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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世新客     持剑txt下载     持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风欲来,八方风雨

    监天司和地网都是暨三派五氏八柱国这十六方势力之外元稹最想要拉拢的势力,但地网和监天司一向只听他的那位皇帝父亲的调遣,自两个部门成立以来就皆是如此。

    不过随着龙椅上的那位时日无多,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且朝廷局势又越来越波云诡谲。

    论能力,元稹自认为不输于他的那些个好弟弟;而论胸怀谋略、底蕴背景,其余皇子更是无人能及。所以押注在谁身上又如何押注,元稹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人会不知道。

    如今,地网已经有意依附于他,未来好求一个扶龙之功。而监天司似乎也有意抛出橄榄枝,与他交好,截杀路上的那几次关键信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于监天司与地网略显反常的举动,元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一味收入囊中,而是另有打算。毕竟要是换个角度来说,监天司和地网也算是龙椅上那位的眼线,所以元稹不得不防范这些是否是那人对于自己最后的考验,攻心之计可一向是他擅长的。

    不过在截杀东海余孽一事上,元稹并没有做太多想。

    监天司每一次的消息都很准确,曲儿城外的那场截杀若不是出现了个佛门武僧搅局,也没有必要设这场康竹城的围杀局,而康竹城的围杀局也正是监天司的手笔。

    元稹其实有些想不通监天司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剿杀那名东海余孽,明明自己的好父皇已经有所暗示,要放那小子一条生路的。但元稹同时也明白监天司知道很多连他都不知道的秘闻,所以只要目前监天司的矛头不是对准他元稹,那么杀谁他都不会在意。

    一想到那名东海余孽,元稹心中不免冷笑不已。

    虽然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罪孽,但当某一天所有人都觉得你要死的时候,那么你不死都不行了。

    厢房里,已经有了具体打算的众人停下讨论。

    元稹看向一直没有进来参与宋宛,忽而笑问道:“对于所制定的计策,宋天司可有什么想法?”

    今日议事随意,且在座众人皆是元稹臂助,所以一些个虚礼元稹很自然的没有在意。

    元稹说完,房间里众人也都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在了宋宛身上。

    宋宛闻言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房内众人缓缓道:“计划很完美,也的确会是个必杀之局,不过我觉得殿下还是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康竹城一事楼外楼必定会掺和进来,宇文氏、独孤氏甚至于云梦山,那些我们不曾考虑到的江湖势力也都会掺入其中。到时候,殿下该如何处置甚至面对他们都会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宋宛的话虽然并不那么中听,但对于在场众人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提醒,尤其是在经历了曲儿城的那场变故之后。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监天司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那么这些不那么突兀的话会不会大有用意,令人深思。

    宋宛说完,率先开口的是晋阳王氏的大公子王淳止。

    王淳止年纪与宋宛相仿,对于这位监天司的小天司王淳止不仅早有耳闻,更是心中佩服,一个女子能做到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如何不能得到他人钦佩。

    王淳止看向

    宋宛问道:“宋天司可是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着手调查过与当年东海沈家有关的诸方势力。二十多年过去,其中大部分或消失或隐退,声名还显迹的医圣韩仲景与狂刀祝潭如今一个在秋落城另一个更是去了南梁,若是再有意外的话难道另有其人?”

    曲儿城外的那场截杀失败后,众势力之所以沉寂一是因为监天司的布局,二来也是在寻找那个可能再发生的意外。

    所以,王淳止会有此问,在座众人也都有。

    宋宛闻言淡然回道:“是否会有意外监天司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人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超乎我们想象的事,所以我们小心一些总不是错的。不过我们也不需要太过妄自菲薄,那个人身上会有意外,我们也有躲在暗处帮手。结果如何,只有发生了才知道。”

    宋宛说完,元稹笑着道:“有宋天司在这里,不惧任何意外。”

    宋宛淡淡道:“殿下过誉了,宋宛自当尽力出手。”

    康竹城,楼外楼别院。

    姜凝正在听着代双的情报,吴酒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姜凝耳中,这一切自然是姜太虚有意而为之。也是当现在宋宛才知道,父亲不仅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也在暗中帮助沈况。

    当姜凝听到代双说阮家嫡女失踪一事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双儿,暮掌柜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处置那个苏瑶的?”

    代双闻言看了姜凝一眼而后道:“暮掌柜信上说沈公子没有杀她,只是与她有过一场彻谈。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暮掌柜没有听,所以属下也不清楚。”

    “彻谈?像他能干出来的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吗?”姜凝道。

    代双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有些迟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姜凝注意到了代双的神情,靠口问道:“有什么事双儿你直接说。”

    代双闻言只好道:“回小姐的话,暮掌柜说那个苏瑶后来好像是把沈公子迷晕了,然后他们在房间里待了几个时辰,再之后苏瑶就离开了。”

    代双说完,下意识地注意自家小姐神色上的细微变化。她自然看得出来小姐是真心喜欢那位沈公子,否则如何会动用这么多的力量来帮他。

    代双的话虽然说的隐晦,但姜凝还是第一时间就听懂了意思。

    姜凝没有说话,但代双看得出来自家小姐不太高兴,所以代双也没敢多话。

    片刻后,代双依然不见自家小姐开口便笑着道:“小姐,沈公子他其实也是身不由己。”

    姜凝哼了一声:“以后我再跟他算账。按照路程他们这会儿应当已经进城了,双儿你们多留意城里的人。沈况与那位阮家小姐一定都吃了火舞丹,寻常手法看不出来。”

    代双嗯了一声抱拳道:“小姐放心。”

    宇文家别院。

    宇文渊一个人站在厢房里悠闲的临摹字帖,桌案上的字帖都是当世大家手笔。

    对于康竹城内的事他一直都很上心,只是宇文家的探子派出去大半却久久没有打探到关于沈况和苏瑶的半点消息。

    对于此事,宇文渊自是高兴,因

    为越是这样越说明沈况处境安全。

    不过这一次不像当初梅雾城,针对沈况的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真的没有那么容易逃脱。那些人很有可能会不顾当初在梅雾城的约定,强行出手。

    不多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宇文渊手中笔触不停轻声道:“进来。”

    屋外,宗阳丘推门而入,边走边说道:“公子,九夏堂的各家已经到齐了。”

    宇文渊没什么惊讶只是缓缓笑道:“应该很快就会动手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要不要脸皮。”

    宗阳丘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片刻后,宇文渊又道:“宗叔,你说事情会有转机吗?”

    宗阳丘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公子,当真要出手吗?”

    作为宇文家的供奉,宗阳丘自然更多的是站在宇文家利益的角度。此次之事,终究是风险太大。

    宇文渊闻言停下笔,他看着屋外阳光笑道:“宗叔,要是我说我也是在赌,你信吗?”

    宗阳丘知道自家公子心中已然大定便笑道:“赌大得大。转机会有,只不过当下境遇于那位沈公子而言难了点。”

    宇文渊接过话笑道:“也正是因为难我才愿意赌上一局,我要赌我看人的眼光不差。”

    宗阳丘笑道:“公子必有所获。”

    宇文渊闻言也笑道:“其实离开洛阳前,父亲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说罢,继续下笔,将那幅将完的字帖写完。

    宗阳丘有些诧异,只不过神情淡然,没有再说什么。

    相比于宇文氏和楼外楼的动作,独孤南乔觉得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好在还有师父在这里,一切就还有余地。

    “傻孩子别担心了,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看那臭小子的造化了。”

    花园里,云清幽看着沉默寡言的独孤南乔柔声说道。

    独孤南乔闻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方才楼外楼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上说了城外以及苏瑶之事,还说沈况已经进城,暂时安全,不过独孤南乔一想到与沈况一路的苏瑶别有所图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云清幽见独孤南乔不说话,便又道:“放心,臭小子的那位祝大叔其实也到了康竹城。”

    “是那位祝前辈吗?”独孤南乔问道。

    云清幽笑着点了点头。

    坐在花园里的云清幽某一时刻似有所感,抬头望天,今日阳光明媚,天上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挥之不去。

    康竹城内,一名头戴斗笠,腰佩长剑的剑客与另一位头戴斗笠的刀客相对坐在城门口的一处茶肆中,两人看着城门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某一时刻,两人慕然一笑,心有所定。

    另一时刻康竹城内,姜太虚和卢奉照又开了一局新棋。卢奉照让两子,姜太虚执黑先行。棋至中盘,已是卢奉照一边倒的屠杀,不过姜太虚垂死挣扎中下了一记神仙手暂缓住了局势,不过输赢已定,再难更改。

    姜太虚看着棋盘笑了笑:“输赢先不论,我这一手如何?”

    卢奉照笑道:“漂亮的神仙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逛荡

    沈况和阮水烟很自然的通过了城门口的例行检查,像所有排队的江湖人一样。

    对于这两名打扮普通的男女,城门口的士兵倒也没有刁难,因为他们知道像这样的江湖穷鬼榨不出几两银子,白白浪费时间不说,还徒增笑谈。

    阮水烟一直紧跟着沈况,不敢与他离得太远。在沈况松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后,阮水烟还下意识地拽住沈况的一截衣袖,沈况没在意,阮水烟也就一直抓着。

    在阮水烟看来,与其被汹涌的人群冲开,倒不如被沈况绑架。

    沈况和阮水烟两人进城的始末被人尽收眼底,只不过两人尚不知道。

    进城之前,阮水烟心里一直计较康竹城的事,所以还担心沈况的安危。不过入城后,周围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感,反而是独属于大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一如往昔街头之吵嚷,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阮水烟看沈况神色依旧,慢慢地她也放下了心思。

    长这么大阮水烟还是头一回这样逛街,就她自己一个没有仆人跟随。一路走一路看,吆喝叫卖声不绝,看得阮水烟眼花缭乱,原来寻常的市井巷弄也可以这般有趣。

    相比之下,沈况对于这些早已见惯不惯的事物没多少稀奇,他只想尽快且无声无息的出城。

    进城之后,沈况就已经置身于一场处心积虑的围杀中,只不过当下他在暗,对方在明,那些人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而且沈况相信为了找到自己那些人必定留有后手。

    或许他与阮水烟从进城开始就已经被人注意,只不过暗中监视之人并不笃定他的身份。也或许城中还另有博弈,只是还未浮出水面。

    所以沈况不能立刻出城,目的太明确反而会引人怀疑。

    火舞丹的药效还有很久,他们大可以在城中逛荡许久再出城,自然而然也就不会露出破绽。

    就在沈况和阮水烟进城后不久,又一波四人也跟着进了城,而后四人径直去了楼外楼别院。

    吴酒无酒,今日关门。

    进城之后,阮水烟感觉到沈况的步伐更慢了,他似乎是在有意放慢脚步。

    阮水烟也没问缘由,山路走的太久她的脚本来就很疼了,所以她乐见其成。

    沈况自也没有与阮水烟解释,他带着阮水烟悠悠晃晃转了许久后,东边的日头渐高,街上的吵嚷繁闹也更盛。

    两人在一处路边小馆停了脚,早间这会儿人多,沈况特意选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儿。

    难得又能歇息,阮水烟坐下后将手中长剑横放在腿上。

    沈况看着她笑道:“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请客。”

    阮水烟闻言,先是稍稍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店,神采奕奕。她看着前方那对来回忙碌夫妻的背影,夫妻俩身边是一口泛着热气的大锅,旁边案板上还放着许多切好的小料以及一些配菜,另外几口锅都盖着锅盖,不过香味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像这样的路边小店阮水烟从没吃过,从前身份使然,便是有心,嬷嬷们也不会同意。这一次她难得有机会,所以她盯着那几口锅挨个指了指,说每一样都想尝尝。

    早间的那张饼到现在早就消耗完了,不仅是阮水烟,沈况此时也很饿。

    阮水烟挨个指完后眯着双眼笑着望向沈况,有些赧颜。

    沈况笑了

    笑:“那就都来一份,你以前肯定没吃过这些街边小食。”

    阮水烟点了点头小声道:“嬷嬷们还有爹爹娘亲都不会同意的。”

    听阮水烟说完后沈况对店家那名汉子说了声,一人一碗面,佐料配菜一个不少。

    汉子闻言笑着高喊了一句:“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随后,沈况就与阮水烟等着吃食上桌。

    包袱沈况依旧随身携带,麻布包裹的两柄长剑沈况尽可能地藏掖。三把长剑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容易暴露身份的特征,为此沈况还特意叮嘱过阮水烟,这也是为什么阮水烟会把长剑放在自己腿上。

    大魏人的豪气如云在那酒桌与这样一个个的小摊上从来尽显无疑,无论有钱没钱都愿意胡侃几句,不为别的,就为各自心中之江湖。

    江湖嘛,我看的大,那就说个大江湖;我看的小,那就说的小些,而后听了别人的,自己的江湖也就跟着大了。

    江湖汉子嗓门都大,尤其是小摊上更是些不拘小节糙汉子,沈况和阮水烟相对来说算是好点的,没那么糙。

    小店里人虽然多,但店家两夫妻做饭的速度委实不慢,不过片刻,两碗热气腾腾满满当当的面就上桌了。

    红油辣子,葱花小料,一样不少,鸡腿,肉块,佐菜也一样不缺。

    阮水烟看着自己面前一大碗红澄澄的面条,忍不住面露喜色,跃跃欲试,沈况也是食指大动,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开吃。

    阮水烟的模样虽然变了,但刻在骨子里的温婉气质却是怎么也不会变的,所以阮水烟细嚼慢咽吃的极为优雅,反观沈况如饿虎扑食,毫无形象。

    店家的红油辣子味道很正,连能吃辣的沈况也吃的满头大汗,所以阮水烟一个女儿家更是满脸涨红。不过她似乎很喜欢这种辣辣的感觉,手中筷子一刻不停。

    不多久,沈况率先吃完了一大碗面,摸了摸肚皮很是满足。

    他看着被辣的红着脸却仍细嚼慢咽的阮水烟笑道:“好吃吧。”

    阮水烟嘴中还有面条没有嚼完,听到沈况的话后,她捂着嘴点了点头。等咽完后她才眉眼带笑地小声道:“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味道,我感觉比家里嬷嬷们的手艺还要好。姜疑,你以前经常吃这些吗?”

    沈况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我小时候穷所以才吃这些,你家嬷嬷的们手艺我倒是很想尝尝。”

    阮水烟笑了笑:“那等以后你去了洛阳我请你吃,嬷嬷们会很多菜色,你爱吃什么就告诉我。”

    沈况看着阮水烟认真但又有些傻傻的样子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只不过沈况心中颓然,因为那也得有机会才行。

    在阮水烟身上,沈况觉得善良似乎就是与生俱来的,根植内心。

    沈况没有告诉阮水烟他们要在康竹城里假意闲逛,他只不过在刻意放慢所有事的步调,比如这一顿饭就吃了很久。

    阮水烟并没有太多大家小姐的挑剔,对于这些市井小食尤为喜欢。

    吃饱喝足过后,愈发像小跟班模样的阮水烟又抱着剑跟在了沈况身边。

    两人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往东,行的缓慢,停的极多。

    沈况去过的最大一座城池是秋落城,如今的康竹城比之秋落城虽然略显不足,但因为人潮的涌入所以在热闹程度

    上并不输于后者。

    两人脚下所行是康竹城主街道之一的长灯街,大概是中秋节刚过,所以一些节日的痕迹依稀可见。

    上午时分,茶馆酒肆,勾栏戏坊已然座无虚席,热闹不已,沈况和阮水烟路过的几处茶馆勾栏人影极多,吵闹不已。

    两人走在长街上,阮水烟瞧见不远处有个极高的建筑,她对沈况指了指,沈况顺着阮水烟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个七层的高楼。

    沈况隐约看到层楼门窗有开,似乎当下这会儿就已有了不少客人。

    两人站定远望的地方刚好是一处卖烧饼的小摊前,摊主看沈况与阮水烟二人的模样便猜测是小地方的人好不容易进城一趟。

    摊主倒也不是瞧不起两人,只不过身为本地人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他手里揣着面团,笑着给沈况两人介绍道:“二位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吧。那座高楼名叫九夏堂,是我们康竹城中最好的酒楼,听说里面的酒水菜食都是那琼浆玉液,龙筋凤髓,价格顶了天。”

    听到摊主的搭话,沈况和阮水烟都转过头瞧了一眼。沈况接过话笑道:“那盛菜的碗筷盆盘一定都是金子做的。”

    摊主见沈况是个活络人便也笑道:“那我就不知道咯,咱这辈子是没那福气进去吃顿饭了,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添不够价钱。”

    沈况笑道:“吃啥不是吃,吃了也都得拉,其实没差。”

    摊主闻言笑道:“是极,是极。咱老百姓也不用羡慕那些老爷,穷人自有穷人福。小伙子,瞧你这样是和自家媳妇一起进城来凑热闹的?”

