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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果店的瓶子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txt下载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百年前【08】江刻,你以后别捡垃圾了

    在墨倾弯腰进塑料布的那一瞬,逼仄的空间里亮起了一盏煤油灯。

    墨倾眯了下眼,看清里面的情况。

    脚下是一层碎石,很厚,此刻已经湿透,但没积水。

    最里面是一张床——准确来说,是垫在两块大石头上的一块木板。

    正好可以横躺一个人。

    角落里堆着些杂七杂八的,锅和碗一类,很乱,还摆了盆和碗接漏下来的水。

    靠近出口摆了一张小方桌,一个头发脏长、衣着破烂的中年人坐在旁边,用一根火柴点了煤油灯,火柴刚熄灭。

    事实上,跟墨倾所想的状态比,竟是要好一些。

    中年人在微弱的光线里看了眼墨倾,先是茫然、惊恐,然后是喜悦。

    他当即喊:“墨小姐。”

    诚惶诚恐的模样。

    墨倾回头一看:“连我都认识?”

    “听说看过画像,不会被毁了。”江刻说,语气颇酸。

    墨倾是本尊。

    而他,是替身。

    当然不高兴。

    “哦。”

    墨倾理解了。

    又扫了圈木屋内的大致情况,墨倾也不嫌弃,很干脆地进了里面。

    中年人看着疯癫,但动作快,给墨倾找出个小板凳,然后又在杂物堆翻找着,不一会儿,找出一个易拉盒来。

    他打开,递给墨倾:“吃。”

    墨倾垂眼一看。

    里面都是些饼干、糖果一类的,挺眼熟,仔细一想,似乎在剧组见过。

    江刻随后进来,同中年人说:“你先去歇着。”

    中年人却没动作,只是看着墨倾,执拗地说:“吃。”

    橘黄的煤油灯照亮了他的脸,皮肤黝黑又粗糙,比实际年龄苍老,他佝偻着背,捧着那个盒子的手脏黑脏黑的,但望着墨倾时,眼睛是亮的。

    犹豫了下,墨倾拿了一个饼干。

    他似乎高兴了,嘿嘿一笑,然后将盒子放到小桌子上,往墨倾方向推了推。

    自己折回,坐在床上,蜷缩在角落。

    “他真的?”墨倾看向江刻,指了指脑袋。

    “你不是医圣吗?”江刻反问。

    墨倾理直气壮:“我又不会看脑子。”

    “……”

    江刻忽然想到在拍卖会时,墨倾质疑他脑子有问题时的模样,忽而一笑。

    墨倾看着他,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笑的?

    “据我观察,确实神志不清,智力水平偏低。”江刻很自然地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下。

    小木屋太窄了。

    墨倾没法走动,转了一圈,干脆坐在江刻身边。

    小板凳是挨着的,两人一坐下,几乎挨在了一起。

    肩靠着肩,过分亲密,二人皆是一顿,然后适当地拉开一点距离。

    墨倾问:“能沟通吗?”

    江刻道:“可以简单沟通。”

    于是,墨倾观察了殷林片刻,然后挑了下眉,说:“你过来。”

    角落里的殷林指了指自己。

    墨倾微微点头。

    殷林便一点一点地挪到床边,将腿放下来,局促又紧张的样子。

    他的背依旧是弓着的。

    墨倾又说:“手。”

    殷林迟疑地将手伸出来。

    墨倾伸出手指,放到他的手腕处。

    手指刚一落下,殷林就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嚎叫一声,像一阵风似的,又窜到了角落里,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

    像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

    墨倾僵了僵,朝江刻投去疑惑目光。

    江刻解释:“他碰不得,一碰就这样。”

    墨倾啧了一声,站起来:“我还非得碰了。”

    墨倾朝殷林逼近,殷林忽然叫了起来,嗓音嘶哑又惶恐,但墨倾丝毫没同情心,眼皮都没眨一下,就飞快地朝殷林后颈来了一下。

    惊恐的殷林顿时安静了。

    他抱着自己膝盖,重重跌倒在木板床上。

    墨倾拿起他一只手,给他把脉,眉头皱了皱,过了会儿,又将他的手放回去。

    “看出什么问题?”江刻问。

    “身体比牛还壮。”墨倾皱眉说。

    她仔细看了眼殷林,只觉得奇怪。

    一般流浪汉,因饥一顿饱一顿的,都骨瘦如柴,不会多强壮。

    而且,生活在这破地方多年,身上总归会沾点毛病,身体素质定然比常人要差。

    可——

    殷林的身体格外强壮。

    “何止。”江刻气定神闲,补充道,“说一身神力都不为过。速度快、力气大,没有四五个人,制服不了他。”

    墨倾回首,疑惑:“你见过?”

    江刻说:“来的那天,见几个人找他的茬,全被他干趴下了。”

    “他不是书生吗?”

    “我也稍微打听了下,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孱弱,不是个天神神力的。流浪期间,也没人见他强身健体。”

    “……”

    “……”

    二人互相对视,都从中瞧出古怪来。

    好端端的,一个身体并不强壮的书生,怎么会在变成流浪汉后,忽然就强壮了?

    疯了还会增强体质?

    显然不科学。

    渐渐的,墨倾发现江刻唇角弯了一下,她莫名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抬脚一踹他的小凳子:“你发现了什么?”

    小凳子没被踹翻。

    江刻不动如山,拿起盒子里一颗糖,剥开,递给墨倾:“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还有剥糖的心情?!

    墨倾恼火极了:“不吃。”

    江刻老神在在:“吃了,我跟你说。”

    他都这样说了,墨倾没有再计较的道理,一把拿过那颗糖,往嘴里一扔,然后就被甜得直皱眉头。

    将她皱眉动作看在眼里,江刻轻笑,举起手中的手电筒,把开关往前一推,明亮的光束又射出来,落到了木板墙上。

    他说:“看。”

    墨倾斜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涂鸦。”

    江刻又说:“他画的。”

    墨倾眼皮一掀:“身强体壮的疯子画的乱七八糟的涂鸦。”

    江刻强调:“仔细看。”

    “你要跟我这么挤牙膏,我能让你跟他躺一夜。”墨倾感觉被戏弄了,蛮不讲理地威胁,“剥了衣服那种。”

    “你品味还挺独特。”江刻好笑地说,随后又来了一句,“舍得吗?”

    “……”

    墨倾抿了下唇。

    她抬手,夺过江刻手里的手电筒,对准了木板墙,开始仔细看起那些涂鸦来。

    要说殷林这人,或许文采不错,但绘画水平,实在连小孩都不如,画的都是些奇怪的火柴人,毫无逻辑。

    但是,墨倾瞧了一会儿,忽而瞧出些端倪来。

    墨倾猛然回头,问江刻:“他画的是他自己的经历?”

    “嗯。”

    江刻没有停顿地点头。

    木板墙上的涂鸦都是用圆珠笔画的,很细,还潦草,加上时间过去很久了,愈发看不清,但墨倾仍是瞧出了点“故事”。

    墨倾指了一块有年头的涂鸦,敲了敲:“这是他被他表兄诈骗的经历?”

    “嗯。”

    “这儿呢?”墨倾指了指另一处。

    那边的涂鸦实在是太难辨认了。

    “正在研究。”江刻说,“瞧出了一点,大概是他遇到一伙人后,变得疯癫的经历。”

    墨倾一听这个,顿时就不无聊了,脚往木板床上一踩,就要去研究。

    江刻一看,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你先下来。”江刻拽住墨倾的手,“光线暗,又漏水,你难瞧出什么。”

    他保证:“这两天我会研究,等研究清楚了,再同你说。”

    墨倾没说话,眼帘一垂,落到他牵自己的手上。

    瞧见她的动作,江刻也注意到了,手指一僵。

    但是,墨倾并没有说什么,将手挣脱出来,然后走下了木板床。

    她叮嘱江刻:“擦一擦。”

    木板床被殷林一通乱踩,本来就是脏的。

    但墨倾不想那么没礼貌。

    江刻望了墨倾一眼,没吐槽,拿出纸巾,弯腰擦拭着木板床。

    他用跟墨倾闲聊的口吻:“剧组今天又出事故了?”

    “嗯。”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不留痕迹的,要么脑子足够聪明,要么身手足够利落。”江刻说。

    墨倾赞同:“嗯。定然不同于凡人。”

    “目的呢?”江刻问。

    他是冲着“百年前的事”来的,对剧组的事不大清楚,也没有足够多时间去了解。

    “不像是针对某个人,而像是针对剧组。”墨倾单手支颐,咬碎了口中的硬糖,“更有可能,是不想剧组继续拍摄。”

    江刻顿了下,忽而扫了眼一动不动的殷林,尔后问墨倾:“你怎么想?”

    墨倾了然,说:“我正好刚想到他。”

    她坐在小板凳上,身形往后一仰,分析:“故事是从他这里偷的,加上他不想让这故事公之于众,想办法阻止拍摄很正常。”

    顿了顿,墨倾又补充:“哦。他正好有嫌疑。按照你的说法,他的身手也合适。”

    这么一分析,几乎有八成是殷林了。

    江刻“嗯”了一声:“确实无法排除他。”

    墨倾晃了一下,忽然坐正了,打量他:“你住哪儿?”

    江刻擦完了木板床,站起身:“就住这儿。”

    “嗯?”

    墨倾讶然。

    江刻说:“流浪汉就该有流浪汉的样子。”

    “其实,”墨倾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我这里有点钱。”

    她将票子放到小桌子上。

    她说:“你别捡垃圾了。”

    江刻:“……”

    “轰隆隆——”

    外面电闪雷鸣。

    破旧的小木屋在飘摇风雨里屹然挺立。

    风雨吹打着塑料布,雨水猛烈撞击,声音无比激烈,而风从缝隙里漏进来,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肆意乱撞。

    几张票子静静地躺在了木桌上。

    这一刻,江刻真有一种置身于流浪汉的窘境、接受并不富裕的善心少女施舍的错觉。

    “好。”

    江刻拿起了那几张票子。

    他深深地看了眼墨倾,说:“以后不捡了。”

    墨倾吁了口气。

    倒也不是真担心江刻的财政问题。

    而是,怕江刻这个神经病角色扮演上了瘾,真把自己代入进去了。而她今早见到捡垃圾的江刻,虽觉得好笑,但又感觉心酸。

    虽然知道是假的。

    但是,世事无常,万一呢?

    万一,抛开了江延替身这一层身份,江刻真就一无所有呢?

    过了半刻,墨倾忽然说:“等雨小了,送送我吧。”

    江刻没有迟疑:“好。”

    *

    过了约摸一刻钟,外面下起了小雨,风雨不再如以往般叫嚣。

    木屋里没伞。

    江刻和墨倾共用一把。

    江刻撑着伞,跟墨倾并肩走在河岸堤坝上,雨伞倾斜,遮了墨倾的身子,挡住风雨。

    夜色漆黑如墨,极其浓郁。

    岸边偶尔亮起一盏路灯,孤零零的,但若点点星光,黑暗将小镇吞没。

    “你都查到这儿了,我也没必要再藏着。”墨倾语调清凉,在轻微的雨声里显得缥缈,“我的故事,你要听吗?”

    江刻停了一瞬,有些惊讶。

    墨倾走出一步,被细雨迷了一眼,她一顿,往后退了半步,偏头,看着伫立着的江刻。

    “听不听?”

    墨倾用手背拍了下他的胸膛,眉眼一挑,是玩味又轻松的。

    她语气拖着调子:“过期不候啊。”

    她忽然又变得生动起来。

    “听。”

    江刻求之不得。

    墨倾往前走,冷不丁问:“你记得岐黄一脉吗?”

    江刻走在她身侧:“记得。”

    在听墨一停讲述时,提到了“岐黄一脉”,大抵是善于医术的彝族人,但力百年前那一脉就被屠尽了,所以没传到现世。

    “百年前,岐黄一脉出了个怪人,精通医术,一心为民。身处乱世的他,凭借一身医术在世间立足,加上勤奋上进,拿下生物、化学、医学相关等多个博士学位。”

    墨倾说到这,停了一下,才说:“他叫刘珏。”

    江刻眉头一锁。

    这个刘珏,他也未曾听说过。

    他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讲述。

    “有一天,他经历了战争,见到了民不聊生,开始愤怒。”墨倾语调不疾不徐,“他可真是个天才,另辟蹊径。别人都是尽其所能,为国家效力,走的是正途。他偏不,他觉得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需要威慑敌国,所以他打算折腾出一支不老不死的军队出来。”

    “……”

    江刻张了下嘴,想要吐槽,又把话咽下去了。

    “作为一个行动派,他说干就干,靠着早些年的积蓄,到处买卖儿童做实验。”

    墨倾耸了下肩:“我呢,比较惨,正好是他第一批买入的人。”

第152章 百年前【09】诉说过去,墨倾心动

    “我呢,比较惨,正好是他第一批买入的人。”

    墨倾说得淡然且平静。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江刻却听得眉头一锁。

    “听说过集中营吧?我们被买走后,就去了他的私人集中营,第一批小孩中,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墨倾说。

    “成功了?”江刻诧异。

    那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不,现在的科技水平,也无法改造出墨倾这样的存在。

    而且,听墨倾的描述,这个叫刘珏的,是“一次成功”的。

    这相当于魔幻了。

    “不清楚。”墨倾轻轻摇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有没有成功。”

    “……”

    “我的存活,让他信心大增,让他加大了投入力度。”墨倾继续道,“可他的好运似乎到了头,之后的实验里,再也没有一人活过。那年我五岁,因为无人看管,看完了他所有的书,包括岐黄一脉不外传的医学著作。”

    江刻心情复杂。

    听到最后,微微颔首。

    “刘珏秘密搞了四年实验后,终于被发现举报了,有一支军队踏平了他的私人集中营。其中有一个少年,叫江延。”

    “我与他带的小队交战,伤了数人,他本想要我命,被一个姓墨的副官制止了。”

    “墨副官收留了我,给我姓名,把我留在身边。”

    “我后来问过江延,”说到这,墨倾将手放到衣兜里,微一侧首,挑眉,“起初,他是很想杀我的。”

    江刻不解:“为何?”

    “我不通人性,杀人不眨眼。”墨倾一字一顿,“留着,为祸人间。”

    “……”

    江刻一窒。

    他现在看到的墨倾,会笑会闹,一举一动皆与常人无异,哪怕她一身匪夷所思的能耐,也不会将她视为异类。

    因为她就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细想一下,一个五岁的稚童,尚未懂事,就在刘珏集中营那种环境下长大,见惯了死亡和血腥,心智显然跟常人不同。

    如果是那样的墨倾,在第八基地里醒来,现在哪怕没有死,也不可能出第八基地一步。

    第八基地不可能让她如此自由行动。

    “后来呢?”江刻问了一句。

    “有差不多两年时间,我都处于不通人性的状态,不懂喜怒哀乐,除了墨副官,谁都视我为异类。”墨倾优哉游哉的说,“转折发生在青桥镇。”

    江刻神色一凝。

    “曹新盛说的,真假有几分?”江刻问。

    “从殷家太爷爷口中说的,差不多吧,毕竟是以他的视角。”墨倾淡淡道,“我们确实遭遇了一场大战,我和江延跟队伍走失了,流落到青桥镇。”

    墨倾偏了下头:“虽然我不太懂情绪,但我当时挺讨厌他的,想着他要死了我就少了个累赘,所以我一开始,本没想救他。”

    江刻默而不语。

    事实上,他并不想听墨倾讲她和江延的过去。

    真看着江延死了,倒也罢了。

    但后来不是……

    可是,等了会儿,江刻还是问了:“为什么改变主意?”

    墨倾耸肩:“他威胁我。”

    “嗯?”

    江刻有些惊讶。

    “他说,他要是死了,墨副官就会殉情。”墨倾想起过往,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他还跟我详细解释了下殉情的含义。”

    想象了下那画面,江刻极轻地笑了下,但很快又将弯起的唇角扯平了。

    墨倾又说:“我供他吃喝,给他取暖。”

    “怎么取暖?”

    江刻变脸速度飞快,一下就冷了脸。

    “上山砍柴烧火,顺便偷点衣服。”墨倾眼睛一眯,“你想什么呢?”

    “……”

    影视剧害人。

    江刻满意了,清了清嗓子:“你继续说。”

    “后来,确实发生过村民把我们轰走的事。我本来想全部杀完,一了百了的,但那会儿,江延命救回来了,有精力管我。”墨倾说着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他说我杀一个,就给墨副官一刀。然后,他又给我描述了墨副官被凌迟的惨状。”

    江刻:“……”

    按照年龄来算,当时的墨倾,也不过十一二岁。

    抓住墨倾的软肋,就往死里欺负。

    这人过于无耻了。

    “于是我听了他的,带着他去了山上。他当时有试探我的意思,一直挑战我的情绪极限,经常找我的茬儿。好在我当时的情绪没开窍,不然他现在应该葬身于青桥镇的某一处,现在我来这里,应该是祭拜他的。”

    墨倾顿了顿。

    因为她忽然想起,如果当时江延真的死了,就不会有现在了。

    当时他们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有不同的走向。

    “用液体浇灌药材田呢?”江刻问。

    墨倾想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哦,当年还发生了一桩事。”

    “什么?”

    “开春的时候,青桥镇发生了一场瘟疫。”墨倾似乎才想到这件事,详细解释道,“当时江延的伤快好了,我们俩打算离开,但走之前,江延问我,有没有办法救镇上的人——他知道我精通医术,但不知道到哪个程度。”

    墨倾道:“于是,我在山上找了一些治疗瘟疫的草药。但这些药都没长成,所以就调制了快速长成的神药——”

    “这就不科学了。”江刻打断她。

    墨倾悠悠地睇了他一眼。

    江刻知道,墨倾觉得他很扫兴。

    不过,坚持科学的江刻,觉得自己不能被墨倾这么糊弄了。

    过了会儿,墨倾坦白:“好吧,其实不是神药。”

    江刻颔首,追问:“所以,是什么?”

