。

    沈况站在树下极目远眺,这片视野开阔地不大,应该很快又会步入山林。

    吃了些干粮又喝了几口酒,小作休憩后,沈况又继续上路了。冥冥中沈况心中依旧存留一丝担忧,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肆水村的事依旧残留心间。

    一人一马就这样顶着烈日曝晒继续赶路,行过平原又至山林。一人一马在山林中一直穿梭到这日傍晚,视线才再次变得开阔,沈况坐在马背上远眺,在目光最远处似能看到袅袅炊烟。

    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炊烟在如今的沈况看来却是那般亲切。

    有了人迹,沈况也便慢慢心安,连带着最后这段路程他也不再着急。沈况骑着大侠慢慢悠悠的走,他手里拿着酒葫偶尔小酌一口,直至此时他才完全放松下来,大概是离开了那处画卷世界了。

    走着走着,离着远处的炊烟越

    来越近,前方也依稀可以看到些许人影。

    此处平原视线广阔,田垄水系交错,偶有湖泊,远远也能瞧见湖上游船,许有雅兴之人泛舟,情到深处挥毫写下静谧诗篇,如此极为应景。

    只是慢慢前行,沈况看着眼前景象心中忽而有了几分忐忑。

    此情此景,他好似在哪儿见过。

    远处湖面泛舟的游人,路上归家的汉子和骑青牛悠哉游哉的稚童,一切景象竟是如昨日无二。

    路上行人中似是有对沈况还有些印象的,所以此时又遇到难免奇怪,怎么这年轻人又从远处到了这里?

    沈况心中狐疑不定,他想起清晨离开时老掌柜的那句行得慢些,此中怪事老掌柜一定知道。

    怀着忐忑的心情,沈况牵着马走过村落小道又走到了客栈门前。

    当坐在门前发呆的浮白再次看到沈况后眼神里满是奇怪与不解,他似是在无声询问,客人您怎么又回来了。只不过走神片刻后,浮白还是再次起身招呼道:“客官您又来了!”

    老掌柜陶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靠在柜台上抽着旱烟,听见门口浮白的声音,陶然微微抬眼瞧去,当他看到是沈况的时候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陶然急忙放下手中烟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依旧是早间离开了的沈况。

    沈况没管老掌柜得反应,他将大侠再次交给浮白,而后走进客栈,大堂里如今只有老掌柜一人。

    沈况怀疑是老掌柜在动手脚,所以他走近后开门见山道:“陶掌柜是不是知晓此处的异样?”

    沈况说完,陶然淡淡道:“昨夜听那两人说的?”

    “陶掌柜那就是知道了。”

    陶然当下已经逐渐恢复平静,他知道沈况在怀疑他不过他并不着急解释,只是缓缓道:“你不用怀疑是我动的手脚,我还没那个本事,不过你这种情况这么多年我也是头一次见。这里的确是一处画卷世界,类似于一处小世界,这里的人也和外界不同,我也是许多年前误入这里最后留在了这里的。姜小子,你是走了一天又走回了这里?”

    对于陶然的话,沈况将信将疑。陶然问完,沈况缓缓道:“就像是在原地打转,只不过这个圈大了些。”

    陶然闻言抽了口旱烟,他思索了片刻后缓缓道:“以前误入这里的人离开也便离开了。其实就连我至今也没明白进入和离开这里需要什么条件。”

    说着陶然看了看带着询问眼神的沈况又继续道:“你可能是个特例,不过应当还是有离开的办法。”

    只不过陶然话音刚落,昨日沈况见过的那位黑衣姑娘穆云弗也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当穆云弗看到沈况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

    而这一回,老掌柜陶然是真的惊掉了下巴,因为穆云弗是被他要求离开的肆水村,如今竟和沈况一样也走了回来。

    沈况不知道这些,只以为穆云弗是外出归来,所以只是与对方点头致意了一番。直到陶然说出穆云弗也和他一样时,沈况才惊讶的又看了对方一眼。

    随后

    ,沈况看向陶然问道:“昨夜的那两人该不会今晚打烊前也还会再来吧?”

    听到沈况的画,陶然淡淡道:“他们两人是不会了。”

    说这话时,陶然似乎底气很足。

    已经做回大堂的穆云弗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柜台上抽旱烟的老者,早上的一幕幕她还记忆犹新,那两人的死法她也记得清楚。

    沈况道:“陶掌柜,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这里也不是什么黑店,不然我和穆姑娘早就遭不测了。我们也不愿打搅此地清净,所以还请陶掌柜给我们出出主意。”

    陶然闻言瞥了沈况一眼笑着道:“你小子倒是不笨。”

    说罢,陶然看向沈况身后长剑,虽然沈况用麻布包裹着,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其实昨日陶然就知道,他只是不愿多生是非所有没提。

    “你身后背着的是幽牙剑吧?”

    沈况闻言看向陶然,缓缓点了点头。其实沈况并不奇怪老掌柜能够认出幽牙剑。

    陶然见状哈哈笑道:“东海沈家的小子,沈雁峒是你什么人?”

    “我爷爷。”

    “你们沈家如今怎么样了?有无再出大宗师?”

    “沈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陶然闻言有些诧异问道:“为何会沦落至此?”

    沈况淡淡道:“遭朝廷剿杀,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作为江湖老人,陶然慨叹一声,诺大一个沈家只活下这么一个,那朝廷就是铁了心要一个不留,他没问缘由,江湖就是这般身不由己。

    而当穆云弗听到沈况身上背着的那把是幽牙剑后也很快就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穆云弗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多说什么。

    一直到最后,陶然拍了拍沈况的肩膀,年轻人肩头上的担子重了点而已没什么过不去的。

    说完,陶然偏过头看向穆云弗,沈况见状也转身看去。

    陶然道:“小丫头,我再提醒你一遍,这里的机缘你可以凭运气自取,但一定不要逾越我的规矩。还有,不要打搅这里人的生活,否则那两人就是你的下场。老头子我的名号你们怕是都没听说过了,不过可不要以为我就挥不动刀了。”

    只要知道不是老掌柜从中作梗,沈况心中的忧虑也便没那么沉重,但对于这方画卷世界,沈况始终放心不下。

    且听老掌柜的话,黑衣姑娘穆云弗似乎也知晓此方天地的秘密。

    兜兜转转。

    沈况晚间还是独自在大堂自饮自酌,他一边回想误入此地的情景,一边注意肆水村里所有看似合理的地方,比如山水画卷般的田野,比如村里的这间客栈,也比如老掌柜与小伙计。

    对于老掌柜的话,沈况信但不敢全信,因为沈况不敢保证陶然是真的自愿留在这里还是被困于此地。他需要考虑到所有可能的情况,如果陶然是被迫留在这里,那么他与穆云弗就一定凶多吉少。而在这件事上,黑衣姑娘穆云弗显然知道更多的东西。

第两百二十七章 长谈

    今夜,沈况和穆云弗都在大堂里一直坐到了客栈打烊,如老掌柜说的那样,昨晚的那两名客人今夜并没有再来。

    老掌柜陶然晚间曾出去过片刻,说是到外面瞧瞧给沈况二人寻找出去的方法,一人一烟杆,这般去又这般回来。

    老掌柜回到客栈走回他的小院前曾笑着对沈况和穆云弗说:“且住下吧,明日我再出去瞧瞧。只是费些时间而已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过你们在这住下房钱还是得照付。”

    老掌柜说完便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往小院走了去,并没有在意沈况和穆云弗的反应。

    沈况点了点头,只不过口中随意呢喃了一句,酒水一般。声音不大,老掌柜大概也听不见。

    老掌柜离开后,睡眼惺忪的浮白依旧在大堂里守着两位客人回房,因为他要留下来吹灯。

    不久后,沈况也回了房。

    今夜久无眠,沈况推开窗户让月光径直洒下。他遥看天上的那轮明月,大又圆。

    一切离奇事,已然笃且信。

    沈况还记得露宿九子山的那晚,天上的月亮还只是月牙,如今月牙已成玉盘,这里果真不是外界。

    毫无睡意的沈况后来又一个人去了房顶,一轮明月而已,可夜依旧是那般黑。

    晚风乍起时,沈况酒葫里的酒也恰好喝完。他抬手抖落,只剩零星几滴酒水缓缓滴落到嘴唇上。

    沈况苦笑一声收起酒葫坠在腰间,慢慢的,知道了更多关于此地的事他心中的忧虑也少了些,只不过他还不能真正安静下来,这是对于未知世界、未知危险的一种莫名恐惧,淡淡的,却始终挥之不去。

    沈况双手撑着檐上瓦砾,仰着头,仍有清风吹拂。

    不多时,浅浅的阴影遮住了他头顶月光。沈况睁开眼,原来是那位黑衣姑娘穆云弗。

    “穆姑娘。”

    沈况就像知道穆云弗会来一样,轻声打了声招呼,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沈公子知道我会来?”穆云弗一边问一边将手中的两壶酒递给了沈况一壶。

    沈况顺势接过酒壶笑道:“猜测而已,穆姑娘会来说明我运气好。”

    穆云弗与沈况隔着些距离坐下,她没什么扭捏直入了主题。“沈公子当下对这方世界的了解还不多,大概还不知晓此中真正的玄奥。”

    喝了一口酒后,沈况点了点头:“的确不知,但我对这里的秘密兴趣不大。如果穆姑娘是想以此来与我做什么交易,我想穆姑娘可以回了。”

    听到沈况的话,穆云弗却是笑了笑道:“差点忘了沈公子的师承与天份了,如沈公子这般的武道天才的确不需要如我这般千方百计寻找捷径。”

    沈况摇头道:“穆姑娘无须自谦,你的天赋也不差,豪门大派里的嫡传也就只有这般了吧。”

    穆云弗闻言看了沈况一眼,眼前这个与她年纪无二的年轻人的事迹她都知道。片刻后,她缓缓解释道:“我们习武之人重在修气,修天地灵气为己用。这方画卷世界最奇妙之处就在于此地

    所见皆为灵气衍化,包括我们看到的那些人。其他东西身上灵气不多,但这里的每个人身上的灵气不仅多且精纯甚至可以直接被我们吸收以此助长修为。”

    沈况偏过头看了一眼低声说话的黑衣姑娘,“穆姑娘似乎对这画卷世界很了解?”

    穆云弗道:“我师门藏卷中就有提到这画卷世界,不过如这样的小世界来源都极为特殊,少有人能知道其根本,所以师门藏卷中也只记载了些许只言片语,但灵气一说书中明确有提到。”

    沈况从习武那刻开始就知道要打好基础的说法,所以对于一切揠苗助长的方法他都会警惕。“据我所知,一切走捷径的方法都会有后遗症,穆姑娘难道不担心此中会有什么陷阱。”

    听到沈况的话后,穆云弗先是喝了一大口酒,而后她直视前方眼神坚毅道:“有些事没得选择,只要能变得更强,便是以寿命为代价我也认了。”

    “穆姑娘也有血海深仇在身?”

    穆云弗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沈况提起酒壶灌了一口,他砸巴了一口淡淡道:“有些时候我们觉得很远的事其实离我们很近,而有些离我们明明很近的事我们即便卯足了劲也到达不了。穆姑娘想必听说过我的事,我说这些并不是劝姑娘就此放下仇恨,而是可以适当慢些。死很简单,但我们要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

    同为年轻人,穆云弗觉得自己大概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因为经历不同,但同样的道理于不同的人总会有几分良善。

    穆云弗低头不语,心中好似有万般愁绪。

    沈况抬手以酒敬月光,江湖近又远,走的多了哪还有什么可怕的事。

    “你是因为想杀这里的人所以才被陶掌柜要求离开的?”沈况换了个话题又问道。

    穆云弗点头道:“昨夜那两人就是死在老掌柜刀下的。”

    “老掌柜是个刀客?”

    “很厉害的刀客。”

    关于那两人的死沈况不觉得惊讶,他只是好奇,故而又问道:“老掌柜自己为什么不杀这里的人而是要约束进入这里的其他人?”

    穆云弗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那掌柜也是这里的灵体,直到看到那两人的死在他的刀下。”

    “我要没看错的话昨夜那两人的修为都不低,归元境后期。”

    穆云弗则道:“老掌柜最少也是位五级小宗师,甚至是位大宗师。”

    其实沈况直到现在都没有感应出老掌柜的修为境界,只是能微微觉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是寻常人。

    五级小宗师,甚至更高,难道就不想冲击那武道止境,看看大宗师之上的风景。

    “这画卷世界还有其他机缘,你何不在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我想以此方法老掌柜也不会再阻拦了。”

    穆云弗喝了一口酒后缓缓道:“这是最快的办法。”

    沈况欲言又止道:“老掌柜他......”

    穆云弗知晓沈况的意思所以回道:“老掌柜对我们

    这些外来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我们早死了。”

    “那穆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出去?”

    穆云弗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关于各种小世界的记载中似乎都没有如我们这般出不去的情况,往往怎么走进怎么走出就好。”

    沈况闻言苦笑道:“这算是我们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不过穆姑娘你你何不趁此机会在这里慢慢找。”

    穆云弗没有回答沈况的话而是回问道:“沈公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穆姑娘但说无妨。”

    “你这一路山山水水走来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你想问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

    “可以两种都说说吗?”

    沈况缓缓笑道:“走的远了很多事情慢慢想的也就少了,其实说来感受也没太多,只是记住了这一路的见闻与那些过路人。我一直愿意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看不一样的事,说来我们走江湖也与这类似。于我而言只是变走江湖为逃亡,握剑还是一样握剑,杀人也还是一样杀人,我还是我,只不过多了些牵挂。”

    “牵挂?”穆云弗喃喃道。

    沈况点了点头:“等穆姑娘以后也走的远了大概就明白了。很多时候路上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可能会占据我们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当然这并不会让我们淡忘那些仇恨,而是会让我们更清楚的知道该怎么走。”

    沈况说完,灌了一大口酒,颇为畅快。

    穆云弗看了沈况一眼,她其实始终没能明白沈况话里的意思,也许和她如今心中执念有关。

    沈况也知道不能一下子改变穆云弗心中想法,所以之后也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视线看向远方,对于这里,他简单有了了解,至于如何出去,他仍一头雾水,沈况并不喜欢这样没有头绪的瞎等。

    一切有序处,才会有解法。

    之后,屋顶上的两人吹着晚风久久都没有再开口,一直到月上中天,夜色深后。

    穆云弗开口道:“谢谢沈公子的解惑,我也许可以尝试沈公子的方法。”

    沈况闻言笑道:“我们的路还长,不论是我们的仇怨还是脚下的路,总要一个人走很久的,越是这样越要慢些才会走得稳。”

    穆云弗也笑道:“原本是想与沈公子做个交易的,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画卷世界不是什么险境,所以沈公子也不用太过担心。”

    沈况笑了笑却是问道:“我能知道穆姑娘最初想与我做什么交易吗?”

    喝了不少酒水的黑衣姑娘,月光下两靥已能见淡淡嫣红,小扇轻摇的邻家姑娘与英气逼人的女子像是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穆云弗站起身居高临下笑道:“其实我本想拜沈公子为师,想着若是能入玄机山定能更快破境。”

    穆云弗说完,沈况哈哈一笑:“我还没到能为人师的地步,穆姑娘切莫病急乱投医。”

    穆云弗闻言只是嫣然一笑后便转身离去。

    今夜月光透亮,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第两百二十八章 离开

    第二日早间沈况早早起来,酷暑已至,只有清晨时分风中还有些许微凉。

    沈况下楼的时候,老掌柜陶然恰好外出回来。陶然瞧见沈况后笑道:“准备几时走?”

    “可以离开了?”沈况闻言回问道。

    陶然手拿烟杆得意一笑:“老头子我亲自出马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说罢,他看向沈况。

    沈况道:“我随时都可以,陶掌柜你腾出了时间我们就动身。”

    老掌柜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瞧了眼楼上,他给沈况使了个眼色,意思明显。

    陶然抚须笑道:“真不与那姑娘一起?昨夜你们不是聊的挺投缘的吗?”