    摊主话音刚落,阮水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摊主心思活络,一眼就看穿了。不过他只当是一对新婚小夫妻,脸皮还薄,于是便添了一句:“姑娘别害羞,日子过久了就好了,夫妻嘛说出去就是给人羡慕的。”

    沈况看了阮水烟一眼,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道:“我们两夫妻听说康竹城最近有大事要发生,这不来瞅瞅看能不能碰碰运气赚点银子。”

    “最近城里确实来了不少人,不过我瞧那些人的模样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们年岁不大,行事要当心,莫要银子没赚着反把自己搭进去了。”摊主叮嘱道。

    沈况笑着谢过后大气的买了四个烧饼,而作为今日的头一遭生意又与这年轻人投机,摊主客气的给了沈况五个,而且还告诉沈况城东头那边今天开了不少江湖擂台,若是有些功夫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老板也是个实诚人,看来不买饼是不会有这些叮嘱的。

    沈况自也一一谢过,与老板告辞离开后倒也没有着急去往城东,擂台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离开摊子后,阮水烟的脸蛋还是泛着红晕。

    沈况见状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媳妇,阮姑娘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阮水烟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沈况,只不过欲言又止。

    沈况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咱们这样假扮夫妻,掩人耳目反而更好。”

    阮水烟听了后,这也才没与沈况多计较。女儿家嘛气来的快走的也快,也许一句话她就会生气,也许你一个动作她又会眉开眼笑。

    “姜疑,下回可莫要开玩笑了。”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我尽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比试

    山野吴酒的一场小风波很快融入晨间山风消失不见,九夏堂的那场交流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万事俱备,如今只剩请君入瓮。姗姗来迟的绝不只有暮秋四人,城内城外,数不清的明争暗斗。

    姜太虚与卢奉照的那局棋没有下完,自知必输无疑的姜太虚在下了一记神仙手后选择搁置,不再落子,局面还是那个局面,但结果终究是没来,棋内棋外,看不完的落子无悔。

    一场清风吹落,满树夏蝉秋华。

    九夏堂七楼厢房里,如今只剩宋宛一人。

    宋宛站在窗边俯看整条长街,她随意盯住一对过往男女,两人背剑在身,就只是普通的江湖儿女。

    某一时刻,长灯街上的沈况心有所感,他仰头看去,发现一颗朱红绣球不知何时从天而落,正朝着他与阮水烟落来。

    沈况拉着阮水烟下意识侧身躲过,朱红绣球堪堪落在两人身旁。

    也是在这时候沈况才注意到两人前方隔着不远处的地方当下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的面前矗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看台,看台之上的小楼里,两名女子此时正透过窗户看向这边。

    楼下街边那群吆五喝六的汉子这时候视线也往这边瞧了过来,当他们发现那个年轻人并没有去接绣球的时候,一个个虚惊一场,难掩喜色。

    露台上,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瞧见沈况没有去接绣球且身边还跟着位姑娘便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家小姐来的,于是笑着喊道:“小兄弟,麻烦把绣球扔过来。如果不着急的话,待会儿大可以讨杯酒水喝。”

    沈况闻言没有迟疑,捡起绣球扔了回去。

    沈况看这架势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此时没有凑热闹的心思所以礼貌回道:“多谢好意,只不过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沈况把绣球扔回去后,又与那人寒暄了一句便就没有再去注意那边动静,拉着阮水烟靠近街道另一边继续往前走。

    阮水烟自然也知道绣球代表的意思,那些情爱绘本里多有抛绣球选夫以及比武招亲的桥段,所以她没有觉得沈况刻意躲避有什么奇怪。

    阮水烟好奇这场面,这是她第一次得见,所以多看了几眼。阮水烟看了看街道旁拥挤的人群,也遥遥看了眼二楼上的那位姑娘,不过她也只是这么看了一会儿后就跟着沈况准备离开了。

    看台上,那名管事模样的男子冲着沈况的背影遥遥抱拳一礼,之后便打算宣布再选一次。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一直待在二楼上的小姐却不知为何自二楼一跃而下,落在了露台上。

    楼下众人只见那女子一身鲜红劲衣,头上扎着马尾,容貌秀丽,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之感。

    管事人与台下众人虽也都知道这位小姐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行事不拖泥带水,但此时得见感觉犹胜传闻。

    红衣女子站立后大声喊了句:“你给我站住。”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跟着女子视线望去,赫然发现正是方才那名捡了绣球的男子。

    沈况与阮水烟一直低头赶路并没有在意这些,倒是阮水烟似是感受到了那些人的视线,待她转过头去才发现那些人当下都在看着他们。

    阮水烟有些紧张的拉了拉沈况衣角,沈况也有所感转头看了她一眼。阮水烟看着沈况指了指看台

    的方向说道:“他们在看我们。”

    沈况闻言也投去目光,发现不仅是台下的那群原本等着抢绣球的人,露台上此时还多了个红衣劲装女子,也在看着他们。

    露台上的那名女子见沈况停下脚步便又喊道:“喂,你既然拿了绣球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沈况闻言微微皱眉,无理取闹亦或是找事?

    不过他还未开口,一旁的阮水烟已经开口替他解释道:“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帮忙捡绣球,没有要抢的意思。”

    台上那名管事顺势也打算为沈况解释一句,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自家小姐就已经开口道:“那我不管,你既然拿了我吴辞笙的绣球就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若是想反悔也成,打赢了就行。”

    吴辞笙说完,站在露台上,面带笑意的看着沈况。

    康竹城吴家,这一代家主吴儒清从洛阳告老还乡后,皇帝特意敕封了一个银青光禄大夫的文散官头衔,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单就一个影响而言非比寻常。

    吴家如今入朝为官之人不多,且官位不高,但靠着老太爷的威望吴家人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地方上,都算得上顺风顺水。

    吴家如今的第三代多男儿,只有一个女子,便是台上的这位吴辞笙。

    吴辞笙虽是女子,但却是个典型的不爱红装爱武装。她自幼痴迷武学,由于老太爷的宠幸,加之吴辞笙本身就有天赋,使得她在武学一道精进颇快。

    不过,已是桃李年华的吴辞笙依旧待字闺中,说是待字闺中却日日不得闲,那些事又多与武学江湖有关。

    家里介绍了好几位青年才俊她都看不上眼,而且她还放言,若是她未来的夫君打不过又有何能耐娶她过门。

    如今局面使得老太爷吴儒清以及吴家人都颇为后悔让她习了武,可惜世事已定,也只能顺着吴辞笙的性子让她找一位功夫比她厉害的夫君。可功夫高,家世好的男子哪有那么容易寻见。

    这不,趁着康竹城内最近江湖人聚集,吴辞笙自己也被家里人念叨烦了便任性弄了这么一个绣球抛亲,不过接了绣球那还只是第一步,还得打得赢她才行。

    愁眉苦脸的老太爷默许了吴辞笙的任性,家里人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是打算在吴辞笙找到心仪男子之前好好调查一番对方家世背景,若是一切无碍,寻个江湖男子也未尝不可。

    吴辞笙虽然性子不像寻常女子,但容貌却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消息放出去之后吸引了一大批前来凑热闹的江湖人。

    若是娶了吴辞笙,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更何况人家姑娘长得还好看。

    沈况喝阮水烟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又误打误撞捡了绣球扔了回去。

    对于吴辞笙那般不讲理的话,沈况也懒得与她纠缠,他拉着还想要解释的阮水烟打算直接离开。

    台上的吴辞笙见对方理都不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真气流转,三两下跳跃腾步稳稳落在了沈况面前,拦住他们去路。

    台上的管家见状连忙往那边赶去,虽然在康竹城他们吴家不怕事,但这一次的事终究是自家小姐不占理,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台下那些江湖人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反而如同看戏一样准备看那个年轻人如何处理。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捶

    胸顿足,气恼这等好事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那小子不仅长的一般,而且身边都已经有了一位姑娘,还能被吴小姐看中,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沈况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位面带笑意吴姑娘,的确有几分修为,年纪轻轻已是万象境后期。对方看样子也不是找茬来的,更多的像是想与沈况打一场。

    吴辞笙也好好打量了一番沈况,模样一般般,就是性子不一般。

    吴辞笙看着沈况率先道:“想不同意,与我打一场就行。”

    以吴辞笙的天赋,同龄中能胜过他的也都不会是一般人。而吴辞笙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了这场绣球招亲,她更多的其实还是想与人较量,她听说外面的江湖人藏龙卧虎,她想试一试。

    若是比试场上真能碰见个顺眼的,娶回家也不是不行,省的家里人整天念叨。

    沈况依旧没有开口说话,阮水烟这会儿又耐着性子软声解释道:“吴姑娘,我们只是路过,没有要抢绣球,也没有要与你打架的意思。”

    吴辞笙闻言看着面前这位声音好听模样却寻常的姑娘,看她抱剑姿势显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多半是身边男子的仆从,不过看样子也是一对穷主仆。

    吴辞笙笑道:“你是他娘子?”

    听见又被人误会,阮水烟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她正要解释沈况却是开口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路过,姑娘若是比试这些江湖兄弟都可以陪姑娘过两招,没必要非要揪着我一个赶路人不放。而且我境界低,不是姑娘的对手。”

    沈况言语平静,神色间也没有什么怨怼。

    管事的中年男子闻言心定了定,好在这位年轻人脾气好。他走近在吴辞笙身后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位公子说的对。您要是揪着不放,传出去也不好听。”

    吴辞笙根本在意这些,她看着沈况又道:“你们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与银子过不去,你若是赢了我,我给你一千两,如何?回头你拿了钱带着你娘子换身行头风光回家,这样多好?“

    吴辞笙之所以想和沈况比试一场,有一部分是她气不过沈况的毫不在意,另一部分则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子不一般。

    姜凝放在包袱里的银两虽然还有很多,但那可是一千两。

    吴辞笙说完,她古怪的看到沈况神色一变,忽而笑了。

    “吴姑娘不会是在骗我吧,果真是一千两?”沈况笑着问道。

    吴辞笙虽然多有奇怪,为何他的转变如此之快,不过她还是压着心中好奇回道:“骗你作甚,你只要赢了我就会有一千两。不管你把我打的多惨,事后吴家人都不会找你麻烦。”

    沈况其实本就有意前往城东的擂台,那里虽然人多眼杂,但也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沈况知道藏在城里的这些人必定还有后手,如何才能减轻别人对自己的怀疑?

    越是灯下黑,越是反其道而行,别人越会忽视。因为以如今的局面,一般人都不会太过招摇,惹人注意。

    所以当下对于沈况来说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局面,一来这里人不算多,二来也能为他的康竹城之行制造一个良好的目的,比如钱。所以沈况心中思量后,愿意接下这场比试。

    当然,只出拳且不用全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脑子好不使的姑娘

    吴辞笙说完就开始盯着沈况,因为沈况前后转变太大,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倒也释然,毕竟一千两银子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沈况笑着,言语和气道:“既然吴姑娘担保,那为了赚这一千两银子给我娘子买胭脂,比试我接了。”

    吴辞笙也不多废话,就一个字,好。

    那名管事的中年人对于落得如此场面还算满意,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吴家在康竹城以及周边的口碑一向不错,若是因为此事落下个是非不分的由头,那挨责罚的肯定是他自己。

    台下原本那些凑热闹的江湖人在看到有更大的热闹可看后一个个兴奋不已,不仅为那一千两银子的归属也为这场比试本身。

    这位吴姑娘的修为不假,可大老爷们自然更希望那位年轻人能赢,而且要是真的赢了事情也会有意思许多。

    在台下一众人的呼喝声与口哨声中,吴辞笙和那名中年管事先一步回到台上。

    随后,沈况也拉着阮水烟跟了上去。

    阮水烟虽然知道沈况很功夫厉害,但如今真的要打架了她反而开始担心起来。

    沈况见她眼神中带着担心故而笑道:“好好在一旁等着就行,可别趁我和她比试的时候跑了。”

    阮水烟看沈况神色轻松,便也少了担心,点了点头。她抱着三把长剑,背着包袱站在台下一处吴家特意安排的空旷位子上等着沈况。

    一想到方才沈况说赢了钱是要给自家娘子买胭脂,阮水烟的脸就有些发烫。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还是过于直白了点。

    其实阮水烟知道沈况不是个坏人,对于他绑架自己一事,阮水烟也越来越觉得沈况有他自己的苦衷。

    阮水烟觉得跟着沈况这样走走看看,吃吃喝喝,也没什么不好的。

    露台占地不大,不过用来做点到为止的比试场地绰绰有余。

    吴辞笙看到沈况解了佩剑疑惑问道:“你不用剑?”

    沈况淡然道:“与吴姑娘只做点到为止的比试,无须出剑。”

    吴辞笙闻言也解下了自己的佩剑扔给了一旁的管事,而后笑道:“公平起见我也不出剑,不然待会输了说我欺负你。”

    沈况一笑置之。

    之后,两人各自抱拳一礼,拉开拳架。

    与自己的剑术相比,沈况的手脚功夫算不上出神入化。不过他自小也是跟着师父学过不少拳掌腿法的,而且单是境界上他就胜过吴辞笙许多,所以想赢不难。

    随着两人拳架拉开,台下观摩众人也都呼喝助兴。

    不少人和吴辞笙一样,觉得沈况托大,剑客不用剑战力会下降许多。但等到年轻人真正展开拳架后,众人才知道这年轻人并非是那花花架子,单从拳意气势上来看就不输于对面的吴小姐,显然也是精研过拳法的。

    吴辞笙率先出手,她一个健步速度颇快,猛然冲向沈况,随后一记手刀顺势劈向沈况右肩,她掌劲中带着破风声,速度和力道快且重。

    沈况在吴辞笙出手的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他微微俯身做冲击状,在吴辞笙手掌还劈落时,双脚蹬地,借力上冲。左手手肘借势抵挡吴辞笙的手刀,右手成拳,一拳轰出。

    沈况在刻意压制速度,所以在出招

    速度上与吴辞笙不相上下。

    不过沈况的这一拳吴辞笙没能躲开,她只好将左臂横在身前,卸去沈况这一拳的力道,不过她整个人也因此退后数步才稳住身形。

    这一拳的力道不算重,又有卸力,所以这一拳对于吴辞笙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的第一番较量终究是她落后半成。

    吴辞笙也有些不服气,口中低喝道:“再来。”

    姑娘家本就相貌出众,当下她不苟言笑,气势颇盛,多有几分英气勃勃之感。

    台下凑热闹的人中自然也有修为不低的存在,在台上两人又是几招对拼下来后,很多人心中都已有了考量,知道这不知姓名的年轻人的修为与吴小姐相当。

    在拳脚力度上,年轻人胜过些许。不过在拳法的精妙程度上,就多有不如了。

    不过两人打的有来有回,一时半会儿还难说输赢。

    能与吴家小姐打的有来有回,已经证明年轻人的身手不凡了。虽然装束打扮寒酸了点,但穷酸的习武人江湖上比比皆是,可有天赋的年轻人终究是不多的,所以当下开始为沈况加油助威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

    如此,台上的沈况和吴辞笙都没有在意。又是一连串较量了数十招后,双方皆有来有回,你一拳我一掌,只是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到半点便宜。

    两人彼此间心照不宣出拳都有收力,并没有抱着重伤对手去的,所以在视觉观感上极好。

    又是几招过后,两人分开。

    吴辞笙此时对沈况的看法已然改变,本以为只是个有点功夫的江湖年轻人,却不曾想也是个拳术造诣不低的人。

    这一架她打的很痛快,所以这会儿她看着沈况道:“唉,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沈况闻言笑道:“在下姜疑,之前一直与师父住在山里,不常来康竹城,吴小姐没见过我很正常。”

    吴辞笙奥了一声后道:“我知道你也没出全力,咱们也别耽搁,接下来我们十招之内分胜负,如何?”