    墨倾步伐一停。

    江刻也随之停下步伐。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旅店门口了。

    夜已深,街上空无一人,路灯亮一盏、灭一盏的,灯光里照出飘下的细雨,如针如线。

    江刻握紧了手中伞柄,将伞面举得高了一些。

    墨倾转过身,面朝他,字字顿顿:“我确实调了可以快速增长的药水,不过,它能在肉眼下发生变化,是因为它加了我的血。”

    “血?”

    江刻悚然一惊。

    倏地,墨倾伸出一根手指,递到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刻眼睫微微吹着,有细雨飘落到上面,形成细碎的水珠,一颤一颤的,在光的折射里闪烁着,如星光。

    他看着墨倾的唇,薄的,粉红,透着性感,那一根纤细如葱的手指,仿佛带着一股神秘力量,魅惑而不自知。

    墨倾轻声说:“我这人,很贵的。”

    她说完,又一笑。

    笑意清浅,唇角轻勾,无比勾人。

    “啪”地一声,江刻脑子跟炸开似的,什么思维都没了,眼里心里全成了她。

    他的眸黑如墨,在夜风里,原本是清冷的,可此刻,却一寸寸地变得炽热,像是被什么点燃了,渐渐发烫。

    墨倾却未曾察觉。

    她笑着转身,摆手:“伞你拿走吧,我先走了。”

    她走入朦胧细雨中。

    然而,下一瞬,江刻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往回一拉。

    猛然往前一步,墨倾再定住时,几乎跟江刻只有咫尺之隔。

    他的鼻息喷洒下来,落到她的额间、鼻翼,是滚烫的,有种灼烧一般的触感。

    墨倾一怔,眉眼轻抬,对上了他的眸子。

    那一双蕴藏着无数情绪,无比复杂的眸子,此刻好像透露着她能看懂的情绪。

    墨倾又恍惚了一瞬。

    雨伞落下来几寸,遮了光,他忽而俯下身,靠近她,给了她一种他想亲自己的错觉。

    可他却没有逾越。

    “喂。”

    墨倾站着没动,忽然出声,声音是冷清的。

    这种冷静而清冷的语调,像是一泼冷水,极其容易令人清醒。

    江刻眸光闪了闪,那种近乎不理智的情绪淡去,很快的,眼里渐渐清明。

    墨倾缓缓吸了一口气,问:“还有事?”

    停顿须臾,江刻拿起她的手腕,撤开一些,将伞柄塞进她的手里:“伞还你。”

    墨倾愣了一下:“你听不懂人话吗?”

    江刻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了。

    走进了这盛夏的雨夜里,细雨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直至这时,墨倾才忽然发现,他的一半肩膀早已湿透,浸湿的黑衣在灯光下更显深沉,一眼就可分辨。

    很快,因雨水的浸染,他的头发也渐渐软塌下来,湿了。

    但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伞柄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墨倾撑着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进了旅店。

    她把雨伞还给前台。

    走上楼梯时,她忽然伸出手,捂住了胸口。

    胸口在发热。

    竟然在发热。

    砰,砰,砰。

    跳动的节奏,也比平时快了些。

    在江刻的面前,鬼使神差的,她有了在江延跟前才有的反应。

    墨倾轻轻抿了下唇,略有烦躁地将头发往后一拨,然后加快脚下步伐,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

    房间里照旧没有热水。

    跟以往一样,墨倾冲了个冷水澡,等到情绪降温,她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

    路过窗户时,墨倾停顿了一下,往外看了一眼,尔后朝窗户走了几步,将其推开。

    她抬眸,望向河边。

    河岸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桥洞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

    说起来,

    江刻晚上是跟殷林一起睡吗?

    想到那一张狭窄得躺一个人都困难的小木床,墨倾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江刻自找的,于是墨倾心里窜起一股无名怒火,将窗户“砰”地一声关上,然后上床睡觉。

    ……

    隔壁。

    “砰!”

    大半夜猛地听到一声巨响的戈卜林,跟诈尸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结果,因为他就睡在床边,这一坐,半边身子一空,连带着被子一起滚落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什么声音?”

    戈卜林迷迷瞪瞪的,还没被摔醒。

    同一张床上,响起了宋一源的声音:“墨倾房间的声音,可能在生谁的气。”

    “哦。”

    戈卜林揉了揉眼睛,然后抱着被子起来,打算继续往宋一源床上爬。

    宋一源赶紧嫌弃地摆手:“滚滚滚,回你床上去!”

    戈卜林直接往他床上一倒:“不要。”

    “你不走,我走。”宋一源说着就坐起身,抱住自己的被子。

    戈卜林“嗷”的一声,就抱住了宋一源的胳膊:“宋哥!”

    宋一源面无表情:“叫爹。”

    “爹!”

    戈卜林毫无原则地妥协。

    “……”

    啊。

    上帝啊。

    宋一源往后一倒,作躺尸状。

    也不知道戈卜林什么毛病,一到打雷闪电就惊恐症发作,亏得他跟戈卜林同一个房间,晚上戈卜林发作时他正好在场。

    于是,许是老师当久了,宋一源习惯照顾人了,就跟戈卜林分享了自己的单人床。

    两个大男人,挤一个单人床,滋味可想而知了。

    宋一源一直没睡好,心里无数次后悔,但看到戈卜林那小可怜样儿,又心软了。

    哎。

    他就是心太软。

    “听说你的孤儿啊?”宋一源睡不着,将手肘枕在脑后,跟戈卜林闲聊。

    “算吧。”

    戈卜林含糊地应了一声。

    宋一源莫名其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算吧’?”

    “我是十三岁时,被师父捡到成了孤儿的。”戈卜林补充道,“哦,我师父就是第九十八任部长——他现在退休了。”

    宋一源觉得他说的话逻辑怪怪的。

    “被捡到才成为孤儿的?那你爸妈活着吗?”宋一源追问。

    戈卜林说:“不在了。”

    “哦。”

    宋一源应了一声。

    很快,宋一源又打听:“十三岁应该记事了。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有的。”

    “在哪儿啊?”

    “燕城。”

    “你不去找他们?”

    “嗯。”

    戈卜林很敷衍地回了一句。

    宋一源便自行脑补可能是一些远房亲戚,不想接受戈卜林吧。

    都快过去十年了,戈卜林早就成年了,要不要认亲戚,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对了,”宋一源忽然想到什么,“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啊。”

    “啊?”

    戈卜林头往他的方向一偏,有些诧异,语气有些奶。

    “早几年前,你跟闻半岭,还有行动二队的前队长……叫什么来着?”宋一源有些记不太清了。

    “迟时。”

    “对,迟时。”宋一源点头,然后问,“你们仨是不是去过帝城?”

    “……嗯。”

    戈卜林声音细若蚊呐。

    宋一源问:“后来呢,那个迟队长,真的失踪啦?”

第153章 百年前【10】墨倾和江刻合作拍戏

    “后来呢,那个迟队长,真的失踪啦?”

    迟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那以后,行动二队解散,队员分散到各组,后来出了个闻半岭,强势拉了一支队伍,一连完成三个S级任务,拿下二队队长职位。

    第八基地,规矩不大重要,能者居之。

    这件事,宋一源曾听说过一二,但事不关己,了解不深。

    “不知道。”

    戈卜林翻了个身,含糊地回答,声音闷闷的。

    宋一源微微偏头,余光瞟了眼戈卜林刚长出黑茬的脑袋,眉头挑了挑,思考半刻后,宋一源也放弃了追问。

    *

    这一夜,墨倾睡得很沉。

    废弃的宅院一片荒凉,冬日寒风冷冽,打在皮肤上如刀割一般。

    墨倾抱着一堆木柴走过空旷的院落,来到正中央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燃着一堆篝火,一个俊俏的少年坐在旁边,他身形清瘦,肩上披着一件不合身的厚外套,面无血色,往篝火里扔了两根枯柴。

    篝火上架着一个锅,少量的米和红薯煮在一起,煮成一团糊糊。

    江延眼皮一抬,觑了眼墨倾。

    她衣着单薄,分明是寒冬腊月,她却只穿了一件长衣长裤,裤脚太短,露出了一截脚踝,在风里冻得通红。

    江延嗓音略沉:“又打架了?”

    声音虚弱,缺了些力度。

    “嗯。”

    墨倾将木柴扔到一边。

    江延说:“过来。”

    墨倾走过去,停在他跟前。

    江延又说:“蹲下。”

    墨倾看了他一眼,便半蹲了下来。

    江延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柴,手臂长,他在手里抛了抛,然后一抬眼,出其不意地拎着那一根木棍,敲了下墨倾头顶。

    忽然被打了一下,墨倾本就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更冰冻了似的,眉眼染了一层霜。

    江延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唇微勾,有些吊儿郎当的:“想打我?”

    “想。”

    墨倾冷着脸,直白承认。

    江延说:“为什么没打?”

    “你快死了。”墨倾直言不讳。

    “……”

    江延噎了下,眉眼仍在笑,有些玩味。

    他说:“你能做到不向我动手,也可以不向他们动手。”

    墨倾眼里流露出些许不解。

    顿了半晌,墨倾说:“他们打我。”

    江延说:“因为偷东西不对。”

    墨倾摇头,又说:“他们打我。”

    “他们打你,你不会跑么。”江延仔细瞧着她,“跑,知道吗?”

    “……”

    墨倾抿了下唇。

    江延提起那一根小木棍,作势又要去敲墨倾的脑袋。

    墨倾眼睛闭了一下。

    然而,小木棍迟迟没有落下来。

    她眼睛睁开,见到江延晃了晃那一根小木棍,说:“听到没有?”

    “嗯。”

    墨倾缓缓点了下头。

    ……

    又是那一宅子里。

    院落里闯入一伙人,拿着扁担、棍棒,甚至柴刀,气势汹汹而来,却全败在墨倾手上。

    他们神情惶恐,看着那个十岁出头的少女,嘴里念叨着“怪物”。

    墨倾眼里迸发出杀气。

    在混乱中,有人拽住了墨倾的手。

    墨倾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侧身就要朝人刺过去,可在见到少年苍白的脸庞时,动作忽然一顿,她停了下来。

    “墨倾。”

    江延低头唤她,极轻地咳一声。

    闷闷的咳嗽。

    江延问:“想杀人?”

    墨倾抿唇不语,眼里杀意未退。

    “那你连我一起杀了罢。”江延说。

    墨倾轻轻地皱了下眉。

    “是墨副官留了你的命,在你手上沾的血,每一条无辜的性命,都得墨副官来承担。你杀一人,我砍他一刀。”江延望着她的眼睛,语气不轻不重的。

    他问:“你知道凌迟吗?”

    墨倾怔了怔。

    江延三言两语解释了凌迟,让墨倾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愤怒。

    “当然,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和他都全身而退。”江延抓着她的手,将话说得云淡风轻,“我死了,这事就没人知道。”

    顿了半刻,墨倾扫了一圈周围满是敌意却不敢上前的人,冷冷地说:“他们想杀我们。”

    是的。

    这些人,不是想赶他们走。

    而是想要他们的命。

    江延又咳了一声,低声问她:“我怎么跟你说的?”

    墨倾先是有一瞬的疑惑,然后渐渐反应过来。

    她回答:“跑。”

    ……

    在墨倾这样强大的战斗力面前,与其说“跑”,倒不如说“走”。

    她带着江刻离开时,小镇居民们防备着、跟随着,却没一个敢上前。

    等他们走远了,离开了青桥镇,他们才朝墨倾和江延扔石子。

    墨倾扶着江延走过一条长长的山路。

    半山腰上,墨倾回了下头,看向青桥镇。

    那群人已经散了,偶有几个在镇上入口处停留,像是怕他们折回。

    墨倾说:“他们叫我怪物。”

    江延问:“你不高兴?”

    想了想,墨倾点点头。

    江延微微侧过身,面朝她,低声问:“你叫什么?”

    墨倾蹙眉,不明白。

    江延倏然一笑,素来倦怠懒散的少年,哪怕笑时都是漫不经心的,可此刻,他笑得很明朗,跟春日的阳光一样。

    他帮她回答:“墨倾。”

    墨倾怔怔地站着,过了会儿,颔首:“我叫墨倾。”

    江延忽然伸出手,手掌按在了墨倾的脑袋上。

    因他时不时给自己脑袋来一下,墨倾以为他又要打自己,下意识闭了闭眼。

    然而,他只是将手放到她头上。

    跟墨副官一样。

    “你叫墨倾,”江延唇角笑意更深,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字字顿顿地说,“跟我们一样,有名有姓,不是怪物。”

    墨倾盯着他看了会儿,摇头:“我跟你们不一样。”

    江延说:“一样。”

    “不一样。”

    墨倾倔强地说。

    “你很弱,”墨倾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很强。”

    “倔驴。”江延笑得有些无语,用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一样的。”

    墨倾仍是不解。

    江延说:“强和弱,是个体差异。区分群体的,是你的想法。”

    那时的墨倾,没听明白江延的话。

    直至后来……

    *

    墨倾从冗长的睡梦里醒来。

    外面依旧是昏沉沉的。

    天气没有好转的迹象,雨一阵一阵的,时而大时而小,河那边的水岸线又上升了,河面上是泥沙混合而成的黄色。

    墨倾洗漱完后,见到宋一源发来的消息,去隔壁敲了敲门。

    “你醒了?”

    来开门的是戈卜林。

    戈卜林揉着饿扁的胃,一见到墨倾,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总算来了。你要是再不起来,就会见到两具死尸。”

    “嗯?”墨倾偏了下头。

    宋一源拿了一件薄外套,走过来,解释:“等你请吃饭呢。”

    墨倾莫名:“我为什么要请你们吃饭?”

    戈卜林诧异:“不是吧,我们赚的钱,不都被你拿走了吗?连一顿饭都不请?”

    他们俩大早就起来了,花了几块钱解决了早餐,没吃饱,就等着墨倾起来后剥削她的钱包呢,谁曾想墨倾跟早先料到一样,一直没起来。

    墨倾实话实说:“钱没了。”

    戈卜林:“哈?”

    宋一源:“啊?”

    好几百呢!

    说没就没了?!

    墨倾说:“捐了。”

    戈卜林瞪大眼:“捐哪儿了?”

    宋一源穿上薄外套,把干净的口袋掏出来:“不能往我兜里捐?”

    “捐给流浪汉。”

    墨倾说完就走。

    戈卜林和宋一源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然后二人相继出了门,跟在墨倾身后。

    “你昨晚是去找那个流浪汉了?”戈卜林紧追几步,来到墨倾身边,“怎么样,从他身上套出消息来了吗?”

    “他真的睡在桥洞下?”宋一源倒是担忧起来,“这雨要再下几日,那桥都能被淹了。”

    “不能排除他的嫌疑。”墨倾顿了一下,又道,“准确来说,他算嫌疑人之一。”

    “真的?”

    戈卜林眼睛一亮,感觉看到了曙光。

    墨倾:“嗯。”

    嫌疑人之类的,不是当务之急……

    墨倾来到旅店门口,看了眼外面淅沥的雨。

    她偏头看向戈卜林:“饿了。”

    戈卜林立即捂紧自己口袋:“不多了。”

    墨倾说:“给小吴打电话。”

    “哈?”

    戈卜林不解。

    不是说饿了吗?

    是不吃饭了吗?

    “剧组想要线索,总得拿诚意来换。”墨倾不紧不慢地提醒道。

    戈卜林反应过来,一脸“不愧是你”的表情。

    宋一源心叹:熟练,太熟练了。白嫖这种事,墨倾肯定没少干。

    有了墨倾提醒,戈卜林当即掏出了手机,给剧组的小吴打了一通电话。

    剧组这两日放假,小吴正歇着呢,一接到戈卜林的电话,得知有“线索”了,当即大喜,主动问三人吃饭没有。

    得到戈卜林的“提点”后,机智的小吴将见面地点约在了饭馆。

    宋一源开着那辆小破车,载着墨倾和戈卜林,一起去了饭馆。

    在路上,墨倾跟宋一源、戈卜林讲了流浪汉·殷林和曹新盛的一些恩怨。

    “这么说的话,殷林有足够的动机咯?”戈卜林搓了搓脸,“但是,殷林如果真的神志不清的话,有可能做到不被发现吗?”

    “试一下就知道了。”墨倾轻描淡写地说。

    ……

    剧组小吴热情地请墨倾、戈卜林、宋一源吃了午饭。

    吃得不算丰盛,但绝对管饱。

    而,剧组小吴得到的线索,绝对不止这一顿饭钱。

    “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啊。”小吴吃惊得很,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宋一源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提醒:“这只是猜测。”

    戈卜林问:“是否要找曹编剧核实一下?”

    宋一源反问:“他能认?”

    “……”

    倒也是。

    戈卜林挠了挠头,没了话。

    “嘿嘿,”小吴搓了搓手,干笑道,“这种事不好声张,故事来源什么的,也不好证实,顶多证明曹编和流浪汉认识。”

    顿了下,小吴又说:“另外,曹编身体不适,应该很难出面。”

    “哦,听说昨天摔到腰了?”戈卜林想起这事,尔后有些疑惑,“我看他不严重啊。”

    “这个,”小吴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坐在一旁安静吃饭的墨倾,依旧保持沉默,一语不发。

    不说昨晚那一遭遇,给曹新盛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光是那一顿打,就足够他安静躺个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了。

    小吴问:“对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戈卜林四处看了眼,确定没人偷听,靠近了小吴一些,神秘兮兮道:“演一出戏。”

    “啊?”

    小吴不解。

    “一直在剧组捣乱的人,目的是什么?”戈卜林循循善诱。

    小吴顺着他的思维思考,狐疑地问:“中断拍摄?”

    “对咯!”戈卜林一拍手,赞赏了一句,尔后道,“所以,只要剧组继续拍摄,就不怕他不出现。”

    小吴舔了舔唇角:“剧组已经决定在拍摄时禁止任何外人进出了。而且,昨天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再放任下去,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那可不是小事。

    “所以需要演一出戏。”戈卜林笑了笑,眉眼一弯,笑得很有感染力,“找两个假的演员,假装剧组继续拍摄,等着那人上钩。”

    “那假的演员会不会有危险啊?”