    说着,他又走回了柜台上坐了下。

    陶然直言不讳,沈况也不藏掖,径直道:“昨夜与穆姑娘只是闲聊而已,彼此交换些信息也不容易死于非命。”

    陶然自然知道沈况话里话外都将矛头对准了他,不过他也不解释什么,画卷世界之事他并打算说太多。而且在沈况心里他怕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所以他就更不用在意这些。

    陶然只是笑道:“那真是可惜咯,多好的姑娘。莫急莫急,等我抽完这杆子烟咱们就走,今日天气好,早些赶路回家去吧。”

    老掌柜陶然靠在柜台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他像是永远都抽不烦旱烟。

    沈况有好几次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柜台上一边抽旱烟一边发呆,如此他能枯坐好几个时辰。但老掌柜身上没有任何孤独感,更多的像是愁绪无从倾诉,烟雾散尽时似是也能随之带走些他的愁绪。

    陶然在柜台上抽烟,沈况则坐在大堂中吃了几口早饭。

    不爱说话的浮白始终与沈况保持一两丈的距离,陶然知道缘由,不过他没打算说。

    他瞧了眼浮白,瞧着瞧着他没好气的拿烟杆在浮白脑袋上敲了一下,嘴中还不绝道:“臭小子,脑子怎么就不开窍。”

    遭受无妄之灾的浮白捂着脑袋有些委屈的看着老掌柜,一时无言。

    一杆烟很快就抽完了,陶然走出柜台,一边走一边抖落烟灰,压根不在意这会不会让浮白多些繁活。对于此,浮白也不抱怨,老掌柜弄脏了他就跟在后面打扫。

    浮白已经早早的将大侠牵了过来。

    就在沈况和陶然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上的穆云弗恰好也走了下来。

    穆云弗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况和陶然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

    陶然看了一眼踩准时机出现的穆云弗,随后又笑着看向沈况道:“好巧不巧,要我说你小子与这小姑娘是有缘分的。”

    沈况闻言甚至没有搭理陶然,只是给穆云弗回道:“穆姑娘,陶掌柜已经找到了离开肆水村的办法,现在正要带我先离开,你要不要随我们一起?”

    听见沈况邀请,穆云弗笑道:“好啊,能离开自是好。恰好我也要去平山城,说不定可以与沈公子同路。”

    听到这话,老掌柜陶然嘿嘿笑道:“姜小子,你看看人家姑娘多主动。”

    沈况还是没有搭理陶然,只是对穆云弗点了点头。

    穆云弗也有骑马

    ,所以浮白很快也将她的马牵了出来,与沈况的大侠一样,穆云弗的马既是黑马也是一匹公马,模样神俊。

    大侠似乎有些不待见这个新来的伙伴,所以并不正眼瞧。

    老掌柜陶然走在最前方,疏忽喊道:“走吧。免得你们以为我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这年头啊好人难做,客栈难开呦!”

    说完,陶然笑着一马当先,拿着已经没了烟丝的烟杆走在最前方,沈况和穆云弗牵着马紧随其后。

    肆水村里的“人”对于客栈的这位老掌柜似乎都很熟悉,先前不知道此方世界玄奥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知道的这些所谓的“人”后,再看眼前村民对老掌柜的打招呼的场面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大概也是因为沈况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将那些所谓的人并没有真正当作人来看。

    对于乡亲们的招呼,陶然一一笑着挥手应下。

    陶然领着两人,前半段的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在领着两人走过村落后,陶然转了个道,沿着溪岸前行,走的是另一条路。

    不知走了多久后,溪山雾气渐渐升起,远远处,一石桥挂于溪上,三人两马,缓缓走过。

    其实溪流不长,但烟雾缭绕遮掩了真正的模样,所以看不清真实模样,颇有几分置身于云海仙境的感觉。

    老掌柜陶然走在前面始终一言不发,也不转身看看沈况和穆云弗有没有跟上来。

    三人两马如此行径,一直到走完石桥走到烟雾的另一端,也直到沈况转身视线里再没了远处的山水村落。

    居前的陶然在此停步,他转过身看向沈况和穆云弗,“既是远离便不转身回头看这是规矩。虽然我与你们不同但也算是离开了一遍,此刻我们走的已经够远了,所以可以回头看了。你们离开了也便离开了,如果以后还有运道自会再来。画卷世界中的机缘秘密我不会告诉你们,还是那句话只要在我的规矩之内,机缘一事随你们折腾。”

    陶然说完,淡然一笑。

    沈况回道:“既要离开那我们也不问陶掌柜的为何会知道离开的方法,我们有缘自会再见。”

    陶然问言笑道:“你便是问了,我也不一定会说,便是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不说也罢。”

    此时此刻,三人两马位置转变,沈况和穆云弗牵马在前,老掌柜陶然拿着烟杆稍稍靠后。

    对于眼前两人,陶然好奇最多的还是在沈况身上。

    他看着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小子,你既然知道了画卷世界的秘密难道就真的一点不动心?而且我相信你有能在我手上活着逃脱的法子。”

    临行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沈况是没想到陶然会问这句。

    逃,自然能逃,活几分可就不好说了,一分也是活。

    沈况笑道:“其实我还真的没什么想法,我对于这些外在捷径一直嗤之以鼻。而且即便我们眼之所见不是真正的人但其实他们也与常人无二,我做不来滥杀无辜的事,于我心不合。”

    老掌柜闻言笑了笑,不知是赞成还是反对。

    “无论是此中世界还是外界,自我之对错很多时候都并不是我

    们自己可以衡量的。走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路,莫想太多。这句话给你小子的也给小姑娘你的,死则死矣可就什么都没了。”

    陶然当下言语其实极为突兀,如前辈给予后辈的话用在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合适。

    陶然说完,还是那般微笑。而他一直拿着的那把空烟杆不知何时又被点燃,他满足的吸了一大口:“如此滋味,一人独享,天地艳羡。”

    沈况和穆云弗都没有回答陶然的话,两人抱拳挥手,最后牵马离开。

    两人离开后,陶然没有着急返回石桥另一边,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叹了叹,也笑了笑:“倒是有个好徒弟。”

    一句说完,他凌空迈步返回对岸,之后桥上烟雾迅速笼盖,石桥紧随着也消失不见。

    沈况和穆云弗不知走出多远后,某一时刻两人停步齐齐转头回望,身后那座烟雾遮盖的石桥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绿意盎然的片片青山,如他们有曾去过。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青山与青衫,有时候其实也不配。

    知道自己已经离开画卷世界的两人没有着急赶路,沈况看向穆云弗抱拳道:“穆姑娘,我还要赶路,我们就此别过吧。”

    穆云弗闻言有些奇怪问道:“沈公子不去平山城?”

    沈况接过话道:“虽然同路但我与穆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一程,赶路之事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听完沈况的话后,穆云弗答应的很干脆,出乎了沈况的意料。“既然沈公子不愿与我同行那我也不勉强,沈公子就此别过。”

    说着,穆云弗也对沈况拱了拱手。

    江湖礼节双方都做的十足。

    早间的太阳温度已愈发高,沈况与穆云弗告完辞后,一人一马扬鞭远去。

    一袭青衫郎,离想去的地方又近了。

    一路上,沈况都在仔细回忆画卷世界之行带给自己的益处,算是虚惊一场的好事。尤其是最后离开前老掌柜的那番嘱咐,俨然把沈况当成了希冀的晚辈。

    与穆云弗相比,沈况与老掌柜之间的关系更是寡淡,怎么论他都不必如此,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世事难料,世事无常,无常有常,有常无常。

    既是好事,以一个还算清晰可信的脉络理一遍后沈况也就没再继续深究,有些事深究之后很可能会变得索然无味,得不偿失。

    全速赶路的沈况很快在注意到身后的一袭黑色身影,不出意外正是穆云弗。

    之前沈况一直在考虑事情所以没注意,这时注意到了才发现原来穆云弗会一口答应的原因在这里。紧紧跟着,沈况也挑不出毛病。

    时机飞逝,几日时间一闪而过。

    见穆云弗真的不打算放弃紧跟,沈况在与她说了一次后也就不再管了。相貌英气的姑娘其实并没有表象上那般强硬,每日两人露宿山间休憩的时候穆云弗都会前来询问修行和练剑事宜,沈况不藏私,将知道的以及一些心得一一告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这日傍晚时分看到了远处平山城的城墙。

第两百二十九章 平山城

    当平山城的高大黝黑城墙出现在两人视野后,便就不用再着急赶路了。

    进程前,沈况稍稍换了容貌又重新戴上了路上买的斗笠。穆云弗是知道沈况身份的,所以对于沈况此举并不奇怪,而且她也学着沈况的做法脸上戴上黑纱遮掩容貌。

    虽然康竹城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在有人有江湖的地方从不缺这样的讨论。

    穆云弗一路上饶有兴趣地听着周遭人的谈论,她偶尔也会偏过头看一眼沈况的反应,作为故事中的主人公,沈况对于此毫无波澜。

    对于草原人奔袭大魏腹地之事,当今圣上在听说后龙颜大怒,盛怒之下不仅杀了沿途大大小小一众官员,甚至连边军将领以及监天司、地网都因此受了不小的牵连,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作为康竹城太守的赵孟澜一定脱不了干系的时候,却不曾想赵孟澜不仅什么事没有,有传言说他还收到了圣上嘉奖,理由是戕贼迅速。

    对于圣上这般反常的手法,大部分的人都难以揣透其中心思。

    十三皇子真真切切死了,圣上杀人泄愤在寻常不过,而对于那些深处事情漩涡中的人来说,事情也在慢慢变得简单。

    穆云弗对额朝廷的反应不感兴趣,有时候她还会嗤之以鼻来一句,百姓都如此之苦了,高堂上的那些人依旧只会争权夺势。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庙堂与江湖从来都是两种地方,沈况其实也不喜欢波云诡谲的狡诈与算计,但越是离得近,就越逃脱不了这些事。

    通过城门口简单的检查后,沈况和穆云弗两人牵马入城。

    入城后,沈况瞧见城门口有许多驻足的人,他们像是在观望进城的人。

    而在沈况和穆云弗入城后,很快就有三人围了过来,其中一名年轻人谄笑着道:“两位少侠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小的是平山城本地人,城里各处我都很熟悉,若是少侠您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些建议,若是寻得地方再满意,少侠可以看心情给我些赏钱就行。”

    三人虽然是指着同样得活计吃饭,但在年轻人开口后,其余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他们和年轻人一样都开始等着沈况和穆云弗得回答。

    穆云弗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沈况,围过来的三人也立马就知道两人中这名男子说了算。

    沈况在三人身上打量了一眼,最后看向开口地年轻人道:“你带我们找间客栈就好,环境要好,布局要干净,其余就没什么要求了。”

    年轻人闻言急忙笑着应下:“少侠您放心,小的带你去的地方一定包您满意。”

    在沈况与年轻人敲定主意后,另外两人也知道自己地希冀是没可能了,所以之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里继续等待往后的客人。

    他们大多愿意为沈况这些江湖人带路,虽然江湖人喜欢无常有时候他们容易挨揍,但这些人出手也是真的阔绰,有时候客人给的赏钱就够他们一个月的开销了。

    给沈况和穆云弗带路的这人名叫李前,平时都在城中牙行做活,晚间这会儿牙行生意少而城门口这里赶路人又多,所以李前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作这般伙计的人都有一个玲珑心,察言观色的行家,说话也极为合适。

    所以李前为了气氛松开,所以他一边走一边给沈况和穆云弗介绍道:“观少侠相貌,两位应该都是第一次来我们平山城吧!”

    沈况知道在牙行里做活的人都极会察言观色,所以李前开

    口后他挑了挑眉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李前给很多客人带过路,所以客人脾性通常他依靠三两句话就能大致猜出来,眼前这位年轻少侠会有此问就是因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已经承认了他们是第一次来。

    李前笑道:“如我们平山城这般的大城都颇为繁华,初来的客人们大都会左瞧右看,好奇这里也好奇那里少侠您倒是不怎么四处看,您身旁的这位女侠就......”

    沈况闻言瞥了穆云弗一眼,果然一直在四处看。

    虽然都是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中看出来的,但也不妨碍眼前的年轻人很厉害。

    几人走出半晌后沈况开口问道:“你要领我们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李前闻言回道:“回少侠,咱们再走两条街就到了。那客栈名曰昏庭院,是我们平山城里较为雅致的几座客栈之一。”

    “还有更好的?”沈况又问道。

    李前闻言看了看沈况,他自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昏庭院的价钱相对来说更为便宜,但其实也不是特别便宜。因为沈况一开始没说价钱的事,又加之他们二人的装束打扮实在不像大家大派的子弟,所以李前很自然的想到了这家价钱相对来说稍低一点的地方。

    沈况见李前有些为难,思量间也很快知道了原因,他笑道:“倒也是我们的装束的确不像是有钱人,这些话但说无妨的。”

    李前闻言如释重负道:“谢少侠体谅。”

    三人这般又走了小半刻后,昏庭院三字招牌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昏庭院座落的长街名曰月折街,不仅名字雅致,街上的店家基本也都是些清净的铺子。

    单单客栈外悬挂的木制招牌就让沈况颇为喜欢,单看布局陈设也很不错,所以四下看了一眼后沈况道:“多谢李兄弟了,客栈我很满意。”

    说着,沈况从包袱中拿出了几粒碎银子,约莫五两左右。沈况将银子递给李前,李前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了下来,他看着沈况缓缓道:“其实少侠您不用给我这么多的?”

    李前觉得受之有愧,是因为两位客人不仅好说话,脾气还好,他除了带路其实啥也没干。

    沈况微微笑道:“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

    沈况说完,李前这也才放下心中芥蒂,安然收下。一直到李前离开前,穆云弗都没有开口。

    客栈里的伙计也很快看见了门口新来的两位客人,所以他们将沈况和穆云弗二人的马牵到了后院马厩。

    昏庭院的掌柜是位约莫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那女子瞧见沈况和穆云弗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团扇扭着身段,笑着走过来施了个万福,“奴家君迁,见过两位少侠。”

    沈况和穆云弗闻言也江湖礼节抱拳回道:“掌柜的客气。”

    掌柜的扇了扇团扇柔声笑道:“二位少侠若是住店,手头宽裕的话不妨试试我们的小院,小院虽然价格高但胜在清净,且有丫鬟随侍,不需要两位客官操费心神。”

    姚君迁来来往往公子佳人江湖道侣见过不知凡几,所以她一眼就瞧出眼前两人并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也许还处在最开始的时候,所以她便想顺水推舟,既赚了钱也帮了人。

    姚君迁说完,沈况回道:“掌柜的可能误会了,我们虽然都住店,但我住我的,她住她的。小院我要了,找个人带路吧。”

    沈况说完,姚君迁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靠后的穆云弗,黑衣姑娘倒是半点不为所

    动。

    姚君迁便也只好找了个伙计让他带着沈况去了小院。

    两人走后,穆云弗对姚君迁道:“掌柜的,我要求不高,给我寻间整洁的屋子就行。”

    姚君迁闻言也缓缓应下,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其实进城之前沈况就已经和穆云弗说过,因为再之后两人不同路,所以进城之后两人就可以分开了。只不过那时候恰好李前给两人介绍客栈,所以就又同行了一段。

    小院价格虽高,但的确有不一样的地方。

    听带路的伙计说昏庭院里有好几间这样的小院,每间小院都有独一无二的名字,比如沈况要的这间就名叫芍药。

    伙计将沈况送到小院门口后,院里的侍女便出来迎接了。

    侍女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见沈况过来她笑着介绍说自己叫慈姑,慈爱的慈,姑娘的姑。

    沈况还之以微笑。

    芍药小院里布局着很多花草,倒是与小院名字相衬。院子不算太大,对沈况来说刚刚好。

    赶了好几日的路终于能有休憩的时刻极为难得,慈姑见沈况模样就知道他是赶了很久的路,所以很贴心的问沈况要不要洗澡宽衣,要不要吃些东西。

    沈况让慈姑准备了些吃食小菜,洗浴什么的他自己来就好。

    虽然是夏天,沈况还是让慈姑叫人端来了一桶洗澡水。躺在浴桶里的沈况不知不觉间竟是小睡了过去,待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况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发现慈姑正在外面等着。

    看到沈况出来,慈姑笑道:“客人您醒了啊!饭菜已经凉了我刚刚已经让厨房去热了,您一会儿就能吃上。”

    沈况点了点头:“不用客人客人的叫我,我叫姜疑,你叫我姜疑就好。”

    慈姑闻言却是摇头道:“我还是叫你姜少侠吧,姚掌柜交代过,接待客人要有礼貌,不能直呼客人名讳。”

    沈况闻言笑了笑也没有强求。

    等待饭菜加热算是件无聊的事,但好在有慈姑在,小姑娘健谈,似乎总能找到有意思的话题。

    说着说着,沈况也便问道她都有伺候过哪些客人?

    慈姑仰着头想了想,很快道:“我伺候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都有。我最喜欢的是此候像少侠您这样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因为你们脾气都很好不会无缘无故责骂我。也有些中年的大叔言行举止也很得体,让我伺候他们我也愿意。”

    沈况之后还问了她为什么会在客栈里做这些?