    沈况淡淡道:“自无不可。”

    台下众人闻言呼喝不已,因为真正精彩的场面要来了。

    “一千两银子,赢了我就都是你的。”

    吴辞笙一句说完,再次大步冲向沈况。

    这一次两人真正拉开拳脚,吴辞笙不再试探,招招直逼沈况面门脖颈、关节小腹,总之都是沈况身上脆弱的部分,她是打算以此为突破点快速赢下。

    沈况自然不会让她得逞,沈况将身法速度稍稍提了几分,吴辞笙的出拳破绽就显得极多。

    吴辞笙觉得,自己每次就要打中的时候都会被他莫名其妙的躲过,如此几次过后,有些火大的吴辞笙一拳直攻沈况面门。

    沈况一个侧身躲过,嘴角微微上扬。

    沈况顺势把握住吴辞笙的这个破绽,他双手抓住吴辞笙的手臂,而后迅速一个反手擒住吴辞笙的肩膀,向前跨步,只一瞬间就将她其制服在地,沈况右掌成爪,虚锁住吴辞笙的喉咙。

    如此,胜负已分。

    从之前两人的有来有回,到这几招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众人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此时看到吴辞笙已被锁喉在地众人才意识到,吴辞笙输了。

    这一刻,台下众人多有欢呼不已。因为这个年轻人

    不仅赢了,还赢得如此漂亮。

    “多有得罪。”沈况说着,松开了放在吴辞笙脖子上的手掌。

    其实就连吴辞笙自己也没料到自己那么一个小破绽会被沈况完美的把握住,不过打输了吴辞笙倒也不气馁,她从地上起身后很没有淑女气质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而后她看着沈况问道:“能告诉我你如今是什么境界嘛?”

    沈况则道:“吴姑娘,问人底细是不是不太好?”

    吴辞笙闻言撇了撇嘴道:“好歹你也是个男人,那么小气干什么?”

    沈况笑道:“与你一个境界,只不过打小在山里长大,修为底子打的扎实。”

    吴辞笙切了一声,她自然不相信沈况的这些托词。不过现在吴辞笙看来,若是比拼剑法自己只会输的更快。

    想及此,吴辞笙便有些不服气,就这么输给了一个男人,太没面子了。

    沈况没去思量吴辞笙的那些心思,只是抱拳道:“拳脚无眼,多有得罪吴姑娘了。”

    吴辞笙摆了摆手:“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沈况闻言笑了笑,而后他看着吴辞笙伸出手掌。

    吴辞笙见状慕然反应过来,知道沈况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她眼珠一转,狡黠笑道:“姜疑,既然你赢了我,你可以带我走了。”

    沈况闻言有些愕然:“吴姑娘,不是说好了一千两银子吗?”

    吴辞笙笑道:“带我走就有一千两银子。刘管家,招亲之前说的规则是什么?”

    那刘管家对于自家小姐当下的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知道自家小姐行事天马行空的。不过小姐既然发话了,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规则是哪位少侠能拿到绣球且赢过小姐您,就能...就能入赘咱们吴家。”

    刘管家说完,吴辞笙面带笑意的看向沈况,似乎是在说,听懂了吧。

    沈况看出这姑娘分明是在捣乱,沈况指了指阮水烟笑道:“吴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是有家世的人。”

    吴辞笙看了一眼阮水烟淡淡道:“我可以做小。”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沈况,就连一旁的刘管家和台下看热闹的众人也都一个个惊掉了下巴,吴家的小姐愿意给一位不知跟脚的年轻人做小,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刘管家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家,他想确定自家小姐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可是他看小姐的神情怎么有那么点认真的意思呢。

    沈况微微正色道:“吴姑娘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女儿家的名声比天大,若是赌气就如此说不值当。那一千两我就不拿了,吴姑娘咱们就此别过。”

    沈况说完,悻悻然就准备离开。

    他确定,这个姓吴的姑娘脑子比阮水烟还不好使。

    吴辞笙看着沈况说罢就要径直离开,倒也没有追,只是高声喊道:“你的相貌名字我都已经记住了,回头我会贴出告示去,既是找你也是为了告诉旁人,你已经是我吴辞笙选定的夫君了。”

    吴辞笙说完,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比赢了拳还要开心。

    吴辞笙对于面前这个名叫姜疑的男子观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至于对方相貌,也只是看得过去。她自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沈况,此举更多的还是带着任性在里面,输了就是输了,单怎么说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第一百七十章 康竹吴家

    沈况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台下走,一边听着吴辞笙那不着调的言语,最后他实在没忍住,正打算回头再解释些什么。只不过沈况刚一转过身去还未开口,便听到露台后方传来一声苍老而又低沉的呼喝声:“胡闹。”

    台下众人和那边站着的吴辞笙与刘管家自然也听到了,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搀扶下从露台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老者视线和锦袍男子的视线都停留在了吴辞笙的身上,让吴辞笙一下子有些心虚。

    人群中是有见过这位吴家老太爷的,所以看到后纷纷稀嚷道:“是吴老太爷和吴不庸吴大人。”

    吴家老太爷吴儒清在康竹城颇受人敬仰,所以众人在知道老人身份后,都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一场简单的比试连吴家老太爷也会出面。

    吴辞笙也没有想到爹爹和爷爷会出现,不过她在听到爷爷的呵斥声并没有多少害怕,她走到爷爷面前搀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爷爷。”

    吴儒清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是又怜爱又气恼,只不过这会儿瞧见吴辞笙的模样哪还忍心当着众人面骂她。

    吴儒清这时候才看向不远处已经站在台下的那个年轻人,他方才赢了自家孙女,两人间的比试吴儒清也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功夫还是与人交流的言辞上,这个年轻人都很不错。

    吴儒清看向一旁的刘管家道:“方平啊,快叫住那位少侠,既然说好了一千两银子就该拿出去。”

    方平是刘管家的名字,他姓刘名方平,管家刘方平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小跑着走向已经到了露台下的沈况面前。

    老太爷吩咐完又对吴辞笙道:“一个女儿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给别人做小,还知不知道羞耻了?”

    吴家一直都是诗书传家,几代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性子,偏就这一代出了个吴辞笙这般性子跳脱的女子。

    吴儒清的这句话说的比较重,吴辞笙听得出来,所以没敢反驳。

    一旁的吴不庸顺势也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再这样以后可不敢再让杨前辈教你武功了。”

    说是在骂,其实也是在缓解气氛,给吴辞笙一个台阶下。

    吴辞笙听到爹爹用不能练武要挟,吴辞笙只好认错道:“爷爷,爹爹,辞笙下回会注意的。”

    吴儒清叹息一声:“走吧,先回家去,与那位少侠的约定一会儿再说。”

    说罢吴儒清拉着吴辞笙就准备往回走,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少侠,模样算不得英俊,不过一身气质不俗,年纪轻轻就有此功夫,想必也是有个厉害的师父。

    这些江湖香火情,若是能抓住倒也不错。

    吴儒清边走边对吴辞笙问道:“真的有意那个年轻人?”

    “我看他身边那位姑娘多半不是他娘子,笙儿你若真的中意,爷爷可以先帮你把把关,别的不说,爷爷的眼光还是在的。”

    吴辞笙闻言倒是没什么害羞,她也回头仓促的看了一眼:“也谈不上中意,最多就是不讨厌。爹爹,娘亲天天都说要把我嫁出去,我听得多了也心烦。能碰到这么个还行的男子,要不要试试看?”

    吴儒清闻言气笑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待会儿爷爷与他说两句,你在一旁好生注意。爷爷听他言语品行都还端正,想来家教不错。若是你们真的能成,爷爷答应。”

    吴辞笙没有接话,只是心中腹诽道,品行一点也不端正,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沈况在看到吴家大人出面后其实本不愿意久留,只不过这时候被刘管家叫住他也不好意思托词离开。

    “少侠还是跟我去见见我家老太爷吧,少侠不用担心,

    老太爷不会为难二位。”刘方平缓缓道。

    沈况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吴家老太爷的背影,看面相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沈况点了点头。

    沈况拿过阮水烟身上的两把长剑和包袱,示意她不用担心,随后带着阮水烟跟上了刘方平的步伐。

    台下众人看年轻人得了吴家老太爷的接见,皆艳羡不已。

    刘方平站在看台上对众人抱拳告罪一声:“今日招亲到此结束,诸位若是愿意讨杯酒水喝的可以稍等片刻,一会儿就会有人送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能成为大家族的管事,刘方平在待人接物上自然考虑周到。说完,不少吴家下人开始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

    刘方平笑着望向沈况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街边这一排的两层小楼只是吴家最外边的门面,一排屋子而已,里面还别有洞天。

    沈况是没住过大宅子的,所以自打进了宅子后跟着刘管家七拐八绕,惊叹不已,原来真正有钱人家的宅子可以这么豪华。

    反观阮水烟,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惊讶之处。

    沈况每每见到华丽的建筑,阮水烟都会一一给他解释。

    走在前面的刘方平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所以两人的反应他尽收眼底。

    刘方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自打进了宅子后,身后那位姑娘的气质陡然一变,变得比大家闺秀还像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间皆是不凡。

    姑娘偶尔笑笑,只不过都是对这位姜公子。

    刘方平心想,一会儿得将这件事告诉自家老太爷。

    一路上,刘方平并没有打扰两人偶尔间的交谈。

    他领着二人一路直奔正堂,不多久后,便到了正堂。

    正堂此时并没有太多人,除了吴家的老太爷和吴辞笙之外还有一名年纪不小的老者,而且看模样也是个习武之人。

    在沈况踏进正堂之后,那名老者无意的瞥了沈况一眼,沈况也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老者。两人视线相碰处,没有电光火石,只有无声无息的各自点头。

    一个江湖前辈,一个江湖晚辈,如此便算是见礼了。

    刘方平快步走上前,在吴儒清耳边小声说了路上的事。

    主位上的吴儒清听完后神色古井无波,他见沈况和阮水烟走进后缓缓起身,吴辞笙与那名老者武夫也各自起身。

    “姜少侠,快来做。”吴儒清和善笑道。

    沈况闻言抱拳一礼,脑海思量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最后想了个最妥当的叫法:“吴大人,您客气了。”

    阮水烟也很有礼貌的称呼了一句吴大人。

    吴儒清在听了刘方平的话后,稍稍注意了一眼阮水烟,这会儿他也感觉这位姑娘似是有些不同了。而且看她眼神,吴儒清总觉得有些面熟,故而他脱口问道:“这位姑娘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沈况闻言有些意外,他看了阮水烟一眼,阮水烟也看向他,摇了摇头。

    沈况有些意会,可能是这位吴老太爷与洛阳阮家有些交情。

    沈况恭声道:“吴大人应该是记差了,我与我家娘子都是第一次见您。”

    沈况与阮水烟走到正堂内后,吴儒清身旁的另一个主位沈况自是没做,他与阮水烟坐在了吴辞笙和那名老者对面。

    吴儒清坐下后,又打量了一眼阮水烟这才释怀笑道:“年纪大了,容易记混,有些唐突了。”

    “吴大人您客气了。”

    沈况话音刚落,方才离开的刘方平又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吴儒清见状笑道:“这是小友该得的一千两,小友收下吧。”

    沈况听闻真的要给钱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吴大人,受之有愧。”

    不过他话虽是这么说,但手和眼神都不含糊,盯着那一千两银票跃跃欲试。

    吴儒清见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端端正正的少年人还有这样一面,不过是好事。

    阮水烟看到沈况的神情则忍着笑意,像是沈况能干出来的事。

    刘方平将一千两银票递给沈况,沈况顺势揣进包袱里。

    包袱露出一方手帕一角,主位上的吴儒清看在眼里,笑着道:“姜小友看来也是个心细之人。”

    沈况知道吴儒清在说什么,那块手帕还是当初与林晚照分别时林晚照送给他的。一别多月,沈况一直将它珍藏在包袱里,有时候也会拿出来看看。

    姑娘啊姑娘,遥遥远远。

    沈况看了一眼手帕而后收回视线,笑着道:“重要物件自是要好好保留,让吴大人见笑了。”

    “有心之人,该受敬重才是,何来见笑一说。

    “方才辞笙那番话都是意气用事,小友不必放在心上,姑娘也莫要介怀。”说着吴儒清看向阮水烟,阮水烟则有些脸红,因为对方是将她视为沈况的娘子才会说出这番话的。

    好在阮水烟很快平复,她神色淡然道:“谢谢吴大人您还顾及我的感受,吴小姐是江湖儿女,行事风格肆意些可以理解。我家...我家夫君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对于沈况的这个称呼,阮水烟心里纠结了一番才说出口的,只不过说出来之后,脸蛋更烫了。

    沈况倒是有些意外之前傻乎乎的阮水烟这时候能有如此清晰且淡然的谈吐,吴儒清也有些赞叹,心道眼前这位姑娘不像是一般的山野少女,否则见到他不会这般从容。

    本还有意再询问一番的吴儒清待听到阮水烟脱口而出“夫君”这个称呼后便打消了念头,无论两人当下是否真的是夫妻,看样子都已然有了意向。

    难不成真的让自己孙女嫁过去当小,或是让对方入赘,两个选择都不太有可能。

    “好好好,如今的年轻人说话做事都是这般让人如沐春风,实乃我大魏之幸。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二位了,方平你与辞笙好好待客。”

    吴辞笙和刘方平各自应了一声,随后吴儒清与沈况二人笑着告辞离去。

    有些话吴儒清没法说,离开也是为了给吴辞笙腾出空间,年轻人之间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处理比较好。

    吴辞笙坐在位子上看着爷爷走远后先是笑着介绍道:“姜疑,这位是我师傅,你可以称他杨前辈,我的拳脚功夫都是跟我师父学的。”

    沈况闻言又与对方点头示意,并无言语交流。

    吴辞笙师父的修为自然不低,归元境后期,不过于沈况来说,想赢不难。

    杨潜看着面前的这位江湖晚辈,好奇居多,因为他有些看不真切对方的底子。

    原本愿意进来与吴老太爷交谈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老太爷走了沈况也就有离开的打算。所以当下他也不准备再与吴辞笙多说什么,这个姑娘长得不难看,就是脑子傻了点。

    “吴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不叨扰,先告辞了。”沈况淡淡道。

    管家刘方平刚想应下,准备领着沈况离开,不让自家小姐再说什么胡话。但怕什么来什么,吴辞笙看向沈况道:“当然不行,你还不能走,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沈况有些不解的看着吴辞笙:“银子已经给了,还没结束?”

    吴辞笙大咧咧的坐下,随意道:“谈谈咱们这门亲事啊?”

    说完,吴辞笙就像知道沈况不会答应一样又笑道:“不同意也可以,你陪我再打几场,直到我能赢了你再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满楼红袖招

    刘方平此刻站在一旁半个大字也不敢多说,他是真怕自家小姐再一个任性说出一句非姜公子不嫁的话来。他不得出面,只好在一旁挤出笑脸,希望沈况不去计较这些。

    吴辞笙说完后,随意的坐在位子上看着沈况,等待他的回答。

    沈况也有些无奈,好在坐在吴辞笙身旁的那位老者当下站出来道:“辞笙,不得无礼。”

    说完,杨潜又看向沈况歉意道:“辞笙她从小娇惯太多,性子泼辣,这些意气话姜公子不必在意。姜公子二人若是有事在身随时可以离开,有我在辞笙不敢阻拦。”

    见师父也出面,吴辞笙终是只能撇撇嘴,对着沈况做了个鬼脸:“师父,我好歹也是您的得意徒弟,你那么向着这家伙干什么?”

    沈况在杨潜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和阮水烟起身准备离开,他自是没有在意吴辞笙的反应。阮水烟也同样没有较真,她与沈况都明白,吴辞笙只是性子野了点,基本礼仪气度还是有的。

    吴辞笙抱怨着,杨潜却没太在意,他与沈况抱拳一礼。对方虽是个年轻人,但实力不输自己,这一礼不亏。

    沈况笑着与杨潜告辞,而后两人在刘方平的带领下离开了正堂。

    杨潜看着沈况离开的背影幽幽叹道:“你与他的比试,师父是看在眼里的。莫要真的以为你与他不相上下了,单是最后那一招行云流水将你擒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以为那只是你的一个小破绽?殊不知在高手眼里,你皆是破绽,只看对方准备什么时候赢你而已。”

    吴辞笙也不是傻子,师父的这一番话她听的明白。只不过她的确一直认为自己和沈况旗鼓相当,即便输了她依旧这么认为。

    吴辞笙有些恍然,她看向已经没了沈况身影的方向缓缓道:“师父的意思是姜疑的境界其实比我高出很多?”

    杨潜点了点头:“或许都能与师父我掰掰手腕了。”

    吴辞笙闻言,瞪大了眼睛,显然不太相信。

    杨潜淡淡道:“这一次,师父没骗你。那年轻人很不一般!”

    “这几日都收着点,朝廷在康竹城谋划一事你也清楚,多少江湖人借机涌进咱们康竹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就不乏有这样的高手,我敢肯定这个年轻人的师父也不是一般人。还有,你看他身边的那位姑娘,与你爷爷说话时的那股子从容哪里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会有的?”