    小吴还是挺有人文关怀的。

    拍戏的明星,需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当替身的演员,也需要保护啊。

    谁的命不是命?

    “放心。”戈卜林笑眯了眼,抬手打了个响指,尔后指了指一旁当干饭人的墨倾,“我们这位小姐姐,身手了得,反应敏捷,这点小危险小挑战,完全不在话下。”

    “……”

    小吴终于正眼打量着这个从见面起就没说一句话的女生。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只从墨倾脸上看到一个“美”字,没找到一丝半点“靠谱”的意思,心里不禁打鼓。

    ——能成吗?

    ——长成这样,当明星吃饭都行,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嗯?”

    被小吴盯了片刻,墨倾忽而一抬眼帘,两道锐利的视线顿时扫来。

    小吴不由得一个寒噤。

    “咳。”

    小吴立即收敛了猜测。

    他嘿嘿一笑,看了眼宋一源、戈卜林二人,随后问:“对手戏需要两个演员,墨小姐可以演女主,那男主呢,你们谁上?”

    宋一源:“……”

    戈卜林:“……”

    盯着他们俩看是几个意思!

    他们俩可是幕后工作者!

    气氛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然而,没一会儿,前台方向就传来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在这儿。”

第154章 百年前【11】墨倾一身红,惊艳全场

    “在这儿。”

    乍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众人抬手看去,只见一人站在前台,他身材挺拔,肩宽腰窄,衣着普通,气质闲散,可举手投足透出些矜贵气质。

    绝不是一眼可忽略的存在。

    戈卜林:“江画家!”

    宋一源:“江先生!”

    小吴茫然:“这位是?”

    “我叫江刻。”他走过来,在几人注视下,云淡风轻地自我介绍,“替身演员。”

    四人:“……”

    好家伙。

    戈卜林被噎到了。

    宋一源微睁着眼。

    墨倾喝了一口茶。

    唯有小吴,迅速反应过来,搓了下手后,笑脸相迎:“我想起来了,您是上次给我们送外卖的吧,听说您同意给男主演当替身了?”

    戈卜林和宋一源对视一眼。

    撒?

    送外卖?

    他们没听错吧?

    偏偏,江刻波澜不惊地颔首:“是我。”

    “真是你啊!”小吴立即从隔壁扯过来一张椅子,热情邀请,“来,坐。我们坐下聊。”

    桌子很小,就四张椅子,现在强行挤入一张,空间被占据,有点挤。

    小吴却不在意,招呼着服务员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江刻在墨倾身边坐下。

    墨倾有一瞬的停顿,然后重新拿起筷子,自顾自夹菜吃饭。

    至于宋一源和戈卜林,不自觉地靠近了一些,互相用眼神交流,奈何二人默契差了点,于是只能嘀嘀咕咕地交换信息。

    宋一源:“为什么叫他江画家?”

    戈卜林:“为什么他会叫江刻?”

    宋一源:“他就是去年收养墨倾的江刻。”

    戈卜林:“……”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个彻底。

    当初,他和墨倾、江刻在葛家村相遇,之后又组队去了神医村,从头到尾,他都把江刻当做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画家。

    谁料……

    这俩把他当傻子玩呢。

    戈卜林捂着自己心脏,以防自己过于暴躁而掀桌。

    末了。

    在宋一源的注视下,戈卜林一字一顿地说:“他就是我们在葛家村遇见的江画。”

    “……”

    宋一源愣了好一会儿。

    随后,想到江刻这又送外卖又当替身的,忽然就觉得正常了,抬手拍了拍戈卜林的肩膀。

    他说:“别说出去。”

    “哈?”

    戈卜林不解。

    宋一源说:“有钱人多少有点怪癖吧。”

    戈卜林:“……”

    还可以用这个来解释?!

    *

    墨倾和江刻假装演戏、引出幕后那个人的计划,很快就得到了导演的批准。

    导演积极配合,召集了半个剧组的人,安排他们晚上拍戏。

    并且表示晚上会亲自到场。

    可——

    当他见到墨倾和江刻二人时,神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你们俩……”

    导演端详着二人,欲言又止。

    这时,有个抱着电脑的女人走过来,推了下眼镜:“陆导,你要改的两场戏——”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定在了江刻和墨倾身上。

    然后,很明显地咽了口唾沫。

    被这二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墨倾稍有不快,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

    “没没没。”

    女人赶紧摇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

    “咳咳。”陈导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不好意思。”陈导说,“你们俩实在是跟我们剧本的男女主形象太像了,气质啊,身段啊,跟从剧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墨倾:“……”

    江刻:“……”

    可不是在说废话么。

    不就是以他俩为原型设定的?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

    “要不,你们俩真的试一下?”女人试探性地问一下。

    这话说到陈导心坎上了。

    他们对剧本是经过精心打磨的,非常宝贝。可选角的时候,很难找到两个符合完全角色的演员,最终只能将就一下。

    陈导甚至觉得,当初若见到墨倾、江刻,他肯定想都不想,直接定下这两个人。

    眼缘很重要。

    角色的形象一旦符合了,演技只要合格水平就行。

    而他作为导演,调教演员的演技,属于基本功。

    陈导看向江刻:“你叫江刻,是吧?”

    “嗯。”

    江刻淡淡应声。

    “既然你都答应做替身了,要不,今晚就试着真的拍几场戏,找一下感觉。”陈导跟江刻商量道。

    “随便。”

    江刻无所谓。

    “墨小姐,你可以配合他一下吗?”陈导又跟墨倾说,“晚上拍戏,肯定要做样子的,当然,报酬可以拿两份。”

    “可以。”

    一提到报酬,墨倾就不抗拒了。

    她喜欢聪明人。

    反正要拍,具体要拍什么,她都随意。

    江刻睇了她一眼。

    墨倾耸了一下肩。

    见到二人同意,陈导这边立即大喜。

    虽然就算拍摄,也无法用二人的正面镜头,但只要不是正面,都可以用啊。

    多多益善。

    ——何况,那两个主演,一个被吓得不敢拍了,一个拍戏时一堆事,他早就烦不胜烦了,换两个形象合适的,自娱自乐都好。

    “何编,你跟他们俩讲一下戏。”陈导叮嘱那女人。

    何编问:“哪几场啊?”

    陈导说:“你跟我来。”

    陈导朝江刻、墨倾说了句“稍等”,然后就拉着何编去了旁边。

    之后,他拿起厚厚的剧本,跟何编翻来覆去地找戏份。

    ……

    江刻和墨倾等了会儿,实在是无聊。

    “能听到吗?”江刻主动询问。

    墨倾眼皮一抬,说:“说把重点的戏都安排上,能拍几场是几场。”

    江刻哂笑:“还挺狡猾。”

    “给钱就行。”墨倾态度无所谓。

    江刻忽而一顿,想到墨倾昨天在车上同他说的话,不由得打量了墨倾几眼。

    ——她很缺钱吗?

    *

    等了约摸十分钟,何编终于抱着剧本过来了,笑容满面地将二人拉到一边,开始了漫长的“讲戏”之旅。

    得知曹新盛是个花架子后,墨倾对这个剧本,实际上是不抱希望的。

    但是,

    当何编讲述故事梗概时,墨倾却觉得有些意外。

    故事改编成分很大,“原版故事”占比很小,可是,故事框架和精彩程度,都在精细的设置之下,显得很有意思。

    一个女妖起初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活,后来,却为了家国天下牺牲自己的故事。

    墨倾单手支颐,皱眉,质疑道:“故事是曹新盛写的?”

    “啊?”

    何编推了下眼镜,一时间竟是有些局促。

    她一抬眼,发现江刻和墨倾都在看她,这二人的目光,看似很平静,可给人的压力感十足,令她不自觉心虚。

    “不是。”何编叹了口气。

    她实话实说:“也不是秘密了。曹编就挂个名而已,故事创意是他提供的。其余的,都是我们编剧团队创作的。”

    “没你们的署名。”墨倾翻了下剧本。

    “是。没办法,曹编名气大。”何编笑了笑,“我们这行就这样。”

    虽然很无奈,但不得不接受。

    何编对墨倾挺感兴趣的:“你是怎么察觉的?”

    “猜的。”墨倾轻描淡写地说,“曹新盛胸无点墨,配不上这故事。”

    “这……”

    何编愣怔了下。

    尔后,她掩唇轻笑:“你真有意思。”

    可能因为墨倾的“明察秋毫”,何编对墨倾的态度更上心了些,非常详细地讲了墨倾的戏份。

    结果倒是忽略了江刻。

    不过,江刻倒是无所谓。

    虽然替身这事是他答应的,但对于扮演江延这事,他可真是想起来就添堵。

    *

    天色将黑时,墨倾和江刻稍微改造了下形象。

    主要换一套衣服就行,妆发倒是不需怎么改变。

    墨倾稍微化了点妆,比江刻晚一些弄好造型。

    她从房车里走出来,想往宅院大门走,结果刚走几步,目光就顿在门口一人身上。

    门口挂着一个灯泡,灯光亮着。

    江刻站在门边。

    他穿着百年前的军装制服,外套的扣子解开两个,露出里面的深绿色衬衫,腰间一条皮带,两条腿秀长,脚下踩着一双皮靴,裤脚扎在里面。

    简单干练。

    衣服没有很干净。

    在戏里,角色是个“重伤逃亡”的状态,衣服稍显破旧,有缺口、有血迹、有脏污。

    可是,他挺拔的身姿和绝佳的气质,完全可以让人忽略这一点。

    墨倾停下来,微仰头,抬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又来了。

    那种被她注视着,自己却成了影子的感觉。

    江刻眉眼有一丝不快,但一闪即逝,他眉头挑了下,略有些玩世不恭:“你穿得是什么?”

    “很明显。”墨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嘴角微抽,“一块布。”

    是的。

    一块布。

    剧情里,女妖精本就不惧严寒,还把自己衣服全给了男主,自己就一件长衣长裤,非常单薄。

    但是,在一次“偷盗”中,她被发现了,逃窜中衣服被撕扯了一块,又沾了些脏污,所以她在跑过一户人家时,抢了人家晾在院子里的“床单”。

    这床单不够写实。

    正常来说,那个年代的床单,都是比较俗气的,要么就是打了补丁,要么就是有牡丹图案之类的。

    可是——

    墨倾身上的,是一块大红的布料,轻薄如绸缎,又做了点造型,穿在身上,露出了一侧香肩,腰间盈盈一握,长腿半掩着,一截布料长长的拖到身后。

    红的艳丽,却不俗气。

    她的黑发披散下来,与白皙的肌肤、鲜艳的红裙相称,笔直的长腿下,没有穿鞋,脚踝上绑了一串长链,有些松垮,可那抹妖艳、性感,却恰当好处。

    江刻看得眼尾有些烫意。

    他喉结滚动了两圈。

    墨倾却在克制着一些复杂思绪,没有关注江刻那些细微变化。

    她走向大门:“走吧。”

    裙摆是轻薄的,随着她的走动,在空中摆荡,那一抹红艳,如一团火,肆意燃烧,能烧着任何一双眼睛。

    “喂。”

    墨倾停了下来,看着一动不动的江刻。

    江刻倏然回过神。

    他克制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冲动,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些:“女士优先。”

    “跟上。”

    墨倾轻描淡写地说着,却端足了女王的架子。

    高高在上的。

    却不让人生厌。

    她进了门。

    江刻一侧首,目光落到她的背影上,久久难以转移。

    她像极了妖精。

    与剧本里的小妖不大一样。

    她是妖中之王。

    *

    无疑,披着一块布出现的墨倾,惊艳了整个剧组的人。

    一抹红色落到她身上,成了最恰当的点缀。

    她以一身女王范儿,完美地撑起了这一身红。

    “卧槽,我想给她跪下了。”

    “我也腿软。”

    “这气质过于女王了。”

    “这难道不是女妖精从剧本里走出来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一身,可不能让楚泱泱知道。”

    “原本觉得楚泱泱穿这一身红就很漂亮了,没想到……”

    “男主演那个替身也好帅啊!这俩站在一起,为什么这么般配!”

    “如果他们俩不是替身,而是真的演员,这场景,随便拍一张图,就够网友们磕半年的CP了。”

    “我已经开始磕了……”

    ……

    因为陈导决定正式拍替身戏,不是“演一演”而已,所以晚上召集了大半个剧组的人,除了主演外,该在的都在。

    他们集体被墨倾和江刻的造型惊艳到。

    这两个造型,都在另外两个主演身上出现过,甚至还拍过定妆照。

    光是那两个,因为比较符合角色,已经让观众很满意、很期待了。

    谁知道……

    忽然出现的两个替身,竟然将他们俩彻底秒杀!

    *

    宋一源和戈卜林在二楼做准备,忽然听到一楼的喧哗声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都走到栏杆附近旁观。

    结果,这一看,都惊住了。

    “……”

    “……”

    二人皆是沉默了半刻。

    好一会儿,戈卜林抬起手,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卧槽,过分惊艳了。”

    宋一源也愣住了:“这是墨倾?”

    妈诶。

    这就活脱脱一女妖精。

    怎么能是他那个拿市第一的优秀学生?!

    “拍个照。”戈卜林有点兴奋,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一楼那一抹红色,“机会难得,纪念一下。”

    宋一源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说:“发我一份。”

    他发誓。

    他不是想自己保留。

    就是单纯想分享给霍斯而已。

    “好嘞。”

    戈卜林应声。

    将镜头对准墨倾后,戈卜林一点一点放大,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

    然后——

    拍摄。

    戈卜林喜滋滋的,低头一看,想看看自己拍得如何。

    结果。

    一点开刚拍的照片,笑容顿时凝住。

第155章 百年前【12】难度升级,S级任务

    “看一眼。”宋一源推了下戈卜林。

    “……”

    戈卜林没动。

    “看一——”宋一源侧首看去,发现戈卜林神情肃穆,一时讶然,“怎么了?”

    戈卜林盯着手里的手机。

    宋一源怔了怔,尔后凑过去,发现照片上有大片的残影。

    “什么情况?”宋一源伸手去擦屏幕。

    残影还在。

    “不知道。”戈卜林咽了口唾沫,“好像是,我刚按快门时,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怎么可能。”宋一源感觉常规认知受到了冲击,“眼皮子底下,有人影走过,能留下残影?这速度得多快?”

    尔后,宋一源又问:“是谁啊?”

    戈卜林脸色微微发白:“我数了下人头,没有多余的。”

    宋一源悚然一惊。

    他一把拿过戈卜林的手机,又对着现场拍了一张照。

    这次画面是正常的。

    他对比两张照片,挨个数了一下人头,确实没有一个多的。

    “也就是说,这黑影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了?”宋一源将这个疑惑问出口,就立即否定道,“不可能,没人能做到。”

    戈卜林忽然想到什么,问:“墨倾是不是可以做到这速度?”

    “不知道啊。”

    宋一源心道:他可没领教过墨倾的身手,这种问题得问霍斯。

    宋一源问:“你见过一次?在哪儿见的?”

    “算了。”戈卜林忽然摇了下头,幽幽地说,“待会儿问问墨倾。可能真的是鬼呢。”

    “……”

    宋一源觉得有点冷。

    *

    第一场戏,是吊威亚的戏份。

    墨倾要拍一个抱着偷来的食物、从屋檐上飞下来的镜头。

    天幕漆黑,一袭红衣立于屋檐,夜风猎猎,吹得她裙摆飞扬,与夜色相称。

    江刻站在外面旁观。

    眼里只有那一抹红。

    在得到导演的指令后,墨倾一手抱着怀里的食物,气定神闲地往下一跃,动作轻盈而唯美,如绚烂的蝶舞,飘飘欲仙。

    她举手投足皆是淡然。

    赏心悦目得很。

    围在周围的人,见状,无不拍手称奇。

    “这真是她第一次吊威亚啊?”

    “说她是武打演员出身我都信。”

    “绝啊,太绝了!”

    “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司笙啊。说起来,司笙也是武打演员出道的。”

    ……

    众人议论纷纷。

    “可惜了!”

    陈导在显示器前一拍手,表情痛心疾首。

    “可惜什么?”旁边一副导演怔住,有些迷茫。

    这威压不是吊的挺好的吗?

    陈导恨恨地咬牙:“没早点发现他!”

    “……”

    副导演没说话。

    他也挺赞同的。

    只不过,有得必有失。

    楚泱泱虽然形象、气质差了些,但肯雕琢自己的演技,潜心研究人物角色,加之有国民度为基础,《冬日蝉》打一开始就有知名度。

    而墨倾嘛……

    用了她,那就没热度了。

    “拍完吩咐下去,墨倾拍摄这事,别让楚泱泱那丫头知道。”陈导叮嘱。

    副导演不解:“为什么?”

    陈导说:“那丫头报复心强,怕她惹事。”

    “……”

    还真是。

    副导演连连点头。

    陈导举起喇叭:“来,再拍几个镜头。”

    墨倾反复横跳,又到了屋檐上。

    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墨倾在跳下时,吊威亚的一根钢丝忽然断裂,失重感传来,吓得底下的人一阵惊呼,而墨倾只是神色一凝。

    她动作飞快地抽出缠在腰间的一根红绳,手一抬,红绳勾住了就近的一棵树,她一使劲,整个人朝那棵树挡了过去。

    在逼近那棵树时,她松开手中的红绳,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半蹲着起身。

    下一刻,她抬起头,狭长的眼里闪烁着冷冽的光。

    她视线扫视了一圈。

    入眼的,是混乱的人群,不少惊慌失措的,每个人的状态在她眼里如同定格,可最终,一个可疑的都没排查出来。

    “愣着做什么?”

    伴随着一阵不悦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掀起一阵风,然后落到了她肩上。

    墨倾这才收回目光。

    一件军装外套落到她肩上,遮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红布”,也遮了一些若隐若现隐忍浮想联翩的位置。

    江刻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抓住两边衣领,将其合拢,遮住了一切。

    他目光沉沉的。

    墨倾一顿,抬手拂开他:“有什么可疑人吗?”