    慈姑说家里穷,在小院伺候客人掌柜的给的例钱很多,而且客人若是给赏钱也都归慈姑自己,掌柜的不会要分毫。

    听慈姑说,沈况也便想起那位女掌柜姚君迁。虽然是个年岁不小的妇人,但穿着红衣模样全然没有被岁月侵蚀反而越来越有一种成熟的妩媚。

    慈姑对姚掌柜的评价很好,说她是个好人,有两个小院接待的姑娘还是姚掌柜捡回来的。

    如此,两人谈了片刻后,热好的饭菜被重新端了回来,沈况一边吃一边向慈姑又问了些平山城的事。

    饭菜的味道极好,比沈况一路上啃得馒头好了太多,看着沈况着急忙慌的样子,慈姑笑着说姜少侠可以慢些吃。

    一连吃了两碗饭后,吃了个五分饱的沈况开始慢了下来。

    他一边吃一边问道:“慈姑,给我讲讲平山城里有什么有趣的事。”

第两百三十章 穆云弗的为难

    说起城中趣事,慈姑的话又再次多了起来。

    她平日里虽然不经常出门,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平山城人对于城里她还是很了解的,而且平常得空时与客栈里的姐妹闲聊也能听到许多有意思的事。

    南坪坊的早市,鹿尾街的酒馆,还有茶露居的胭脂,号称平山城三绝。

    慈姑笑着问沈况,姜少侠您知道为什么它们会被称为三绝吗?

    沈况想了想笑道:“酒馆是男人们爱去的地方,胭脂则受女子喜爱,而早市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爱去,这三个地方把城中绝大多数的人喜好都囊括了。”

    听完沈况的话,慈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沈况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猜到了。

    单看慈姑的反应沈况就知道他猜对了,不过他还是笑着问道:“我猜的对吗?”

    慈姑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姜少侠您真厉害,随随便便就猜出来了,要不是姚掌柜告诉我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嘻嘻,茶露居的胭脂我也很喜欢,除了贵了些其他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大概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此股说完沈况则问道:“那鹿尾街的酒馆呢?平山城的酒水很有名吗?”

    慈姑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沈况腰间挂着的酒壶,所以她知道沈况爱喝酒,所以她缓缓道:“平山城的酒水只在我们周遭一些个地方有名,再远些的人大概就没听说过了,比不了那些名酒比如浮玉春。而且我们平山城的酒水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还是大家久而久之习惯了最后随口叫了平山酒。姜少侠您明日若是不着急离开可以在城中逛逛,若是有需要慈姑可以给您带路,顺道尝尝平山酒。”

    沈况闻言笑道:“好啊,正好来一次平山城,若是错过了你说的平山三绝倒还真是可惜了。”

    其实沈况本没打算在平山城久留的,只是想着住一晚明日继续赶路,但听到慈姑说起平山城的胭脂,他觉得女子大概都会喜欢,所以就想着给林晚照和时雨都买一个。

    慈姑见沈况一边吃饭一边发呆,而且脸上时不时还露出几分笑容便笑着问道:“姜少侠,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飘远的沈况被慈姑的话给拉了回来,他看向小姑娘慈姑随意笑道:“没什么,在想你说的平山三绝会不会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平山酒,我这一路走来好坏也是喝了不少酒的,希望平山酒能给我惊喜。”

    慈姑闻言笑道:“一定不会让姜少侠您失望的。”

    沈况吃完饭后是慈姑亲自收拾的碗筷,小院里还有一处小房间正是慈姑的,今晚慈姑会睡在那里,夜里沈况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她。

    吃饱喝足,今夜无事。

    沈况没有着急回房休息,在慈姑收拾碗筷的间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月亮已经高挂,一夜又一夜,时间过的还真快。

    片刻后,小院门被人敲响,慈姑闻声过去开门,发现是一位陌生姑娘,她问道:“姑娘你找谁?”

    看见慈姑,穆云弗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是问过了掌柜的所以应该不会错,故而她道:“

    小妹妹,姜疑在这里吗,我是来找他的。”

    听到穆云弗提起沈况,慈姑立刻道:“你找姜少侠啊,他在院子里坐着呢,姑娘你可以进来说。”

    说着,慈姑还转过头看了沈况一眼,沈况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带着穆云弗进来。、

    穆云弗进来后,慈姑很识趣的先行离开了。

    穆云弗看着慈姑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沈况,意味深长的笑道:“江湖传言你年少风流看来不假。”

    沈况有些无厘头的笑道:“江湖传言这便就作印证了?”

    穆云弗朝着已经院门方向努了努嘴,意指的自然是小姑娘慈姑。

    沈况见状皱眉看了穆云弗一眼:“你没事吧?我再怎么风流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动心,有什么事快说,没有我可就要送客了。”

    穆云弗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开个玩笑而已,沈大侠莫要见怪。”

    一句说完,穆云弗先是微微瞥了一眼沈况,而她恰好撞见了沈况看过来的眼神,穆云弗悻悻笑道:“我来是为了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直接说吧。”

    穆云弗闻言犹豫了片刻后道:“还有些难以启齿?”

    见穆云弗磨磨唧唧,沈况故作没好脸色道:“那就别说了,打扰我清净。”

    穆云弗闻言急忙道:“哎哎哎沈大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方才的玩笑就别放心上了。”

    沈况虽然对穆云弗没有太多了解,但慢慢的他发现穆云弗的性格其实和她的相貌反差很大,满脸英气和她的嘻嘻哈哈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什么就快说?”沈况催促道。

    穆云弗又纠结了片刻后,最终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其实我来是想跟跟沈大侠你借些盘...盘缠的,我手头紧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所以......”

    穆云弗没有说完就停格可下来甚至没好意思直视沈况。

    见穆云弗不抬头,沈况直截了当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穆云弗闻言抬起头道:“就这些,没...没别的了。”

    “要多少?”

    “一...五十两就行了,五十两够我赶到秋落城了。”穆云弗不好意思道。

    沈况知道穆云弗还有血仇在身,所以下意识地觉得她去秋落城是要上云梦山,所以问道:“你是打算去云梦山?”

    穆云弗闻言看着沈况点了点头:“我知道剑神前辈和云梦山的云清幽前辈有旧,你又是剑神前辈的弟子,所以沈大侠你要是能为我写一封推荐信说不定我被收作弟子的可能性更大。”

    穆云弗说完,沈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去云梦山是为了尽快提升境界,报仇?”

    穆云弗没有纠结,很快就点了点头,只不过神色忽而落寞,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沈况其实也理解穆云弗的打算,只不过何其难也。

    沈况缓缓道:“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写,只是云清幽前辈其实对我成见很大,我第一次去云梦山被揍得很惨,所以我要是替你推荐很

    有可能是害了你。”

    相识不久的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可说的话,甚至不如与慈姑之间。倒不是两人真的互相看不上,只是相似之人或是有相似经历的人他们之间很多时候彼此可以读懂对方的心思。

    那都是些不好的回忆,没人愿意再提前,这般的互相理解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穆云弗并没有在小院里待太久,沈况最终给了穆云弗一百两银子和以及一枚印章,印章是与师父在康竹城分别时师父给的五枚印章之一。

    沈况对穆云弗说只能在没什么希望的时候拿出印章,或许会有一线转机。

    印章底座右下角有一竖行小楷,笔刻李成仁三字,所以穆云弗也明白这是剑神前辈的手笔。

    穆云弗虽然心中很感激沈况,但最终也没能脱口而出一个谢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云弗离开后,慈姑很快返回。

    与穆云弗擦身而过的时候,慈姑微笑示意,一个小姑娘对上一个大姑娘,大抵是很不同的。

    慈姑没有打探客人之间的事,倒是沈况主动问她好不好奇。

    慈姑也坦诚,点头又摇头,说不好奇是假的。

    沈况笑着让慈姑先猜一猜穆云弗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沈况意外的是,慈姑不仅说到了穆云弗的相貌,还说她像是有许多心事无法对别人诉说。

    慈姑说完也没有问沈况猜的对不对,两人看着紧闭的院门,虽然已经没了穆云弗的身影,但穿插而过的那位姑娘像是始终都在这里,一脚踏入,一脚踏出。

    这一夜,月色姣姣。

    沈况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已经成了一位大宗师,冥冥中有个声音在他耳畔低吟问他要不要大开杀戒,因为他面前有十人,十个罪孽深重的人,但其中一人的样貌与穆云弗一模一样。

    梦中的穆云弗浑身浴血像是从死人堆里刚走出来一样,她看着沈况高耸入云的法相没有丝毫害怕,她笑着提剑,剑指沈况眉心。

    梦至此戛然而止,穆云弗下一步的选择如何,沈况亦是不知,这是一段没有结局也没有开头的故事。

    第二日清晨,沈况不仅早起还练了剑。

    他练剑的时候慈姑也刚醒来从房间里走出,慈姑看着院子里正舞弄剑招的沈况没有打扰,她安静的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看着沈况剑下那个她丝毫不明白的江湖,似乎眼前少侠剑招的一起一落就是半个江湖的搅动,这是慈姑没来由的头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绪。

    练完剑,慈姑很捧场的鼓了鼓掌。

    慈姑虽然看不懂剑招,甚至觉得沈况不算快的剑招寻常人也很快就能躲过,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沈况是个温文尔雅且厉害的剑客。

    沈况笑着收剑,顺便看了看唯一捧场的慈姑,沈况忽而觉得有时候什么都不懂比什么都懂更累。

    早饭也是慈姑亲自端过来的,五十两一晚的小院该是有这样的服务的。

    吃过早饭后,沈况与姚掌柜支会了一声便带着慈姑一起去看平山三绝去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四季平山酒

    早间离开昏庭院的时候沈况并没有再戴他的斗笠,相比之下刻意的遮掩会更加显眼。

    小姑娘慈姑今日是得了命令,职责就是陪着沈况逛街,虽然是有任务在身,但难掩她脸上笑意。

    两人出门的时间很早,整个平山城尚还处在苏醒的阶段,吆喝叫卖声渐起,新的一天才刚开始了。

    与慈姑一同出门的时候,沈况在门口遇上了恰好要离开的穆云弗。

    依旧一袭黑衣的姑娘牵马缓缓而行,沈况从后面叫住了她。

    穆云弗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两人相隔不远,但一个转身的时间好似已够彼此说尽千言万语。穆云弗看着沈况嫣然一笑,没什么言语只是挥手作别。沈况也如出一辙,低声喊了一句保重。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友谊,不过同行一段的两个相似的江湖人而已,此一别,再远,互相挥手,留个念头而已。

    他们虽非彼此,但有眸中倒影皆有对方影子。

    慈姑看着身前不远处那位牵马又行的黑衣姑娘,今日再见时姑娘脸上的阴霾似乎少了很多。

    慈姑偏过头看着挥手的沈况好奇问道:“姜少侠你怎么不送送你那位朋友?”

    沈况闻言放下抬起的手臂缓缓笑道:“路途太远,送不到的。”

    慈姑有些疑问的听着沈况的话,太远?那送一小节也不可以吗?

    慈姑挠了挠头不过没有再问,她以为江湖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当穆云弗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后,沈况和慈姑也紧跟着没入了人潮,二人径直奔向鹿尾街而去。

    路上,沈况和慈姑偶遇一老挑夫,老挑夫担子上挑着的是个馄饨摊,他边走边吆喝,遇到要吃馄饨的客人他就就地停步就地做。沉重的担子已将老人身形压得佝偻,但老人脸上却满是笑意。

    老挑夫与两人正对着走过,沈况想靠边让路,老挑夫也下意识地靠边。

    沈况见状则继续靠着边角让出更大空间好让老挑夫过去,眼见就快遇上,避无可避,老挑夫索性停步,将担子放在路边等沈况和慈姑两人走过他才继续走。

    沈况和慈姑走过老挑夫身侧的时候,老挑夫还不忘对两人微笑,沈况也还以微笑。

    与老挑夫错身走过后,沈况有回头再看一眼,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次偶遇但却在沈况心中惊起许多风浪。世上从不缺良善之人,好人好事我们各自也都听过看过,但往往真正落在我们头上的总少之又少。

    小姑娘慈姑跟着沈况的视线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远去的老挑夫,担子看上去很重但老挑夫的步伐却一点不慢。摇摇晃晃,似还有几分悠闲。

    这时光啊,大抵是这样,刚刚好。

    鹿尾街离着昏庭院不远,沈况和慈姑如此又走过两条街道后,空气骤而浮现一抹淡淡的酒味。

    沈况用力嗅了嗅,醇香感十足。

    一路走来让沈况有些意外的是,作为大城池的平山城,城中百姓的生活节奏都很慢,

    而且平山城的布局也尽显古意。

    慈姑解释说如今的平山城是在原有城池基础上建起来的,而且建造新城池的时候,太守大人特意要求保留平山城最初的样子,所以我们方才走过的水云坊就是由原本老城修缮而来。

    沈况也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很喜欢这一点。

    因为平山城中私人家酿酒水统称为平山酒,所以喝平山酒老顾客们往往更看重各家铺子的口碑,慈姑不清楚这些,所以她先带着沈况在鹿尾街走了一圈。初次来这里的人分辨不清好与坏,沈况也是凭着感觉走。

    早间这会儿,来喝酒的人极少,倒是路上有不少昨夜醉酒的人,有些人就地躺在路中央,浑然不觉。来往的行人对于此似乎也早已习惯,所以没有人在意那些醉汉。

    两人一圈下来,沈况最终选择了一家名叫冬景楼的铺子。

    虽然叫楼但其实就是个铺子,铺子后院当下大概正在酿酒,浓烈的酒糟味便是站在铺子外沈况都闻到。

    铺子不大,大概和朦胧城中的那间梨花酒馆差不多。

    接待沈况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约莫着比慈姑大不了几岁,少年人说父亲母亲都在后院酿酒忙不开所以就让他在这里看着。

    冬景铺子只卖平山酒这一种酒水,少年人猜测沈况多半是个外乡人所以卖酒前解释道:“客官,得先与您说一声,平山酒的酿造过程中会用到一种只有我们平山城当地才有的果子。这种果子一年四季都有出产,只不过季节不同口感不一,所以酿出酒水的味道也会随着季节变化。客人若是之前喝过平山酒觉得这一次味道不一样了,可莫要以为是我们家坑骗你。”

    沈况闻言看了一眼慈姑,慈姑则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沈况笑道:“无妨无妨,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喝平山酒。小兄弟,不知可否将四季酒水各给我尝一杯,尝过之后我再买?”

    少年人闻言打量了沈况一眼,一个模样平常的江湖人,不过有侍女做随从大概也不差钱,所以一番衡量后少年人应了下来。

    少年人用了四个小酒盏分别给沈况倒了四季平山酒,沈况谢过后这才一一品尝。

    春酒和冬酒酒味重,果香味淡。夏季酒酒味偏淡,甚至还有一丝微甜。秋酒最为特别,果香和酒香五五之分,不过酒味依旧醇正,并没有谁被谁掩盖得迹象,秋酒像是陈年佳酿,只是有些微苦,影响了些许口感。

    沈况一一饮过后,少年人也缓缓介绍道:“四季之酒各有人爱,不过因为秋酒微苦所以喜爱之人少些。大部分客人都爱和春酒和冬酒,偏甜得夏酒更受江湖女子喜欢。”

    不过于沈况而言,他倒是觉得秋酒中淡淡的苦味恰到好处,所以少年人介绍完后他解下腰间酒壶让少年人装满一葫秋酒。

    “一共四两银子。”

    沈况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见沈况满意价格,少年人脸上也随即露出微笑,随后他熟练的替沈况装满酒。

    也是在这时候,后院忙活的孩子父亲

    大概是注意到了铺子外的客人,过来看了一圈。当他瞧见儿子已经在给客人装酒后,笑着给沈况告罪了一声:“活计忙让孩子招待,慢待了客人。”

    沈况只是喝酒而已,没那么些讲究,所以随意摆了摆手示意汉子无须道歉。

    少年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装酒的手艺却是娴熟,汉子笑着说都是耳濡目染出来的,以后大概也就指着这门手艺吃饭了。

    少年人将装满酒的葫芦递给沈况,沈况掏出四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鹿尾街其实除了酒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这里的酒还是富贵人家看不上眼的下等酒,所以鹿尾街上林立得都是一些小酒馆甚至是小酒摊,店家从不吆喝,全凭来的客人喜好自行选择。

    走完鹿尾街,慈姑说这里离着南坪坊不远,恰逢这时候早市正热闹。

    慈姑毕竟是个小姑娘,所以很喜欢热闹场面,沈况本也有意去看看,故而在慈姑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到了南坪坊。

    一到南坪坊,沈况才意识到什么是声势浩大的早市。

    乌央乌央成片的小摊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边,各个小摊上兜售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形形色色让沈况一时间看花了眼。

    南坪坊里香味弥漫,勾动着食客的味蕾。

    一来到这里,慈姑就颇为兴奋。她领着沈况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全然忘记她是陪沈况来的了。紧随其后的沈况在慈姑身上倒是看到了湘儿和时雨的影子。

    他虽然与湘儿许久不见,但因为心意相通所以他能感受到湘儿的存在。而相对来说,离开梅雾城之后他就再没见过那个可可爱爱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时雨了。

    沈况和师叔保证过,一定不会辜负时雨,他永远也不会忘。

    因为两人是吃过早饭来的,所以都不是太饿,慈姑惊喜也就是图个热闹,小姑娘来来回回走了很久都不觉得累。

    慈姑最后在一处卖糖画的小摊前停了下来,糖画两文钱一个,慈姑买了两个给了沈况一个。

    慈姑自己的画的是一个小兔子,沈况的是一条鲤鱼。

    走的愈久,沈况以为他正慢慢变得不喜热闹,直到与慈姑走进南坪坊沈况适才发觉他其实并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原来热闹里的那些人,如慈姑这般可可爱爱又善良的小姑娘是会给忧郁之人带来一丝喜悦的,谁又会不喜欢呢?