    说到这里,杨潜顿了顿。

    吴辞笙这会儿也开始思量起师父的话来,有关于和沈况比试的细节,也有他娘子前后的变化。

    片刻后,吴辞笙恍然。

    杨潜见状又缓缓道:“说不定他们也是冲着那名朝廷钦犯来的,这一口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可是又有几个真敢咬。一个楼外楼就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对付的,何况那钦犯背后还隐藏着其他势力,一招不慎,牵连的就会是整个吴家。可莫要以为师父是在吓你,大势之下,我们吴家算不得什么。”

    吴辞笙默默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杨潜难得看到自己这个心比天大的徒弟有如此乖巧的一面故而神色释然道:“知道就好。也莫

    要因为输了一场就耿耿于怀,师父的实力在江湖上其实排不上名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江湖高手如云,辞笙你要小心再小心。”

    吴辞笙还是点了点头。

    杨潜知道这些话吴辞笙是真的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言,吴辞笙天赋很好,说来还是自己这个师父耽误了她。

    话说到这里,杨潜想起一事:“对了,老太爷让你去拜访阮家的那位嫡女的事没忘吧!”

    听师父说起这件事,吴辞笙心底一惊,因为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没忘,吴辞笙支支吾吾道:“记得...还记得。我跟刘管家说了,午间吃完饭就过去,我很想念那位阮姑娘。”

    想念?面都没见过,能想念个什么。

    杨潜哪还看不出来吴辞笙是在撒谎,不过现在提醒到也就够了。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与阮家那么嫡女一起来的还有洛阳徐家的徐绣京,听说年纪轻轻就已有功名在身是个不错的后生,你啊若是中意也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吴辞笙今天是错事做多了,所以这时候也不敢反驳,只好都点头应下。

    徐绣京?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至于那个阮家姑娘,最近几日她一直听爷爷和爹爹念叨。

    昔年爷爷在朝为官的时候与阮家多有走动,虽然爷爷已辞官多年,但那份香火情还在。她与那位阮家姑娘虽然素未谋面,但因着爷爷的那层关系,她对她先入为主有些好感,至于想念自然是她胡诌的。

    看吴辞笙又开始点起拨浪鼓,杨潜就知道她又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关系,这一次因为阮家只有小辈过来且是位女子,所以吴家长辈不好出面,由吴辞笙出面最合适不过,女儿家之间说几句合乎时宜的话,容易些。

    离开正堂前,杨潜又不厌其烦地念叨了一句,莫要惹事。

    吴辞笙面带笑意,直说不会再有下次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天知道!

    得了一千两银子的沈况当下可谓春风得意,以前想都不敢想挣银子可以这么容易,一千两,这可是一千两,说得就得到了,在梅雾城都能买好几处宅子了。

    前方领路地刘方平一直将沈况两人送到门口方才停下,他与沈况、阮水烟各自抱拳一礼道:“姜公子,姑娘,我就不远送了,二位慢走。”

    沈况和阮水烟也都还礼道:“多谢刘管家,告辞。”

    “告辞。”

    当下时辰大概是在巳时三刻左右,算是早间集市热闹的高峰。沿着吴家座落的长灯街一路往前,期间又转了个弯,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那处九夏堂所在的长街,街名长袖。

    离开吴家后,让沈况意外地是没有发现有人暗处尾随。

    不过这才过了没多久,吴家小姐招亲陌生年轻人闯入的消息就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而且言语间已将那年轻人传的神乎其神,比如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比如武学造诣之高让吴家小姐甘拜下风,连吴家老太爷都亲自出面接见等等,等等。

    如此这般地话语,沈况与阮水烟走了一路听见不少。

    长袖街上多

    的是秦楼楚馆,茶肆酒家,所以这一带算是康竹城消遣娱乐的地方,会来这里得也自是家境殷实之辈。

    莫名其妙赚了一千两银子,沈况自是开心,他边走边看着阮水烟道:“想吃什么要什么只管跟姜大侠提,全买了。”

    沈况惬意的双手附后,悠哉游哉。

    阮水烟瞧着他得意的模样笑了笑:“你却是心大,知不知道刚才那位吴家老太爷是辞官归隐的老人,而且从前在朝的官职还不低呢。”

    阮水烟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说方才沈况与老人说话时的那股子随意。

    “大官?能有多大?”沈况好奇问道。

    阮水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隐约记得从前京城有位吴靖林老先生与我们阮家有些关系。那位老先生辞官后陛下敕封了一个从三品的文散官职衔,那位吴老先生好像就是康竹城人氏。”

    也是后知后觉的阮水烟这时候才想起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面容和身份都已变,因而也就不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

    沈况闻言恍然道:“难怪那位老先生觉得你眼熟,应该是以前在京城见过你,如今有几分模棱两可的感觉。”

    阮水烟闻言点了点头。

    沈况笑了笑,看来果真不虚此行,不仅得了一千两银子,还见了朝廷大官,一举两得。

    其实还有一得,沈况没说,不过他相信,会被发现的。

    也许是长袖街上秦楼楚馆太多,所以走在路上沈况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脂粉香味。

    味道很好闻,沈况便用力多嗅了几下,心旷神怡。

    沈况的心神其实一刻也没敢松懈,方才在吴府的时候他就想象过无数个意外情况,只不过都没有发生,那是好事。

    危机四伏的康竹城内,沈况不仅要做到表面上古井无波,还要时刻注意周围动静,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精神高度紧绷一刻不敢停歇的感觉算不得好。

    两人继续沿着长袖街往前走,走的越深,莺莺燕燕的女儿家的笑声也便越多。

    偶有路过沿街的小阁楼,楼上都或有几位穿着闲适轻纱、梳着慵懒发髻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团扇,靠在窗前一边扇风,一边留意来往行人,颇有几分惬意之感。

    此情此景,不仅让沈况想起他记得为数不多的一句诗: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只可惜当下无马、无桥、亦无红袖。

    阮水烟时而也会多看几眼秦楼上的那些姑娘,肤若凝脂,柳叶弯眉,如此良景便是她一位女子也爱看。

    所以长袖街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两个衣衫寒酸的“登徒男女”,不过两人偶尔也会害羞不敢多看。

    秦楼上的姑娘们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如此这般想看却又不敢多看且还带着一位姑娘看她们的年轻人还是头一回见。

    有些胆大的姑娘在楼上招了招团扇,笑着让沈况上来坐坐。

    沈况也不因此害羞,他笑着一一拒绝而后带着阮水烟继续往前走。

    莺莺燕燕的温柔乡,吸引不了年轻人的脚步。

    如此,九夏堂已近在眼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勾栏听书

    一直在留意康竹城一举一动的各方势力,自然不会忽略长灯街吴家发生的这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个年轻人赢了那位吴家姑娘,得了一千两的赏钱。

    算不得多么轰动的事,也与大事关系不大,所有更多的只是看了一眼情报后就忽略了,被一样带过。

    康竹城,楼外楼别院。

    吴家的事也很快传进了姜凝的耳中,不过如若不是代双,姜凝也不会这么快找出沈况。

    大概就连沈况自己都没想到,他与吴辞笙的那场比试完完全全落在了代双的眼中。

    一个很偶然的意外,起初代双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康竹城每日发生的比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员鱼龙混在,他们早已不再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直到台上的沈况无意间报出自己名字。

    姜疑,他叫姜疑。

    听到这里,姜凝笑了笑:“双儿你没有跟上是对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给我传递消息,其他那些人之后可能也会猜到,但后知后觉威胁不大。双儿你让出去的探子继续按兵不动,如果看到沈况就多留意几眼,不需要做太多不必要的举动。方法虽然笨了点,但还算管用。”

    代双闻言应道:“是,小姐。”

    “多留心那些人的后手,为了找出沈况,他们一定会找个他拒绝不了的理由。”

    姜凝知道父亲如今也在康竹城,其实她安心不少。

    站在九夏堂下,沈况和阮水烟仰头侧脸看着这座七层楼阁,两人动作异常一致,就像那没见过世面的穷苦人在感叹大城市的雄伟。

    沈况是没打算在里面吃一顿,死贵死贵,纯粹浪费。

    “走吧走吧,别看了,再看咱们吃不起。”沈况笑道。

    阮水烟闻言也笑着应和道:“不吃不吃,浪费钱。”

    什么样的珍馐美味阮水烟没有吃过?所以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街边小馆更吸引她。

    过了九夏堂,长袖街再往后,多的是那听曲儿的勾栏。

    口袋银子少去不了秦楼楚馆却仍想附庸闲适,做个雅人,那么勾栏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既打发时间也能落得开心,两不耽误。

    越往街后走人也越多,待两人又走了段路程后,沈况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勾栏外一名年岁不大的少年人正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卖力的吆喝着:“今日刘先生的故事是说那南柯剑神成名一战以及前些日子的两场江湖大战,各位客人不容错过嘞。”

    路边,闻言感兴趣的客人停了脚步笑问道:“江湖大战?小兄弟说的莫不是前段时间梅雾城的事?”

    少年人是个招揽客户的老手,因此这时候听见有人应答便迎声道:“不瞒客人您说,除了梅雾城,月余之前这东海之外其实也有过一场大战,不仅有咱大魏的江湖人,南梁那边亦是有人过来,而且都是两边江湖的顶尖高手,顶顶的大江湖,精彩着呢!”

    少年人有意说的夸大其词迷影重重,当然,那些客人也都明白,无非是少年人招揽人的手段,无可厚非。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各路江湖人的涌入使得他们康竹城也算变成了个不深不浅的江湖。

    一来二去惹得不少人开始对那江湖事提了兴趣,因此当下这会儿听

    了少年人的话后,几名客人闲来无事便掏了银子入了勾栏。

    “小兄弟,我冲着那故事来可别叫我失望。”

    “客人您期待着便是!”

    沈况和阮水烟走过来的时候,头一拨客人已经进去了,所以少年人又开始卖力的吆喝起来。

    待他瞧见衣着不算太好的沈况与阮水烟后,少年人神色无言,停下吆喝仍是客客气气道:“两位客人要不要进去听听,要不了几个铜板。”

    沈况方才是听到了少年人的说辞的,所以这会儿便径直问道:“关于那南柯剑神前辈的情节多不多?”

    少年人闻言知道有戏,笑着道:“三个故事,有两个都与那位剑神有关,保管叫客人听个够。”

    少年人说完,沈况问了价钱。

    一人四枚铜板就能进去,进去之后若是再要茶水小食则另作收费。

    沈况交了八枚铜板后就和阮水烟一起走了进去。

    勾栏这地儿,沈况也没来过几次,就更别提阮水烟一个大家闺秀了。

    以前在梅雾城的时候,城里的勾栏其实还算不上是勾栏,大多是些露天的说书人聚众说书。

    当然,也有在酒楼茶馆里的,不过那里面价钱高沈况进不去,所以沈况是有远远听过书的,只不过每每等到最后捧场的时候沈况都只能嬉笑着捧个人场。

    相比之下,康竹城的勾栏豪华太多。

    进入人多的地方,阮水烟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她一路拉着沈况衣袖,跟着进了勾栏。

    勾栏里山下两层的地儿,如今已坐了不少人。

    两人掀开帘布进去后,立刻就有伙计模样的少年人迎了过来。

    伙计脚步很轻,走到两人面前后,小声询问两人选择坐在哪里。之后,还分别介绍了前后山下座位的价钱。

    沈况原以为付了进门钱就能看了,却没想到那只是第一步。

    价钱也不多,所以沈况没计较什么,他要了个侧边稍稍靠前的位置,价格也还公道,不过一两银子。随后又一并要了壶茶水,便在活计的带领下落了座。

    一楼正前方台上,说书人当下已摆开了架势,正说的吐沫横飞。

    一楼台下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桌,位置有前有后,二楼上则都是雅座,价格也相对更高。

    两人座位前后都没有人,只有左边有两位与他们同样打扮的江湖人,也是一男一女。

    那名男子见沈况落座后与沈况点头致意,沈况也点头回礼。

    阮水烟紧挨着沈况坐下,她觉得这勾栏也有趣极了。

    除了台上说书先生嘹亮的声音外,勾栏里此刻再无其他半点声响。

    说书先生是名精神抖擞的老者,一张方桌一块醒目就是全部。这会儿说的是之前梅雾城里发生的事,当下说到姜凝在梅雾城外阻拦其余人追杀一事。

    关于这些事,说书先生虽然也只是道听途说,但经过他自己的加工后偏就能说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台下众人听着仿若身临其境,切身感受到了姜氏小姐的那种毅然。

    阮水烟对于这些事本就有些不明就里,所以她再打量了几眼勾栏后便就没事坐在一旁细声问道:“姜疑,你知道那老先生

    在说什么故事吗?”

    沈况闻言也小声回道:“和我有关的。”

    阮水烟闻言微微惊讶了一下,她忽而想起沈况如今的处境,不免有些担忧道:“这里人这么多,姜疑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沈况瞥了傻乎乎的阮水烟一眼:“你忘了我们已经易容了吗?”

    “也是哦!”阮水烟恍然笑道,担心也瞬间少了很多。

    片刻后,一位小姑娘端着一壶茶水走到了沈况他们这桌,小姑娘看着两位客人微笑道:“客人您的茶水请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与我知会一声就行。”

    沈况点了点头,小姑娘浅浅施了一礼也便离开了。

    沈况给阮水烟倒了杯茶水,这时候第一幕故事刚说完,老先生没有停又开始说起当年东海城一事。

    阮水烟喝了口粗茶后也开始尝试安静的听故事,且不多久她就彻底迷了进去。

    这些事,沈况都很清楚所以并不吸引他,他想了解的其实只是最后一件关于东海外的那件事。

    沈况清楚记得师傅留给他的那封信上提到了那里,而且之前姜凝传信也说过师父受伤没了踪迹,所以沈况其实在外面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动了。

    大部分的江湖人对于当年东海一事都抱着可惜的态度,朝廷给出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去信,好好的一个江湖大族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到如今,对于东海五族的可惜早已被时间湮没,还剩下的就只有听听故事,叹息一声英雄已去。

    都已化作尘土的故事自然就只是故事,没了意义。所以对于如今的截杀,他们更多的则是想分一杯羹,求个利益最大化。

    说书先生分寸把握的极好,有些情节一笔带过,而有些情节则大讲特讲,比如李成仁一人独战朝廷五位宗师境高手之事。

    说书先生虽然只知道李成仁的佩剑与剑法名字,但他却能将那些打斗场面说的出神入化,比一位高手还像高手。

    “怀抱婴儿的李成仁以一式横斩杀了最后一名宗师境高手,自己却也受伤不轻。他单膝跪地杵着含吾剑,低头看着怀中婴儿已然熟睡。彼时年纪不大的李成仁笑了笑,这笑容却是满含无奈与可惜,怜爱与自豪。”

    听到这里,阮水烟下意识地看了沈况一眼,她凑近了些小声道:“那时候你真的睡着了?”

    说完,阮水烟瞪大了眼睛一脸真诚的看着沈况。

    沈况见状,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傻?我那时候才多大。”

    阮水烟拂了拂额头憨笑道:“我就是好奇。”

    说罢,她又凑近了些:“我其实也知道剑神前辈,我家里有位孙爷爷,以前经常与我说起前辈。那时候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怎么仔细听,不过如此算来我也认识的。”

    沈况闻言笑道:“那你现在不仅知道了我师傅的名字,连他徒弟的名字也一并知道了,以后回去你可以跟你孙爷爷好好说道说道。”

    阮水烟笑了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两人间的交流声音很小,所以并没有打扰到其余客人。与沈况说了几句后,阮水烟便又开始聚精会神的听书,她头一回觉得听故事也这么有意思。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奇怪

    东海城的这段故事说完后,台上的老先生停了片刻,年轻伙计眼疾手快第一时间送上茶水给老先生润润嗓子,老人是勾栏里的顶梁柱,好些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趁着这个间隙,台下也渐渐有了声响。

    多是对于老人的称赞,除了说他时机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外,对于故事本身也不吝赞美。

    前几排的几位客人嗑着瓜子与台上老人闲话道:“老前辈,这些事儿难道您都自个儿亲眼瞧见过?不然怎么能说的这么逼真。”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看向老人,跟声附和。

    指着客人们喜好吃饭,老人自然希望自己的手艺能被客人喜欢。所以听到客人们的话后,老人快意笑道:“咱指着这门手艺吃饭,怎能没点看家本事。虽然没有亲眼瞧过,但只要那些文字进了老家伙脑袋里,和亲眼瞧见也就不差了。”

    说完,老人抚了胡须,有些得意。

    台下客人有不少是听惯了书的,所以清楚其中门道,老人说的好坏他们一听便知,那客人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得,你说的好,咱听的欢,那就够了。不得不说,单就说书这一项,还得看你杨老头的。”

    这些言语已是极高的称赞了,所以老人听了后脸上笑容更盛。

    旋即台下那人又问道:“杨老头,这要说的最后一幕,是不是最精彩的一段?”