    “没有。”

    江刻收了手,起身,尔后抬头一看,见到挂在树梢上的红绳。

    他问:“从那么高跳下来,你会受伤吗?”

    他还记得墨倾从二楼一跃而下的画面。

    “落地小心的话,不会。”墨倾往上看了一眼,目测了一下高度,轻描淡写地说,“来这么一出,是为了演戏。”

    以她的身体状况,只要不是高层,跳下来一般没问题。

    但是,对于剧组这群正常人而言,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是毫发无伤,那就是天大的问题了。

    “嗯。”

    江刻放了心。

    他抬手抓住红绳,其往下一扯,没扯下来。

    红绳缠在树枝上了。

    于是,江刻稍稍用力,红绳连带着树枝和树叶一起掉落。

    他拾起红绳另一端,把树枝拍掉,然后把红绳递给墨倾。

    墨倾接过,站起身,用红绳往腰上一绑:“宋一源和戈卜林呢?”

    江刻道:“去排查了。”

    墨倾“哦”了一声,皱眉,抓起那一根断裂的钢丝往回拉,找到断裂的根源。

    二人一看,神情皆是一凛。

    “不是提前做的手脚,”墨倾冷冷道,“钢丝是被刀砍断的。”

    好了。

    这下可以证实了。

    在背后搞一切小动作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可能用刀子在空中隔断钢丝。

    这力道,非常人能及。

    “墨倾,你没事吧!”

    在一阵骚乱过后,终于有人朝墨倾二人围了过来。

    墨倾道:“没事。”

    她将外套取下来,递给江刻。

    此刻的她,除了身上沾了些草屑和灰尘外,没有明显的伤痕。

    众人见罢,皆是松了口气。

    “好险。”

    “刚刚真是吓死了,钢丝怎么忽然就断了呢。”

    “明明让人再三检查了的,不该出现意外才是。”

    “墨倾你是不是练过啊?”

    ……

    墨倾没有回应他们。

    赤脚踩在地上,墨倾在周围寻觅一圈,拨开人群,径直走向宋一源和戈卜林。

    宋一源和戈卜林杵着,见她过来,你看我、我看你的,气氛颇为僵硬。

    “讲点有用的。”墨倾凉声道。

    “完全没发现异样。”戈卜林心虚极了,弱弱地将手机递给墨倾,“但我们有这个。”

    那是刚刚拍到残影的照片。

    墨倾见到残影后,微微凝眉。

    残影就是一道黑影,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兜帽,只能见到大致体型,压根就见不到人的脸。

    但是,据墨倾的观察,剧组的人里,根本就没有这般打扮的。

    ——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暗处?

    ——剧组人多,气息混杂,墨倾很难察觉到异样。

    “这好像不是普通人该有的速度哈。”戈卜林朝她挪了两步,小声提醒。

    “嗯。”

    墨倾颔首。

    “或许,”戈卜林抿了抿唇,用试探的目光打量墨倾,“你还有同类吗?”

    墨倾斜了他一眼。

    戈卜林轻咳一声,赶紧道:“猜猜,猜猜。”

    “不清楚。”

    墨倾将手机扔给了戈卜林。

    宋一源问:“你能做到吗?”

    墨倾颔首:“能。”

    戈卜林和宋一源对视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证明,他们这次遇到的人,起码是墨倾这个级别的。

    ——这踏马能是F级的任务?!

    ……

    这时,陈导也跑了过来。

    “墨倾,你没事吧?”陈导打量着墨倾。

    “没事。”

    “实在是太危险了。”陈导紧皱眉头,担忧得紧,“我们到处都安排了人,可一个鬼影都没见到,也没有外人进出。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安全要紧。”

    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将陈导吓到了。

    方才墨倾跳下来的高度,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现在已经要去叫救护车了。

    好在墨倾的身手不错,反应及时。

    不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墨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继续吧。”

    “哈?”

    陈导被她这不要命的态度惊呆了。

    墨倾轻描淡写道:“既然人在场,我们继续拍,他肯定还会出手。”

    陈导迟疑:“但你……”

    墨倾说:“我没问题。”

    陈导又看向江刻。

    墨倾不假思索地说:“我保护他,也没问题。”

    江刻闻声,睇了墨倾一眼,继而颔首:“嗯。”

    “那,行吧。”

    话虽这么说,但陈导心里一直在打鼓。

    *

    虽然有了这么一场性命攸关的意外,但墨倾拿起了“亡命徒那不死不休”的精神,在惶惶不安的剧组中开始了下一场戏。

    这一场戏也简单。

    女妖将食物偷回来,却见到敌军一狠角色找到了心上人,打算向心上人下狠手,于是她来了一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只需摆摆样子,拍几个镜头即可。

    但现在,因墨倾方才的表现,作为“敌军狠角色”的替身表示可以跟墨倾切磋一下,所以他们决定来真的。

    ……

    随着时间的推移,剧组气氛越来越紧张。

    在这个破宅子里,白天都是鬼气森森的,入了夜后,气氛更甚,分明是盛夏时节,这里的风却有一股寒意。

    一股恐慌的情绪在剧组里无声地蔓延。

    宋一源在等待时,给霍斯打了通电话,汇报了下现在的情况。

    说完后,宋一源深吸一口气,抱怨道:“这系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现在这情况,任务不可能是F级的。”

    “确实不是F级的。”霍斯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冷静。

    “什么?”

    宋一源不明所以。

    “我刚刚查了一下。”霍斯顿了一下,给了宋一源一个惊天噩耗,“它现在是S级。”

    “……”

    宋一源直接失声。

    霍斯略一沉默,说:“你们四个都没什么经验,回来吧。我让三队过去。”

    “四个?”

    宋一源不知道霍斯怎么就将江刻拉上了。

    不过,这时他也顾不得其他,只道:“玄。”

    “怎么?”

    “我们部长,脾气一向倔。”宋一源目光瞥向人群中那一抹红影,“想让她放弃,几乎没可能。”

    霍斯冷声道:“这已经超出你们的能力范围了。”

    宋一源提醒:“没超出她的。”

    “……”

    霍斯一时无言。

    墨倾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

    说墨倾要让整个小镇覆灭,霍斯都不意外。

    但是,霍斯担心其他人——对于行动队的任务而言,他们的经验几乎可忽略不计,碰上“S级”的任务,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担心。

    “等你们今晚的消息。”霍斯犹豫了下,说,“一旦出现人员受伤,或是不可抗的情况,你们必须返回。”

    “行吧。”

    宋一源应了一声。

    在被霍斯再三叮嘱后,宋一源总算将电话挂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戈卜林立即问:“霍斯怎么说?”

    宋一源说:“评级变了,从F级到S级。”

    “……”

    戈卜林表情登时凝固。

    S级!

    他至今没见到过S级的任务!

    “坚持一下。”宋一源沉重地拍了拍戈卜林的肩,“就当长见识了。”

    戈卜林问:“你参加过S级的任务吗?”

    宋一源颔首:“嗯。”

    戈卜林虚心请教:“有什么经验吗?”

    “我啊……”宋一源拖长了声音,“很遗憾,我参加的,是医疗部的S级,以技术为主,跟行动队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

    戈卜林:“……”好吧。

    “但据我所知,行动队能被评为S级的,可以当做是见鬼了。”宋一源幽幽地补充。

    “……”

    戈卜林背脊一寒。

    ……

    院子里,墨倾手持着一把砍刀,鲜血沾在刀刃上,将她身上的红衣染得更为深沉。

    在她面前的人,奄奄一息。

    她眼里没一丝感情。

    手起刀落间,忽的,一人从身后抱住了她,抓住了她握刀的手。

    那只手宽厚温暖,掌心有些粗糙。

    腰间手臂的力道一紧。

    墨倾跌入一个怀抱里。

    墨倾回过头,见到江刻的脸,眼里的冰冷淡去一些。

    她说:“他要杀你。”

    江刻张了张口,失声,脑袋忽而一阵剧痛。

    这场景……

    似曾相识。

第156章 百年前【13】墨倾:你想跟我保持距离吗?

    原词是:他欲杀我,我理应杀他。他必死,但是,不该由你动手。

    然而,江刻开口却说:“你在掌控生死时,立场是什么?”

    墨倾悚然一惊。

    砍刀向下,她攥在手心,却揪住了江刻衣领,凝眉问:“你说什么?”

    被墨倾一晃,江刻脑袋的剧痛缓和了些,他似从幻境中脱身而出,摇了下头,清醒了点,他抿唇,皱起眉。

    “我问——”

    墨倾欲要逼问。

    突地,上方传来什么动静,墨倾视线往上一抬,想都没想,就抓住了江刻的肩往后一推,尔后一个起身回旋踢,踢中了掉落的物品。

    “砰!”

    笔直落下的花瓶,在墨倾那一脚后转移方向,砸在了空旷的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她反应速度过快。

    待到花瓶落地,都没几个人反应过来。

    “啊——”

    大堂内传来一声尖叫声,尖锐又惊慌,引得诸多注意。

    这时,只见一道红影闪过,掀起了一阵风,在众人诧异之际,墨倾已经进了屋。

    光线不够充盈,在破旧的大堂里,无数老鼠在移动,上蹿下跳的,看得人头皮发麻,无论谁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不轻。

    “楼上!”

    紧随而至的宋一源喊了一声。

    楼上一抹黑影闪过。

    他话音落,墨倾已经踩着堆在中间的杂物一路向上,尔后起身一跳,直接跳到了二楼栏杆上。

    她没停留,径直朝黑影逃窜方向追去。

    这时,戈卜林冲到宋一源身边,却被满地的老鼠吓到,难以克服心理压力往上冲。

    但——

    又一道身影上了楼。

    宋一源和戈卜林定睛看去。

    是江刻。

    “江先生真乃英雄豪杰。”被老鼠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戈卜林,怔怔地看着江刻背影,感慨了一句。

    宋一源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发什么愣,追。”

    戈卜林问:“往哪儿追?”

    宋一源拽着戈卜林转身:“从外面走。”

    于是,四人各自展开行动。

    剧组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们,心理素质可没他们那么强大,先是被“两个替身险些被花瓶砸死”的事惊得腿发软,现在又见到四处作恶的老鼠,只觉得身处噩梦之中。

    有人实在遭不住冲击,直接跑院子里吐去了。

    “你给我下来!”杜剧务黑着脸,看着直接跳到自己身上的小吴,怒斥一声。

    “杜、杜哥……”

    小吴吓得脸色发白,声音直哆嗦。

    他惊慌地说:“搞这一通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

    鬼才知道!

    ……

    墨倾跳上了屋檐。

    镇上的建筑都是低矮的房屋,密集排列,紧挨着,屋檐连着屋檐。

    她余光瞥见从前面屋檐跳下的黑影。

    当即,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追上去,身影轻盈如蝶,清凉的夜风拂过,荡起了她的裙摆,在这小镇的夜晚,惊艳了每一双眼。

    还未歇息的几户人家,在无意间仰头,见到了那一抹红影,都以为是幻觉。

    天仙下凡?

    *

    墨倾一路追到河附近。

    白天又下了一场雨,河岸线似乎又上涨了,河水汹涌着,如野兽叫嚣,吞没着泥沙和黄土,席卷着河岸的一切。

    那道黑影往堤坝逃时,墨倾从天而降。

    在落到黑影前的一瞬,墨倾一个扫腿踢过去,直接踹中了对方的脑袋,黑影被撞得摇晃了一下,可出奇地稳住了身体。

    墨倾眼里掠过一抹诧异。

    这一脚下去,常人起码得昏一天。

    直接丧失战斗能力。

    然而,这人却比想象中的顽强。

    眼一眯,墨倾没有停顿,持续朝人发动攻击。

    这人身体硬如钢铁,皮糙肉厚,抵抗力极强,但他只会抵挡和用蛮力,打架毫无章法,明显没有经过训练。

    不一会儿,墨倾就通过攻击他的要害,最后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人踹倒在地。

    他重重落下。

    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是一条小道,没有路灯,只有尽头亮了一盏灯,光线暗得很。

    墨倾朝那人走过去,结果在近身时,那人竟是抓起一把泥沙朝墨倾扔了过来,趁着墨倾偏头之际,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扭头就跑。

    墨倾嘶了一声。

    ——看身形挺普通的,这人血怎么这么厚。

    墨倾欲要追,但下一刻,小巷的黑暗处,忽而有黑影动了下。

    紧接着,墨倾就见那人举起一块板砖,趁人慌乱于他跟前逃跑之际,他一块板砖就朝人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这一搬砖,着实是狠。

    普通人能直接嗝屁。

    这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墨倾将手搭在后颈,活动了下脖颈,尔后缓步走过去。

    藏在暗处偷袭的人出现在眼帘,墨倾定睛扫去,见到了江刻云淡风轻的一张脸。

    视线往下,墨倾看着他手里的搬砖。

    江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随后,很淡定地将板砖一扔,极其随意地拍了拍手,就像是方才一起都没发生一样。

    他坦荡得跟“偷袭”二字毫无干系。

    “你怎么跟上来的?”墨倾打量着他,狐疑地问。

    江刻回:“抄小道。”

    “哦。”

    墨倾微微颔首。

    她在倒地那人身边半蹲下来,抬手抓住那人的肩,一提,将其翻过来。

    与此同时,江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一道光束落到那人脸上。

    见到那人长相时,墨倾和江刻皆是一愣。

    是殷林。

    憨厚老实的脸,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藏在了一顶破旧鸭舌帽里。

    脑袋挨了墨倾一脚,江刻一板砖,他的头破了,有血渗透出来,湿了脖颈和耳侧。

    “真是他。”江刻凝眉道。

    “不一定。”墨倾端详半刻,摇了摇头,“戈卜林拍到的那张图里,虽然是个虚影,但穿着打扮、体型,都跟他有差距。”

    江刻揣测:“你的意思是……”

    “两个。”

    墨倾肯定了他的猜测。

    江刻表情有微妙变化。

    没有多言,江刻走到殷林另一边,在他身边蹲下,尔后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颈侧。

    他道:“活着。”

    墨倾道:“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江刻说:“你给他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墨倾略有不爽。

    ——指挥谁呢?

    但是,不等墨倾说什么,江刻就起了身,掏出手机走向一边了。

    他给剧组的杜剧务打了一通电话,通知他们剧组那边可能还藏着一个人,让剧组赶紧收工离开,不要耽搁。

    墨倾摘掉殷林的鸭舌帽,低头检查殷林的伤势。

    待到江刻打完电话,她忽然问:“你有宋一源电话吗?”

    江刻答:“知道。”

    他说“知道”,而不是“有”。

    知道宋一源电话,是因为宋一源是墨倾班主任,江刻在家长会上,记下过宋一源的联系方式。

    但是,他手机卡是全新的,没有存几个号码。

    自然没有宋一源的。

    他按照记忆,给宋一源拨电话,但迟迟没人接。

    “没人接?”

    墨倾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布料撕扯声传来。

    江刻循声看去,尔后目光一顿,喉结滑动。

    一身红衣的墨倾半蹲着,此刻正扯着裙摆一角,扯下了一段长长的红布,尔后俯身给殷林包扎脑袋的伤口。

    因为“妖精”的设定,她没有穿鞋子。

    方才忙着追人,她也没空穿鞋,仍旧光着脚。

    因扯掉一段红布,脚露了出来,她的脚型很漂亮,白皙玲珑,清瘦的脚踝于链条相称,有种难以描述的性感。

    勾着人。

    剧组的造型师很绝,一块布,简单用一根红绳、几根回形针,就成就了一抹绝色。

    该遮的遮,不露分毫。

    但是,适当露出的半抹香肩、长腿、脚踝,无不吸引着人的注意。

    墨倾将红布绑好,久久没听到江刻回应,忽而抬头看去。

    她问:“哑巴了?”

    江刻视线这才稍稍一收。

    他“嗯”了声,回应:“没人接。”

    “算了。”墨倾拍拍手,站起身,指着殷林,“他怎么办?”

    江刻微怔:“这就处理好了?”

    墨倾反问:“不然呢?”

    江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你不是医圣吗?”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墨倾莫名其妙,“我包扎手法应该很标准。”

    “……”

    江刻抬手摁了摁太阳穴。

    包扎手法没问题,很专业。

    但是,墨倾处理伤势的手法过于粗暴,换做任何一个实习护士,处理得都会比墨倾的漂亮。

    虽然墨倾在医术上有很多高光时刻,但是对于墨倾“医圣”这一头衔,江刻总是持保留态度的。

    “处理得,”在墨倾的注视下,江刻琢磨了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词,“很敷衍。”

    “不错了。”墨倾哂然一笑,“我可是军医。”

    “什么?”

    江刻没能明白。

    “这种小伤,我一般不处理。”墨倾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殷林,轻描淡写地说,“浪费时间。”

    江刻:“……”

    是他忽略了环境问题。

    不知怎的,江刻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极轻地叹息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他指了指殷林:“先把他带回去吧。”

    墨倾目光落到汹涌的河流上,狐疑:“桥洞?”

    今晚再下一场雨,殷林的小木屋或许不会被冲走,但大概也得淹了。

    江刻说:“我住的旅馆。”

    墨倾愕然:“你住旅馆?”

    “不然呢?”江刻反问,注意到墨倾细微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唇角一勾,“你以为,我会住他的木屋?”

    “……”

    墨倾沉默。

    不回答,就是默认。

    她就是这么想的。

    江刻走向殷林,解释说:“不会,睡不下。”

    他弯腰将殷林扶起来。

    殷林身形算不上魁梧,但仍是有些重量的,相较之下,江刻身形偏于清瘦,看似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但是,江刻很轻易地将殷林扶了起来。

    *

    为了方便来回桥洞,江刻选的旅馆就在旁边,只是环境比墨倾他们的比,更要差一些。

    但是,跟桥洞比,算天堂了。

    江刻订的是双人间,正好多了个床位,够殷林躺的。

    把脏兮兮的殷林搬到床上,江刻去洗了个手,一出来,就见到墨倾一手拿着小瓷瓶,另一手捏着一颗药丸,正往殷林嘴里送。

    江刻见状,没有拦着。

    他只问:“你给他吃的什么?”