    如此平淡其实也是生活。

    沈况和慈姑在早市最热闹的时候来,一直到早市快要结束两人才离开,但除了两串糖画,两人什么都没有买。沈况被小姑娘的开心所感染,连带着对平山三绝也喜欢上了。

    离开南坪坊后,慈姑变得愈发激动,虽然茶露居的胭脂很贵她买不起但看一眼也是会让人开心的。

    路上,慈姑问沈况,胭脂是要买给心仪的姑娘吗?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还笑说一会儿需要她来长长眼,慈姑兴奋的点了点头,还说她很拿手。

    心思捉摸不定的小姑娘似是从此刻开始就已经觉得今日来对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 茶露居的胭脂

    茶露居所在的懿儿街上的铺子售卖的大多是女子钟爱的物件,从锦缎首饰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虽然是女儿家爱来的地方但流连此间的男子并不在少数,男子们大都是陪着心仪的姑娘一同前来,帮着前后提东西、付钱,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不过如沈况这般主动前来闲逛的大概是独一份的了。

    在大魏,男子与女子的地位相差无几,所以沈况一路走来少有异样的眼光投来,替自家娘子上街买些胭脂不难理解。

    沿着懿儿街一直往里走,茶露居三个大字很快就进入了沈况的视线里。

    茶露居,一座装饰精美的三层楼阁,听慈姑说越往上走脂粉的价格也越贵,而且往往有价无市。

    两人在茶露居门前稍作休停,周遭客人络绎不绝。

    两人说话间,一位侍女模样的女子迎了上来,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因为离开昏庭院的时候沈况没有佩剑,所以当下看上去他多像是个温润书生,除了更改的模样普通了些,其他没什么不好的。

    “奴婢青霭,见过两位客人,客人且随我来。”名叫青霭的姑娘看着沈况和慈姑礼貌问候道。

    沈况闻言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便和慈姑一道跟着青霭进了茶露居。

    果真是女子爱来的地方,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和女儿家莺莺燕燕的话语声便传了过来。香味有些浓烈,所以沈况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其实并不难闻,沈况的反应更像是一路逃亡留下来的后遗症,总觉得脂粉香中会有毒。

    不过沈况下意识的举动却被青霭看在了眼里,她以为是沈况不喜欢一楼的这些胭脂,所以往后介绍都只是走马观花。

    相比之下一楼的胭脂水粉虽然次了些但也能卖到了十几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会舍得花这些钱,所以差也只是比较出来的。

    一楼走了一圈后,青霭打算带着两人去二楼再看看,沈况偏过头看向已经看花了眼的慈姑笑问道:“慈姑,有没有我可以买的?”

    慈姑闻言收回飘远了的非非思绪,她意识到青霭还候在一旁所以地声对沈况道:“姜公子,你可知道你心仪的那位姐姐喜欢什么香味?”

    沈况闻言,摇了摇头。

    “那她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吗?”慈姑继续问道。

    沈况却是再一次摇了摇头。

    慈姑见状皱起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几句话问下来,慈姑猜测大概是姜公子爱慕的那位姑娘并不知道他的心意,而此番姜公子定是下了主意想要对那位姑娘坦白的,所以慈姑打算好好思量一番,一定要帮到姜公子才是。

    片刻后,慈姑缓缓道:“姜公子,那那位姐姐平日里会化妆容吗?”

    沈况想了想道:“好像不怎么化。”

    “那那位姐姐的穿衣风格呢,平日里都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裳?”

    “素雅一些的。”

    “会带首饰吗?”

    “只有朴素的发簪。”

    一一问完后,慈姑像是心里有了底,缓缓道:“姜公子,你若是想买更好的,我们可以去二楼看看再决定。三楼就不用去了,那里的胭脂太贵,送姑娘其实不用花这么多钱的。”

    “那我们去二楼再看看。”沈况低声笑道。

    青霭一直在旁等待着,直到最后沈况吩咐说要再去楼上看看,她才再次动身领着沈况和慈姑上了二楼,从始至终态度都很好。

    相比于一楼,二楼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而且一眼看去当下就只有沈况一名男子。

    所以沈况上来后,楼上不少女子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瞧见是名儒雅的青衫公子后,口中难免嘟囔一句自家男人只会花天酒地一点不知道

    心疼娘子,只不过说归说,姑娘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

    青霭还是给沈况一一介绍,沈况不太听得懂,只是觉得那些盛放胭脂的盒子异常精致,倒是慈姑听的越发仔细了。

    二楼不大,小半刻时间三人就走完了。

    一圈看下来,慈姑开始犹豫要买什么,她问过沈况知道要买两份后心中就开始有了取舍。

    也是在慈姑来回思考的时候,二楼又上来了一位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那名公子哥身边还跟着四名神色跋扈的家仆,跟在最后面的还有一名茶露居的婢女。

    婢女跟在最面露忧色,战战兢兢,似乎很怕她身前的那位公子,就连青霭看到那名公子的时候眉头也都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那名公子手中摇晃着折扇,一边大摇大摆的走着一边朝着四下客人叫喊道:“今日茶露居的胭脂本公子都要包下来送给悄然楼的蒲月姑娘。你们,还有你们都赶快给本公子滚出去。谁要是少了本公子的兴致,饶不了你们。”

    他说完,身后四名家仆也跟着叫嚣,言语尖酸。

    二楼上原本的那些女子在见到这位年轻公子后一个个急忙放下已经挑选好的胭脂,如见鬼一般带着侍从匆匆离去。

    侍女青霭一番犹豫过后最终还是对沈况提醒道:“客人,您还是赶快带着您的婢女离开茶露居吧。此人是我们平山城太守大人的独子,名叫章颜,平日里在平山城跋扈惯了的,您莫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沈况本也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青霭说完后他略带商量道:“我可否挑选两样带走?不耽误多少时间。”

    青霭闻言看了看那边仍在叫嚣的章颜,随后又看了看眼前的沈况道:“公子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青霭的话说的委婉,沈况也已然知道了她的意思,所以不打算再久留。

    当下二楼上的客人走的已经只剩下沈况和慈姑两人了。茶露居的掌柜的这时候也闻言赶了上来,出面的掌柜是位中年男子,他一脸谄媚的跟在章颜身后,边走边吩咐侍从将章颜要的东西装起来。

    沈况见状不再停留,带着慈姑便就准备下楼去。

    慈姑显然也是听过这位太守独子名号的,她紧紧跟在沈况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

    但就在沈况和慈姑走过章颜身侧的时候,章颜伸出左臂挡住了沈况的去路。

    章颜偏过头眼神轻蔑的看着沈况冷笑道:“本公子说了这么久你才听到?刚才耳朵聋了?”

    跟在沈况身后的慈姑见到这一幕,害怕的握住了沈况的衣角。

    沈况低眉看了一眼横挡在他身前的手臂,而后他斜着眼眸看了章颜一眼。

    章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身侧年轻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如坠冰窖的冷意,他顿时有些泄气。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在平山城,他还没有怕的人。

    沈况轻声两字:“走开。”

    声音不大,但字字落在章颜耳中都铿锵有力。

    章颜刚提起的勇气霎时间又被沈况淡淡两字冲刷而去,章颜怒道:“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章颜一声喉出,他身后跟着的那名中年掌柜顿感不妙,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子不知轻重。他急忙想办法补救,只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那名青山年轻人又冷冷道:“你是谁与我何干?我再说最后一遍,拿开你的手。”

    章颜身后跟着的四名家丁都是跟着他厮混惯了的,所以在见到眼前年轻人如此不识趣后,其中一人立马跳出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平山城太守大人的独子吗?得罪了我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家丁的狠话说完后也给章颜带来了些许底气,他接过话道:“小心本公子

    让你活着出不了平山城。”

    说完,章颜轻蔑一笑。

    对于两人的话,沈况依旧不为所动。

    一旁的青霭见此情景自己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倒是那名中年掌柜这时候自知再不说话就晚了于是急忙打圆场道:“章公子息怒,这位小兄弟一定是初来乍到不晓得公子您的威名,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离去,也莫要扫了您买胭脂的雅兴。”

    中年掌柜和家丁的一番言语下来不仅没有让章颜消气反而助长了他追究下去的底气,所以他看着那掌柜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公子的事?”

    说完章颜指向沈况道:“狗东西,今天你要是不跪下来给本公子道歉你就别想安然无恙的离开茶露居,我说的。”

    章颜说完,身后四名家丁也跟着叫嚣道:“瞎了你的狗眼敢得罪我们公子。”

    “呸,狗东西!”

    沈况不喜欢惹是生非,但也从来不怕事,生死都走过来了的人又怎会怕这些有气无力的威胁。

    见说不通,沈况也便懒得废话,他单手抓住章颜左臂,一拉一拽直接将他拽的脱臼。

    骤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章颜绷紧了身子,脸色涨红,痛得大叫了出来。

    章颜想试图抬起已经脱臼了的左臂,但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已经直不起身子了。他看向沈况恶狠狠道:“你们,快给本公子打死这个不长眼的够东西。啊,我的胳膊。”

    章颜话音刚落,四名家丁一拥而上。

    对付几名乌合之众不过随手之事,沈况单掌游走于四人身周,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四人便各自挨了一掌,倒地痛呼。

    解决完聒噪的几人后,沈况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偏过头对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的慈姑说了句我们该走了,且还顺便付了钱带走了两款慈姑之前看上的胭脂。

    青霭和那名中年掌柜此时也都还有些发懵,不过一瞬间的事,章颜连同四名家仆就已经被撂倒在地而那主仆二人则轻快的离开了。

    在平山城,竟是有人敢反抗章颜,中年掌柜有些不敢想象那青衫年轻人的结局。

    最先反应过来的掌柜急忙让青霭寻人过来给章颜医治,章颜看着缓缓离开的沈况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边忍痛边咆哮道:“快给本公子去查,我要让此人生不如死。”

    离开茶露居的时候,慈姑还是有些懵懵的,虽然她知道姜公子是名江湖人,可却没想到他如此厉害。

    跟在沈况身后的慈姑看着眼前青衫郎的背影,她忽而想起前段时间客栈里的姐妹经常谈到的那位名叫沈况的年轻人,他也是一袭青衫,印象里慈姑觉得大概就和姜公子一样。

    而且据说那沈况不仅是剑神李成仁的弟子还出自东海沈家,更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武功便深不可测。不仅在众多势力的围杀下活了下来,如今依旧安然无恙。

    走在前面的沈况像是感受到了慈姑的视线,他回过头瞧见慈姑正在发呆,故而笑着问道:“想什么呢?”

    慈姑闻言回过神,这时候慈姑也意识到他们闯祸了,她看向沈况眼神满是担忧道:“姜公子,要不是我跟你说什么平山三绝,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都是慈姑的错。姜公子,要不你还是赶快离开平山城吧,章颜在平山城跋扈是出了名的,而且他还是太守大人的公子,你要是不赶紧走他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到时候......”

    慈姑说到最后甚至是带上了哭腔,沈况见状心头一暖,能被人关心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

    沈况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柔道:“慈姑,不用担心我,其实我没告诉你,我还是名很厉害的剑客。”

    “有多厉害?”

    “有大半个剑神那么厉害吧!”

第两百三十三章 反转

    慈姑对沈况的话将信将疑,所以回去路上她都鲜有话语,就是担心路边会突然出现一队官兵将沈况带走。慈姑边走边注意周围动静,有些时候她还会故意往人群里走,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沈况。

    相比之下沈况要轻松的多,他没太在意章颜无足轻重的威胁,他想的更多的是过了平山城就是曲儿城了,再之后不久他就能赶到灵山城了。

    一别许久,这一路颠簸不过是为了心中那一抹执念,于沈况来说,行千山万水行再久再远都无所谓,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好。

    有时候沈况也会颓唐,会抱怨为什么偏偏就他需要颠沛流离。好在这样的情绪不会持续太久,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沈况才会有,颓然不是为了放弃而是想继续走好以后的路。

    再多的抱怨、不甘都改变不了我们脚下已然形成的路,若是不走,除了生活变得糟糕了些,半点益处都没有。所以走吧,启程吧,浪迹天涯吧!

    南坪坊的早市,鹿尾街的酒馆,茶露居的胭脂,平山三绝都已走遍,若是无事明日甚至是今日下午沈况就可以启程离开平山城。

    心有喜事难遮掩,一入清风半城参。

    慈姑越来越觉得姜公子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方才的事,路上她好几次偷偷看向姜公子的时候,他甚至面带微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如此,慢慢的,慈姑也便以为姜公子真的有摆平事情的方法或者姜公子够厉害不怕那章颜,所以往后慈姑也如释重负,不再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只不过这些好念头在两人到了昏庭院后戛然而止。

    一进门,慈姑就看到了姚掌柜的不太好看的脸色。慈姑疑问,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数十名官兵就一拥而上包围了沈况,他们手拿武器看着沈况眼神不善。

    另一边,一位领队模样的人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沈况,冷声道:“冲撞并打伤我们公子,现在我奉命将你押回府衙。”

    居中的慈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顿时脸色发白,沈况见状立刻让慈姑往自己身旁靠了靠。

    沈况看向那名领头模样的人道:“她只是昏庭院的侍女,先让她离开吧!”

    那人看了眼躲在沈况身后的小姑娘,随后点了点头。

    站在外围的姚君迁见状一把将慈姑拉过放在其身后,姚君迁看向被包围的青衫年轻人,年轻人对她报以微笑,云淡风轻。

    “姜公子好自为之。”姚君迁嘱咐道。

    之后,沈况在数十名官兵的“押解”下径直往衙门去了。

    虽然说是押解但也就是监督着沈况,没有镣铐,更没有枷锁。

    府衙抓人,在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平山城里可不多见,因此被官兵围着的沈况很快就成了被议论的对象。

    沿街走过,不少人都投来目光,瞧见像是位读书人,难免惋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平山城沿街旁,刚押送货物到达平山城不久的林晚照如今正在怜雪和林重山陪同下打算去见识见识平山城的三绝,尤其是那茶露居的胭脂林晚照也一直有所耳闻,今日难得有空正好去看看。

    管事林松风当下正一人在主持卸货事宜,因为卸货不怎么需要太盯着,所以他就让林晚照趁此机会好好逛逛,也难得来一趟平山城。

    林晚照三人刚从街道旁一家酒楼出来便看到路上十几名官兵围着一名青衫年轻人缓缓往前走,一行人已经走过,所以林晚照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

    早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林重山知道点平山城的风气,在看到官兵押解着一个年轻人后他开口道:“瞧着模样打扮像是个读书人,不会是与那太守公子起冲突了吧?”

    林重山说完,怜雪好奇问道:“重山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林重山闻言答道:“也不是啥秘密,前几年我也来过平山城一趟,当时就听说平山太守章纪元的独子章颜在平山城极为嚣张跋扈,加之章纪元溺爱,就

    导致这章颜平日里在城中为非作歹,实属平山城百姓的一大恶报。我瞧那人也是个年轻人,不免就想到了那章颜。”

    怜雪闻言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群人喃喃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位公子也太可怜了。”

    林重山慨叹一声:“哎,又能有什么办法?百姓要与官斗何其难也。高门大户尚且如此,更何况一穷困读书人。”

    站在一旁的林晚照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她的视线一直在那一袭背影上,青衫郎,青衫郎,她觉得有些熟悉。

    当那数十名官兵消失在人群中后,林晚照望着远处忽而道:“重山叔,怜雪,我们跟上去看看。”

    林重山和怜雪闻言面面相觑,小姐不是要去茶露居吗?

    “小姐,是怎么了吗?”怜雪问道。

    林晚照没有说出心中的那个想法,只是道:“就是听重山叔说完有些好奇而已。”

    林重山闻言道:“既然小姐好奇,那我们就跟上去看看,花不了多少时间。”

    三人随后沿着那些人走远的方向跟了过去,不久后,三人离着那些人越来越近,而这时候衙门的门头也近在眼前。

    数十名官兵押解着沈况在衙门口停了下来,左臂裹着纱布的章颜当下正在几名家仆的陪同下等在这里。

    远远瞧见沈况被抓过来后,一名眼疾嘴快的家仆立刻凑到章颜耳边道:“公子快看,那人被抓来了。”

    心中愤懑不平的章颜闻言顿时起身看去,果然,在数十名官兵中间的就是那个伤他的年轻人。章颜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恶狠狠道:“本公子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身旁另一名家仆见状煽风点火道:“公子莫急,如今这家伙落在您手里还不是任您收拾。只是当下我们在这衙门口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可莫要让太守大人难做。”

    章颜自然知晓家仆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自己老爹毕竟是平山城百姓的父母官,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太嚣张了不是。

    章颜嘴角冷笑一声,几名官兵直接将沈况带到了他面前。

    章颜看着沈况倨傲道:“狗东西,口气不小啊!”