    听到此话,台上老人拂了拂神色道:“那可不,这件事刚发生不久,要不是老头我有些门道,绝不会这么快得到这件事的消息。前两件事你们或许还听过些许传闻,但这最后一事老头我保证,你们绝对没听过,好好期待着便是。”

    那人听闻也来了兴趣,将口中瓜子壳吐出后笑道:“那敢情好,只要咱听的开心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勾栏听书、听曲儿,可不就是为了欢、为了乐。

    短暂的休憩过后,勾栏重归安静,台上老人端坐在桌案后,抬手醒目一拍,故事又缓缓拉开序幕。

    只听老人朗声道:“要说梅雾城的那把伏玄剑是百剑榜上在榜的名剑,那么接下来咱们要说的这件东西就连百剑榜这样的谱录都没有记载过,所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江湖中人皆知这武道四境,破身、万象、归元、宗师,每一境都有不同的风采,其中又以宗师境最令人神往。可诸位有没有想过,宗师境再往上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而今天要说的这件东西可就跟这往上再往上的秘密有关。”

    台下有不少习武之人,不过就连他们都不清楚宗师境再往上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们在听到老人的这些话后,一个个屏息凝神听的极为认真。

    听老者说,那物件是一块玉佩,样式、名字皆不知晓。

    而此次东海外之战,众多顶尖高手齐聚都是冲着这块玉佩去的。传闻玉佩中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而且玉佩本身更有无穷妙用。

    老者将那玉佩描绘的极为奇妙,让台下众人觉得似乎只要得到了这枚玉佩,就能天下无敌。

    老者大致说完有关玉佩的故事之后,又接着说起了高手间的争斗过程。

    “

    这其中,又属咱们大魏的那位南柯剑神最为瞩目。暨二十年前的东海城一战后他又以席卷之姿一人斩杀地网五大高手,而且是在地网那位门主压阵的情况下。”

    老者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这等秘闻足够震撼极多人。

    而且以他多年说书经验来看,这时候客人们心中好奇会极多,正是要说话的时候。

    这不,他刚一停顿,立刻就有人开口问道:“杨老头,都说咱大魏地网与监天司两大机构的掌门人修为深不可测,李成仁既能一人独战六人,岂不是说他比这两人加起来还要厉害?”

    老者闻言会心一笑:“剑神既为剑神便是有其过人之处,二十年前他便有一战五的能力,二十年后能如此,奇怪吗?”

    台下人闻言有些恍然,但只有江湖人知道那是个多么恐怖的程度。

    沈况听的仔细,不过他知道,故事其中夹杂有许多老者为了故事跌宕自己添加的情节。可饶是如此,也让许久不见师父的沈况生起遐思。

    沈况知道,师父这一趟的目的绝不只是为了一枚玉佩这么简单,以师父无欲无求的性子若不是为了他,不会做至此。

    阮水烟瞥见沈况在发呆,知道他是想念师父了,她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有打扰。

    阮水烟正打算仰头继续听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二楼上有几道身影,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竟是意外的与其中一人视线相撞,两人心中都各自一惊。

    阮水烟觉得是自己冒犯了别人,所以悻悻的收回了视线。只不过让她有些奇怪的是,除了方才那人,二楼上其他几个奇怪的人似乎都在看向他们这里。

    平复过来的沈况视线一瞥,注意到了阮水烟神色上的变化,开口问道:“怎么了?”

    阮水烟小声道:“上面有人在看我们这边。”

    沈况闻言下意识地想要往二楼上看一眼,不过阮水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嘀咕道:“别看。”

    沈况凑近,皱着眉头奇怪问道:“到底怎么了?”

    阮水烟道:“我感觉那个人有些奇怪,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是故作无事的收回了视线,而且二楼上在看我们这边的不止他一个。”

    “你确定他是在看你?”沈况问道。

    听到沈况的话后,阮水烟想了片刻,忽而又有些不确定:“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不是在看我。”

    阮水烟说完,沈况有意看了一眼邻座的那对男女。

    那名男子似是感受到了沈况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男子又是一番点头致意,沈况也同样回礼。

    收回视线后,沈况对阮水烟小声道:“别担心,不出意外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你不要慌张。我们现在是正经的江湖人,不是什么逃犯,现在是在听书不是逃亡。”

    沈况的话本是安慰,但阮水烟听了过后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

    沈况见状无奈笑道:“要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害怕什么。”

    “替你担心啊。”阮水烟看着沈况道。

    沈况看她神色诚挚,也没了继续调侃她的心思,只是轻声道:“别担心,咱

    们邻座还有人呢,说不定那些人是在盯着他们。我们继续听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水烟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沈况用余光又瞥了一眼邻座的那名男子,沈况总觉得对方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沈况想了片刻,但还是没有找出那股奇怪源于何处。

    沈况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而后又给阮水烟倒了一杯,而当她看到阮水烟那张换了容貌的脸庞时,他猛然意识到了那股奇怪感来源于何处了。

    沈况没有再看那名男子,只是一时间心绪乍起,事情似乎复杂了很多。

    康竹城,一处别院内。

    早已收了棋盘的姜太虚与卢奉照两人当下正在花园轻亭中相坐饮茶,不久后,一名轻装简行的送信人急匆匆的赶到亭子外。

    姜太虚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何事?”

    单膝跪地的送信人闻言看了卢奉照一眼,姜太虚见状道:“直说便是。”

    送信人这也才开口道:“禀家主,接到密报,康竹城来了一伙草原人。”

    姜太虚眉头微皱,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足十人。”

    送信人说完,姜太虚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探子离开后,卢奉照看向姜太虚轻声笑道:“楼外楼的情报力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这个节骨眼他们不在草原着手应付赵可忠的三万兵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千里迢迢赶来康竹城做什么?”

    “总是不是会为了瞻仰咱两就对了。”

    姜太虚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暂时也还没有明白这伙草原人的用意,只不过如此敏感时期赶到康竹城,这其中必定大有深意。

    片刻后,卢奉照喝了一口茶水,笑了笑。

    姜太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便道:“有头绪了?”

    卢奉照笑道:“姜兄觉得此事会和谁有关?”

    姜太虚闻言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懂了卢奉照的心思:“这个时候,他敢有这个心思?”

    卢奉照笑道:“别忘了赵可忠是谁的人,放几个漏网之鱼,借口还不是一大堆。”

    姜太虚道:“他如果真的敢做,我会高看他一眼。”

    “这算不算一记谁都没有想到的无理手?”卢奉照笑道。

    姜太虚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彼此心领神会,一番交流下来他们对于草原人的用意也猜到了些许,只不过是不是真的,还得看后面的结果。

    当下这时期,身在康竹城的可远不止大皇子元稹一人,不说十二皇子元惟与十三皇子元武,姜太虚与卢奉照两人知道的三皇子元恪便就在这里。

    所以,不得不说是个好时机。

    想到这里,卢奉照笑了笑:“应该是有人给他出的主意,而且那年轻人的事就是最好的掩护。螳螂捕蝉,在后黄雀竟然也是这只螳螂的伪装,胃口不小啊。”

    姜太虚笑道:“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局面

    九夏堂七楼,无聊的宋宛又站在窗边俯看了许久,只不过入眼处始终没有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阮家嫡女失踪的消息宋宛已经知道了,楼外楼的这个动作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事情的发展方向不会变。

    她有些百无聊赖,因为人没到,暂时还不能收网。

    宋宛不担心这一次的计划,也相信肯定能找出沈况。她考虑最多的不是怎么杀沈况,而是另一个有趣的问题,两人再见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梅雾城,沈况离开前的那晚,两人曾有过一次交谈,宋宛还让沈况日后放过她一次,那并非宋宛的一时兴起,更是认真所言。

    至于缘由,得问内心。

    日头渐起,人烟渐密,人影悉数,何有一人?

    康竹城,此处别院名曰竹歆,歆有喜欢之意,故别院又名喜竹。竹歆别院是大皇子元稹的私人园林,元稹爱竹,所以园林里多竹。

    别院内有一小园,里面栽种着各式各样的珍竹,是元稹的一处心头好。

    此刻,与元稹在一起的都是早上出现在九夏堂顶楼的几人,除了宋宛之外,其余人皆在。

    崔明朗、崔还,王淳止,李景易,赵展,元远以及地网庄连无人缺席。

    当下的小聚算是一次简单闲话,因此众人都较为随意,没有刻意拘谨那些礼节。

    随侍下人正给众人一一斟茶,元稹笑着招呼道:“各位尝尝我新得来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名茶,但滋味却是不输名茶,算是意外之喜。”

    崔明朗饮了一口,细细回味后率先开口道:“味道清爽甘冽,其中还带着些淡淡的兰花香味,的确是好茶。”

    元稹闻言笑道:“哈哈哈,是不是不输那些名茶。”

    崔明朗笑着点头。

    元稹又道:“明朗若是爱喝,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不过我这里也没多少,可给给不了你太多。”

    崔明朗客气笑道:“多谢殿下。”

    随后,元稹又给众人缓缓解释道:“这茶叶听说是来自一个叫做皋城的小地方,那一带盛产茶叶,也有不少好茶。但此茶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不过不失为好茶。”

    一旁的晏兰舟闻言也跟着解释道:“因为茶叶状若瓜子,故而当地人常口口雅称瓜茶。”

    茶水的确是好茶水,但显然此刻众人心思不在这茶叶上。

    元稹直到,晏兰舟直到,座下众人也心知肚明。

    但这些话便是废话了吗?自然不是。

    晏兰舟话音刚落,小园外一名面戴黑巾的男子疾步走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在意,但显然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聚集在了这人身上。

    晏兰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元稹,元稹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阶下来人随意道:“说。”

    那人闻言单膝跪地立即回道:“回禀殿下,他们已经入城了。”

    元稹闻言心有所动又继续道:“来了多少人?”

    “八人。”

    “谁带着来的?”

    “唐

    公主。”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多谢殿下赏赐。”

    男子离开后,元稹的心情似乎不错。

    园内其余人方才都在仔细听着阶下人的描述,但却没人知道他口中的唐公主是何人?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也明白元稹既然让此人当着众人面说,那就是在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拿他们这些人当外人。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地网庄连,他看了看男子离开的背影,而后收回视线看向元稹道:“殿下是不信任监天司?”

    庄连的话有些突兀,却极为应景。

    因为道理谁都明白,但这个时候说那就代表方才那人说的事会与监天司牵连上。

    庄连开口后,其余几人看向元稹,元稹笑道:“难道少门主会真的相信?不过相互猜疑不耽误我们之间的合作,各取所需而已,只要不再背后捅刀子,些许气度我元稹还是有的。”

    晋阳王氏大公子王淳止心领神会跟着出言道:“难道这一次的截杀有问题?”

    说罢,王淳止看了一眼崔明朗,显然他在怀疑上一次的截杀是不是也有问题。

    崔明朗摇了摇头,给了一个准确的答复。

    元稹接过话缓缓道:“我不担心监天司的情报,我只担心监天司没有必杀的决心。必杀榜第一人?不耽误他们不杀他。”

    这一次,上柱国之一的李氏二公子李景易开口道:“殿下其实是担心监天司另有所图?”

    元稹点了点头:“我与地网还算有些渊源,可我与监天司之间一向交集甚少。便是如今有诸位相助,监天司也没有必要早早做了打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来日我真的能登基,监天司也还是监天司。况且还有一个放出风声的楼外楼,所以无论如何监天司的这个举动都不合时宜。”

    元稹说完,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眼,众人若有所思。

    最后,元稹眼神落在了晏兰舟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元整的这些话,就是借势说给他们听的,是警告也是和风细语。

    在做的这些没人是傻子,都品的出来。

    一来如今他们已然捆绑在了一起,被打上了大皇子一脉的印记,所以元稹是在告诫他们,到了这时候谁都不能有所收力。而来,朝堂局势诡谲,并非他们一家独大,而且在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楼外楼,他们还远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片刻间,无人言语。

    元稹笑道:“方才的那位唐公主,其身份诸位暂时不必知晓,只要知道是友非敌就好。如今,我的好弟弟们有不少都在康竹城,老三、老八、老十二和老十三,该与他们聚一聚才是。”

    元稹言语轻细,没有任何力道,而且他最后的这句话极为反常。

    嗅觉敏锐的庄连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件事,思量片刻后庄连看向元稹开口道:“彭先生这一次也会出手?”

    元稹笑着点头:“那枚木牌只是彭先生惜才,该死还是得死。”

    赵展和元远两人算是这伙人里的边缘人物,相比于其他人他们两

    家的分量委实轻了些,所以两人很自然的成了朋友。

    其实元远是想到了些的,只不过那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如今这局面不适合出头,更不适合点破。

    元远看向赵展,两人对视一眼,只不过都没有说话。

    没多久,其余几人也慢慢意会到元稹话里的意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更大的局?一个不合时宜的大野心?

    元稹见状笑道:“并非一定会出手。但是有机会的话,自然不会错过。连带着除掉几个,一举多得。到那时,我看谁朝堂之上还有那个老不死的敢多嘴。”

    元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那股冷意谁都觉察得到,而属于上位者的姿态也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对于他的话,没人有异议,只不过各有各的思量。

    权衡利弊,如何出手,现在的局面已经在慢慢倾向于另一个极端,一个不留心,在座之人就会成为整治攻伐的牺牲品,无一例外。

    勾栏里,最后一个故事也即将接近尾声。

    沈况和阮水烟从方才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两人聚精会神的听着老者所述,半真半假中沈况也能感受到师父此行的危险。

    虽然没有再注意楼上的动静,但邻座的那对男女沈况还是有过注意。

    让沈况警觉的是,对方似乎和他们一样,自从二楼上的动静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一直在专心听书。

    期间,沈况又向送茶的那位小姑娘要了一碟盐水花生和一盘蚕豆,都是些闲碎零嘴,阮水烟倒是很爱吃。尤其是在聚精会神听故事的时候,花生与蚕豆似乎就是最好的佐故事小食。

    不多时之后,台上的那位老者缓缓收尾,抬手醒目一拍,故事到此终了。

    后面虽然还有其他节目,但沈况不打算再久留。

    桌上的花生与蚕豆还没有吃完,味道不错,可以留着路上慢慢吃。沈况也就没浪费,他与阮水烟刚一人一碟都装了起来。

    沈况的动作虽然正常,但总归是有些滑稽的。所以邻座其中的那位姑娘注意到后,看着沈况乐此不疲的动作笑了笑。

    沈况下意识地闻声看去,也没什么反应,收回视线继续装。

    邻座两人虽然神色平淡,但以防意外沈况还是不打算与对方有什么交集。沈况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这位女子,现在看到,他觉得相比于那名男子这位姑娘的相貌就正常许多,但一个正常一个不正常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而且观那名男子的神态动作,分明是以护卫下人自居。

    阮水烟这时候也看了过去,不过因为之前沈况的告诫所以她没多看。看完后她只是有些好奇的在沈况耳边嘀咕道:“姜疑,你有没有觉得那名男子有些不像我们大魏人。”

    沈况闻言有些意外,他之前虽然也有所感觉,但不太敢确定。这时候听到阮水烟的话他小声问道:“你能确定?”

    阮水烟点了点头:“以前在京城见过塞外人,他们的瞳孔颜色与我们大魏人不太一样,相貌上也略有差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事中的故事

    沈况对塞外胡人部族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大魏与北方最大的柔然部关系一向不太好,大魏北方边境常年遭受胡人小规模侵扰,为此死去的边军百姓不计其数。

    后来大魏不忍其扰,索性直接在边境驻扎了两万大军以应对突发情况。

    沈况自然不会认为这些草原人千里迢迢来到康竹城是来针对他的,不过对方既然敢深入大魏腹地必定有其图谋,且谋划不会小。

    “这两人的相貌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是塞外胡人,先莫要伸张。如果你猜的没错,那二楼上的那些人一定是在注意他们。咱们尽快离开,切记少听少看。记住,咱们只是来这儿听书消遣的,没有什么逃犯。”

    听到沈况的嘱咐,阮水烟重重地点了点头,且终是没有再看邻座两人一眼,确定一番。

    阮水烟心里其实有些纠结,她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也希望自己没有看错。

    如果没有看错那就说明楼上那些人不是针对沈况,沈况也就不会有危险,可因此随之而来又有胡人这个问题,她是大魏的子民自然心系自己的国家。

    收拾东西的沈况看着阮水烟微微蹙眉的模样便知道她有些心思,故而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不管你猜的对不对,我都暂时无碍。至于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大图谋,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监天司和地网都不是吃干饭的,一旦出现威胁帝国安全的事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出手。那样的话,有胡人挡在前,我的赢面也会更大。”

    说完,旋即沈况又笑道:“你自然点,要是因为你露出马脚,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阮水烟听得出来沈况是在安慰她,所以配合着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小声道:“那我们快走吧。”

    勾栏里的人很多,所以没人会在意沈况他们两个。

    台上的老者此刻也在收拾东西,有两个少年人上台帮着抬桌子,要为后面的表演腾出地方,而且随后的表演也需要一番准备,看架势还要些时间。

    沈况与阮水烟收拾好正要离开的时候,邻座的那位女子忽而起身对两人抱了抱拳。

    见状,阮水烟没来由的心头一警。

    沈况也停下脚步皱眉看去,疑问道:“姑娘这是?”