    墨倾晃了晃手中小瓷瓶,弯唇:“毒药。”

    江刻笑了下。

    “给他疗伤的,有催眠效果,他不会半夜醒来。”墨倾解释了一句。

    江刻并不意外。

    但是,下一瞬,江刻打量了眼墨倾的穿着,顿时意识到什么。

    “这药瓶,你藏在哪儿?”江刻问。

    墨倾身上,就没一个兜儿。

    小药瓶又不是暗器,没那么好藏,她收在哪儿?

    墨倾挑眉,手一抛,将药瓶扔给江刻。

    她身形笔挺,笑得散漫,声音懒洋洋的:“藏你兜里啊。”

    江刻抬手捞住了药瓶。

    尔后,他伸手摸向外套口袋,发现还有一个小瓷瓶,以及一包针灸针。

    ——她什么时候放的?

    墨倾欣赏着他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问:“惊喜吗?”

    江刻:“……”并不。

    “我寻思着用得上,顺手放你兜里的。”墨倾绕过床尾,朝江刻走来,身形窈窕,“哦,另一瓶药,是给你治头疼的。”

    她来到江刻跟前:“最近头疼情况怎么样?”

    江刻答:“还好。”

    “哦。”

    在江刻的注视下,墨倾落落大方地将手伸进他的衣兜。

    两件衣服,里面是衬衫,很薄,她的手滑入衣兜时,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体温,指腹隔着两层布料,贴着他的腰擦拭而过。

    在她的手指捏住针包时,江刻捏住了她的手腕。

    江刻眼一眯,慵懒散漫退了些,眼神捎带了些锋芒。

    他的目光有温度,赤裸裸的,不加遮眼地扫向墨倾眉眼。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字字顿顿叮嘱:“你要不想惹是非,就跟我保持距离。”

    墨倾没动。

    没去拿针灸针了,也没挣脱开她的手。

    她就站在江刻的身前,单薄的布料,无法遮住她的体温。

    “你呢?”

    墨倾望着江刻的眼睛。

    她轻笑,笑得是那么勾人又随意。

    “想跟我保持距离吗?”

    她这么问,语调漫不经心。

第157章 百年前【14】江刻:我是江延给你的礼物

    “想跟我保持距离吗?”

    她这么问,语调漫不经心。

    这个女人如同魔鬼,三言两语,轻易将人拿捏,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江刻眼睑低垂,半遮着眸,情绪却难掩。

    他举起墨倾的手,用了些狠劲,虎口卡着她的手腕。

    他低头,微微靠近她,嗓音微哑,一字一顿:“别耍着我玩。”

    “疼啊。”墨倾轻皱眉。

    嘴上喊疼,声音却平静。

    江刻冷嗤一声,将她的手腕松开:“我以为你不会疼。”

    墨倾眼眸一垂,随后又抬起来,淡淡说:“我是能被杀死的。”

    江刻手垂落,手指蜷缩着,握成拳。

    手背上青筋突显,一根一根的,密集交错。

    明知她是故意的,可心情还是被带跑,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抿唇,不做声,冷着一张脸,从兜里将针包掏出来,递给墨倾。

    墨倾揉捏着手腕,瞧见他的动作,松开手腕,把针灸针接过来,说:“我打算去一趟现场,你一起吧。我正好有点事想问你。”

    江刻语气僵硬:“不去。”

    墨倾走出一步,闻声,又倒退回来,停在他跟前。

    她眯眼:“不去?”

    江刻坚定道:“不去。”

    忽而一笑,墨倾手指勾住他的衣领,整理了下,继而手指往旁一滑,拍了拍他的肩。

    她说:“我在楼下等你。”

    江刻皱起眉:“你这人……”

    “听不到。”

    墨倾截断他的话,一摆手,直接离开了。

    江刻回过头,眼里映着她的背影,缓缓吸了口气。

    他好像被她吃得死死的。

    *

    墨倾在楼下等了三分钟。

    没等到江刻。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从路边走过,余光瞥见站在路灯下的红裙少女,浑浊的眼里顿时生出些欲望来,他径直朝墨倾走来。

    墨倾瞧见了,冷眼一瞥,没搭理。

    醉汉端详着墨倾,醉醺醺的,视线却赤裸裸。

    他嘿嘿一笑,伸手就去揽墨倾的肩:“多少钱一晚?”

    他的手没碰到墨倾肩膀。

    因为,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醉汉感觉手被桎梏,欲要挣脱,却无法动弹分毫。

    他骂了一句,抬眼去看捣乱之人,却对上一双充斥着冷意和危险的眸子,被那视线一盯,他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打了个冷颤。

    江刻将他往前一推,冷声道:“滚开。”

    醉汉往后倒退两步,踉跄了一下。

    搁在平时,遇上这么个硬茬儿,醉汉早就溜了。

    不巧的是,他今儿个喝了酒。

    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

    鬼使神差的,他并未识趣离开,而是壮起胆子,又上前一步。

    “你女人啊?”醉汉用很袒露的眼神打量着墨倾,嘴里发出啧啧声响,评价,“穿得这么骚,肯定不是啥——”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江刻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他整个人弹飞出去,落到地上后挣扎了下,没再爬起来。

    解决掉这人,江刻眉头轻拧着,略有不快地看向淡定看戏的墨倾。

    “你挺能忍啊。”

    江刻出声,在一股怒火的趋势下,难免有些奚落口吻。

    墨倾瞧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不是有你么。”

    江刻咬着后槽牙:“你——”

    墨倾悠然问:“咋样?”

    “……”

    江刻把话咽下去。

    “走吧。”墨倾赤脚踩在马路上,抬起手臂折叠在脑后,随后又舒展开,“再耽误下去,天都要亮了。”

    “等等。”

    江刻叫住她。

    墨倾停下来,转过身,疑惑看他。

    意思是:还得闹脾气?

    江刻看出她眼里的质疑,心情一阵不快,但随后,他又忍下来,将手中一双拖鞋递过去。

    他道:“穿上。”

    墨倾瞥了一眼,果断拒绝:“不穿。”

    江刻蹙眉:“不是会疼么?”

    “是啊。”墨倾颔首,然后给出理由,“但这鞋太丑了。”

    这是一双酒店拖鞋。

    黑色的,很大码,是洗澡时穿的。

    丑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

    “有什么问题?”江刻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墨倾顿了两秒,看着他,用很清晰地发音重复了一个字:“丑。”

    江刻总算明白了:“配不上你?”

    “对。”

    墨倾坦白承认。

    江刻一哽,觉得她还挺事儿的,将拖鞋扔她脚边:“将就一下。”

    墨倾很果断:“不行。”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江刻也放弃了跟她商量,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

    墨倾正纳闷呢,就见江刻于她跟前蹲下。

    他一手捡起一只鞋,然后伸手握住墨倾的脚腕。

    这一瞬,二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墨倾的脚一直暴露在外,皮肤是凉的,但江刻的手是温暖宽厚的,覆上来时,一股暖意传递过来,自下而上。

    墨倾身形僵了僵。

    江刻顿了一秒,但还是拿起她的脚,把那只奇丑无比的拖鞋给她套上。

    他看到她的脚,脚趾圆润漂亮,指甲修剪整齐,肤色白得均匀,衬着姣好的脚型,颇有一种艺术感的味道。

    可惜。

    踩了一脚的泥。

    很快,江刻又拿起墨倾左脚,把剩下那一只拖鞋套上。

    他一起身,见墨倾低头瞅着脚上的拖鞋,两道眉毛紧拧着,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拖鞋给踹掉。

    “挺好看的。”江刻违心地说了句。

    “呵。”

    墨倾冷笑了下。

    很明显,墨倾最起码的审美,还是有的。

    江刻轻咳一声,把话题转移:“你想问我什么?”

    原本还在计较拖鞋的墨倾,听到他这一句问话,稍一犹豫,将这事抛在脑后。

    强行让自己忽略脚上的拖鞋,墨倾缓步走在马路上。

    她开口:“那句话。”

    江刻问:“哪句话?”

    问完,他反应过来。

    同时,墨倾道:“你在掌控生死时,立场是什么?”

    江刻心一沉,状似无意地接话:“怎么?”

    墨倾问:“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江刻想到忽然涌现在脑海的记忆,又想到她在旅店房间里的表现。

    一股凉意在心底蔓延,很快就扩散至全身。

    江刻的眉眼也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对他是我,还存有期待?”

    墨倾不答,只说:“你回答我的问题。”

    江刻沉声道:“你先回答我。”

    墨倾沉默须臾,她抬眼看向前方,拖着宽大的拖鞋往前走,语气淡淡的:“没有。”

    “……”

    江刻跟在她身后,没说话。

    她说没有。

    非常简单干脆。

    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又不像那么回事。

    “我说了,你又不信。”墨倾不疾不徐地说着,忽然回过身,面朝他,倒退着走,她极轻地笑了下,“我打听一下,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啊?”

    “……”

    江刻还是第一次见到骂他骂得如此直接的。

    毫无说话的艺术。

    江刻没跟她计较这个,稍一沉吟,便问:“那句话,是他跟你说的?”

    “嗯。”

    “那一幕,也确实发生过?”

    “嗯。”

    墨倾坦白承认。

    虽然编剧是误打误撞,台词和事件都不一样,但类似的事情,确实在她和江延身上发生过。

    那是离开青桥镇以后的事了。

    在战场之外,她遇上一个歹徒,对方想要他们的命,于是,她就想要对方的命。

    但是,被江延阻止了。

    墨倾说:“他说我傲慢。”

    “傲慢?”

    江刻隐约有点记忆。

    但是,想不来具体的。

    “随意掌控生命,是对生命的傲慢。”墨倾道,“以个人的角度去杀人,跟暴徒没什么区别。”

    江刻不置可否。

    他知道墨倾手上沾过血。

    但是,他现在又知道,墨倾手上的血,没有一个枉死的。

    虽然江刻打心底对江延很抵触。

    ——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不过,江延的观点,他是认同的。

    “江延,”江刻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后,第一时间望向墨倾的眼睛,“他是怎样一个人?”

    墨倾倒退着踩到一块大石头,她踮起脚尖,又往后退一步,从石头上下来。

    她动作轻盈,身姿妙曼,裙摆轻扬。

    她转过身,手一张开,一侧宽大的袖摆撩开,灯光穿透薄纱,在地上留下一道浅薄的红影。

    手又垂落下来,墨倾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清,看不透。”

    江刻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跟随着她的身影。

    她身上似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的注意。

    “怎么说?”

    江刻缓缓问。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墨倾眼睑轻抬,不再因提及江延而避讳,坦坦荡荡地说,“包括我。”

    江刻有些意外。

    “他少年时期,性子挺有趣的,很好相处,爱开玩笑,爱逗人玩。再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墨倾想了下,“可能肩上的责任不一样吧。”

    “你不是他的……”

    江刻话语一顿,没有把话说完。

    这么亲密的关系,也说不清一个人?

    “嗯。”墨倾道,“他把我留在身边,迎合我的喜好。我后知后觉,等有一天,忽然发现,他连饭菜的口味,都跟我一模一样。”

    “……”

    江刻站住。

    墨倾斜了他一眼,笑问:“你说,我怀疑你是他,是不是很有道理?”

    “……”

    江刻不语。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原来那些巧合……

    都不仅仅是巧合。

    “不过,”墨倾分析道,“连菜单顺序都一样,就有些刻意了。”

    江刻停顿半晌,然后,沉沉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墨倾侧首,接过话:“什么?”

    江刻唇线紧绷成一道线,良久,才将那个他不想承认的猜测说出口:“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他留给你的礼物。”

    墨倾怔住。

    她望着江刻,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就是他想结壳重生了。”江刻反问,“不然,你还有什么解释?”

    “……”

    这一次,轮到墨倾沉默了。

    江刻又问:“我为什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口味跟他一模一样,为什么总会让你想到他?”

    墨倾抿唇。

    江刻继续说:“我过往的记忆,都是假的。我的存在,我的一切,本该由我掌控,但实际上,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了,看似是我在做自主选择,但实际上是必然的选择。”

    就像他在给陈嫂菜单的时候,不会想到,在两年后,会出现一个少女,能给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菜单。

    他甚至觉得……

    他对墨倾的在意,也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墨倾沉吟半刻,忽然说:“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江刻凝眉。

    墨倾洒脱道:“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给你一个自由的人生。”

    以她对江延的了解……

    无论是借江刻重生,还是为了她、特地塑造了江刻,江延只要有能耐,都会去做。

    但是,她轻描淡写地给了江刻许诺。

    她不需要一个替身。

    她往前走。

    江刻在短暂的失神后,看着墨倾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

    接下来一段路,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不再提及跟江延相关的一切。

    他们来到宅院前面。

    剧组已经走了,连设备都搬空了。

    二人的衣服还留在房车上,眼下房车已经开走了,他们只能继续穿着戏服。

    这一趟走进宅院里,像极了回到了百年前。

    “你查二楼,我看一下一楼。”进了院子,墨倾嘱咐江刻。

    江刻颔首。

    他们兵分两路。

    墨倾先是在院子里检查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然后,她进了大堂。

    刚一踏进去,就听到“吱吱”的声音,她眉一凝,指间夹住一枚银针,抬手扔了过去,银针在黑暗中穿透仓皇行动的老鼠的脑袋。

    老鼠一秒毙命。

    墨倾走了过去。

    她先是收起扎在墙上的银针,用布擦拭干净,收好,然后才来到老鼠面前。

    她揪着老鼠的尾巴,将其拎起来。

    半斤。

    “老鼠身上有什么问题?”江刻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手机照明。

    墨倾拎着老鼠尾巴,晃了晃,很实在地说:“可以吃一顿。”

    “……”

    江刻的表情一秒就绿了。

    见到他的表情,墨倾耸了下肩,将老鼠扔到一边,继而问:“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二楼有花瓶,应该是现成的。没难度。”江刻目光在死老鼠上停顿一秒,“这么多老鼠,不好抓。”

    “药晕就行,只要有时间,完全能做到。”墨倾拍了拍手,“可以问一问,殷林平时除了捡垃圾和发疯,还在干什么。”

    “嗯。”

    江刻点头。

    墨倾想伸手去拿手机,发现手机也落到车上了。

    她一顿,然后问:“宋一源有回电话吗?”

    “……”江刻沉默了下,道,“没有。”

第158章 百年前【15】神秘第二人,戈卜林受刺激

    “宋一源有回电话吗?”

    “……”江刻沉默了下,道,“没有。”

    二人对视了一眼。

    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宋一源和戈卜林不可能跟剧组离开,大概率是跟着一起追的。

    ——那么,他们俩如果没有追上,有没有可能,是遇上了第二人?

    江刻立即掏出手机,继续给宋一源打电话。

    片刻后,江刻锁眉,跟墨倾说:“关机。”

    墨倾稍作犹豫,朝江刻伸出手:“手机给我。”

    倒也没迟疑,江刻将手机扔给她。

    墨倾迅速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下,传来沈祈困倦的声音:“哪位?”

    墨倾:“我。”

    “什么事?”沈祈一下就清醒了。

    “帮我定位一下戈卜林的手机。”

    那边传来窸窣声,应该是沈祈起床了。

    不一会儿,工具人·沈祈打了个哈欠,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定。”

    “哦。”

    沈祈应了一声后,就沉默了。

    过了会儿,沈祈给墨倾报了个地址:“只能确定大致位置。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确定。”

    墨倾说完,就挂了电话。

    连让沈祈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将手机还给江刻,墨倾重复了沈祈说的地址,然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宽大的拖鞋吧嗒吧嗒响,着实成了累赘,墨倾略一犹豫,将拖鞋拖了,扔到一边。

    江刻一拧眉。

    然而,未等他开口,墨倾就进了宅院。

    江刻瞥了眼地上那双散乱的拖鞋,尔后,跟上了墨倾。

    *

    沈祈给的定位,是在出镇的方向。

    越往这边走,越是荒无人烟。

    连路灯也无。

    这一路上,江刻不知怎么弄到了两个手电筒,将其中一个抛给墨倾。

    “找打斗痕迹。”江刻叮嘱。

    墨倾“嗯”了一声。

    又沿着走了一段路,两边都是田地,有稻田和菜地,稻苗绿油油的,生长得格外茂盛。

    二人沿着路两侧,一左一右走着。

    忽的,江刻的声音再次传来:“这边。”

    墨倾回首一看,举起手电筒,光线一打,落到江刻附近。

    那里有一只鞋。

    是戈卜林的。

    墨倾站直身,手电筒扫了一圈,将视野拉远了一些,尔后,她烦躁地皱了皱眉,抬眸一扫前方的电线杆,直接往前一跃,脚踩在电线杆上。

    江刻没等到墨倾的动静,有些疑惑地回头,赫然见到墨倾以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一路踩着电线杆上了顶端。

    江刻:“……”

    他抬手摁了下眉心,仰起头,见到墨倾赤脚踩在电线杆上,红衣飘飘。

    有点鬼魅的既视感。

    “那里。”

    在高处张望的墨倾,忽然将手电筒光束往田地里一指。

    江刻抬眼一看,确认了下位置,回应:“嗯。”

    下一秒,他见到墨倾往下一跳,灵巧落地。

    甚至都无需缓冲。

    江刻:“……”暂时把科学埋了吧。

    江刻都懒得吐槽了,打着手电筒,径直前往墨倾先前标记的田地。

    地里种植的是玉米,一到田埂附近,就见到大片倒地的玉米杆,江刻往里走了一两米,就见到倒在地上的身影。

    “这里一个。”江刻出声,尔后,看了眼那人的穿着,“戈卜林。”

    很快,隔壁田地里传来了墨倾的声音:“宋一源在这里。”

    江刻问:“活着吗?”