    ......

    在平山城太守位置上干了一辈子的章纪元自知此生仕途无望所以他只求余下的时日自己仕途不起波澜,让他在平山城太守的职位上结束这一生他就心满意足了。

    上午,闲来无事的章纪元悠闲的在花园里喝茶,茶叶是底下人孝敬他的,据说还是南梁那边的贡茶名曰龙井,每日产量稀少。

    章纪元并没有让仆人侍女随时一旁,他悠闲的靠在躺椅上哼着小调静等茶叶泡开,今日无事且日日无事,他希望每日如此。

    不过章纪元的清闲没有持续太久,靠在椅子上打盹的章纪元某一时刻忽而觉得眼前光亮被人挡住,他正打算睁开眼骂一骂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名看不清容貌的黑衣人。

    这可一下子把章纪元吓得不轻,差点没倒过去。

    黑衣人也不多说废话,在章纪元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掏出腰牌亮明了身份,坐着的章纪元见状立刻看向那枚腰牌。最开始章纪元还以为是他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后发现真的是监天司的身份腰牌后,吓得他赶忙起身下跪:“下官章纪元见过天卫大人。”

    别说他一个地方正四品太守,便是朝中那些二三品的大人见到了这腰牌怕也都会心头一颤,苦思冥想自己这些时日有无犯错,因为这腰佩和催命符没什么两样。

    章纪元清楚他的底,所以当下额头冷汗直冒。

    黑衣天卫知道章纪元的心思,所以在章纪元跪下后立刻道:“章大人无须如此,我此次前来并非因为章大人自己,而是因为令郎。”

    不说还说,一说到是自己儿子,那个不成材的逆子,章纪元更是提心吊胆。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平日里干了什么,他这个做爹的再清楚不过,难道天卫此来是为了问责来

    的?

    念及此,章纪元有些心虚的问道:“敢问大人,我那逆子可是犯了什么...什么错?”

    黑衣天卫森然道:“令郎所作所为章大人再清楚不过,何须多此一问。”

    听到此话,章纪元的心一下子掉入谷底,他正要开口解释,那黑衣天卫却又道:“前事不究。只不过此次令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如果章大人再不出面令郎怕是真的......”

    黑衣天卫的最后几字虽然没说出口,但章纪元已经心知肚明,那就是一个死字了啊。刚起身的章纪元又立刻跪下道:“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啊,我日后一定严加管束。”

    黑衣天卫冷哼一声:“赶紧去衙门口,令郎抓的那人可是与我们宋天司有旧,若是那人有什么闪失我想章大人也知道后果,十个令郎的脑袋也不够赔的。”

    “下官知晓了,下官这就去。”章纪元赶忙应道。

    黑衣天卫说完后便离开了,留下依旧心有余悸的章纪元。章纪元这时候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急忙吩咐管家备马,他要走一趟衙门。

    ......

    林晚照几人赶到衙门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那一袭青衫身影依旧背对着林晚照所以让她愈发好奇,她希望那个人是他,但又不希望。

    章颜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沈况武艺不俗不是看上去那般的文弱书生,所以从始至终他都与沈况保持距离不离得太近。

    一番言语过后,章颜见沈况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沈况怒道:“狗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沈况闻言看向章颜:“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看过不少,也杀过不少。”

    最少几字沈况说的很慢,声音也很小,但他能保证章颜听得见。

    果然,在沈况说完后,章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沈况,越看越生气,随即喝道:“给我打。”

    十余名官兵加上那名领队闻言皆矛头对准沈况,仿佛下一刻就要见血。

    林重山看到这一幕心里已经开始咒骂章颜了。“这章颜还真是为非作歹惯了,对付一个书生也要这般。”

    周遭不少人也都与林重山有着同样的感觉。

    就在十数人快要动手的时候,只听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喝:“逆子,还不快给我住手。”

    在场所有人闻言看去,就连那十余名官兵也被这一声高喝影响纷纷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马车很快停在人群中,一个拧着眉头着急忙慌的老者从上面走了下来。

    待章颜看清楚那人后容貌后有些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

    章纪元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上前,对着章颜二话没说就是响亮的一巴掌。“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目无王法,来人啊,给我被这个逆子带走,软禁三月。”

    不仅是被打了一巴掌的章颜,就连其余人当下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事情反转的太快他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纪元见十余名官兵没有动静,便又提高嗓门高喝道:“还不赶快?”

    十余人这也才立刻应道:“是。”

    也反应过来的章颜正要向自己父亲诉苦让他看看是自己受伤在先,却不曾想父亲竟看也不看一眼他径直往那青衫年轻人身边去了。

    章纪元走到沈况面前,只是一眼章纪元便知道自己没见过此人。章纪元道:“对不住了小兄弟,我这逆子目无王法让你受委屈了,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

    周遭围观之人此刻无不讶然,他们眼前站着的可是平山城的太守大人啊,太守大人竟然不仅向一个年轻人赔罪而且态度还十分诚恳,这年轻人难道是京城里哪个王孙贵族?

    所有人都糊涂唯有沈况知晓,他敢肯定自己只要出现,一定会有监天司的人知道他的行踪。自己如今就像个烫手山芋,监天司属于抛不开手,所以自然不会放任底下这些人自寻死路。

第两百三十四章 好久不见

    章纪元本还想试探着问一句年轻人的身份,但转念一想此人与那监天司宋宛宋天司关系匪浅便立刻断绝了这个心思,他章纪元便是死也不想与监天司的人有什么纠缠。

    对于章纪元的致歉沈况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只是低声道:“送给章大人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沈况的一字一句无不在触动章纪元的神经,从方才那位天卫的出现到如今沈况的这句话,已经彻底浇灭了他心中原本的还残留的些许侥幸,章纪元暗暗发誓,若是此劫能够安然度过往后他一定对章颜严加管教。

    章纪元被沈况的话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神色为难,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颜已经被那数十名官兵带走,至于带去哪儿沈况并不关心。

    离开前,沈况又送给了始终提心吊胆的章纪元一句话。“章大人,我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其实相比之下我很喜欢平山城。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也都会是这么个想法,那些个美中不足且在大人您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何不花点力气抹去呢?天下之大,如此好去处可没几个,章大人且惜福。”

    章纪元这一次不再沉默,急忙点头称是。“小兄弟的话老朽谨记。”

    一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一个是平山城的太守,两人当下角色似乎是换了个位置。

    周遭看客对于青衫年轻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就连另一边的林重山在看到这一幕后也快意笑道:“看来那章颜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能让一位太守如此放低身份,看来那年轻人的身份不一般,是当朝的某位皇子龙孙也说不定。”

    热血的年轻人和一身江湖义气的中年汉子大多喜欢这样的桥段,莫欺少年穷,林重山自然属于后者。

    林重山快意的同时,一旁的林晚照却是始终神色黯然。

    思念日久,果真看谁都像他。愁绪乍起,私自零落,不知自己思念的心上人如今身在何处。

    沈况最终在章纪元和所有看客的注意下渐渐走远,直到那一袭青衫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后,章纪元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还是在管家的提醒下这才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本就年岁不小的章纪元在经历这场风波过后似乎又有苍老了几分,自古论心最熬人。章纪元在管家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他没怎么怨天尤人,不过是报应反扑,他章纪元得一一受着。

    沈况和章纪元离开后,此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衙门前的看客自然也就觉得了无趣味。

    当下,围观看客们还有不少尚还沉浸在那青衫年轻人的迷雾身份中。有些失望的林晚照只是轻声说了句我们走吧后便带着怜雪和林重山往茶露居的方向去了。

    路上,怜雪最先感受到林晚照心情的变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与自家小姐并排走了一段后轻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从衙门离开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是又想姜公子了吗?”

    林晚照如此心绪流露大多是在思念姜公子的时候,所以怜雪才会有此问。

    林晚照闻言偏过头看了看怜雪,也没有隐瞒,她边走边轻轻嗯了一声。

    怜雪见状也难免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她恨恨道:“姜公子也真是的,说好了要回灵山城来看小姐你的,却一直都不见回来。”

    林晚照闻言却是轻笑道:“他说要回来看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别怨他,他与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只要他心中有我,便是等再久我也心甘情愿。”

    怜雪听着林晚照的话,其实心底是有些不理解的。

    在姜公子还没出现之前,自家小姐的全部心思都在家族生意上,鲜有这般情感流露。虽然现在的小姐平日重心也还是在生意上,但想念姜公子的时间也变多了,怜雪觉得小姐变得越来越像一位守着夫郎归家的小妇人了。

    怜雪有些没精打采的低下头,边走边踢踏着步伐,也不知道是该为小姐高兴还是伤心。

    与怜雪吐露了几句心声后,林晚照很快就将心中的负面情绪打发了。没关系,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偏过头,见怜雪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林晚照笑道:“雪儿你别想那些了,小姐我已经好了。你快想想喜欢什么样的胭脂,等到了茶露居你自己挑,就当是小姐我送你的。”

    看到小姐脸上又有了笑容,怜雪觉得胭脂不胭脂的其实都不重要,不过挑选的活计她最喜欢。

    懿儿街经过上午的那件事后当下很是冷清,街上除了林晚照三人之外竟是没有旁人。

    怜雪四下看去不免有些奇怪问道:“小姐,这里真的很受欢迎吗?”

    林晚照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她还是道:“我们一路走来听的最多的就是平山三绝,茶露居的胭脂也是其中之一,可能是午间这会儿冷清了些,我们先看看再说。”

    怜雪将信将疑的一路跟着林晚照到了茶露居的门口,虽然铺子冷清了些,但看楼阁的陈设和装饰怜雪觉得传言应该不是虚的。

    三人走近后,一名侍女模样的姑娘立刻迎了上来。

    “奴婢青霭,见过两位姑娘。”青霭对林晚照问候道。

    说完,青霭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位请随我来。”

    走在前面的林晚照对青霭点了点头,礼貌一笑。

    与上午的门庭若市不同,此刻茶露居里就只有林晚照他们三人。

    进了一楼后,青霭还是带着林晚照三人一一看过陈列的胭脂水粉且一一介绍,林晚照和怜雪一边仔细听一边思量要买些什么。

    边走边看了片刻后,林晚照缓缓问道:“青霭姑娘,我们是别处来的,听说茶露居的胭脂有名所以慕名而来,怎么今日铺子里如此冷清?”

    青霭看向面容和善且气质脱俗的林晚照低敛眉眼道:“上午有人来闹事,所以客人都走了。说来林姑娘您还是我们今日的第二位客人。”

    青霭见林晚照是决心要买因此如此比喻。

    林晚照自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后她又跟着青霭的脚步上了二楼。三楼他们没去看,便是有喜欢的也不会花费那么多银钱。

    最终林晚照挑选了一块妆容浅淡的胭脂,带着浅浅的兰花香,怜雪与林晚照挑选的一样。

    见林晚照的选择和上午那位敢打太守公子的青衫年轻人一样,青霭微微笑道:“林姑娘你挑选的还与早上的那位姜公子还是一样,青霭这就给您打包起来。”

    本就敏感的林晚照在听到姜公子这三个字后微微有些意外,于是她追问道:“青霭姑娘,可知道那位姜公子的全名?”

    见林晚照反应有些大,青霭有些意外。

    林晚照则也很快平复,与青霭告罪一声:“不好意思,因为感觉青霭姑娘所说的那人与我的一位...一位朋友很像。”

    青霭哪里不知道林晚照话里的意思,她轻声回道:“青霭不知那位姜公子全名。姜公子上午是与一位侍女一起来的,应该是在为心仪的姑娘挑选胭脂。而且还因为此事与太守独子起了冲突,林姑娘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看

    到了吧。”

    听到青霭的话后,林晚照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冥冥中她心底深处似是有道声音在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姜疑,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沈况。

    林晚照的思绪一下子飘远,还是青霭轻声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怜雪看着自家小姐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怜雪,重山叔,我们先离开这再说。”林晚照低声道,并没有解释太多。

    说罢,林晚照便拉着怜雪付完钱就离开了茶露居。

    原本不说心心念念此处,但也算是对茶露居抱有大好感,但此时的林晚照心里已然没了那些想法,因为她只想尽快找到青霭说的那位青衫年轻人。

    离开茶露居后,怜雪又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林晚照边走边低声道:“雪儿,我觉得青霭姑娘说的那个人就是姜疑。”

    怜雪和林重山闻言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林晚照,怜雪倒也没有第一时间直接否认而是问道:“小姐,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林晚照缓缓道:“其实我最开始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了,直到方才听了青霭姑娘的话我才真的确定。”

    林重山是知道不少关于沈况的事的,只是这时候他也不好挑明了说,更不愿打破小姐心中的念想,小姐对于姜公子或者是沈公子的喜欢他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林重山知道那人是沈况的可能性极低,但他还是希望自家小姐可以因此而开心,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林晚照说完,林重山跟话道:“小姐,那我们就先去找找那人的下落,如果是姜公子最好,如果不是倒也没什么。”

    林晚照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林晚照的脑海中并没有什么方向,心中越是有此想法她也便越笃定那人就是沈况,只是平山城如此之大很有可能错过就是真的错过了。

    念及此,林晚照难免又有些神色黯然,思念当如是,郎君念知否?

    此心在了,半边明镜,终遇今生。

    缘之一字便是最厉害的解字师也说不透全部,因为冥冥中的那些命理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也许就在转角的地方,也许真的就是在那个地方。

    回昏庭院重新换了一身衣衫的沈况又一个人离开了昏庭院,既然监天司的人已经知道他身在平山城,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以真面目示人。

    一想到下一次与林晚照分别又会是很久,所以沈况觉得一份胭脂水粉还不够,于是他就想先趁着还有时间准备去茶露居再多买几份。

    懿儿街,他在这头,她在那头。姑娘公子,小姐书生,两人相对走着,且越来越近。

    不过一次下意识地抬头,林晚照忽而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袭青衫身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而且这一次是如此之近,林晚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沈况也没想到,自己行过千山万水想回去看一眼的那位姑娘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旁的林重山在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不是自己眼花后,朝着沈况用力挥手大喊:“沈兄弟,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

    回过神来的怜雪也紧随其后喊了一句:“姜公子。”

    只有林晚照一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林晚照不舍得眨眼,她怕一眨眼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沈况有些心疼地远远看着林晚照,良久之后,他走到她面前轻声唤道:“晚照,好久不见。”

    泪水滴答,笑容满面。

第两百三十五章 两人

    早已泪流满面的林晚照再不觉得羞赧,她一下子扑进沈况怀里紧紧抱着他,此刻仿佛天地无人,寂静无声。

    姑娘啊姑娘,这一别多远。

    沈况也有触动,他将双手放在林晚照的肩上轻轻搂着她,说来说去自己都亏欠怀中姑娘太多。

    站在一旁的怜雪和林重山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替自家小姐开心的同时也各自有感慨。

    等待其实本算不上一件坏事,如果我们知道我们在等待一件好事发生或许还会开心。但若是这等待没有时限,不知结果,开心就会变成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停止哭泣的林晚照才从沈况怀中离开,对于这个怀抱她就“贪婪”也留恋。林晚照仰头看着沈况,睫毛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水。

    沈况替她擦去,边擦边笑着道:“妆哭花了可就不美了。”

    林晚照闻言脸颊顿时嫣红一片,直到如今她才想起两人是在大街上且旁边还有怜雪和重山叔看着,她红着脸低下头不言语。

    沈况知道是女儿家脸皮薄,疯狂过后就害羞了,所以赶忙岔开话题与怜雪和林重山各自打了声招呼。

    “怜雪,重山叔,好久不见。”

    林重山知道不少沈况这一路发生的事,因此对于当下能沈况安然无恙出现在他面前颇为感慨。林重山迟疑片刻后转而大笑道:“嘿呀,可终于把沈兄弟你给盼回来了。”

    沈况也笑道:“重山叔的修为看来又精进不少。”

    林重山哈哈一笑:“还是多亏了沈兄弟你,不然就我那悟性破镜无望。”

    一旁的怜雪很好奇为什么重山叔一直要沈兄弟、沈兄弟的叫,姜公子不是姓姜吗?所以在两人说话间隙,怜雪好奇的问了句,不过被林重山以小姑娘家家知道太多不好给搪塞了过去。

    久别重逢,林重山作为过来人,知道今日主角是自家小姐与沈况。他想多给两人留些单独空间,所以他打了个哈哈道:“小姐,沈兄弟咱们边走边聊吧。沈兄弟,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让小姐好好给你讲讲。”

    沈况和林晚照并排走在前,怜雪和林重山紧随其后。

    仍然不死心的怜雪后来又追着林重山问他为什么要称呼姜公子为沈兄弟,林重山只好笑着说都是江湖名号,走江湖自然有不少化名。

    怜雪将信将疑,觉得重山的叔不可信。

    心情已经平复的林晚照与沈况并排走着,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话也不多,林晚照心中开心所以偶尔还会偏过头偷偷看一眼沈况。

    每当这时候,沈况也会偏过头看她,而她又会羞赧地躲开。

    沈况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拿出买好的那盒胭脂递给了林晚照,“送给你的。”

    林晚照看着沈况手中胭脂,也缓缓拿出了一盒一模一样的,口中还低声道:“方才茶露居的那位青霭姑娘说上午有一位姜公子也买了同样的。”

    沈况见状笑道:“所以就猜到是我了?”