    那名女子起身后,同桌的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听见沈况说话,女子笑着自我介绍道:“不好意思,打扰兄台了。我们主仆二人初来乍到不晓得这康竹城的风土人情,兄台若是不着急,可否小等片刻与我支会一二。”

    女子说完,那名男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缓缓推了过来。

    沈况看了一眼桌上那锭金子直接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巧。我们夫妻二人也是初来乍到,对于康竹城的风土人情同样一知半解。无功不受禄,这金子阁下还是收回去吧。”

    沈况说完,顺手将桌子上的金子又推了回去。

    先不说对方是抱着什么目的,便是这小小的一锭金子就能收买他?笑话。

    听闻沈况直接拒绝,女子有些意外。按照她原先猜测,眼前这对男女多半是大魏江湖人,而且并不富裕。一锭金子虽然算不上很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款了。

    那名男子听到沈况拒绝,甚至已有了些怒容,他盯着沈况言辞不

    善道:“我家小姐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单从两人的大魏官腔中其实听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想想倒也是,如果说话就会露出马脚,那这些草原人未免也太蠢了。

    沈况看了看那年岁不大的男子嗤笑道:“如何?”

    闻言,那男子竟是一个不服气就要原地动手。

    女子见状立刻呵斥道:“长魁,不得无礼。”

    男子闻言,这也才稍稍敛起怒意,没有当众动手。

    女子呵斥完,看向沈况和声道:“还望兄台见谅,我这护卫脾气不大好。”

    沈况看着那怒气未消的长魁摆了摆手道:“无妨,咱们大魏人好武,脾气都不好。也就是我今日有事在身,不然怎么说也要与长兄弟比试比试。”

    女子看着对方从容神色,意外感又多了几分。

    沈况说完,有意无意看了女子一眼,似笑非笑。

    那女子此刻就是个有心人,沈况的话她听在耳中,只不过她心里多有几分捉摸不定。尤其是对方最后那抹笑容,意味深远。

    “在下唐慕,来自北方的亭敬城,幸会。”

    名叫唐慕的女子抱拳一笑,率先自报家门,她主动说出来也是钟交好的方式。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况也有模有样抱拳回礼道:“好说好说,在下姜汤,我们夫妻二人来自西边曲儿城。难怪我会觉得唐姑娘与你的仆人相貌与我们不太一样,原来是北边人氏。”

    唐慕闻言神色无恙,平静笑道:“姜公子说的是我这护卫,他的确有几分胡人血脉,因此常被人误会。”

    沈况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咱大魏人虽然不喜欢胡人,但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同胞。像长兄弟这样的,最多就是多接几次问拳罢了。”

    长魁闻言,冷哼一声。

    阮水烟在一旁憋着笑意,沈况损人都不用指名道姓。

    唐慕自然也清楚沈况的心思,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笑道:“我们一路走来确实有过些意外,不过大体上还算顺利。”

    沈况笑道:“那我就祝唐姑娘在康竹城玩的开心,我们夫妻待会儿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唐慕闻言建议道:“我们正好也要离开,姜兄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同行一程?”

    沈况婉拒道:“唐姑娘也莫要怪我心直口快,我们初见,同行一事是否有些不妥当。我们夫妻二人也在康竹城里走过,唐姑娘若是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帮着参谋参谋,至于同行一事恕我难以答应。”

    唐慕道:“姜兄不必介怀,是我考虑不周。”

    沈况闻言也不打算多废话,直接抱拳道:“告辞。”

    “告辞。”

    沈况拉着阮水烟,什么也没注意径直离开了勾栏。

    勾栏里,名叫唐慕的姑娘看着那道缓缓离开的背影,思量良久。

    一旁的长魁见状道:“殿...小姐,此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唐慕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与我们没什么牵连,但或许与康竹城有关系。”

    唐慕说完,长魁仍是有些疑惑。不过唐慕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只是告诫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该管的事不要插手。”

    长魁年岁不大,与唐慕相仿,只不过他天生模样凶煞,所以看上去让人觉得年纪不小。长魁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说了个是。

    唐慕坐下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方向,那几名鬼鬼祟祟的探子已经离开了。

    长魁顺势也抬头瞧了一眼。

    “知道是哪方势力的人吗?”唐慕问道。

    长魁回道:“已经在查了,很有可能与大魏的楼外楼有关。”

    唐慕又道:“元稹那边有回应了吗?”

    长魁道:“元稹让我们暂时不用有什么动作,一切等康竹城中的那场截杀开始再说。”

    听长魁提及截杀一事,唐慕想起近些日子大魏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事:“那个叫沈况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到了这康竹城?”

    长魁道:“回小姐,这我就不知道了。元稹他似乎也不知道,只说那监天司有法子让那年轻人现身。”

    唐慕闻言告诫道:“要小心监天司的人,那可不是一群好惹的人。将我们的人先派出去,四名皇子,杀的越多我们越赚。”

    长魁脸上笑意难掩:“小姐难道不怕那元稹事后反悔?”

    唐慕笑了笑淡淡道:“若是给他元稹扣上个私通胡人的罪名,你说谁会更担心?”

    长魁闻言嗤笑道:“只要我们多多添油加醋,如此大魏,岂不是手到擒来。”

    唐慕没有回应长魁的话,因为她不想和不长脑子的人废话。

    台上的准备已经结束,这一幕戏曲名曰定军山。

    ————

    在姜太虚的厚脸皮要求下,卢奉照又与他开了一局新棋。

    双方各自落下十余子后,又是一名送信人姗姗赶到了园子里。送信人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家主,我们已经找到了沈公子的消息。”

    姜太虚闻言哦了一声:“那小子现在哪里?”

    “在长袖街的一处勾栏里,原本我们的人是在注意草原人的动向。期间恰好碰到了沈公子以及那位也已经换了容貌的阮家嫡女。”

    姜太虚又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勾栏里那人与之前在长灯街赢了那位吴家女子的是同一人,他化名姜疑。”

    卢奉照闻言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心领神会,姜凝,姜疑,两点之差。

    卢奉照看了送信人一眼又道:“在勾栏里?”

    送信人应道:“对,就是在勾栏里,且当时勾栏里正在说的故事和李成仁有关。”

    姜太虚闻言问道:“和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送信人继续答道:“不止这件事,还有最近一件发生在东海外的事情,听那说书先生说的真切,但目前还不知真假。”

    姜太虚和卢奉照在听到送信人的后一句话时,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外之色。

    “兵行险招,故意为之?”卢奉照道。

    姜太虚摇头道:“故作诱饵,引蛇出洞。就是笃定了那小子不会错过这件事。”

    一句说完,卢奉照倒是不担心,他笑道:“你自己的姑爷自己不照拂照拂?”

    姜太虚哼道:“如果那小子就这点能耐,他还想做我姜氏的姑爷?”

    卢奉照笑而不语,不出手?谁信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元稹的心思

    那位名叫唐慕的姑娘会主动与自己搭话有些出乎沈况的预料,起先他并没有想太多,不过在出了勾栏后沈况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萍水相逢,搭话一句本无可厚非。但沈况确定,唐慕两人也知道二楼上有人在盯着。

    如果只是一般的江湖客见此景避之犹不及,又怎么往上搭?

    所以如果阮水烟没有猜错唐慕两人的身份,那么唐慕的做法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是在转移那些探子的视线。

    因为会注意唐慕的不会只有一批人,与自己这一番看似随意的交流放在那些探子眼中就大有不同了。

    唐慕两人并不知道的沈况的身份,但如此一来二去注意沈况的人也会变多,可是害苦了他。

    沈况越想越气,在心里狠狠的问候了一遍那个叫唐慕的女人,果然,像阮水烟这么单纯又善良的姑娘不多见了。

    自从离开勾栏后,阮水烟就觉得沈况闷闷不乐的。

    阮水烟以为是事情比较棘手,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沈况,所以只能在一旁安静的不说话。

    沈况的确心情不佳,不过好在事情还远没到不能处理的地步,他不说话只是想理清思绪,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片刻后,沈况忽而意识到阮水烟许久没有说话,便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阮水烟有所感应,也抬头看了过来。

    沈况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饿了?”

    阮水烟摇了摇头:“不饿。我看你一直不说话,以为事情很难处理。”

    沈况闻言笑了笑,这傻姑娘难道真的傻?

    他看着阮水烟道:“我把你绑架了,你还愿意替我考虑,你让我这个绑匪情以何堪。”

    两人都算心大的主儿,忧虑心思来的快去得也快。

    沈况说完,阮水烟脸上也露出了笑脸:“你只是想拿我做挡箭牌,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

    “假如呢?”沈况笑着问道。

    “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坏人。”阮水烟开心笑道。

    你不像是个坏人和你是个好人意思没两样,所以沈况听着总感觉怪怪的。沈况笑着在阮水烟光滑的额头上拍了拍:“你可真是个傻媳妇,以后谁要是娶了你也要被带着一起傻。”

    阮水烟闻言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沈况见状则又笑道:“康竹城里怎么一直没有听到关于你失踪的消息?你那秦爷爷和那个徐绣京看样子应该很在意你才对啊。”

    阮水烟想了想,摇了摇头。

    要不是沈况说起,吃吃喝喝走走看看的阮水烟都快忘了自己来康竹城是干什么的了。

    想起秦爷爷和徐绣京都没有大肆寻找自己,阮水烟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的。

    沈况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他们一定是在想办法,因为事情与我牵扯到一起就会变得复杂,你不要失落。”

    阮水烟闻言抬头看了看沈况,轻轻嗯了一声。

    沈况笑了笑,倒是没有在去打她的额头。

    没有阮水烟,这一段路程心境不会这么轻松。

    ————

    阮水烟失踪的消息,在阮家人进城后不久监天司就知道了。

    迟迟没有进城的秦寒一路追踪许久,但依旧没有发现自家小姐的踪影,一度让他担忧不已。

    秦寒进城后就直接去了竹歆别院面见大皇子元稹,那时候竹园里的小聚还没结束,不过元稹还是单独接见了这位阮家供奉。

    待元稹知道阮水烟失踪以及山野客栈一事后,心中虽然开心但他表面还是装出了一副紧张的样子。

    元稹安慰秦寒,只要那人进了康竹城,一切就在他们掌握之中。

    对于康竹城一事,秦寒谨遵家主的意思不去掺杂。而当下他心里更是只有自家小姐的安危,所以对于小聚一事并不上心,婉拒了元稹的邀请。

    秦寒没能带回阮水烟的消息,所以在他离开竹歆别院回到阮家在康竹城的别院后,弥漫在阮家众人中的气氛依旧凝重,派出去的探子也毫无消息,自家小姐仿佛人家蒸发一般没了踪迹。

    芷沛与卫嬷嬷听闻此消息更是揪心不已。

    徐绣京从秦寒口中知道了事情缘由,只不过这一刻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吴酒四人,老厨子与掌柜暮秋留在了姜太虚身边。

    元大光说是要办点事,垂野也跟了过去,美其名曰监督。

    独自一人进城的韦修格其实一早就知道了那未曾见过的年轻人沈况,他与姜凝一起长大,双方关系不差,所以他此行也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出手帮一帮姜凝。

    楼外楼五大家,姜氏分量最重,却不代表他们韦家就是什么简单家族。

    进城之事没受到什么阻拦,只不过让韦修格意外的是,今日他在城中偶然看见了钟虞,云碎村外的那位美丽姑娘,当时钟虞与她父亲在一起。

    韦修格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我喜欢的姑娘不一定就会喜欢我,多看一眼其实也挺好。

    康竹城东门的一处酒肆外,又多了两名头戴斗笠的江湖人。

    一人青色长衫,一人粗衣麻布。

    一人佩剑,一人握刀。

    ————

    唐慕已经带着长魁离开了勾栏,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楼外楼的“送信人”也在第一时间将唐慕等人的消息告知了姜凝,这一意外之喜让姜凝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她让代双通知温酒说是要带他去吃好吃的。

    温酒一听是有好吃的,便二话没说跟了过去。

    姜凝没有让温华跟着,在康竹城她的安全无需担心。

    九夏堂七楼。

    百无聊赖的宋宛没有等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站在窗边的宋宛抬眼看了看不请自来的姜凝道:“我似乎没有请姜小姐过来。”

    姜凝闻言随意道:“无妨,这顿饭算我的,宋天司想吃什么尽管说。”

    温酒清楚眼前女子身份,相比于在姜凝面前,见到宋宛之后温酒无形中有了几分害怕。

    姜凝不见外,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还让温酒不要拘谨。

    姜

    凝看宋宛毫无言语,又继续打趣道:“宋天司要是再不出手,元稹那边可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宋宛看着有些肆无忌惮的姜凝,笑道:“看来姜小姐已经成竹在胸,不担心沈况的安危了。”

    姜凝摇头道:“自然担心。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你们监天司的谋划,元稹傻乎乎的以为你们是在帮他,殊不知你们早就将他这一脉的势力推到了我们楼外楼以及诸多大势力的对立面。”

    “不过,好在那元稹也不算傻,知道有他自己的谋划。所以说到底是谁在算计谁,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对了,阮家嫡女失踪的事情你们监天司不查查?”

    温酒原本真的以为他的姜姐姐是带他来下馆子的,可如今这场面分明就是拆台来了,而且还是拆监天司的台。

    姜凝说完后,宋宛神情无恙轻声回道:“阮水烟和沈况在一起,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监天司又需要担心什么呢?”

    针锋相对的两人,谁都不愿意退让。

    姜凝闻言笑了笑:“宋天司应该还不知道康竹城里已经有草原人混进来了吧!”

    这一次,宋宛神色微变。虽然很是轻微,但姜凝还是注意到了。

    宋宛自然不会质疑楼外楼的情报能力,她怀疑的是姜凝的用心。

    宋宛低头沉思,姜凝笑着继续道:“元稹野心不小,他背后谋士晏兰舟也是个有脑子的人。无论成功与否,得利者都会是他,而且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片刻后,宋宛也很快意识到元稹的真正目的。再联系不久前北上的赵可忠正是元稹一派,宋宛很快就理清了一个他们谋划的大致思路。

    元稹是想假借草原人之手尽可能做掉其余几位皇子,而且此次的康竹城围杀恰好就是最好的掩护。

    意外,都会是意外。

    这件事的确有些出乎宋宛的预料,不过她神色依旧平淡,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在意。

    姜凝给了宋宛思考时间,片刻后宋宛平静道:“楼外楼的送信人果然名不虚传。”

    姜凝看了她一眼,敛起笑意缓缓道:“与你说这些只是因为看不惯元稹的作为,既然监天司也有意支持元恪,那在这件事上我们就是一路人。父亲和卢伯伯身份使然不好出面告知,所以由我来说再合适不过。沈况的事你可以随意布手,不管你想不想杀,能不能杀,这件事都由我们以后慢慢算。”

    面对姜凝赤裸裸的威胁宋宛笑了笑:“杀自然还是要杀,毕竟沈况说完是我们监天司必杀榜上的第一人。”

    谈到这里,姜凝忽而问了一句题外话:“当年对剑神前辈出手的那五位宗师境高手也都死了?”

    宋宛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她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姜凝见状笑道:“那这一次地网死的那几个人不意外。”

    对于那件事,两人都很清楚最后的结果。

    楼外楼没有得到,自然也不会追着不放,但监天司很有可能想要以沈况的性命要挟李成仁。

    这一顿饭终究是没有吃的,有些浑浑噩噩的温酒就只是跟着姜凝走了个过场,什么也没做。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早晚会来

    康竹城东城门口的一处酒肆外,两名斗笠客又要了壶新酒。

    端着酒碗的握刀汉子笑着感慨道:“小况儿这一路长大了不少。”

    一旁的青衫中年男子闻言微微一笑,几月不见,多有挂念。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对于小况儿的那些遭遇他也心疼不已。青衫中年人叹息一声:“当年做朋友我没有尽到全力,如今做师傅我依旧不合格。”

    汉子闻言道:“小况儿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会理解你的。而且你别看他没走过什么江湖,但是鬼精着呢,骗姑娘的本事也不比你当年差。”

    听到这里青衫中年人摇头轻笑,沈况这一路的大致事情他都已经知道,尤其是与楼外楼姜氏嫡女的事情他更是听了许多。

    说到这里,汉子偏过头看了中年人一眼,试探着问道:“她如今就在康竹城,真不去见见吗?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何况她本就能理解你。”

    青衫中年人不知该如何接话,所以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许是愁绪牵动了伤口,使得他猝然咳嗽了几声。见汉子紧张,他摆手道:“伤势不重,不用担心。有机会的话,会见她一面。”

    汉子闻言咧着嘴角笑了笑:“听说她的徒弟也挺中意小况儿,嘿嘿,以后有你们操心的时候。”

    青衫中年人听到此话也跟着苦笑了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想起自己那徒弟,他心中还是五味杂陈。

    汉子却是没有在意,只是喝酒笑道:“之前就我一个人在这我还担心保不下小况儿,现在好了,有你在我心里头稳当多了,姜太虚那边咱咱们要去接触接触吗?”