    墨倾答:“活着。”

    江刻走近了,试了下戈卜林的鼻息:“我这个也活着。”

    在相邻的两片田地里,墨倾和江刻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话,无比冷静。

    几分钟后,二人一人拎了一个,把戈卜林和宋一源放到马路边。

    “都是一击即晕,没受到什么伤害。”墨倾把宋一源放下后,又掏出一个摔坏的手机,“他的手机坏了。”

    “对方不想伤人?”江刻顿了下,有些疑惑。

    “已知,最起码两个人。一个只是想吓唬一下剧组,不想伤人性命。另一个就没什么顾虑了,手段狠厉。”墨倾分析,继而问江刻,“你觉得殷林是前者?”

    江刻回:“虽然没证据,但殷林如果当初理智全无,应当不会向我们下死手。”

    晚上拍戏,他们遇到三件事。

    一、墨倾的吊威亚的钢丝断裂。若换做普通人,大概当场毙命。

    二、他们俩头顶掉下来个花瓶。同样的,若被正中,也会毙命。

    三、无数的老鼠逃窜,虽然可怖,但老鼠除了病菌和鼠疫隐患,不会置人于死地。

    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但是,不代表出自同一人之手。

    墨倾停顿须臾,没兀自分析下去,而是说:“先弄醒他们。”

    江刻颔首。

    江刻扫了眼戈卜林,想要掐戈卜林人中,可是,还没动作,就见墨倾抽出了一枚银针,在二人身上各自扎了一针。

    “啊——”

    “疼——”

    一瞬间,宋一源和戈卜林跟诈尸似的,直接从地上弹坐起来。

    听到各自的声音,宋一源和戈卜林扭头,互相对视。

    宋一源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戈卜林惊魂未定,继续喊:“鬼啊啊啊啊——”

    墨倾嘶了一声,揉了揉被炸聋的耳朵,捏着银针,想再给戈卜林来一针。

    但是,她刚将手举起来,戈卜林就感觉到危机,敏锐的第六感,让戈卜林声音止住了。

    “说。”墨倾收了针,有些不耐烦,“遇到什么事了?”

    戈卜林呆呆的,眼神空洞:“鬼。”

    宋一源拍了下戈卜林后脑勺:“什么鬼,别瞎扯。”

    戈卜林脖子酸痛,顺势一低头,他抬手揉着后颈,抱怨:“头断了。”

    宋一源也揉了揉后颈,但是没戈卜林那么神经。

    “我们好像跟你们追的不是一个人。”宋一源看了二人一眼,长吁一口气,“我们一出院子,就见到一人翻墙跳出来,所以就跟了上去。”

    活动了下脖子,宋一源曲起一条腿:“但没想到,他速度太快了,我们开了一辆车,才勉强跟上。之后就一路追到这附近。”

    “然后呢?”墨倾余光瞥向停在远处的车。

    “之后他进了田地,戈卜林第一个冲了上去,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叫了一声就没了声儿。我是第二个,一进玉米地,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没意识了。”

    说到最后,宋一源有些憋屈。

    他是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的。

    尤其是在决定进行动队后,宋一源就尤其注意训练身手。

    没想到,这一趟出来,就瞧见了个人影儿,自己就被干趴下了。

    他可是墨倾钦点的副部长……

    太掉面儿了。

    墨倾听完,没提炼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不抱期待地看向戈卜林:“你呢?”

    戈卜林似乎情绪有点不稳定。

    他被墨倾定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字:“鬼。”

    “……”

    墨倾是一个字儿都停不下来去了。

    直接站起身,墨倾直接道:“回去。”

    “我手机怎么碎成这样了。”

    宋一源欲要起身,发现地上的手机,他捡起来试了下,发现彻底没法用了。

    宋一源抬头看墨倾:“报销吗?”

    提及这个,墨倾眉头紧拧:“你问霍斯去。”

    霍斯存心跟她过不去。

    因101部门人太少,没有独立的财务,所以他这个热心肠,在得知墨倾申请部门经费后,就主动打了报告。

    他表示,既然任务都共享了,那么财务也共享吧。

    安主任估计都没细看,就答应了。

    所以,墨倾现在要报销什么,都得通过行动部门。

    而——

    通过行动部门,就等于通过霍斯和范部长。

    “你们……”拥有万贯家财的流浪汉·江刻,在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问出声,“这么缺钱?”

    三人:“……”

    为了部门的尊严,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江刻看出他们的倔强,忽然觉得好笑,但也不揭穿。

    “先回吧。”江刻说。

    戈卜林和宋一源都没受重伤,就是后颈有些疼罢了,一骨碌翻身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回去时,是江刻开得车。

    “江先生,今晚麻烦你了。”宋一源坐在后面,还挺客气的,“让你陪我们这么折腾。”

    江刻淡淡道:“先欠下吧。”

    “……”

    宋一源表情登时僵住。

    戈卜林许是被吓糊涂了,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欠什么?”

    怜悯地看了眼单纯的前任部长,宋一源手一伸,揽住了戈卜林的肩膀,然后小声嘀咕道:“人情。”

    “啊?”

    戈卜林震惊极了。

    ——既然是欠的,那就要还的。

    ——江先生这么计较的吗?

    不过,二人这会儿都累极了,只能对视着吐槽,片刻后,眼睛酸痛,他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分开,往后倒下。

    *

    江刻将车开到墨倾三人落脚的旅店。

    墨倾推开车门后,顿住,回头跟江刻说:“你等我一下。”

    江刻没吭声。

    墨倾跳下了车。

    很快,墨倾就跟互相搀着的宋一源、戈卜林,一起进了旅店。

    江刻望着那抹红影进了旅馆,将车熄了火,然后打开了车窗。

    外面飘着细雨,风凉丝丝的,裹着雨水飘进来,杂乱无章地洒落。

    掏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江刻点了火,将打火机扔到一边。

    白烟一出口,就被风扯散。

    江刻目光落到远处的天边。

    夜暗得深沉。

    天就快亮了。

    ……

    墨倾回房间后,冲了个澡,找出一套新衣服换上。

    她外出时拿了一双凉鞋,一直搁包里没拿出来,现在正好用上。

    换好后,墨倾又离开旅店,径直走到路边停着车旁。

    车内烟雾缭绕,一股子烟味儿。

    一夜未睡,几乎熬到天明,江刻神情有些疲惫。

    墨倾问:“我帮你开?”

    江刻掐了烟,闻声睇了她一眼,反问:“有驾照?”

    “……”虽然没有驾照,但墨倾很有底气,“我会开。”

    “别。”江刻转动了车钥匙,语调散漫地开口,“我是个守法公民。”

    “……”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虚伪极了。

    不过,墨倾没有跟他辩。

    车发动,前往河边。

    *

    黎明时分,夜色浓郁。

    宋一源和戈卜林又困又累,没心思收拾自己,连灯都懒得开,直接来到自己床边,一个皆一个倒下。

    宋一源脑子昏沉,一沾枕头,就意识模糊。

    可——

    在他即将彻底识趣意识时,房间里忽然想起一阵惨叫。

    “啊——”

    在叫声里,宋一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他茫然四顾,脑子恍惚了下,尔后才注意到叫声来源隔壁床。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回事。”宋一源走下床,顺手开了床头灯,疑惑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没有打雷啊。”

    然而,戈卜林坐起身,浑身颤抖,神情惊恐。

    宋一源顿了两秒。

    他这时很难不想到自己弟弟。

    轻轻叹息一声,宋一源在床边坐下来,便很实在地将戈卜林一搂。

    他拍着戈卜林的背:“没事了,没鬼的。”

    戈卜林颤抖着,身上冷汗涔涔,但是,在宋一源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源哥。”戈卜林偏头,一双眼湿漉漉的,盯着宋一源,他抓住宋一源的衣袖,“我能跟你睡一张床吗?”

    看着这一双眼,很难不觉得他可怜。

    “……”宋一源沉默须臾,最终拍了下他肩膀,站起身,“抱上你的被子。”

    “哦。”

    戈卜林一秒变乖,老实地抱起被子,挪到了宋一源床边。

    宋一源将自己被子掀开,腾出一半的床。

    戈卜林立即躺了上去。

    宋一源叹息一声,整理了下被子,在旁边躺下来。

    脑袋依旧沉沉的,但宋一源忽然没了什么睡意,睁着眼想了会儿,宋一源抬起手肘,推了推旁边的戈卜林。

    他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

    没人吭声。

    宋一源疑惑:“睡着了?”

    “……”

    依旧没声音。

    戈卜林是侧躺的姿势。

    宋一源手肘抵着床铺,撑起上半身,探头往戈卜林方向一看,发现戈卜林已经闭着眼,呼吸平稳。

    真睡着了?

    过了会儿,宋一源嘀咕一声“睡得这么快”。

    他没有推醒戈卜林,而是放弃询问,往后一躺,他翻了个身,自己也睡了。

    很快。

    宋一源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然而,躺在旁边的戈卜林,忽然睁开了眼。

第159章 百年前【16】确认真相,江刻坦白

    时间还早。

    江刻将车停在河附近,跟墨倾去了一家早餐店。

    “这么早。”老板已经忙活了,打声招呼后,注意到江刻,“这位小哥,好像有点眼熟。”

    前两天江刻在桥洞当流浪汉的时候,跟这位老板见过几次。

    但是,江刻疑似被认出,格外淡定地说:“剧组演员。”

    “哦哦。”老板恍然耽误,又瞧了眼江刻的脸,“很有名吧?”

    墨倾搭腔:“不红,小替身。”

    “不会吧,小哥你一看就是大红大紫的长相。”老板笑呵呵地说着,话锋一转,“吃点什么?”

    墨倾和江刻点了几样早餐。

    心明眼亮的江刻付了账,然后在店里解决了温饱问题。

    走出门时,墨倾和江刻对视一眼,尔后驻足。

    墨倾状似无意地跟老板闲聊:“老板,你们店里挺干净啊,怎么防老鼠啊?”

    “那是,每天都打扫的。”老板呵呵一笑,“防老鼠的话,晚上门窗都关紧,把吃的都收好,老鼠夹也会摆几个……”

    说到这,老板话语一顿,疑惑起来:“说起来,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老鼠了。”

    有戏。

    墨倾顺着往下问:“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板想了会儿:“个把月吧。”

    “对了,桥洞下那个流浪汉,常往这边跑吗?”墨倾又岔开话题,见到老板疑惑的目光,她又说,“他往剧组跑得挺勤的。”

    “他啊,”反正没客人,老板就跟她多讲了几句,“以前就在桥洞附近转悠,自打剧组来了后,活动范围确实大了。听说他以前在外当编剧呢,或许是在怀念吧。”

    “哦。”

    墨倾点点头。

    她没有再深入问,而是看了眼江刻。

    江刻心领神会,立马接过话:“我们该走了。”

    墨倾说:“那走吧。”

    于是,二人跟老板告别,一起离开店里。

    整个过程无比默契、自然。

    接下来,墨倾和江刻如同闲逛一般,转悠了好几家店,对“流浪汉”“老鼠”的事旁敲侧击,最后还真被他们问到了。

    “他挺可怜的哩!”一家店里的老板娘擦着桌子,左右看了一眼,悄声跟他们俩说,“我看到他抓老鼠吃!”

    墨倾愣怔了下:“吃?”

    “是啊,就一周前吧,我手机落店里了,半夜过来拿,见他一个麻袋里全是老鼠,吱吱的叫。哎哟,把我吓了一跳。你们说,他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抓老鼠不是为了吃,还能为了什么?”老板娘说完,啧啧摇头。

    老板路过,正好听到了,嘀咕:“我说最近老鼠怎么变少了呢。”

    说完,见到江刻和墨倾这俩客人,拽了老板娘一下:“你呀,别跟人说这些了,快去忙你的。”

    很快,江刻和墨倾出了店。

    墨倾瞧着手里拎着的大袋早餐,挑眉:“八九不离十了。”

    江刻颔首,拧眉道:“问题是,这么多老鼠,他藏在哪儿?”

    “你不是跟他待了两三天么?”墨倾问。

    “没一直在一起。”江刻先是摇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有一个地方。”

    “嗯?”

    江刻说:“河对面有一个废弃的兔子养殖场,没人管。”

    “去看看。”墨倾当机立断。

    距离不远,几乎就江刻一脚油门的事。

    一进养殖场,江刻和墨倾就能断定了——绝对是殷林干的。

    一进门,就有股骚味儿迎面扑来,手电往里一扫,就见密密麻麻的养殖笼里,全是老鼠的毛发和排泄物。

    “他还挺有创意。”墨倾抬手轻遮着鼻,视线往里扫视一圈。

    她还想往里走。

    江刻拉了她一下:“回吧。”

    里面的味儿确实难闻,墨倾想了下,颔首道:“行。”

    *

    折腾了一个早上,墨倾和江刻总算能打道回府。

    车子从桥上碾压而过。

    这破破烂烂的桥,承受着车子的重量,衬着这诡谲阴霾的天气,摇摇欲坠,颇为惊悚。

    墨倾手肘搭在窗沿上,吹着凉风,视线落到桥洞附近,又观察了一下水位线。

    她估摸着道:“再下几天,这破屋就得被淹了吧。”

    “嗯。”

    “殷林住哪儿?”

    “现住旅馆。”江刻说,“我打算把他送去治疗。”

    “哦。”墨倾又问,“屋里他画的那些,你研究得怎么样?”

    “还差一点。”

    江刻说得很含糊,关于具体的内容,一个字都未跟墨倾透露。

    不一会儿,江刻将车听到旅店外面。

    墨倾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

    但是,江刻却一把抓住墨倾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跟前台说:“给她开个房间。”

    前台还在打盹,等着交班,猛地闻声,看了看军官打扮的江刻,被吓了一跳,有种“莫不是穿越了”的惊慌和惊喜。

    但是,在见到墨倾后,前台又回到了现实。

    他点点头:“好。”

    他打了个哈欠:“身份证。”

    墨倾还没说话,江刻就将身份证报出来了。

    在前台操作的时候,墨倾疑惑,跟江刻低语:“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

    江刻一顿,说:“我不仅知道。”

    “嗯?”

    墨倾莫名。

    江刻继续说:“我还知道,我们俩同一天生日。”

    “……”墨倾愣怔须臾,“怎么会?”

    江刻没说话。

    他用手机扫码,付了一周的房费,领了房卡。

    然后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有电梯,但两间房都在二楼,走楼梯更方便。

    上了楼梯后,江刻才开口:“我问过霍斯,你的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你自己说的。”

    “嗯。”

    墨倾颔首。

    霍斯给她办身份证时,只改了她的年龄,生日是特地问了她的,没有随便定。

    “那就没错,是同一天。”江刻淡淡说。

    墨倾嘶了一声,蹙眉问:“你一直是那天生日?”

    江刻嗯了一声:“有真实记忆起就是。”

    这就跟“菜单一事”不谋而合了。

    墨倾忽然觉得,江刻所猜的,真不一定是错的。

    ——江刻是礼物。

    毕竟,一个有阴谋的人安排这些,不可能安排这些巧合的细节,只有江延才有立场、有目的去做这一切。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墨倾忽然往上看了一眼,抬手,抓住了江刻的衣袖。

    江刻步伐一顿,回过神,垂眸看她。

    二人之间隔着两个台阶。

    墨倾向上走了一个,望着江刻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没有实际证据,但是,你非常肯定,你不是江延。”

    江刻默了几秒,说:“嗯。”

    墨倾不解:“理由呢?”

    将衣袖抽出来,江刻往下走了个台阶,他身后靠着墙,眉眼低垂着,端详了她一会儿:“你真的想知道?”

    思忖了下,墨倾很干脆:“嗯。”

    江刻语气松散地说:“许个承诺。”

    “说。”

    墨倾答应得非常爽快。

    在她心里,江刻并非卑鄙小人,一个“许诺”而已,无关紧要。

    江刻说:“许诺另说。”

    墨倾道:“行。”

    她等着江刻往下讲。

    江刻缓缓开口:“我头疼的事,时常会有。但以前只是偶尔疼,缓一缓就好。”

    “嗯。”

    “但除夕那天,你给我扎过针。”

    “……嗯。”

    不仅扎过针呢。

    墨倾当然记得:“你说没什么感觉。”

    所以,墨倾放弃了。

    江刻颔首,接着说:“结果后来频繁头疼。”

    墨倾:“……”说得她跟庸医似的。

    “但是,每一次头疼,我脑海里就会出现一点记忆。”江刻不疾不徐地说,“据我推测,是江延的记忆。”

    “这能证明你不是他?”墨倾拧眉。

    江延的记忆,在江刻这里出现了。

    不是更应该证明,他们俩极有可能……是同一个才对。

    “嗯。正常推测,大概会觉得我是他。”江刻瞧着墨倾细微的神情变化,心里泛着酸味儿。

    墨倾问:“你做出相反推测的理由是?”

    江刻凉声道:“没理由,我在他的记忆里,照样感觉不到熟悉。就跟那些凭空捏造的,二十多年的记忆一样。”

    墨倾微怔。

    江刻语气略沉:“我出现的记忆,并不代表什么。哪怕记忆再真实,我的感受都告诉我,我只是个旁观者。我跟江延,没有关系。”

    眼睛微眯,墨倾问:“你的直觉?”

    “当记忆不可信,只能信直觉。”江刻并没有否认。

    “行。”墨倾没跟他辩,只是顺着他的思路分析,“基于你的直觉,你感觉自己是替身、是容器,等江延记忆完全复苏,你……”

    她没往下说了。

    江刻却帮她说了下去:“或许消失,或许跟他融为一体,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

    虽然墨倾非凡人,经历了不少事,但这种推测,已经超出她的常识了。

    借壳重生?

    塑造替身?

    江延能办到么?

    墨倾不太确定。

    但是,有一点墨倾是知道的,大业结束后,江延就在着手调查“神秘石头的来源”,一直想搞清楚“神秘石头跟她”之间的联系。

    这也是第八基地建立的初衷。

    不过,江延后来究竟查出了什么,墨倾就不知道了。

    墨倾一直没说话。

    江刻站直了,抬步往上:“先走吧。”

    墨倾回过神,不发一言地跟在后面,整理着乱糟糟的思绪。

    *

    二人进江刻房间时,殷林还没有醒来。

    墨倾如法炮制,给殷林的身体扎了一针,没几秒,殷林就醒了。

    “啊——”

    殷林乍然坐起身。

    然后,他见到了江刻和墨倾二人,似乎受到了惊吓,顿时瑟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往角落里缩。

    江刻睇了墨倾一眼:“你吓着他了。”

    墨倾目光斜过去:“你不是?”