    林晚照看着沈况点了点头:“从一开始看到你被那些官兵押走的背影我就隐约觉得是你。”

    林晚照说完后,沈况将胭脂放到她手中笑着道:“可能这就是心有灵犀吧!本来以为还要很久才能见到你,看来老天爷可怜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就让我提前见到你了。”

    听着沈况的情话,林晚照也不害羞。她偏过身偷偷打量沈况的侧脸,许久不见,黑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更加坚

    毅了。

    林晚照握紧沈况的手边走边道:“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此刻沈况只觉得是如此的心安,他面带微笑道:“就是走的远了些而已,一想到还能回来看你,就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

    说着,沈况看着林晚照开心一笑。

    “没个正形。”林晚照跑了一个妩媚的白眼。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吃沈况这一套的。

    “我走之后有没有碰到什么难事?”沈况轻声问道。

    林晚照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很好,不仅水路上没了难处就连陆路也好走了很多,重山叔说一定都是你的功劳。”

    沈况倒是没有否认,不过不全是他的功劳,更多的还是因为姜凝。

    哎,他心中轻叹,似乎他对每一个姑娘都有亏欠。

    四人沿街缓缓走着,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昏庭院。

    沈况的事掌柜姚君迁已经全部知晓了,对于沈况容貌一事姚君迁没敢太过在意,更没有对沈况的身份有所好奇,能让一城太守低声下气的,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见沈况带了个女子回来,姚君迁没有主动上前而是让给沈况印象不错的慈姑代为迎接,她自己则只是站在一旁陪着笑脸。

    小姑娘慈姑在看到一身淡青色长裙的林晚照后,走上前笑着道:“姐姐你真美。”

    林晚照看到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先是笑了笑,小妹妹你也很好看。随后,她望向沈况,似是在等待沈况的解释。

    沈况看到这个眼神便立刻心领神会,他立即解释道:“她是我住的芍药小院的侍女,名叫慈姑。”

    听到沈况的解释,林晚照这也才没与他追究的意思。

    慈姑很喜欢这位模样秀美的姐姐,她笑着领着四人径直往芍药小院去了。

    “姐姐,我带你们去小院。”

    “谢谢慈姑小妹妹。”

    因为掌柜的之前有叮嘱让他不要过问姜公子的事,所以谨记此事的慈姑一路上都没有多问,她将四人带到小院的亭中,又给四人分别斟了茶水后就缓缓退出去了。

    四人落座后,沈况缓缓道:“本来是打算明日就继续赶路的,现在可以不用着急了。”

    林重山着急忙慌的喝了一大口茶水后笑问道:“沈兄弟,你这次回来着急走吗?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回灵山城在家里住几日再走,老太爷可是早就想见见你了。”

    林重山说完,林晚照和怜雪也期待的看向沈况。

    沈况回道:“这一次时间宽裕不着急走。不过后面还是要走的,我还得去南梁那边一趟。”

    听到沈况的前一句话,林晚照很开心,只不过当听到他还是要走的时候难免会有些黯然。

    沈况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笑着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在灵山城多待几日,重山叔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请我喝酒。”

    林重山之前就注意到了沈况腰间的酒葫,所以沈况说完他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沈兄弟以你如今的酒量我这一回怕是得大出血了。”

    沈况笑道:“机会难得,重山叔你可不许赖账。”

    “那哪会,我林重山闯江湖信字当头,一点酒钱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

    这时怜雪在一旁也跟着打趣道:“重山叔怕是要咬小半年的牙了。”

    亭中四人无不开怀大笑。

    如此场面不仅对于沈况来说难得,便是林晚照三人也不多见。

    怜雪的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会逗得其他人大笑。怜雪打心底里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她已经很久不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了。

    怜雪和林重山两人一直坐到傍晚才离开,林晚照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沈兄弟货物明天就能卸完,下午我们也就能回灵山城了,记得带小姐及时来。林伯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比我们更高兴。”离开前,林重山笑着道。

    “重山叔放心,不会耽误我们回家的。”

    晚饭慈姑是按照沈况的吩咐端到芍药小院的,也是后来慈姑才知道那位姐姐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林晚照。

    天色渐渐暗下去,沈况点燃了小院里的灯笼。

    许久不见的两人如今单独相处并没有任何拘束,两人相对而坐吃饭,林晚照偶尔还会为沈况夹菜。

    沈况给林晚照讲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事,不过大多都是开心的事。比如流水村里的那些孩子还有白狐古笙,再比如月栖湖畔渔舟唱晚的美景。

    行之将远,远眺不见。

    沈况说着这些听上去很好的事,但在林晚照眼里她担心的是沈况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却报喜不报忧,而且她知道沈况这一路吃的苦一定更多。

    月色渐渐升起,吃过饭后慈姑本想过来收拾碗筷但却被林晚照提前了一步,所以小姑娘也就只好退出去不再打扰两人。

    林晚照与沈况并排站在亭中赏月,她轻轻依偎在沈况怀里,将头搭在沈况肩上。

    沈况紧紧搂着林晚照,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刻。曾几何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再没机会见不到林晚照还有时雨和湘儿了。

    依偎在沈况怀中的林晚照低声问道:“重山叔对我说你是一位很厉害的剑客,江湖我不懂,但我知道这一路走过来你一定没那么容易,我没什么大的愿景只希望你可以平安。”

    心有愧疚的沈况轻声叹息道:“你也知道我是不愿你为我担心。没事的,还有师父和长辈在,他们也会帮我的。”

    说起师父,沈况想起了那几枚印章。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提前准备好的印章,印章底部铭刻“我欲远行”四字,尾款还有一竖行小字,李成仁。

    之前送给穆云弗的那枚印章没有印文,其余四枚皆刻有不同文字。

    沈况将印章递给林晚照道:“这是师父让我送给你的,说是当作未见面的见面礼。”

    林晚照有些惊讶的接过印章,当她看到印文和李成仁三字后轻声问道:“是剑神前辈?”

    “你也知道师父的名号?”沈况看着她有些意外道。

    林晚照点了点头:“以前听重山叔提起过。”

    沈况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也是师父的一番心意,你好好收着。师父若不是有事在身,这一次其实可以与我一起来的。”

    林晚照悉心的收起印章后道:“剑神前辈一定有他自己的事。”

    两人就这般相互依偎着,任由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很多事,姑娘不是不知道。而很多事,沈况正是因为知道她知道所以才不说,比如师父李成仁,比如他叫沈况,无关于其他只是因为他们互相爱慕着彼此,故而心照不宣。

    月光映衬下,沈况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林晚照眸中有闪现的泪花。没有落下,因为姑娘舍不得眨眼。

第两百三十六章 回来就好

    这一夜仿佛过的极慢,沈况和林晚照两人互相诉说了许多事,许多心事。便是那些原本深埋在心底里的喜欢与情爱两人也都再无遮掩,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况本想让林晚照睡床他睡地上,但最后在林晚照的坚持下两人一起睡在了床上。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两人难得都有些拘束,沈况更是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躺在床上的林晚照能感受到沈况略显僵硬的身体,她没有偏头去看沈况,而是看着顶上的幔帐轻声道:“再与我说说关于你的事吧?”

    沈况闻言偏过头看了林晚照一眼而后又很快收回视线。

    “好啊。”沈况干脆地答应道。

    其实沈况原本并没有打算要将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林晚照,因为有些不好的事听到了怕她担心。不过就在方才他转头看到林晚照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已不是单独一个人了,应该称之为我们。

    林晚照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也正是明白缘由,所以他才应了下来。

    沈况从第一次被师父忽悠着去云梦山开始一直讲到了后来的逃亡路上,故事很多,所以他讲的很快,但也难以掩盖这一路来的艰辛。

    林晚照早已紧张的握住了沈况的宽大的手掌,一直到沈况草草说完,他发现林晚照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而且眸中带着水雾,惹人怜爱。

    沈况没有抽开手,他侧着身子就这样看着身畔姑娘,久久难以入眠。

    越是珍惜眼前这一切,沈况就越害怕美好的一幕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他所希冀的不多,但想真正握住从来都不容易,因为他与普通人不同。

    情至深处,沈况不禁轻轻摩挲起林晚照的手背。沈况一直都很害怕的辜负喜欢自己且自己也喜欢的姑娘。一想到如果要辜负灵山城里一位姑娘的喜欢他就愈发心绪不定,他不想这样,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一夜无话。

    昨晚一直到后半夜沈况才堪堪睡去,所以早间林晚照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况还在熟睡而且沈况的手还在握着她的手。

    姑娘家两靥带着笑意,闭眼又睁眼,闭眼又睁眼,才发现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林晚照轻轻侧过身子端详着熟睡中的沈况,虽然眼前男人的脸庞她早已印刻在了心里,但如这般静静凝望她觉得再多也不够。这是她林晚照喜欢的男人,他们以后还要一起走过许多年。

    思念他的时候,林晚照会觉得只要能看到他一眼她就满足了,但当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睡在自己枕边的时候她又贪心的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定格。

    这大概是独属于姑娘家的自私,难得偏心于她自己。

    在遇到沈况之前,林晚照从不觉得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从那场阴差阳错的缠绵之后,其实一切都变了,好与坏不论,至少林晚照很满意当下的局面,她的人和心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林晚照顽皮的抬手在沈况的鼻尖轻点,熟睡中的沈况像是感受到了,眉头轻轻隆起,且拱了拱鼻子。

    林晚照见状嫣然一笑,这画面她已想象良久。

    许久之后,沈况悠然醒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林晚照还在不在他身边,当他看到林晚照正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眸时,沈况大胆的搂过她笑着道:“我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你。”

    突然被沈况搂在怀里,扑面而

    来的是沈况满满的男子气息,林晚照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过她没有挣扎而是紧张的有些含糊不清道:“什...什么样的梦?”

    沈况笑道:“我梦见许多年后我们都老的不成样子了,我们的头发白了,牙也掉了。我打算偷偷出门喝酒,但是被你发现骂了一顿。”

    听见不是什么好话,林晚照在沈况胸口轻轻锤了一下而后愤愤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讲理吗?”

    沈况一把抓住林晚照躁动的手,他大胆的在林晚照的手背上亲了一口而后看着她轻轻笑道:“先别急,你猜猜后面怎么样了?”

    手被沈况抓住,林晚照的心跳的愈发快乐。她有些不敢看沈况,所以只是嘴上道:“后来怎样了?”

    沈况笑道:“后来我听了你的话没出去喝酒,不过我们的孩子孝心知道心疼他爹爹爱,所以偷偷给我打了一壶酒。”

    林晚照闻言给了沈况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正经。”

    不过转念又想到“我们的孩子”这样的字眼,她的脸便红的发烫。

    还在想象多年以后画面的林晚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况一个大力整个人都被拽进了他怀里,沈况紧紧搂着她在她额头上重重吻下。

    “以后的以后还长着呢,我答应你等忙完了眼前这些事以后我一定都陪在你身边。”

    躺在沈况怀中的林晚照闻言却是羞赧道:“还有其他妹妹,你可莫要厚此薄彼。”

    听到林晚照的话,沈况哈哈大笑,有个善解人意的娘子真是他的福气。

    如此相拥片刻,林晚照缓缓道:“你的事还要很久吗?”

    享受此刻安逸的沈况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声道:“很久。”

    之后,两人又在床上说了会儿悄悄话,林晚照见已日上三竿,便催促着沈况要起床,沈况则像小孩子一样耍无赖,几番拉扯过后,又过了许久沈况才慵懒的从床上起来。

    林晚照如同新婚小妇人一般给他打水洗脸,替他穿衣。

    看着近在眼前的沈况,林晚照心中窃喜。自家夫郎模样俊俏,手拿折扇就会是最出尘的公子,腰挂长剑就是那最风流的剑客。

    慈姑知道姜公子与心仪的姑娘许久不见,所以不仅昨晚没有就寝在芍药小院,今日早间也没有早早过去打扰。

    昨日的那场风波很快就被平息,而且府衙亲自下场干预,所以城中关于那件事的传闻也极少。

    慈姑也是后来从姚掌柜的口中得知了姜公子是多么不凡,不过姚掌柜似乎不怎么愿意过多谈及姜公子,若不是因为她是侍奉姜公子的婢女姚掌柜大概也不会与她说这些。

    ——————

    章纪元昨日带着章颜返回府邸之后破天荒的对他发了一次大火,几位夫人想出面说情也都被章纪元连带着给臭骂了一顿。家里的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章颜隐约知道自己这一次大概是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臭小子,平日里为非作歹我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罢了,现在你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竟然都敢把手伸到监天司的头上,你是希望你老子我活得太久了是吗?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听到监天司三个字,章颜也是一阵后背发凉。监天司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清楚,所以当下连反驳的勇气也没了。

    章纪元这一骂就是两个多时辰,最后房间里能砸能摔得东西基本都被砸了。章颜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敢反驳,就

    连最后被关半年紧闭也毫无怨言。

    毕竟是自己独子,要打死之类的自然都是气话。

    从房间出来的章纪元抬头看着天上不算热烈的阳光,刚要入秋的时节他全身上下却都是冰冷的,许久之后才慢慢有了温度。

    章纪元以为,死里逃生大概就是这样。

    ——————

    于沈况而言康竹城之事早已告一段落,但对监天司、地网或者整个大魏来说,康竹城一事兹事体大远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康竹城的火也并非平息而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洛阳。

    自从几位皇子返回洛阳后,洛阳城中的气氛就一直阴郁难消。

    先是经历了一场当今陛下的大开杀戒,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后到如今,又变成大魏与柔然两国之间的矛盾。

    九月底,十月初,洛阳的天气越发带了凉意,而北地阳关一带早早就进入了冬季。

    掌管阳关接近七万多兵马的云麾将军赵可忠亦是被陛下下诏痛骂了一顿,不过并没有什么官职上的调动,所以最多只是不痛不痒。

    柔然部落首帐公主郁久闾容止,中原名唐慕,已在数日前带着仅存的几名宗师护卫返回了柔然。

    这一次大魏腹地之行,损兵折将险象环生,但于唐慕而言收益更多。

    随着十三皇子元武的死,诸位皇子之间的关系也达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候。大皇子元稹的野心已然暴露无遗,慢慢浮现在众人眼中的三皇子元恪也在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角色。

    几位皇子在返回洛阳面见过皇帝后,都不约而同已身体抱恙为由消失在了百官视野中。

    以太尉元爽,丞相崔浩,御史大夫卢文渺领衔的三公率先嗅到朝野上下的微妙变化,因此为了防止他们最不希望的局面发生,十月初四,三公联名百官上表皇帝希望尽快立储,以稳定国心。

    当今皇帝已在风雨飘摇之际,之所以先前没人提及此事,一是因为不愿揣度陛下心思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虽然困扰仍在,但事态紧迫,一旦皇帝此时驾崩,按照当下诸位皇子的紧张关系,一场夺位之争势必不可避免。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外围虎狼环伺,若是真的走到这般死胡同,于大魏而言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相比于储君人选不是最合适,稳定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朝堂之上,因为立储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各个家族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自然希望推举自己支持的皇子上位,而大皇子元稹显然还是处在最合适的位置。

    老皇帝没能一下子就决定储君人选,因为这一可以决定未来大魏走向的决定即便是他也要慎重。

    朝堂上下一时间魑魅魍魉俱在,且各自心怀鬼胎。

    身在温柔乡里的沈况自然没有去在意这些,与林晚照一起离开昏庭院的时候还是晌午,沈况与慈姑还有掌柜姚君迁各自告辞。

    季节渐渐转秋,温度也开始降了下来,所以行在街上并不觉得热。

    沈况身家简单,黑马大侠,一个酒葫,长剑幽牙外加装着钱财和小物件的包袱便是全部。

    因为昨夜林重山和怜雪回去的时候就告诉了林松风沈况回来了,所以当林松风在林家驻地看到与林晚照一起回来的沈况后心中一阵感慨。

    林松风走到沈况面前以林家长者的身份拍了拍沈况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两百三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波折

    此行护卫中有些面孔沈况还依稀记得,但大多数人沈况是不熟悉的。

    林伯解释说因为后来生意做的远,护卫就又招了一批。沈况则建议说招收护卫不仅要看重武功高低还要看重为人。林松风笑着说,心里有数。

    沈况和林晚照返回驻地后不久队伍就启程准备返回灵山城了。因为返程不用在曲儿城休停,所以走陆路大概十日就能到灵山城。

    沈况骑着大侠与林重山两马当先负责在前面开路,其余几辆马车紧随其后,居先的就是林晚照的马车,她和怜雪待在一起。

    林晚照时而会掀起帘幔看一眼前方坐在马上的沈况,一开始的时候怜雪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后来小姐索性掀开车帘坐到了外边,她便嘟囔着嘴控诉自家小姐见色忘友。都是闺房姐妹,所以林晚照也不在意怜雪的调笑。

    不久后,怜雪与林晚照一起坐在了车外边,她看着自家小姐笑道:“小姐,回程我们行的慢些,这样姜公子就能多陪你几天了。”

    其实林晚照的心里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耽搁沈况的正事所以她缓缓道:“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耽搁了他地事,他还有要紧事要做。”

    怜雪闻言杵着下巴仰头道:“小姐,这一次你与姜公子再分开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了。”

    说着怜雪偏过头看向林晚照:“小姐,到时候你肯定又会日日思念姜公子。”

    林晚照看着替自己担心的怜雪笑道:“思念又如何,他是我喜欢地人自然会思念啊。小姐我都没愁眉苦脸的,雪儿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怜雪笑道:“小姐,我这不是想到你以前思念姜公子的时候了吗,我见犹怜。”

    林晚照闻言在怜雪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笑话小姐笑话的很开心呀你!”