    青衫中年人摇头道:“暂时就不去拜访了,等小况儿的事情结束了再说,我们的确欠了楼外楼一个人情。”

    汉子依旧笑道:“那个叫做姜凝的姑娘前前后后帮了小况儿不少,心性天赋都不错,也是个顶好的姑娘。”

    青山中年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以后也是要见一见的。”

    早已淡出众人视线的两人,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悄然进入了康竹城,他们的目的既不是算账也不是杀人,只是为了带那个在他们眼里依旧是少年的小况儿离开。

    红泥巷里的小少年,一转眼也已是及冠之年的人了。

    少年人走了很远的路,也吃了很多苦。

    竹歆别院里的小聚结束后,康竹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皇子元稹以阮家嫡女阮水烟失踪的名义,要求府衙封锁整个康竹成,可疑人等一律不许出城。

    封城的消息很快传至城中各个角落,此外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府衙声明朝廷追剿的东海余孽沈况也已入城,且阮家嫡女的失踪就是与这沈况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到这里,众人既有惊喜也有担忧。喜的是可以借此来一场瓮中捉鳖,忧的自然就是那位阮家嫡女的安危。

    封城之事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感觉并不明显,他们生活照旧,但对各方大势力来说体会就很深了。

    府衙以剿贼的名义派出城防军对重点区域进行排查,尤其是那些敏感地带。

    而至于哪些属于重点敏感地带自然是由府衙说了

    算,而且有大皇子元稹在前,其余几位皇子在康竹城的私人别院也同样成了盯防对象,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后知后觉的各方势力此刻才方才有些明白,此举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九夏堂上。

    宋宛听着一道道呈上来的密令,皆是与元稹的所作所为有关。

    严道济站在一旁提醒道:“元稹真的敢在这个时候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此事的发生显然也有些出乎严道济的预料。

    宋宛闻言道:“严前辈难道忘了之前陛下的交代?便宜行事,何为便宜行事,未尝没有如此之念头。虽然朝臣势力都很清楚元稹不是块皇帝料子,但他是嫡出是大皇子,于情于理于势他都位列其余皇子之上,陛下未尝没有想借此掂量掂量其余几位皇子的本事想法。”

    严道济闻言深以为然,不过他没有再说过多僭越之话。这些都属于帝王家事,不是他们这些家臣可以干预的。

    宋宛又道:“陛下筛选皇子的事轮不到我们监天司插手,但康竹城的城防以及草原人的阴谋就是我们监天司的职责所在了。严前辈,先让他们盯紧元稹与那些草原人,一定有他们露出马脚的时候。关于沈况之事,一切不变。”

    严道济闻言以下属身份点头应下,之后便吩咐了下去。

    ————

    姜凝没有带着温酒回他们住的别院,而是径直去了父亲与卢伯伯待的地方。

    温酒不太愿意与姜凝的父亲打交道,叔叔辈的人了,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天天鸟枪鸟枪的调侃他,这让他立志成为剑仙的男人如何忍得了,可打又打不过,头疼呦。

    不过有姜凝在,温酒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去。

    ————

    沈况和阮水烟离开勾栏后本打算直接去往东城门,如果有机会就直接离开。只不过两人刚走到一半便听到了封城的消息,而封城正是以阮水烟失踪的名义。

    因此两人只得放弃去往东城门的念头,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又在一处街边茶肆停了下来。

    阮水烟有些愧疚,因为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导致沈况没能安然离去。

    不过这个小插曲也是沈况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所以怪不到阮水烟头上。

    沈况本以为进城之后他的身份很快就会被发现,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他依然安全的坐在这里,还有机会喝茶。

    沈况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阮水烟道:“又怎么了?累了?”

    阮水烟摇头不说话。

    沈况笑道:“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不关你的事。而且现在你还在我手里,就算别人抓到我,他们也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沈况安慰的话,阮水烟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沈况白了她一眼:“假的。”

    见阮水烟又有忧郁的架势沈况只好道:“好了好了,是真的,现在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阮大小姐,我在绑架你呢,你要生气,要不开心才对。”

    阮水烟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不生气,而且跟你走这一路也挺好玩的。”

    沈况闻言又白了一眼这个傻乎乎的姑娘,敢情是打算游山玩水来了。“你可别

    想着就跟我蹭吃蹭喝,如果城门一直封的话我可能真要刀驾着你的脖子威胁那些人了。”

    沈况说完,阮水烟破天荒的正色问了个问题:“沈况,你真的不是坏人吧!”

    沈况抬了抬眉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一本正经道:“我是坏蛋,不是好人,谁爱做好人谁去做。”

    阮水烟盯着沈况,左看看右看看而后笑道:“你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那你现在出不了城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沈况伸了个懒腰随意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只要你还在我手里,我就不怕他们敢下死手。”

    说着沈况看向阮水烟又笑道:“还真是幸好赌对了,但凡你身份低一点,那些人都会不顾你的安危也要杀了我。”

    虽然沈况说这些的时候是在笑,但阮水烟能够感受到沈况身上的无奈与孤单。那就像她抱着的这把名叫青挽的长剑一样,虽然很重但依然要撑着,硬撑着。

    茶馆里当下聚集了不少人,吵吵闹闹。

    沈况与阮水烟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他们不仅能注意到街上动静,也能听到周围人的闲碎交流。

    阮家嫡女阮水烟失踪一事很自然的成了当下康竹城里最热闹的话题,茶馆里就有不少人在讨论。

    对于那个叫沈况的年轻人的意图众人也很清楚,只不过让他们好奇的是沈况是怎么在阮家的那名供奉老者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截走阮水烟的。

    秦寒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五级小宗师,距离大宗师不过一步之遥,难道沈况身边还其他宗师境高手。

    对于此事,众说纷纭。

    不过如此有意思的猜测,众人自是乐此不疲,津津念叨。甚至于沈况也颇有意思的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反倒是事情的正主阮水烟毫不在意。

    阮水烟看着表面上浑不在意的沈况,心里很是担心。

    其实沈况自己倒还好,总是要面对那些人的,也总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不过早晚的事,不用怕。

    阮水烟看着沈况担忧道:“姜疑,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你师父吗?”

    对于阮水烟突如其来的问题,沈况有些意外,不过沈况没有糊弄她,仰着头想了想后笑道:“想啊,怎么不想,一个人离家远了想家很正常。而且有师父在的话我哪里需要考虑这些,师父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解决了。只不过我们总是要长大、要离开师父身边的,想的远了也就不会怕了。”

    阮水烟低着头若有所思。

    之后她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和阮水烟敞开心扉说了些,沈况也就不忍心再骗她了,沈况幽幽叹了一句:“等那些人来吧,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其实就算城门不关,我们在离开前也还是会被发现。阮姑娘,你不用在意到底是哪里露出的马脚,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别担心,他们人虽然多我也有我的帮手,只要我能顺利杀掉几个人就好。待会儿这里应该会很热闹,别害怕。”

    阮水烟闻言环顾四周,不过她并没有看到不速之客的踪影。

    阮水烟心里砰砰跳的很快,她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傻傻的点头,顺便心里默念一切安全。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云已至

    如今时刻,越是什么都不能做,阮水烟越是心有愧疚。

    她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她也不想问,她只想沈况能好好离开康竹城。

    阮水烟看待沈况,她觉得他有些可怜,并非是一种怜悯就是觉得可怜。阮水烟觉得如果是自己形单影只被一路追杀自己大概早就崩溃了。

    沈况看着阮水烟满是担忧的神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温柔道:“该来的总会来,咱们担心也没用。这一路我能安稳的走这么久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我有一个一直陪伴的朋友,有些事有些情感难以用言语诉说但是需要存在。再有就是路上遇上的那些人,他们也是我能走这么远的动力。江湖其实也挺好,我已足够幸运。”

    “很幸运了。”沈况又笑着补充道。

    阮水烟看着沈况坚定地道:“你那朋友现在不在,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沈况笑着点了点头,无声感谢。

    既然一切无法避免,那就积极去面对,至少现在一切的规则都还适用。

    而且,经历过那么多必死之局没道理会在最后一刻倒下。

    害怕吗?自然会。

    不怕吗?也一点没有。

    小园里,姜凝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姜凝与温酒进来的时候,姜太虚与卢奉照的那盘棋堪堪结束。令人咋舌的是,姜太虚臭棋篓子一般的水平竟然杀的卢奉照片甲不留,颇为潇洒。

    姜凝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玄机,笑而不语。只有温酒站在一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认识的姜叔叔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棋力了。

    姜凝没有打扰两人结尾落子,只是微微点头,与父亲和卢伯伯眼神示意。

    卢奉照笑着点了点头后,视线跟随姜太虚也放在了姜凝身边的少年人身上。

    姜太虚斜着眼看向温酒道:“温小子,你怎么跟着跑来了?怎么,突破到万象境后期,你爷爷允许出门你闯荡江湖了。”

    本来已经准备好言辞的温酒在听到姜太虚说起他的境界问题后,顿时没了底气。

    不过温酒还是昂首挺胸正色道:“我是跟我爷爷一起过来帮我沈大哥的。”

    姜太虚闻言笑道:“呦呵,都认那小子做大哥了,看来关系不错啊。”

    温酒也笑道:“那是,我都跟沈大哥说好了,等以后见到剑神前辈就和前辈聊有没有收我做关门弟子的想法。”

    卢奉照看着温酒与姜太虚不着边际的谈话,也不好打破少年人的心思。

    不过姜太虚可不会手下留情,他径直道:“那你小子没机会了,玄机山两脉都是各自单传,医圣一脉有了一位小姑娘做嫡传,剑神一脉也有了沈况那小子,所以你还是别想了。”

    在姜太虚手上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温酒早就养成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姜太虚说完,温酒却笑道:“做不成师徒也没事,我与沈大哥交情在那,以后我就是玄机山的好朋友了,那说去面子还不是顶天儿大。”

    “怎么,咱们楼外楼的面子不够大?”姜太虚瞥向温酒道。

    温酒理直气壮道:“咱们楼外楼的名号在外面够大,但在家里谁在乎这个。我回头说我见过剑神前辈,其他那几个臭小子还不是得管我叫大哥。”

    姜太虚闻言笑了笑,他右手捻起一子又落下,一局到此终了。他转头看向温酒笑道:“就你那面子,还没我一个屁大。”

    温酒白了他一眼,仰着头懒得理他。

    一旁的卢奉照这时候也笑问道:“你就是温酒?”

    温酒知道眼前这位中年人的身份,所以可不敢像在姜太虚面前一样造次,卢奉照问完,温酒赶忙正身恭敬道:“温酒见过卢伯伯。”

    卢奉照闻言笑了笑:“不错,年纪轻轻修为不浅,你这扶风剑练的如何了?”

    一说起扶风剑法,温酒便自信道:“已经是第二境赶风境了。”

    姜太虚在一旁笑道:“比你那沈大哥可差远了,人家现在已经是归元境中期了。”

    姜太虚说完,没想到温酒不怒反笑:“不然呢?沈大哥既然是大哥,比我厉害这不正常事嘛。沈大哥归元境前期的时候就能胜过黑剑侍,那现在岂不是更容易,嘿嘿,真羡慕。”

    姜太虚笑骂道:“没出息的小子。”

    与温酒臭屁了几句后,姜太虚这也才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姜太虚颇有些幽怨道:“舍得抽时间来看看爹了?”

    姜太虚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姜凝在沈况身上花费更多精力,都忘记他这个爹了。

    姜凝正要解释,却没想到温酒又径直开口道:“姜叔叔,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我沈大哥都已经是你的半个女婿了,你这么抠门干什么。再说了,沈大哥这一路被人追杀,多惊险。”

    “又不是我干的,管我什么事。而且,半个女婿?你小子替我同意的?”

    温酒白了一眼道:“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没有。不过,我那沈大哥那么优秀你还犹豫什么?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要不你问问卢伯伯,他要是有个女儿愿不愿意嫁给我沈大哥,也就是卢伯伯没机会,不然也轮不到姜叔叔你。”

    姜太虚气笑道:“没想到那小子还是个抢手货。”

    卢奉照也笑道:“若是我有个适龄女儿,确实愿意。”

    听到卢奉照的话,温酒神色得意。

    姜太虚看着温酒道:“只要那小子能过了我这关,认他这个女婿又何妨?”

    温酒闻言嘿嘿一笑,看吧,还是被我说中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杠了几句后,姜凝方才开口道:“本来一早就要来拜见爹爹的,只是出了点意外,耽搁了。”

    姜太虚瞥了一眼姜凝:“是草原人的事?”

    姜凝点了点头。

    姜太虚缓缓道:“那小子的身份瞒不了几时。虽然有阮家那个丫头在手确实是件可以利用的条件,但这也在变相加大他被人发现的机率。好在事情还没那么糟糕,这一次除了你之外,宇文家和云梦山的云清幽可能都会出面,甚至

    很有可能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人,总之那小子只要自己不找死就不会死。”

    “至于元稹和其他人之间的事,告诉那位小天司就行了,让他们自己头疼去。那小子的事该怎么做你注意好分寸,大魏毕竟是大魏,撕破脸对我们也没好处。”

    姜凝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父亲说完,她又点了点头。

    关于沈况的身份要被发现一事,其实连她事先都不知道,但既然父亲说了那就是真的,所以在这之后她还要尽快找到沈况。

    姜太虚此刻看着又陷入沉思中的女儿叹道:“女大不中留啊,便是在这里都还想着那臭小子。卢兄咱们下棋,下棋方能解忧。”

    卢奉照笑道:“那我可不让你二十子加十步悔棋了。”

    姜太虚闻言立刻摆手道:“哎,那可不行,卢兄不能也跟着欺负我。”

    姜凝听着父亲拐弯抹角的话,有些赧颜,父亲毕竟还是父亲,自己的确是太顾及沈况了。姜凝解释道:“爹,我只是不想看着他死。”

    姜太虚只是心里不平衡发几句牢骚,至于介意则丝毫没有。他看着姜凝缓缓道:“既然喜欢就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只不过那小子红颜知己不少,该管还是要管的。”

    一旁的卢奉照跟声笑道:“那是,姜兄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好男人,与那年轻人还是不一样的。”

    姜太虚闻言瞥了卢奉照一眼:“骂我了不是?”

    卢奉照笑道:“句句肺腑之言。”

    姜太虚又看向姜凝道:“有心就行,爹明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让那臭小子真死了。说来当年我与他父亲也有过几面之缘,当年的沈九司,如今的年轻人沈况,都是不错的人。”

    听着姜太虚语重心长的叮嘱,温酒在一旁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夸了一句格局大。

    姜太虚见状没好气道:“你小子就别口是心非了,要是真觉得好,下回就多偷几坛你爷爷的藏酒给我。”

    温酒笑道:“好说好说,看在姜叔叔你今天替我沈大哥说话的份上,下回我找机会试试看,不过提前说好啊,偷不到可别赖我。”

    “那就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一转眼已经乌云密布。

    盛夏的雨本该会是一场瓢泼大雨,但今天却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好似姑娘家的心事,悠悠不绝。

    茶肆掌柜早早支起雨布,没让外面的客人淋着雨。

    沈况的心情也随着这场小雨的到来而变得阴晴不定,寡淡的茶水解不了心忧,这故事也同样使人忧愁。

    坐在一旁的阮水烟因为这场小雨的到来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她伸出手试图接住雨布上落下的水滴,一滴接着一滴她的手很快就失了。

    茶肆中,客人们的热情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如起来的小雨而变差,可能是因为一切风云际会大部分人尚还不知,所以身在此事中的人们能做的不多,潇洒已是为数不多的动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择善而从

    一场小雨,似乎使得骚动的康竹城也骤然停顿,旅人匆匆脚步戛然停下,下一步路近在眼前,行人依旧。

    九夏堂顶楼,宋宛仰头看着天幕,她也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了几滴檐下雨水。目之所及处雨水一滴又一滴,周而复始,不曾断绝。

    她没来由的嘴角轻轻上扬,笑了笑,她有些开心,发自内心。

    因为一切既定,只等着雨过天晴。

    对于从小就在监天司里长大的宋宛来说,杀人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她杀过很多人,但唯独这一次她有些犹豫。

    关于二十年前东海沈家的那场围杀,她翻来覆去看过好几次卷宗。

    可一切又如何,就像这天幕上的雨水,不落地不会停下。

    竹歆别院内,园子内的小聚已散,当下元稹身边就只有晏兰舟一人。

    雨中,元稹在亭子里踱步,似是有些心绪不定。

    站在一旁的晏兰舟见状缓缓开口道:“殿下,方才监天司传信说那沈况的藏身之处已经找到了。”

    元稹闻言停下脚步,对于此事他并不意外,只是问道:“监天司可有说何时动手?”