    江刻将她推到一边,然后走向床边,靠近殷林,问:“我是谁?”

    殷林抬起满是脏污的脸。

    他浑浊的眼睛,在见到江刻时,忽然变得闪亮起来。

    “江先生。”殷林认出了他,重复着喊,“江先生。”

    “嘁。”

    抱臂站在窗前的墨倾极其不屑地哼了一声。

    江刻扫了她一眼。

    墨倾别过头,看向窗外。

    殷林似乎极度信任江刻,在江刻的安抚之下,情绪慢慢地平稳下来。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江刻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昨晚的老鼠,是你放的?”

    “是,是我放的。”殷林匆匆点头,直接承认了,没一点隐瞒,“江先生,你们的故事不能被别人知道,我清楚的,我清楚的。”

    “所以你想吓走剧组?”江刻问。

    “对,对,吓走他们,吓走他们。”殷林点着头,欣喜地说,“把他们吓走就好了,吓走就好了。”

    江刻见他思路还算清晰,便继续问:“你做了什么?”

    殷林的描述很乱。

    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一些不足以伤人的小事,对剧组仅仅有惊吓作用罢了。

    断断续续的听了半个小时,靠着墙的墨倾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

    江刻朝她的方向看去。

    墨倾双手抱臂,将头靠在窗框上,眼皮垂下来,细长的睫毛浓且长,一抹清风撩起她的发丝,露出她白皙的长颈。

    反正问得差不多了。

    江刻站起身,拿起给殷林带的早餐,伸手去扶殷林:“我带你换个房间。”

    殷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抗拒江刻的动作。

    墨倾脑袋一失重,忽然抬起来,眼睛半睁开:“问完了?”

    江刻解释:“我带他去另一间。你在这里歇会儿。”

    墨倾困得很:“哦。”

    等江刻带着殷林离开,墨倾扫了一眼两张床。

    两张床,一张被殷林睡过,被子卷成了一团,蹭了些脏污和血迹,实在没眼看。

    另一张床,是江刻的。

    墨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刻那一张。

    *

    等江刻安顿好殷林回来时,房间里悄无声息。

    江刻目光一扫,落到了床上。

    墨倾侧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牛仔外套扔到一边,就穿一件宽松的短袖,领口敞开,精致的锁骨一览无遗。

    衣摆向上,露出一截腰,白嫩柔软。

    两条长腿,一曲一伸,线条流畅。

    江刻定了片刻,就觉得眼眸发烫,他别开了脸,去包里取了一身换洗衣服,然后去洗了个澡,把那身显眼的戏服换下。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无意间又瞥了眼床。

    这一眼,目光顿住,眸色幽深。

    ——她到底怎么睡觉的?!

第160章 百年前【17】江刻赚钱,墨倾乱花

    墨倾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衣摆往上掀了一大截,一抹细腰清晰可见,肤白赛雪,宛若凝脂,腰侧曲线柔软,分外勾人。再往上,还可窥见一二。

    好在她穿的是裤子。

    注视几秒,江刻按捺着一股邪火,走过去,抓起一截被子。

    但是,被墨倾压在身下,抽不出来。

    “墨倾。”

    犹豫半刻,江刻只得唤她。

    被他一喊,墨倾似乎醒了,半眯着眼望着他,含糊地应声:“嗯?”

    她白嫩的脸上残留着睡痕,微红,加上朦胧的眼神,好像刚被欺负过一般。

    江刻别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让一让。”

    墨倾没再吭声。

    接下来,听到她翻身的动静,江刻等待几秒,抬起余光扫去,见到墨倾躺在了床的一边,让出了一半空间。

    江刻:“……”

    好一会儿,江刻才回过神。

    她怕是睡糊涂了。

    以为他要腾地方睡觉呢。

    吁了口气,江刻将被子掀开,给墨倾盖上。

    被子有点厚,盖到墨倾身上时,墨倾动了动,但此外也没了别的动静。

    大概是真困了。

    江刻没有再在这里待着,出了门,在走廊窗户旁抽了根烟,冷静了会儿,又重新整理了下思绪,之后去殷林那边补了一觉。

    ……

    这一觉,睡到下午。

    墨倾醒来时,饥肠辘辘。

    她洗漱了一番,头发抓了两下,很随意地出了门,然后来到用她身份证订的房间。

    “笃笃笃。”

    她敲了三下门。

    来开门的,是江刻。

    江刻似乎也刚醒,短发凌乱,嘴里叼着个牙刷,满嘴泡沫,没一点霸总的模样。

    墨倾却觉得他这模样顺眼多了。

    墨倾伸手就去摸他的头发。

    江刻想闪躲来着,没躲开,感觉到她温热的指腹贴着头皮擦过,留下独特的触感,发丝由力道牵引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常。

    江刻怔住了。

    墨倾被他望着,忽而有些心虚。

    “他人呢?”墨倾将手收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江刻不方便说话,往里面看了一眼。

    墨倾顺着往里一瞧,见到殷林蹲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烧饼,正在一口一口地吃着,双目无神。

    微微颔首,墨倾忽然说:“给点钱,我去买个饭。”

    江刻目光斜向她。

    但是,没两秒,江刻就转身进了屋,又去洗漱了。

    很快,江刻简单洗漱完,洗了把脸,又出来了。

    “我打工的工资。”江刻从兜里掏出几张折叠好的票子,零的整的都有,“省着点用。”

    这是一把钱,但加起来,也就小两百。

    墨倾抓着这钱,觉得穷酸又烫手,拧眉一想:“我给你的那些呢?”

    江刻好整以暇道:“你给我的,想要回去?”

    墨倾无语了:“以前不是给黑卡吗?”

    江刻睇她一眼,颇有深意道:“只给晚辈。”

    “……”

    这小子,占她便宜上瘾了还。

    “而且。”江刻顿了下,没说下去。

    墨倾却好奇了:“而且什么?”

    “没什么。”

    江刻淡淡应了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关上门后,江刻没有立即走开,而是静站着,盯着门,听到墨倾离开的脚步声后,才转过身。

    他轻拧眉,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而且——

    那些钱,没准是江延赚的。

    他不乐意给。

    *

    在附近找了家店吃了个饭,墨倾去了趟剧组,领取了自己的衣服和手机,然后联系了宋一源和戈卜林。

    “我们正在吃晚饭。”宋一源在电话里说,“你在哪儿,要一起吗?”

    墨倾说:“不用。说个地址。”

    等墨倾走到餐馆时,宋一源和戈卜林吃完了饭,正在门口玩幼稚的小游戏。

    墨倾喊:“宋老师。”

    被她这么一喊,宋一源背脊发凉。

    宋一源立马纠正:“前·宋老师。”

    墨倾没搭理他,扭头看向戈卜林,喊:“戈部长。”

    戈卜林悚然一惊,也纠正:“前·戈部长。”

    “二位,有什么线索,都说一下吧。”墨倾阴阳怪气地膈应他们俩,“可别说,来了这么几天,尽挨打了。”

    宋一源和戈卜林立即站直了身子。

    戈卜林看着宋一源。

    宋一源只得开口:“今天剧组打电话来问,我们昨晚到现在有什么进展,但我们还没说,打算先跟你商量一下。”

    墨倾颔首。

    “昨晚肯定有两个人。”宋一源说,“你和江刻,昨儿个追的是殷林吧,他应该是放老鼠那个,没有想害人的心思。”

    “嗯。”

    “一直以来,都是殷林在小打小闹,直到这两天。”宋一源分析,“我们昨晚追的那个人,应该是这两天刚到的,大概率不是镇上村民。而且。”

    停顿了下,宋一源看了眼戈卜林的脸色,继续说:“能力超乎常人。”

    宋一源说得差不多了。

    在他停顿的时间里,戈卜林都心不在焉的,他便推了戈卜林一下。

    戈卜林回过神,缓了下:“啊,我们排查过剧组成员了,也调查过导演、演员等人的社交关系,列出了很多会阻碍他们拍下去的名单。”

    戈卜林挠挠头,皱眉:“但是,想让他们项目终止,办法很多。没必要采取这种手段。所以,都被我们排除了。”

    “是真的没头绪。”宋一源很无奈。

    真不是他们太无能了。

    而是,一个身手能跟车速持平的人,他们根本就不知该如何理解其存在。

    这种常规的排查方法,压根就不管用。

    墨倾问:“霍斯怎么说?”

    宋一源回:“他当然是让我们回去。”

    墨倾又问:“你们怎么想?”

    宋一源本想问她自己的想法,但是见到墨倾的问话方式,总有一种被领导考察的错觉,便不敢反问这一句。

    他道:“我建议留下来。”

    墨倾:“理由。”

    “昨晚那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向你和江刻下死手,证明他是不怕杀人的。但是昨晚我们追上他,以他的身手,大可向我们下死手,但他没有。”

    宋一源给完解释后,道:“我想留下来看一看。”

    “你呢?”

    没评价宋一源的决定,墨倾转头看向戈卜林。

    相较于宋一源的冷静回应,戈卜林明显就显得青涩了些。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想留下来。”

    对于戈卜林的决定,宋一源稍显惊讶。

    ——昨晚被吓得半死,戈卜林还想留下?

    墨倾问:“为什么?”

    “剧组那边想暂停拍摄,但楚泱泱不准,非得继续拍,大概率是不会停多久。”戈卜林琢磨了下,“我估计那人会再来。有我们……”

    说出“我们”这两个字,戈卜林自己都觉得心虚。

    于是,戈卜林改口:“有你在,起码不会出人命。”

    墨倾眼一眯:“你真这样想?”

    “嗯。”

    被她的视线盯着,戈卜林压力很大,硬着头皮点头。

    墨倾“哦”了声:“既然你们执意留下,那就留吧。”

    宋一源惊讶:“你不想留?”

    墨倾悠悠答:“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宋一源:“……”

    戈卜林:“……”

    怎么感觉被她给坑了!

    面对S级任务,他们本该立即撤走的——因为这不属于他们的能力范围。

    但是,墨倾如果执意要接的话,也可以,就是办不到的话,免不了被一通批。

    出了什么意外,墨倾全权负责。

    但是,

    现在以宋一源和戈卜林二人来“坚持留下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墨倾完全可以把锅甩给他们俩。

    意识到这一点的二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跟江刻那边呢,有什么进展?”宋一源决定反将一军。

    “边走边说。”

    墨倾不紧不慢道。

    她将今早跟江刻调查到的,都跟二人说了。

    好家伙。

    听完,戈卜林和宋一源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念了一句。

    天天晚上满小镇抓老鼠,就为了这么闹一通,也太浪费人力成本了。

    养一窝蟑螂不好吗?

    “要跟剧组那边说一声吗?”宋一源问。

    墨倾摇头:“不用。”

    宋一源立马反应过来:“你想把殷林的事瞒下来?”

    “嗯。他那边由江刻负责。”墨倾说,“我们现在跟剧组说,抓到一个,还有一个,剧组极有可能放松警惕。”

    再者,殷林并未给剧组造成多少伤害,加上理由情有可原……

    但那个混蛋编剧若知道,肯定饶不了殷林,杂七杂八的罪名扣给殷林,殷林没准得吃官司、坐牢。

    这种把柄就不要落到某些恶人的手里了。

    “嗯。”

    宋一源衡量了一下,显然也认同墨倾说的。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戈卜林忽然问了一句。

    “原计划。”墨倾耸了下肩,“剧组要拍就继续拍,我们待在剧组,等人出来。”

    只是,

    那人要是敢再出来,她绝对不会再放过。

    *

    晚上,戈卜林洗完澡出来,穿着宽松的短衣短裤,踩着大拖鞋,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

    宋一源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跟霍斯聊天。

    他眼帘一掀,斜了眼戈卜林:“墨倾刚刚来找你。”

    “找我?”戈卜林顿时头皮发麻,“什么事?”

    “她没说。”

    “……哦。”

    “她让你洗完澡去找她。”

    “行。”戈卜林颔首,转身后又一顿,他回身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宋一源当机立断:“不去。”

    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墨倾找人能有好事?

    戈卜林叹息着。

    他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擦了下脑袋,然后抄起桌上一个鸭舌帽,换上一双运动鞋,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尔后磨蹭地来到墨倾门口。

    “笃笃笃。”

    戈卜林半死不活地敲着门。

    很快,门开了。

    墨倾拉开一半的门,瞅了眼戈卜林,继而往外面走了两步,顺手关了门。

    戈卜林诧异:“要出门啊?”

    “嗯,”墨倾摸了下口袋,淡声道,“请你吃夜宵。”

    戈卜林怔住,只觉得匪夷所思:“请我?”

    墨倾“嗯”了一声。

    “可,宋……”戈卜林往回看。

    墨倾立马制止:“钱不够,别叫他。”

    “哦……哦!”

    戈卜林眼珠都瞪圆了。

    ……

    今晚难得没下雨。

    墨倾找了一家五百米外的烧烤店。

    戈卜林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

    进门前,戈卜林停顿了下,看了眼招牌——确实是烧烤店,而不是人贩子铺。

    呼出口气,戈卜林几步向前,来到墨倾身边:“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墨倾悠然问:“为什么这么想?”

    戈卜林肯定道:“无功不受禄。”

    “没有。”

    戈卜林一脸“我不信”。

    墨倾没有理他,喊了声老板,然后就见后厨里走出一人来。

    然后,三人皆是顿住。

    气氛顿时凝固。

    “江先生,”戈卜林端起一个尴尬的笑容,朝打杂工·江刻摆摆手,然后干笑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很爱体验生活啊?”

第161章 百年前【18】墨倾: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江先生,”戈卜林端起一个尴尬的笑容,朝打杂工·江刻摆摆手,然后干笑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很爱体验生活啊?”

    江刻没理会戈卜林。

    他拿出一张菜单和一支笔,递给墨倾:“吃点什么?”

    墨倾接过,转手就给了戈卜林:“你来选。”

    “我吗?”

    戈卜林是受宠若惊的。

    墨倾颔首:“嗯,请你的。”

    “哦。”

    戈卜林晕乎乎的。

    他拿了菜单,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开始划勾。

    但划了两个,戈卜林忽而感觉到两道视线,他顿时紧张,抬眼望去,见到墨倾正打量着他,眼神很有深意。

    戈卜林不明所以。

    然后,戈卜林在跟她对视四秒后,迟疑着划掉了一个。

    墨倾眼神瞬间变了。

    戈卜林:QAQ好的我懂了。

    在墨倾的“关照”眼神下,戈卜林做了一通艰难地选择,最终把花销控制在三位数以内。

    他含泪将菜单递给墨倾。

    墨倾很满意,并又按照自己兜里的余额,多勾选了两瓶饮料。

    江刻已经在旁边扶额了。

    “就这些。”

    墨倾把菜单和笔还给江刻。

    接过,江刻垂眸扫了一眼,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问:“完了?”

    “完了。”

    “……”

    江刻捏了捏眉心,没说话,拎着菜单去了后厨。

    “江先生怎么了?”戈卜林觉得江刻态度怪怪的。

    “谁知道。”

    墨倾走到戈卜林对面。

    戈卜林向前凑,用手掌半遮着嘴,小声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剧组当替身了。”

    墨倾抬了抬眼帘,视线落到戈卜林后面。

    但戈卜林没有察觉。

    “有角色扮演的怪癖。”戈卜林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的,继续说。

    “咳。”

    墨倾猛然出声。

    戈卜林悚然一惊,回头一看。

    他见到了江刻跟一座山似的站在他背后,手里拎着两瓶饮料,漆黑的眼很平静,但给人的感觉颇有压力。

    戈卜林:“……”

    江刻将饮料搁在桌上。

    他不发一言地走了。

    “江先生心胸开阔吗?”戈卜林心脏怦怦跳。

    墨倾拧开一瓶饮料,回:“正好相反。”

    “……”

    戈卜林只能希望小镇一别后,跟江刻再也不见。

    这也太尴尬了。

    烧烤要等一段时间。

    戈卜林喝了口饮料后,细细打量了眼墨倾,问:“你单独约我来吃烧烤,有事情想跟我说吧?”

    “嗯。”墨倾坦然应声。

    戈卜林等着她询问。

    “你还记得被我撕掉的档案吗?”墨倾问。

    “当然。”

    戈卜林不可能忘。

    但是,墨倾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就值得起疑了。

    “怎么,你怀疑……”戈卜林感觉眼前浮现了一些细细的线,连接着各种信息,他愕然,“我们这次遇到的人,跟上面记载的特殊人有关?”

    墨倾没回答,将问题又抛给他:“你怎么想?”

    “不可能。”

    戈卜林摇摇头,斩钉截铁。

    墨倾手一翻,屈指在桌上一敲:“理由。”

    戈卜林怔住,哑巴了。

    “我只是个推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墨倾追问了句。

    她依旧是那般闲散慵懒的姿态,可是,却给人带来难以忽略的心理压力。

    戈卜林咽了口唾沫。

    良久,他道:“档案记载,我们部门是为这伙人建立的。按理说,这任务该推给我们部门。但是,我们的任务,是从行动部门拿到的。不合理吧?”

    “就这样?”墨倾眼里暗藏锋芒。

    显然,没能说服墨倾。

    “……就这样。”

    戈卜林附和说,眼睑低垂,避开跟墨倾对视。

    他头皮发麻,如坐针毡,等着墨倾的追问。

    可是,墨倾在端详他半刻后,忽然往椅背上一靠,叠着腿,懒洋洋道:“那算了。”

    戈卜林讶然:这就不问了?

    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你以后就打算开小卖部?”墨倾语气随意,像是闲聊一般。

    “不了。”戈卜林摇摇头,“开学前会把小卖部转让了,以后再说吧。”

    他一直想开个小卖部。

    现在愿望已经完成了。

    都血亏成这样,肯定要及时止损的。

    墨倾眉头一拧:“没什么目标?”