    小姐打在脑袋上一点也不疼,所以怜雪压根没躲。

    怜雪又问道:“小姐,姜公子作为江湖人四海为家,你说你们以后会在哪里安家呢?”

    关于这件事,林晚照还真没怎么想过,如今怜雪提起,她想了想道:“重山叔说他出生的地方在东海城,后来长大成人的地方一直是梅雾城,我觉得我们大概会在梅雾城安家。”

    怜雪心中思量了片刻后道:“还好还好,梅雾城离着灵山城不远,我们以后还可以常回家看看。”

    林晚照笑道:“什么叫我们?是我。怜雪你以后也要嫁人。”

    听到林晚照的话,怜雪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她抱着林晚照的手臂道:“不要不要,我要一直和小姐你在一起,不要嫁人。”

    林晚照笑了笑:“怜雪你还是个姑娘,等你以后遇上心爱的公子就不会了。”

    怜雪闻言思绪飘远了片刻,她还是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难道就像如今这样,自己恨不得每天都和小姐在一起不分开吗?

    回程一路走的很轻松,只是每日赶路,时辰到了就停下吃饭然后继续赶路。

    能在晚间到达城镇一行人就会宿在客栈,若是时机不巧大家也就露宿山野。一群人一起倒也不觉得清苦,而且习惯了山野的沈况很喜欢伴着蝉鸣蛙声睡去。

    回程每日事情不多,沈况除了与重山叔喝酒聊天就是

    陪陪林晚照,偶尔也会教一教护卫们几式功夫,所以没几天下来沈况就与一群人打成了一片。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沈况年纪轻轻功夫应该高不到哪里去,直到重山叔三两下就被撂倒所有人才真正信服。

    每次兴起时,林重山都会不服气想继续与沈况比试,不过结果从来不出人意料。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是八日。

    眼看着就快到灵山城了,队伍上下都越发兴奋。这一次出来了很久,不仅远比往日担负的东西也更多,好在回程有沈况,大家都轻松了很多。

    傍晚的时候,林重山提着两壶酒又过来找沈况闲话,他将一壶酒扔给沈况笑道:“沈兄弟,尝尝这酒,比你葫芦里的那什么平山酒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沈况接过酒二话没说先豪饮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沈况笑道:“重山叔,这不会就是你要请我喝的好酒吧,可不能这么糊弄。”

    听到沈况调笑,林重山也笑道:“前菜而已,老哥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就在我屋里,回头等到了家咱们再痛饮。”

    夕阳渐落,秋意渐浓,晚间的气温也在变低。

    细心的林晚照一开始就发现沈况衣着单薄,所以这几日在沈况看不见的地方她一直在为沈况亲手缝制衣服。

    林晚照替沈况一件件穿上,她看着沈况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开心也幸福。

    虽然对于沈况而言,冬季的那一点温度算不了什么,但这是林晚照的心意所以他将衣服仔细收拢在了包袱里。

    夜色涌上,几堆篝火已被点燃。

    沈况和林重山还有几名林家护卫聚拢在一起吃着晚饭,有酒有肉还有这些朋友,所以即便酒肉的味道差了些众人亦是满足。

    酒足饭饱过后,月亮也已至中天。

    静悄悄的夜里,有人在逐渐靠近。

    沈况很快就意识到了,不过对方并不是作恶而来,而且似乎还是沈况的老朋友。

    沈况随便找了个借口借故离开,离开前细心的林重山还以为沈况是要不告而别,所以缠了沈况好半刻,直到沈况说出他是要去方便,林重山才憨笑着放过沈况。

    离开驻扎的空地片刻后,沈况在一竹林外见到了等候在此的人,监天司的老朋友,居首的还是宋宛。

    不过这一次在旁护卫的不是原来的那个严道济,而是换成另一个没什么印象的老者,来的人也不多,四个而已。

    沈况在与宋宛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在四人身上打量了一眼随后看向宋宛淡淡道:“宋天司此来,应该不是找我叙旧的吧!”

    宋宛笑着看向沈况,也有些日子不见他倒是没变。“沈公子说笑了,我此来是有重要的事,说完我们也还要赶路。”

    说话时,宋宛的神色明显变得严肃了许多,所以沈况也意识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沈况淡淡道:“宋天司不妨有话直说。”

    宋宛缓缓道:“离开康竹城前我曾与沈公子说希望你尽快离开大魏,今日来是要与沈公子说一声,你最多还有十日时间,十日过后你就必须离开大魏。”

    沈况闻言微微皱眉道:“何事需要如此紧急?”

    宋宛看着沈况

    淡淡道:“倒也不怕与沈公子说实话,陛下已于几日前驾崩于太华殿,消息目前还在封锁之中。当下时间点敏感且意外太多,所以我们要确保后续事宜中不会出现我们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宋宛微微停顿看向沈况:“沈公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沈况又看了看站立在宋宛身边的三人,而后缓缓笑道:“我若是不答应,三位前辈是不是就要亲自动手了?”

    宋宛看着他,没有否定。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本来也是要离开大魏的,不过是早几天的事。不过,离开前我可以问宋天司几个问题吗?”

    宋宛道:“只要不涉及不能相告的事,沈公子尽管问。”

    沈况问道:“我师父和祝大叔是不是已经去了南梁?我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宋宛闻言回道:“剑神前辈和狂刀祝潭的确已经去了南梁,但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东海之外的那一战沈公子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我猜测剑神前辈去南梁大概是为了安心养伤。”

    养伤一事肯定是其中之一,但沈况清楚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宋天司,大魏往后是不是要经历一场动,乱?”

    沈况说完,宋宛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不过,沈况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沈况道:“宋天司,监天司监责天下也应该知道大魏境内百姓的境遇,我希望往后宋天司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宛闻言道:“我们监天司会保证大魏有一个最好的选择。大魏不仅是我们的大魏还是每个百姓的大魏,沈公子你也是其中之一。”

    沈况微微笑道:“宋天司无须试探我,如果我有什么想法早就做了。而且我并没有什么野心,更不会想着搅乱国家。不过该报的仇我不会忘。”

    “自然如此。”宋宛平静道。

    戊午年,太和二年,十月十五。

    沈况跟着林家队伍安然返回了灵山城,一切如常,没有波折。

    但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一场聚变正在上演,皇帝驾崩的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元爽、崔浩以及卢文渺三人迫于压力,也是在监天司和地网的监管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陛下遗诏。

    “从来帝王之治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三皇子元恪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百官骇然,谁都没有想到被寄予厚望的大皇子元稹没能承袭皇位。但这一结果会带来什么,所有人皆清楚。

    十月十六,崔王李赵元五大家族族长齐聚大皇子元稹府邸,洛阳城风云乍起。

    而在这场将来风波中,作为掌管洛阳城城防军以及皇城禁卫军统帅的宇文家家主宇文泰选择在这种时刻闭门谢客,难免引起不少人的猜测。

    宇文家作为八柱国之一且掌握着绝对兵权至今为止都没有站队,即使是在康竹城一事发生之后,宇文家依然以一种局外人之姿看着局中动荡。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两百三十八章 林晚照的父亲

    从那日沈况借故离开片刻后回来,林晚照其实就感受到了沈况的细微变化,只不过在后来的相处中沈况不说,她也从不问。

    林晚照甚至能感受到沈况比她还要珍惜他们来之不易的最后几日,有些时候沈况紧紧握着她的手,久久望着她,相顾无言。

    林晚照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几日后的事,又是一场分别而已,她还记得。

    队伍缓缓驶近灵山城,一别许久,当沈况远远看到灵山城那不算高大的城墙的时候,回忆顿时涌现。他想起与苏瑶第一次来到这里,一眨眼的时光,像是还在昨日。

    只是今非昨,人非昔。

    林家车队此去平山城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已有月余时光。

    沈况回来的消息林松风已经命人先一步回去提前通知了老太爷,所以今日林家老太爷林天海在林家人的陪同下早早就在大门外等着林晚照一行人了。既是为出门在外的孙女接风洗尘,也是见见未来的孙女婿,听林松风说还是厉害的江湖人,家室也不差。

    林天海虽然年事已高但精气神很好,小半个时辰的等待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队伍居先的还是林重山和沈况,到了门口之后,沈况和林重山下马,林天海一眼认出沈况就是林松风信上说的那位自家孙女心仪的男子,好像是叫姜疑来着。

    林天海走近,上下打量了沈况一番,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不曾想还是个厉害的江湖人。因为沈况已将幽牙剑和酒葫包袱都一并交给了林晚照,所以这时候看上去更像是个小公子。

    林重山下马后笑着替老太爷和林家人介绍,站在林天海身后的是林晚照的父母,他们这时候也不免打量起沈况来。

    这种阵仗沈况头一次见,所以顿时有些拘束。

    站立难安不说且不知道该与长辈们说些什么,所以他只好在林重山的介绍后一一打招呼。

    林天海见年轻人骤然拘束全然没了江湖人的样子便哈哈笑道:“年轻人不用太过拘束,以后都是一家人,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

    几人说话间,林晚照也带着怜雪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爷爷,爹爹,娘亲,伯伯,婶婶...”林晚照一一问候道。

    沈况这时候便也跟着将一些之前没问候到的长辈又问候了一遍。

    林天海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亲切笑道:“走走走,都快进屋吧,饭菜都已经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林重山见状笑着对沈况道:“沈兄弟,大侠就交给我吧,你且宽心赴宴。”

    林天海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在最前面,随后的是林家的几位长辈,最后才是沈况、林晚照他们这些人。

    林晚照的母亲,也就是沈况的未来岳母似乎对他很满意,好几次回头打量沈况,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倒是未来岳父对沈况的态度只算中正,自始至终没什么笑脸。

    沈况还是拘束不太能放得开,林晚照以为他是被自己父亲的态度吓到了所以边走边笑道:“爹爹平时不苟言笑,所以便是见了你也是这般,你莫要以为他对你不满意。”

    沈况苦笑道:“可以

    理解。哪个作爹的不疼爱自己女儿,你如今就快要被我骗走了,你爹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林晚照接过话笑道:“哼,你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告诉我爹。”

    沈况笑道:“别说是你爹,我师父都一定不会放过我。”

    林晚照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倒不是真的怕沈况欺负她,而是喜欢沈况服软的态度。

    一群人一路走到前厅,大圆桌上各色菜肴正在陆续上来。

    林天海坐在主位,在他旁边落座的是林晚照的大伯、他爹还有他三叔,再旁边的是她娘亲还有两位婶婶。

    今日家宴都是长辈,年轻一辈的就只有沈况和林晚照两人。沈况和林晚照坐在下方,颇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关于沈况的大致情况林松风信上也说了不少,林天海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所以问话不多,更多的是询问林晚照这一次运货事宜,顺不顺利,有没有被累着。

    至于沈况的事,林天海相信林晚照的娘亲还有她两位婶婶会把好关。

    这不,饭菜还未上齐,林晚照的两位婶婶就已经开始了轮番询问。

    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做什么的?自己目前在做什么?方方面面,零零总总,一样不落。

    沈况听的一阵发怵,他觉得这比面对宗师境的高手还要难,不过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沈况从拘束变成了更拘束,而两位婶婶和林晚娘亲脸上的笑容则越来越深。

    热闹的午饭过后,老天爷对沈况笑着寒暄了几句让他不用局势,之后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先一步回房休息去了,几位长辈随后也陆续离开。

    沈况在林家下人的带领下去了他住的房间,沈况所住的小院与林晚照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

    大户人家的房子不仅大而且弯弯绕绕,沈况跟着下人走了好半刻才到,这让沈况不仅有了种入赘的感觉。

    林晚照在收拾完过后来小院看了沈况,沈况像个主人一样给林晚照倒茶,林晚照笑道:“辛苦你了。”

    沈况知道林晚照指的是什么,所以笑道:“没什么,伯母还有两位婶婶既是因为关心你也是因为关心我,不然可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林晚照闻言这也放下心道:“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家里的气氛可能与别的高门大户不同,没有那些争权夺势,两位婶婶和娘亲的关系也都很好。她们就是絮叨了些,其实心地都很善良。”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我也算是半个新姑爷进门,怎么多问都不为过。”

    林晚照此来其实是有话要对沈况说,沈况也同样如此。

    与宋宛约定的是最多十日,如今已快三日过去,之后沈况最多再走一趟秋落城就要离开大魏了。

    沉默了片刻后,林晚照先开口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林晚照开口后,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沈况看着林晚照道:“我可能,要食言了。没法在灵山城待太久,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

    林晚照闻言强自镇定道:“什么时候

    离开?”

    “最多...后日。”

    林晚照神色忽地有些颓然,不过她还是故作平静的看着沈况问道:“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了吗?”

    沈况点了点头:“不过具体事宜我不能告诉你,事情牵扯太大与你说对你没什么好处。对了,这段时间能不要亲自押货就不要亲自去,切莫再像这一次一样走太远。大魏过段时间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林晚照似是没有在意沈况说的那些话,她盯着他,眼眶里已有泪水在打转。

    沈况轻轻搂过林晚照,心头一阵触动,他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沈况低声安慰道:“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只是身不由己。关于我的事情,伯父伯母还有爷爷若是问起你就如实告诉他们,不用替我隐瞒什么。他们希望你好,我也同样如此。”

    在沈况怀中的林晚照点了点头,沈况扶着她的肩头替她抹去眼泪。

    林晚照轻轻抽噎道:“你在外面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记得我一直在灵山城等你。”

    沈况长叹一声,再次紧紧搂住林晚照,且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辜负怀中女子。

    “不用太担心我,也不用太记挂我。想我的时候就用一次我送你的胭脂,或者看一看那枚印章。”

    沈况说完,林晚照看着他道:“我送你的那块锦帕你还留着嘛?”