    晏兰舟回道:“雨停之后。”

    元稹略微思量,而后道:“招揽来的那人可靠吗?”

    晏兰舟回道:“身份一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他的修为彭先生也亲自检校过了,必胜的可能性不大,但换伤换死皆有四成可能。”

    元稹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有四成就够了,他不是自信他的那种毒无人能解吗?只要近身让那沈况沾上,即便沈况能逃过这一劫也难逃一死。就不要对我那几个好弟弟用了,容易留下把柄。对了,唐慕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听闻此话,晏兰舟道:“已经着手把唐公主手下的几位高手编入城防军待命,必要时可攻其不备。”

    元稹点头笑道:“宗师境不许出手?哼,规则一事我可没有答应。”

    与元大光一起出来的垂野此时正和元大光在一处屋檐下躲雨,垂野口中骂了几句贼老天,也顺带着把元大光也骂了一遍,天杀的元大光,从未变过。

    站在屋檐下的垂野偏过头看着元大光问道:“大光,你说你要先去拜见一位故友,怎么咱们兜兜转转走了一大圈也没见你要去见谁?”

    元大光抬头看了看檐外细雨缓缓道:“我那故友暂时不见人,还要再等等。”

    “连你元大光的面子也不给?”垂野怀疑道。

    元大光自然听得出垂野的弦外之音,他自嘲道:“我元大关的面子能值几个钱,放个屁就没了。”

    垂野笑道:“看来还有自知之明。”

    一句说完,垂野看了眼今日状态不一样的元大光。在小事上经常争争吵吵的两人,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

    “要见的人很重要?”垂野缓缓问道。

    元大光笑道:“说来他还算是我半个师傅,虽然他不一定认我这个徒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情我得记。”

    垂野点了

    点头:“得见。”

    康竹城,未央馆。

    宇文渊负手站在花园中得抄手游廊内,他听着细雨从檐上滴答落下,没来由的有些心不定。

    宗阳丘是看着宇文渊长大得,所以能看得出宇文渊眉宇间的忧虑,所以开口道:“公子是不是有些担心沈公子?”

    宇文渊点了点头:“从元稹着手准备封城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打算,他做好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准备。沈况虽然在暗,但依然过于被动。元稹可以有层出不穷的手段,但沈况就只有他自己和那个阮水烟。”

    提到阮水烟,宇文渊又忽而笑道:“对了宗叔,查到沈况是怎样劫走的阮水烟吗?”

    宗阳丘闻言摇了摇头道:“线索不多,不过隐约都在指向楼外楼。能在秦寒手中带走阮水烟,说明至少有位五级小宗师以上的高手存在,就属楼外楼的可能性最大。”

    宇文渊笑道:“还是沈况的手段好。”

    说到这里,宇文渊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位苏姑娘竟是监天司的人,这场局沈况自己怕是都没想到他一早就入局了。”

    宗阳丘也道:“那位苏姑娘我也是见过的,身份修为一切都是真的,只是目的不真,沈公子涉世未深,思量太少,从一开始可能就没想到。”

    “这场谋划从秋落城及已经开始了。宗叔,你说他们如此不遗余力的追杀沈况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想不通了。”

    “起初我以为他们是为了沈况背后的那个秘密,后来清河崔氏水月镇外的那场截杀又让我觉得他们只是想要沈况死,没有缘由。而到现如今的康竹城以及苏瑶的事,一件一件叠加在一起我反而不明白他们的目的在哪儿了。”

    宗阳丘闻言笑了笑道:“公子不知,我就更不知道了。如果说单单只是为了沈公子身上那层可有可无的身份,其实不足以让这些人如此大动干戈。至于他们更大的目的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宇文渊看着视线所及处不断落下的雨幕,切不断,理还乱。

    闲人独自惆怅处,今朝雨落水又清。

    一杯清茶而已,帘外又清风。

    细雨刚过,街上行人亦是稀疏。

    茶肆里陆陆续续走了几拨客人,当下已安静不少。

    片刻过后,茶肆里的客人像是约好了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离开,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沈况和阮水烟还坐在那里。

    茶肆老板对于客人们的离开似乎并不在意,他看向依然坐在那里的沈况和阮水烟问了句:“两位客人不走吗?”

    沈况抬起头看了看街道两边尽头缓缓走近的两波披甲士兵,而后反问道:“掌柜的怎么不走?”

    掌柜的闻言笑道:“身家性命都在这里,哪能随随便便就离开,还指着这个店吃饭呢,我人在那些官老爷也会收着点。”

    掌柜的笑容里多有几分无奈。

    说完这些后,掌柜的又没来由多打量了几眼屋外两名其貌不扬的客人,在他们什么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沈况接过话也笑道:“我的身家性命也在这里,跑不掉。”

    掌柜的闻言摇了摇头,只当年轻人是头一回进城的愣头青没再劝说什么。等一会儿吃了亏,长了记性,不比走一趟江湖得的经验少。

    也是直到这时,阮水烟才明白雨落之前沈况那番话的意思。

    似乎所有都在等这场没头没尾的雨结束,等它来再等它走。

    掌柜的听着士兵不断毕竟的脚步声,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只不过开门做生意他秉承着客人不走他不撵的说法,所以也在这里陪着仅剩的客人。

    沈况一口饮尽杯中剩余茶水,看着不远处那个颇为熟悉的面孔。他转过头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若是弄坏了东西该如何赔?”

    掌柜的听着沈况言语四下看了看自己的茶肆,一切无恙,所以只是缓缓道:“桌子板凳都已老旧,值不了几个钱。客人若是弄坏了,看心情给点铜板就好。再不济照顾老汉生意,多喝几杯粗茶也成。”

    沈况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了一颗银锭,十两银子,顶上好些粗糙茶水了。

    沈况将银锭放在身前桌面上笑道:“忘了跟掌柜的说一声了,那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掌柜的自然不是个傻子,与沈况有一句没一句聊了半天他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缘由。掌柜的看着沈况,叹了一口气,瞧着模样也不像是个奸恶之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官兵。

    掌柜的又瞧了一眼年轻人,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叮嘱道:“年轻人呐,这事老汉我不敢掺和,一会儿我就去后院躲躲。不过临走前还是提醒你一句,早些认罪伏法,进去待几年就好了。到时候出来了若是没地儿去,来我这给我打打下手也成。”

    沈况没有回答掌柜的话,而是问道:“掌柜的,能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名字吗?”

    掌柜的闻言道:“这有什么冒昧的,老汉我叫左善从。择善而从的那个善从。客人,您叫什么?”

    沈况也笑道:“我叫沈况,就是沈况的沈况。”

    掌柜的笑了笑,记下了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之后便径直去了后院,避风头去了。

    阮水烟一直在注意街两头那些士兵的步伐,掌柜的离开后,那些士兵刚好到了近前。

    两拨披甲士兵止步,为首之人,阮水烟不认识,但沈况知道,赵府成。

    片刻后,一道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从街旁的一处楼阁中传出:“沈兄,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沈况抬头望去,正是与他一直无形中较量的那位小天司,宋宛。

    沈况笑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沈况,我叫姜疑。”

    一旁的阮水烟闻言似乎也不再害怕,挺了挺腰肢大声道:“我是他娘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沈况。”

    听到阮水烟的话,沈况偏过头看了看她的侧脸,终究还是个傻姑娘。

    阮水烟话音刚落,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另一处楼阁中传出:“小姐,莫要再胡闹了。”

    阮水烟听声音就知道是她的秦爷爷,所以有些心虚,没有敢再看。

第一百八十章 拔剑

    秦寒出现后,一个个熟悉不熟悉的面孔不断涌现,一时间长街左右、上下尽是远来人。

    沈况只是随意抬眼看了看,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

    他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其实这一壶粗茶真的不好喝,他原本不爱喝的。

    彭昱也与元稹一起来了,一别数月,再见到时,虽然年轻人换了容貌,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依旧如初,还是那个少年人,只不过多了几分沉稳。

    三皇子元恪当下与沈况隔着些距离,不过他也能很清楚的看见茶肆中的那对年轻男女。

    元恪看着茶肆中依旧风轻云淡喝茶的年轻人轻声笑道:“周老,这火舞丹还真是奇妙,容貌更改的一点儿也辨别不出来。”

    被元恪敬称为周老的老者名曰周海升,是元恪的贴身护卫。周海升闻言微微笑道:“火舞丹在那传说中的隐仙派也是几种不可多得的丹药之一,自然有它的神奇之处。”

    元恪笑道:“看来寻山访仙的说法也不全是虚言。”

    周海升道:“如今仙人的确是少了,不是有缘人,难遇仙缘。”

    元恪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说来我还得谢谢沈况,不是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周海升知道元恪的意思,所以接过话道:“也是殿下您自己争来的,若是您没有能力,那两位也不会高看您一眼。”

    元恪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一个个意外拼凑而成,对于沈况,无论如何我都会心怀一份感激。周老,派人去支会卢大人与姜楼主一声,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好出手的地方都可由我们代为出面。”

    周海升闻言应了下来,旋即他想起一事,缓缓道:“城防军一事,殿下您可有考量?”

    周海升说完,元恪笑了笑道:“这样的事,我那大哥做过又不止一次了。派人多盯着点,如今这时候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更何况还有一个监天司在看着。”

    周海升知道元恪已经有了打算,便也就放下心来。

    自己面前的这位三殿下并无太多争权之心,不过却是有相当不俗的政治才干,在治国理政上常有独特眼光,这也是周海升愿意跟着元恪的原因。

    开疆拓土之功暂可不提,能稳当地守下一份祖宗基业已是大才,当今天下已经不起征伐干戈。

    另一处窗前所站几人算是沈况的老朋友了,十二皇子元惟、十三皇子元武以及那位护卫莫影。

    自灵山城与沈况错过后,莫影就再没探查到关于沈况的任何蛛丝马迹。如今在康竹城再看到沈况,莫影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该死的人最终还是会死。

    二楼上,宋宛很有耐心。

    沈况后来一直没有说话,她也就一直没有催促。

    待又饮尽一杯粗茶后,沈况将茶杯倒扣,没有再喝的打算了。

    阮水烟有些担忧的看向沈况,外面那么多人,沈况该怎么办?

    沈况也看出了阮水烟的担忧,他脸色难得露

    出一丝笑容缓缓道:“傻丫头哟,他们是来杀我的又不是杀你的,我都没怕你先怕什么?”

    沈况伸出手想最后再拍一次她的额头,阮水烟见状也不躲,只是闭着眼等着沈况得手掌落下。

    沈况终是没有下得去手,他只是将手放在了阮水烟的头上轻轻拂了拂,还真是个傻姑娘。

    “以后被人绑架可莫要再如此替别人着想了。”沈况笑道。

    阮水烟睁开眼,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她眉头依旧皱着,心中担心不减。

    沈况将手从阮水烟的额头上拿开,而后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的宋宛。

    方才沈况与阮水烟的动作,周围所有人的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包括闻讯赶来的姜凝、宇文渊,独孤南乔等人。

    已经许久未见沈况的独孤南乔呆呆地看着那个已经换了容貌的男人,独孤南乔觉得不仅仅是在相貌上,他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与独孤南乔站在一起的云清幽看到茶肆外的那个少年人后也不免生出些感慨,好在少年人手中剑、少年人心中气都还在,那么他依然会像当初的那个少年人一样,不愿意倒下。

    云清幽摸了摸独孤南乔的脑袋宽慰道:“别担心,一切有师师父在。”

    另一处,宇文渊身旁的宗阳丘看着不远处的沈况也多有惊讶,若不是知道那就是梅雾城的那位沈公子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沈公子变了很多。”宗阳丘感叹道。

    宇文渊点了点头道:“剑锋一定也更稳固了。”

    沈兄,沈兄。

    宇文渊和宗阳丘一样都有很多感慨,他不是感慨沈况还活着,而是感慨他身上显露出的那股淡雅气质,大概是在死亡边缘徘徊过太多次,才会如此将生死看得平淡。

    沈况起身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几张友善的面孔。

    沈况看向姜凝,微微一笑,嘴中轻轻呢喃一声谢谢。随后沈况又看向另一边的独孤南乔,也看到了云清幽前辈,他遥遥抱拳:“云前辈。”

    云清幽居高而下大声道:“小子,我对你虽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你师父要我保你性命,那么今天你就无须担心生命安全。他们若是要杀你,就先过我云梦剑派这一关。”

    云清幽说完,沈况又遥遥抱拳施礼,以示感谢。

    李成仁其实只要云清幽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就好,云清幽有此言自然是为了敲山震虎,她既是说给周遭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听的,也是说给大皇子元稹听的,因为他要杀沈况那就是与她们云梦剑派过不去。

    江湖上的事,元稹更多的还是愿意听彭昱的意见。

    跟随元稹的人都愿意尊称彭昱一句彭先生,无他,就是因为彭昱的存在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他在,大皇子元稹的安危就无须担心。

    在云清幽说完后,彭昱对元稹道:“殿下如果决计要出手,可以不用在意云清幽的威胁。”

    元稹闻言点了点头,彭先生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小剑客的头衔。

    最后,沈况的视线又回到了宋宛身上,他笑着开口道:“宋天司,也好久不见。”

    宋宛轻声道:“沈兄,当下可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如果你放了阮水烟,我答应最后可以只废你武功,留你性命,而且请你喝酒。”

    沈况遥看着宋宛笑道:“如果不先打过几场,我心里怎么都会有不服气的。宋姑娘有什么手段可以一样一样来。”

    沈况说完,慢慢取下包裹着幽牙剑与竹笙剑的粗制麻布,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再出剑了。

    沈况将竹笙轻放在桌上,他看向阮水烟笑道:“两把剑可要看好了。”

    说完沈况又道:“若是想走,现在你就可以回去了。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再拿你做挡箭牌。回去之后多读书,以后要像我一样聪明点。”

    原本神色凝重的阮水烟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慕然露出了笑容,她原本想拒绝,只不过沈况在她开口之前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吧,再不走我就把你扔过去。以后啊,可别逢人就说你是我娘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傻媳妇。”

    沈况脸色也露出笑容,再也不欠谁,久违的放松了。

    阮水烟盯着沈况那个,犹豫了很久。最终,她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沈况见状笑道:“对嘛,我是坏人,不要离我太近。”

    阮水烟眼眶里已有泪水在打转,她看着沈况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转过身看向另一边的秦寒大声道:“秦爷爷,沈况他这一路都没有伤害我,他不是个坏人。”

    阮水烟抽噎着,只可惜这样的回答终究是得不到答案的。

    没有人回答,就连秦寒也只能缓缓说上一句,小姐快回来。

    第一次见到沈况的徐绣京不知道沈况本来相貌如何,只是当如今看到沈况的时候,徐绣京心中既有佩服,也有几分似曾相识。

    “快去那边吧。”沈况也不管阮水烟的反应,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阮水烟步子缓慢,三步一回头,直到走到路对面,早已泣不成声的苏嬷嬷和芷沛这才冲上来抱住她。虽然自家小姐容貌变了,但两人都知道,这就是她们的小姐。

    阮水烟离开后,沈况有些可惜的看着桌上孤零零的两把剑,没人看了。

    沈况手握幽牙剑看向宋宛:“最后再问宋姑娘一个问题,苏瑶的弟弟你们会安全还给她吧?”

    听到沈况直入正题,宋宛看着脸上丝毫没有后悔与怒意的沈况,多少还是有些奇怪的。

    她不急不缓的回道:“沈兄无须担心,苏姑娘已经和她的弟弟团聚了。说来,苏姑娘还要感谢我们监天司帮着她照看了这么久,要不是我们她的弟弟或许早就死了。”

    宋宛说完,似乎才意识到沈况并不知道其中原委便又解释道:“苏姑娘的那个弟弟身患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有我们监天司之前帮他续命,他大概还能几年能活。”

    沈况盯着宋宛,握了握手中幽牙,他第一次很想杀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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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介绍:
红泥巷里的白泥剑,梅雾城里的小少年。少年有一剑,一剑撼江湖。持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持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持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