    沈况笑着点头:“被我放在了包袱里,可珍惜了。”

    林晚照被沈况的反应逗笑了,心头愁绪也跟着烟消云散了片刻。

    两人在小院里待了很久,像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够。不过后来怜雪来了小院,说是老爷也就是林晚照的父亲要见沈况。

    沈况乍一听有些提心吊胆,最后在林晚照的陪同下他去见了她的父亲,林周流。

    林周流有着不同于寻常商人的古板面容,看上去很是严肃。

    因为林周流要单独见沈况,所以让林晚照和怜雪都在院子外候着。

    沈况跟着林周流一路行到院子里的小湖亭中,时节已秋,湖面看上去有些残败。

    “坐吧。”林周流淡淡道。

    一开始沈况还有些紧张,不过当他真正与林周流相对坐下后反而平静了不少。

    说到底,不论是两位婶婶和伯母还是林晚照的父亲,都是为了林晚照好才会有这些举动。

    沈况坐下后,林周流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沈况见状赶忙道:“谢谢伯父。”

    片刻后,林周流开门见山道:“关于你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老太爷从林重山还有松风管事那里了解了不少,看样子对你很满意。你与照儿的事我其实并不反对,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也不差,但作为父亲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没法给你太好的脸色。我对你没什么高要求,好好照顾晚照,别让她伤心就好。”

    林周流平静的说了很多,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亦是没有给沈况难堪,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嘱咐与希冀。

    沈况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伯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晚照。”

    林周流闻言脸上这也才有了些许笑容。

第两百三十九章 分别前夕

    中午隆重的家宴过后,晚饭便没有了那些繁文缛节,各自简单吃些今日也便算过去了。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后来就都没有打搅林晚照和沈况的清净,多留些时间给年轻人。

    晚上的时候,大大咧咧的林重山倒是跑过来找沈况喝酒,还放出豪言自己珍藏的美酒一定不会让沈况失望。

    怜雪那时候给了不解风情的重山叔一个大大的白眼,连她都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打扰小姐和姜公子,重山叔竟然视若无睹。

    而在兴奋头上的林重山压根就没注意到怜雪的表情。

    沈况和林晚照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所以沈况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林重山的住处和林家一众护卫们同在一个院子,唯一区别的是他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喝酒这事两个人兴致怎够,所以林重山索性就把院子里的人都叫上了。因为提前有准备,所以酒菜早就备好,只等沈况和林重山到了。

    今晚院子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着沈况走过那趟水路的,都亲眼见识过沈况是如何对付佣狼帮那些人,便是有不知道的,也早已在口口相传中熟知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姜疑姜公子虽然年轻甚至比他们中的一些人还要小,但若论功夫十个重山叔都不是对手。

    他们猜测,姜公子一定是个归元境高手,甚至有人笃定他已经是位小宗师了。

    虽然都是猜测,但却代表了沈况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当沈况跟着林重山踏进小院的时候,一众护卫都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护卫们的声音有些大,另一处别院里,躺在软榻上的老太爷林天海依稀听见屋外吵嚷,便向身旁的老管家问道:“广福,这吵吵闹闹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名叫广福的老管家闻言象征性的探了探头听了听,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回老太爷的话,好像是重山在请姜公子喝酒。”

    “他俩喝酒怎么会这么吵?”

    广福笑道:“他们喝酒还能少的了院子里的那些小子们?听松风说,他们其中不少人都跟着姜公子走过那趟水路,甚是佩服姜公子的厉害。”

    听到广福的解释,林天海没来由的眉眼皆带笑意。“广福,你觉得这个姜疑怎么样?”

    广福回道:“抛开身世不谈,其余各方面都是极好的。不论心性还是待人接物,和风细雨,让人如沐春风。”

    广福说完,林天海叹了口气:“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广福闻言想了想,还是问道:“老太爷,小姐跟了姜公子真的不会波及到咱们林家吗?”

    林天海笑道:“谁都可以不信,但姜疑的师父还是可以信的。哦对了,臭小子是叫沈况。”

    林天海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老太爷,您说姜公子知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广福笑道。

    林天海闻言笑了笑,倒是没有回答。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心思缜密,远非同龄人可比。

    小院里分了四桌,沈况和林重山在一众年轻护卫的拥簇下坐在了最上桌,这张桌子四下坐的都是林家

    “老人”,来林家时间最长,资历最老,也都认识沈况。

    林重山落座前回房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那坛好酒,出了房门后林重山抱着酒坛边走边笑道:“小二十年的玉冰烧,我一直都没舍得喝。还是当年我从南梁那边带回来的,比咱们的浮云春只好不差。”

    林家的年轻护卫们都知道重山叔有坛珍酿,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不过沈况却是第一次听说玉冰烧这个名字。

    看着一脸心疼却依旧大步往前来的林重山沈况就知道他没有半点舍不得,护卫们则各自笑着心道今晚有口福了。

    林重山豪气的揭开陈年泥封,一股醇正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那是独属于陈酿的醇厚。

    闻到味道的沈况也顿时眼前一亮,单凭这酒香就能称得上是真正好酒。

    沈况笑着伸出酒碗,其余护卫见状也厚着脸皮一一伸了过来。

    林重山笑着给众人挨个倒酒,他动作很慢,生怕洒了任何一滴酒水。

    护卫们一一接过一碗酒后,如获至宝。

    沈况看着碗中清澈酒水也低头嗅了嗅,比他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要好。

    林重山最后才给他自己倒了一碗,他举起酒碗豪气道:“能与沈兄弟重逢,于我林重山来说就是天大好日子,这二十年的玉冰烧喝了也便喝了。小崽子们,你们可得慢慢喝,好好尝尝味道。”

    说罢,众人大笑着饮尽碗中酒,尚有些回味无穷。

    细嚼慢咽那不是喝酒人的性子。

    玉冰烧只有一坛,年轻护卫也都不贪杯,喝了一碗过后虽然依旧馋但没人再主动要第二碗。

    沈况是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一众护卫们轮流给沈况敬酒。

    林重山就在一旁看着,偶尔还煽风点火说谁的一碗酒不够满,谁又喝的小家子气,总之目的就只有一个,给沈况灌酒。

    沈况也难得真正放松,他没有动用真气驱散酒气,所以不到一圈下来,他的脑袋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众人在小院里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到最后几乎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不过便是倒地,众人依旧嘴中豪言不停,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就连沈况最后也迷迷糊走路不稳,找不到方向。

    还有些意识的林重山嘱咐其他人各自回屋随后他搀扶着沈况往他的小院走去。

    推开院门的时候林重山忽而看到了林晚照和怜雪,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直到林晚照开口他才意识到不是他眼花。

    林重山赶忙笑道:“小姐,沈兄弟就交给你了。”

    林晚照闻言和怜雪一人一边扶住了沈况,一股厚重的酒气自沈况身上散发而出惹得两人直皱眉头。

    林晚照转身对身形不稳的林重山叮嘱道:“重山叔,回去注意安全。”

    林重山摆手笑道:“重山叔还没醉呢,没得事。”

    之后,林晚照和怜雪搀扶着沈况回了房间。

    渐渐恢复了些意识的沈况运转真气驱散了身上大半酒气,浊气吐出,他也很快恢复了清醒。

    看着正被搀扶着的自己,沈况讶然笑道:“晚照,怜雪,我

    已经醒酒了,可以放开我了。”

    两人闻言纷纷偏过头看向沈况,虽然沈况眼神比方才清明了很多,但两人显然不相信他是真的醒酒了。林晚照道:“喝了那么多酒,哪有这么快醒酒的道理。你先坐着休息会儿,给你煮了醒酒汤,我去端来。”

    沈况进房坐下后,拗不过最终只能乖乖等着林晚照端来醒酒汤。

    醒酒汤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好,沈况在林晚照的监督下皱着眉头喝完后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林晚照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完全喝下后也才道:“怕你喝太多,所以事先吩咐厨房做了醒酒汤在这里等你。”

    沈况心头一暖,他握着林晚照的手道:“一点酒而已,忘了我的武功很厉害了吗?”

    沈况不说还好,一说林晚照便斜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自知理亏的沈况尴尬的笑了笑:“之前,都是意外。”

    说着,沈况扭头看向怜雪道:“怜雪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再和小姐说会儿话。”

    怜雪闻言看向林晚照,林晚照轻轻点了点头。

    怜雪见状便道:“小姐,姜公子,你们也早点休息。”

    怜雪离开后,林晚照将沈况喝完醒酒汤的碗收拾在一边。

    沈况看着烛光下的林晚照,觉得自己不幸的同时又是这般的幸运。

    林晚照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况火热的视线,她偏过头看向沈况嗔怪道:“盯着我看做什么?”

    纵使被发现了,沈况依旧盯着林晚照笑道:“我在看我未来的娘子。”

    林晚照脸上刷的嫣红一片,沈况总是这般大胆。

    林晚照坐在沈况身旁,轻轻靠在他肩上。她主动握起沈况的手道:“此一别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况也紧紧握着林晚照的手柔声道:“等我找到师父把该做的事做完我一定尽快回来,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梅雾城,红泥巷里我们还有一处宅子呢!”

    “红泥巷美吗?”林晚照问道。

    沈况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虽然巷子里的所有的景象我早已烂熟于心,但我仍然喜欢。其实以前我从不觉得红泥巷有多好,也不觉得那颗大桃树有什么特别,直到后来我没机会再回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红泥巷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林晚照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没有接管家里生意之前我也一直待在灵山城里,那时候也不觉得这里有多好。直到后来四处奔波,难处遇到的多了便就知道了家的意义。所以后来每次出去,生意做完我们就会立刻返程。”

    沈况笑着道:“因为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十几日的相处,两人似是把从前所有的好奇与疑问以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喜欢与爱远隔鸿沟,年少时的喜欢与历经沧桑后的爱并不相同,但在那个时候里我们从来不会明白这般浅显的道理。

    就像长辈们常说的那样,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可以后是什么时候,又是谁的以后?

    一切就只有时间他自己清楚。

第两百四十章 秋起,秋落

    真正的分别没有长亭古道,更没有烟柳清风。有的只是一个人留在了昨日,另一个人冲向了明天。

    于沈况而言,走的远了,分别便再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但对林晚照来说,分别就意味着无尽的思念。

    清晨,灵山城外。

    林晚照还是执意要送沈况离开,在林重山和怜雪的陪同下,沈况与三人在灵山城外的渡口分别。

    来也去也,沈况想起从前的那场不算分别的分别。他们本从这里启程,如今又从这里分别,一切宛如昨日。

    知道的分别其实会少了几分等待的煎熬,沈况在灵山城待了两晚,两人彼此之间已经说了很多话。

    渡口外,林重山拉着怜雪靠后等待,刻意给两人空出最后的单独空间。

    林晚照表现得很平静,她细心得给沈况捋衣服,嘴中还不断念叨往后路上事宜。

    沈况安静站着直到林晚照全部做完,沈况轻轻搂过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两人之间已再不需要更多的情话去解释彼此的爱意,此般已足够。

    片刻后,沈况松开林晚照,翻身上马。

    他坐在马上看着林晚照缓缓道:“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林晚照站在原地挥手作别,她目送着沈况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泪水终是涌现。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便是再清楚再明白也终是抵挡不但如潮的思念。

    怜雪走过来轻轻抱住林晚照安慰道:“小姐没事的,还有怜雪陪着你。”

    林重山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已然渺小不可见的那道身影,似乎一切相似,总是如此。

    沈况策马扬鞭,始终忍住没有回头去看那道清冷又孤单的身影。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姑娘家眉目如画,眼含秋水,眸中倒影皆是他,他怕多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走得再远,知道得再多,终究还是不愿与相爱的人作别,但身不由己往往必须如此。

    沈况骑着大侠在清晨薄雾中渐行渐远,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头遥看那早已不见的灵山城,又是熟悉的山林旷野,但不知与它下次相遇又会在何时。

    往后路上沈况一刻不停的赶路,直到五日后的傍晚,星夜兼程的沈况终是看到了秋落城高大的城墙。

    先前路上,沈况又路过了那座山林茶摊。

    伙计和掌柜都没变,只是都没认出来沈况是许久前那个少给了一文钱的年轻人。

    沈况还是点了半斤牛肉,没有要酒水,因为葫芦的平山酒还有不少。

    简单休憩吃了饭过后,付钱的时候沈况将上一次少给的那一文钱补上了。

    年轻伙计数着多出来的一文钱,一番纠结过后,终是没有中饱私囊,告诉了掌柜。

    一桩是又不是的善缘,到此才算是有了结果。

    ————

    湘儿自从来到秋落城后就一直待在无酒客栈,如今她与时雨的关系好着呢。

    那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和善的白发老头时雨姐姐称呼他为师父,好像还是沈哥哥的师叔

    ,不过湘儿就一直叫他白发老头。

    对此韩仲景也不在乎,因为若是真正按年龄来算,湘儿可比他大了不知多少。

    无酒客栈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天能有一波客人就是热闹了。

    韩仲景平日里无事,最常做的就是在柜上打盹儿喝酒。时雨则还是一切如常,每日练功和学习医术。

    湘儿平日里和韩仲景一样都很清闲,后来她学着跟时雨一起认草药,学习医术。

    剑灵出身的湘儿学的很快,而且还有模有样的。

    晚间这会儿,无事可做的湘儿和时雨又双双坐在门前看放学归来的孩童打闹。孩子们对时雨很亲近,连带着对新出现的湘儿也很友善。

    自从湘儿突破至化形境后,时雨也常会向湘儿请教修行问题,两人每日都在一起,关系极好。

    湘儿坐在门槛上,杵着下巴无聊道:“时雨姐姐,你说沈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我们。那位独孤姐姐之前不是说沈哥哥已经安全的从康竹城离开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他回来,不会是把我们忘了吧。”

    湘儿因为认主沈况的缘故且与沈况心灵相通,所以她对沈况有种天然的依赖,如这般每日讨论沈况也是两人之间常有的事。

    湘儿说完,时雨笑道:“康竹城离我们秋落城很远,而且沈大哥回程的路也不一定都是一帆风顺。”

    湘儿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笑道:“沈哥哥要是知道我破镜了一定会很惊讶的。”

    时雨笑道:“我们湘儿很厉害。”

    靠在柜台上的韩仲景捋了捋耷拉下来的白发,很煞风景的道:“那臭小子指不定是去见哪家姑娘了,他的红颜知己可不少,楼外楼的嫡女,独孤家的七丫头,还有那个已经去了南梁的苏瑶,啧啧啧,桃花运不浅。”

    关于苏瑶后来的事,时雨和湘儿都不知道,韩仲景也没有告诉他们。

    韩仲景笑着说完后,时雨和湘儿纷纷转过头看了过去。

    湘儿老气横秋道:“老头,你怎么老是诋毁沈哥哥,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师侄啊。”

    不说师侄还好,一说起这个韩仲景就气不打一处来。韩仲景抽了抽嘴角道:“诋毁?我需要诋毁那个臭小子?你说说我说的有哪句话不对?”

    还是小孩子心性的湘儿对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不过她知道老头这样说时雨姐姐会不高兴,所以才会出言阻止。

    湘儿无话反驳,只是哼哼了一句。

    韩仲景消了气,笑着走出柜台,也跟着坐在了门槛上,宛如一个老小孩。

    湘儿凑到韩仲景身边笑道:“老头儿,你这么厉害,说说看沈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们?”

    韩仲景闻言故作深沉的闭上眼,他轻抬手掌而后大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上来回点动,活脱脱一个算命先生。

    湘儿其实知道他在作假,不过还是很配合的问道:“怎么样?算出来没有?”

    韩仲景睁开眼胸有成竹的笑道:“快了,快了。”

    还是永远的老句子,连字都不带换。

    湘儿了无生趣的

    切了一声:“老头,你骗人能不能也换个法子。”

    韩仲景没好气的在湘儿脑袋上拍了一下:“知道我在骗你你还问,是我逗你玩还是你拿我寻开心。”

    湘儿捂着脑袋气笑了,她站起身加入了门口玩闹的孩子中。

    时雨抬头看了看西边即将落下的太阳,感觉今日应该不会再有客人登门了。

    晚间这会儿,街上大多是些准备出城回家的小贩,因为之前陆陆续续已经走了不少,所以当下街上人也不算多。

    时雨远远看见西边街道上,一道牵着黑马的身影正在缓缓朝这边走来。

    因为离得远,所以时雨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是笑道:“师父,你说那人会不会在我们客栈住宿?”

    韩仲景闻言也遥遥看去,原本满不在意的他当看到那道愈渐走近的身影后陡然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看到师父的奇怪模样,时雨好奇问道:“师父,怎么了?”

    韩仲景道:“师父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眼花了?”

    时雨闻言也越发奇怪:“师父你认识那人?”

    又仔细看了一眼的韩仲景终是笃定他没有看错,故而笑道:“何止认识,认识的不能再认识了。而且时雨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时雨奇怪道。

    她微微探出头穷极目力想要看清那人长相,只不过只能依稀得见那人身形轮廓,牵马背剑,穿的还是一身青衫。

    时雨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自己印象里似乎没有这么个人得存在。

    “师父,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时雨问道。

    韩仲景白了一眼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奇的时雨视线一直在那道人影身上没离开过,牵马的青衫年轻人越走越近,直到时雨看清了他的面容。

    时雨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向韩仲景,韩仲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师父,真的是沈大哥!”

    韩仲景看着喜出望外的时雨也笑道:“是那臭小子。”

    与孩子们一同打闹的湘儿转过头看到时雨姐姐异常开心,她意外道:“时雨姐姐,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时雨没有说话而是对着西边街道指了指。

    湘儿见状转身看去,那一人一马此刻尤为惹眼。

    “是沈哥哥,真的是沈哥哥。”湘儿惊讶道。

    无酒招牌已经近在眼前,沈况亦是看到了街道上的湘儿还有门口的时雨和韩师叔。

    回忆顿时涌现,良多感慨挤满心间,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轻声呼唤:“湘儿,时雨,韩师叔,我回来了。”

    这一别后,再见时,除了开心其实更多的心安。

    见到无酒客栈,时雨、湘儿还有韩师叔,于沈况而言就是真的回家了。这样的平静是除了这里和红泥巷意外的任何地方都给予不了的。

    湘儿和时雨早已激动的飞奔到了沈况身边,韩仲景站在无酒门口看着三人,遥想当年自己也曾意气风发。而且这样看那臭小子,也没那么碍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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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