    “……”

    戈卜林哑巴了。

    按照生存年龄,他比墨倾还大一点,可被墨倾这么一问,他心虚得无以复加。

    “澎韧都有当最佳助理的目标。”墨倾拉出一个对比。

    “……”

    戈卜林心脏中了一枪。

    此时,拥有澎韧这个助理的江爷端着一盘烧烤走过来:“有没有,用处不大。”

    “我们韧韧很好的。”戈卜林立马为好基友说话。

    江刻面无表情:“学会闭嘴会更好。”

    戈卜林:“……”很难不赞同。

    江刻将烧烤摆在桌上。

    还想帮澎韧说两句的戈卜林,顿时被烧烤的香味吸引过去,但视线一落到堆积成山的烧烤上,不由得怔住了。

    “江先生,没送错吧?”

    “就你们一桌客人。”江刻道。

    店里冷静极了,确实就这一桌,不可能上错。

    但是!

    墨倾和戈卜林没钱。

    好在,江刻很快补了一句:“请你们的。”

    “江爷你人可真好。”戈卜林松了口气,赶紧借机说好听的。

    其实他个人得罪江刻,他是不在乎的。

    但是,澎韧毕竟在江刻手里做事,万一这个江刻真如墨倾说的,心胸狭隘,因他给澎韧穿小鞋,那咋办?

    戈卜林可就澎韧这么一个朋友。

    自然得重视一点的。

    墨倾倒是随性很多,拿起一串烤肉,问江刻:“坐下一起吃?”

    江刻睇了她一眼:“不用。”

    让她省着点花。

    结果扭头就拿着他的钱请客了。

    气都气饱了。

    这时,店里来了客人,江刻抽了一张新的菜单,去忙自己的事了。

    完全没一点“江爷”的架子。

    “跟我想象中的江爷,完全不一样。”戈卜林咬着串儿,余光盯着江刻忙碌的声音,“澎韧说,他们江爷不苟言笑,特别高冷。”

    “呵。”

    墨倾冷笑一声。

    她非常期待,澎忠和澎韧见到江刻在餐馆端盘子的一幕。

    ——以江刻这作死程度,这一天,迟早的事。

    *

    这一顿由江刻请,墨倾和戈卜林免单,墨倾一分钱没掏,吃饱喝足后就离开了。

    戈卜林和墨倾往旅店走。

    没下雨,晚上的风凉丝丝的,吹在身上,竟有几分冷。

    戈卜林搓了下胳膊。

    墨倾忽然开口:“戈卜林。”

    “哎。”

    戈卜林抬了下头。

    路边的光很暗,越过帽檐落到他脸上,拉出一道明暗相隔的线条,他的脸庞是柔软的。

    墨倾踱步往前走,没回头:“在第八基地之外,再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戈卜林怔了下,跟上她:“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墨倾反问:“怎样的生活?”

    “……”

    戈卜林一时答不上来。

    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上学时,随便学习一下就能拿第一,所以他没努力学习过。

    别的同学有目标有理想有志气,他却丝毫不感兴趣,过一日算一日。

    澎韧是个生活很积极的人,大学时拉着他参加各种活动、比赛,他去了,但纯粹是为了澎韧,不觉得有什么乐趣。

    毕业后,他就待在了第八基地,领着微薄的薪水,守着只有自己的部门。

    他说服自己,他是想守一个“奇迹”。

    现在,“奇迹”真的来了。

    他见到一个百年前的“奇迹”,而真相在面前铺开。

    他本该为之激动、兴奋。

    事实上,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情绪,可,情绪一过,也就那样了。

    他活得就像一条咸鱼。

    “算了,不急于一时。”墨倾说。

    “哦。”

    戈卜林抬手去挠头,摸到了自己的帽子,悻悻地将手放下来。

    接下来,二人又没了话。

    走到旅店时,墨倾忽然说:“我们是一个团队。”

    戈卜林停下,看着她。

    墨倾盯着他的眼睛,道:“在我们那个年代,一个团队的人,都是生死与共的。”

    戈卜林心口一窒。

    他想说,现在年代不一样了……

    但是,被墨倾的目光盯着,他说不出口。

    “你知道部门的使命,知道存在特殊的敌人。一旦遇上,或许会死。”墨倾朝他走了半步,一字一顿地要求他,“我需要看到你的价值。”

    “……”

    戈卜林像是灵魂被敲了一下。

    他的价值。

    他的,价值?

    他轻抿着唇,神情渐渐严峻,但是,迟迟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墨倾往上看了一眼:“先上去吧。”

    戈卜林往台阶上走,走了两步,发现墨倾还站在原地,没跟上来。

    “你呢,”戈卜林看向她,“不上去吗?”

    墨倾淡淡道:“等会儿。”

    “……”

    戈卜林便没说话了,深深地看了眼墨倾的背影,然后低头进了旅店。

    墨倾站了片刻。

    待戈卜林走远后,墨倾走到了一边的阴影下,拿出手机,给霍斯拨了一通电话。

    “喂。”

    响了一下,霍斯就接听了。

    “跟你打听点事。”墨倾张口就道。

    “……”默了下,霍斯说,“你先说。”

    墨倾道:“跟戈卜林相关的事。”

    霍斯一怔:“他怎么了?”

    墨倾道:“了解一下团队成员。”

    “哦。”

    这倒是正常。

    不过,霍斯不知道她干嘛在大晚上的忽然想了解团队成员。

    想了想,霍斯找了个切入点:“他是被第九十八任部长从火车上捡回来的。”

    “火车?”墨倾疑惑,“被家长扔的?”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个可能了。

    “具体情况不知道。”霍斯说,过了会儿,他又补了一句,“对了,他当时十三岁。”

    墨倾皱眉。

    那就更不正常了。

    十三岁,早就该记事了。

    何况,以戈卜林的聪慧程度,被遗弃、迷路之类的,完全能自己跑回家。

    霍斯继续说:“我记得,第九十八任部长提过一句。戈卜林说自己是孤儿,被家里仇人追杀,所以才跑回火车的。第九十八任部长可能证实了这事,总之他信了,就把戈卜林带回了基地。”

    墨倾眉头一挑。

    追杀?

    “还有一点。”霍斯顿了顿,“戈卜林大概率不是他真实的名字。”

    “嗯。”

    这一点倒是好理解。

    名字这么奇怪……也不像是正常父母能取的。

    “他的家庭,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知道。”霍斯说。

    当时的霍斯也不大,刚进了基地罢了。

    当然,权利也不大。

    他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很少去关注别的,很多事都是听来的。

    顿了顿,霍斯又说:“他刚来第八基地的时候,很孤僻,不跟人交流,一直待在茶水间那个小办公室,别人想逗一逗他,他也不吭声。”

    墨倾:“……很难想象。”

    “嗯。”霍斯很赞同,“就这样过了半年,闻半岭被前二队队长带过来了。”

    “哦。”墨倾脑海里闪过闻半岭殴打戈卜林的场面,“他们俩从小一直合不来?”

    “还好吧。闻半岭确实看戈卜林不大顺眼,因为觉得戈卜林很弱。”霍斯说,“但是,闻半岭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心口不一,嘴上嫌弃戈卜林,但平时出了什么事,对戈卜林还是挺关照的。”

    墨倾可以想象。

    于是,她问:“因为什么事闹翻的?”

    “因为前二队队长失踪了。”

    “嗯?”

    霍斯犹豫了下。

    然后,他缓缓讲述:“闻半岭和戈卜林都很喜欢缠着前二队队长,那位队长应该挺喜欢他们俩的,有什么事情都会把他们俩待在身边。”

    话到这,他问了一句:“你知道闻半岭和戈卜林,一个红毛,一个黄毛吧?”

    “嗯。”

    墨倾颔首。

    尤其碍眼。

    “这事跟那位队长有点关系。”霍斯说,“好像是那一阵,他们俩喜欢上非主流,想把头发弄个颜色,但不知道选什么颜色。那位队长知道后,就买了两个颜色,给他们俩染了。从那之后,他们俩脑袋上的颜色就没变过。”

    “……”

    墨倾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好家伙。

    一群二货。

    “他怎么失踪的?”墨倾问。

    “这个,我也不太了解。”霍斯沉吟了下,“当时他们没有出任务,而是那位队长带他们去燕城玩,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队长消失,闻半岭记忆很模糊,只说队长消失是戈卜林的责任,之后他们就闹掰了。”

    墨倾拧眉:“戈卜林怎么说?”

    霍斯道:“他说的是绝密档案,除了上层领导,没人知道。”

    有点儿意思。

    末了,墨倾问了一句:“那位队长,叫什么名字?”

    霍斯顿了下,说:“迟时。”

    原本神情散漫的墨倾,眼神蓦地一凝。

第162章 百年前【19】江爷你人设崩得太过分了!

    “那位队长,叫什么名字?”

    霍斯顿了下,说:“迟时。”

    “……”

    原本神情散漫的墨倾,眼神蓦地一凝。

    “哪两个字?”墨倾听到自己声音没一丝情绪。

    霍斯回:“迟到的迟,时间的时。”

    墨倾仅停顿一秒:“多大?”

    “这,”霍斯思索了下,“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挺年轻的,也就二三十岁吧。”

    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墨倾往后一靠,后背倚着一面墙。

    凝眸思考三秒,墨倾又问:“有照片吗?”

    “我这里没有。”霍斯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墨倾感觉自己过于敏感了。

    井时。

    迟时。

    是同一个人。

    作为江延的警卫,井时跟墨倾合作过几次,每次化名时,他都会用“迟时”这个名字。

    但他要活到现在,这个“二三十岁”前面,得加个“一百”。

    许是同名同姓吧。

    墨倾没有再问什么。

    “这位队长失踪后,戈卜林频繁被闻半岭找茬,但他们俩一个在帝城读书,一个忙着出任务,一年到头也难遇上几次。”霍斯又把话题绕回戈卜林身上。

    墨倾说:“知道了。”

    燕城?

    墨倾记得,三明药业的总部就在那里,她一直想去采购来着。

    *

    又歇了一天。

    剧组那边来了消息:他们要重新开工了。

    这一天,大清早的,天色漆黑,墨倾、宋一源、戈卜林三人就打着哈欠,开着那辆破旧的轿车前往拍摄地。

    还是那一处宅院。

    三人停了车。

    “三位,早上好。”小吴在门口迎接他们,笑容满面。

    “早。”

    戈卜林回应。

    小吴问:“吃了吗?”

    宋一源回:“没来得及。”

    “正好,给你们备了早餐。”小吴招呼着他们往里走。

    虽然是同样的热情,但态度跟最初比,明显不一样。

    两天前的晚上,他们仨虽然一无所获,可他们仨的反应速度——尤其是墨倾,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不少人都相信他们是真有点能耐的。

    将早餐交给他们,小吴笑说:“我得先去忙了,今天就拜托你们了。”

    之后,他就离开了。

    墨倾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问:“今天拍什么?”

    “我要了一张表,”戈卜林咬了口油条,将一张安排表拿出来,“戏份都在这儿了。”

    墨倾睇了他一眼。

    戈卜林动作一顿。

    “你们排查一下,这些戏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墨倾说,“其余时间盯着就行。”

    宋一源颔首:“成。”

    他们要等对方出手。

    处于被动状态,就是只能等待。

    等待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

    墨倾素来没耐心,但是,在进入任务状态中时,她格外沉得住气,整天隐匿在人群里警戒,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卫。

    可是,这一天,“第二人”并未现身。

    无所事事的等待中,墨倾旁观女主演楚泱泱和替身江刻拍戏,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楚泱泱,在戏里戏外,两个样儿。

    戏里是执拗、单纯、倔强的,但戏外嚣张跋扈,鼻孔朝天,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歇息的三天里,楚泱泱特地从帝城请来一波保镖,专门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于是,在戏外,楚泱泱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一群黑衣保镖跟着,个个训练有素,专业得很,她的饮食、用具都会经过排查。

    但凡靠近她的,都会被密切关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机密任务。

    墨倾倚着栏杆,见到迎面走来的宋一源,朝在拍戏的楚泱泱瞅了一眼,道:“你好像知道她。”

    “听说过。”宋一源扫了一眼,“家里有点儿背景,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孩。”

    墨倾说:“我被她的保镖盯上了。”

    宋一源惊讶:“盯你做什么?”

    墨倾耸肩:“不知道。”

    她的感官很敏锐。

    自打她进来后,就一直被盯着,视线四面八方,且毫不避讳。

    全是楚泱泱的保镖。

    宋一源思索了下,道:“应该是你扮演她的角色,被她知道了。她这小孩,嫉妒心、占有欲特别强,肯定惦记上你了。”

    墨倾皱了下眉。

    “没事,别招惹她。”宋一源说,“剧组被全封闭了,所有出入口都有人把手,不准人随意进出。那个人还有可能出现吗?”

    墨倾一抬眼,目光落到门口守着的保镖身上:“能。”

    宋一源想追问。

    墨倾神情冷漠,直接道:“就他们这些装备,哪怕人数再加个十倍,我也能轻易取楚泱泱首级。”

    “咳。”宋一源轻咳一声,微微靠近她,低声提醒,“观察期。”

    “……哦。”

    墨倾似乎才想起这件事。

    宋一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墨倾眯眼:“还是观察者?”

    “……”

    宋一源别过头。

    墨倾却心如明镜,继续问:“戈卜林也是吧?”

    “那我不知道。”宋一源连忙说。

    “嗯?”

    墨倾轻轻上扬的尾音里,裹挟着一点威胁。

    “这么说吧,”宋一源叹了口气,坦白交代,“基本上跟你接触第八基地成员,都有可能成为观察者。哪怕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哦。我要注意一言一行吗?”

    “不跟你开玩笑。”宋一源说,“你最好注意一下。”

    墨倾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评判她危险性的因素。

    这一年,跟墨倾接触过的观察者,会写记录日记,这是原始的资料。

    此外,在一年结束后,观察者会提交两份报告,一份是没有任何情感的记录报告,一份是他们对墨倾的评价。

    评价里不能太偏袒,不然会被视为失去观察者资格,所有记录全部作废。

    “哦。”

    墨倾微微颔首,但看那散漫的神情,完全没将其当回事。

    “你不要跟她起冲突。”宋一源抬手指了指墨倾,严肃地警告她,“任务归任务,这不是一码事,知道吗?”

    他又像是第一附中的老师了。

    墨倾目光落到他的手指上:“收回去。”

    “……”

    宋一源默了一秒,把手指收了回去。

    墨倾挑眉,老神在在地说:“我得让基地看到真实的自我。”

    宋一源磨牙,恨铁不成钢:“你就作吧你!”

    他转身就走。

    墨倾叫住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导想问你,有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宋一源一顿,提到这个,冲她眨眨眼,“说是有个小角色,可以给你安排上。”

    墨倾懒懒说:“没有。”

    一口回绝。

    宋一源倒也不意外,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摆摆手,然后走了。

    *

    傍晚。

    天色暗下来。

    拍摄工作暂停,剧组准备吃晚饭。

    一直在二楼观察的墨倾,在收到戈卜林“开饭”的信息后,从楼上走了下来。

    然而,刚一到楼下,就见一抹红影飘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女主演楚泱泱。

    她穿的是墨倾先前穿过的戏服。

    在她身后,跟着四五个男人,全是保镖打扮。

    气势汹汹。

    “听说你扮演过我这个角色。”楚泱泱下颌一扬,看着墨倾的眼神里,满是敌意。

    保镖们在她后面站成一排。

    把她衬得像旧世纪蛮横霸道的骄纵大小姐。

    墨倾抬眼:“嗯。”

    “呵。”楚泱泱冷冷一笑,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的角色?!”

    这丫头身上的气焰嚣张,火苗窜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墨倾神情冷淡。

    一想到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是由这丫头扮演的,墨倾心里就不大痛快。

    现在,还被这丫头借机找茬了。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楚泱泱向前逼近一步,威胁,“我劝你识相一点,早点跟你那两个打杂的滚蛋,别在这里碍眼。不然——”

    墨倾眯了下眼:“不然怎么?”

    她语气凉凉的。

    沉稳,镇定。

    丝毫没有被楚泱泱吓住的意思。

    楚泱泱咬着牙,字字顿顿:“我有三十个保镖。”

    墨倾语调散漫:“所以呢?”

    所以呢?

    轻描淡写三个字,如一把火,迅速撩起了楚泱泱心中的愤怒。

    她最讨厌的,就是像墨倾这种故作淡定的人。

    尽会装。

    每次看到这样的淡定面具,她都想把这人的脸撕碎。

    “这里不需要你们。”楚泱泱怒火滔天,声音也尖锐起来,“我的保镖,可以保护整个剧组,你们在这里没一点用处。”

    楚泱泱撂下话:“识相的,赶紧滚蛋!”

    墨倾悠然一问:“我若不呢?”

    “上!把她给我扔出去!”

    楚泱泱瞳孔一缩,愤怒地瞪了墨倾一眼,朝后面的保镖吩咐道。

    保镖们得令,立即走向墨倾。

    他们打一开始就没将墨倾当回事,于是放松了警惕,等第一只伸向墨倾的手被拧断之际,众人才浑身一震。

    他们拿出了干劲。

    墨倾嗤笑一声。

    好几道人影朝墨倾逼过来,然而,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他们忽而感觉到一股冲击力,一个接一个地被撞翻在地。

    原本命令完,叉着腰退后一步,等着看好戏的楚泱泱,见状脸色倏然一凝。

    她的笑容僵住了。

    在墨倾朝她靠近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脖颈被抓住,整个人瞬间腾空,在一股窒息感传来之际,后背狠狠撞上了墙面。

    她在惊慌中去抓墨倾的手。

    然而,那一只手如铁钳,纹丝不动。

    她睁着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视野里映着墨倾的脸。

    那张脸是如此的精致漂亮,美若天仙,可却没一丝温度,冷漠到没有一丁点情绪,看向她的眼神,如看一件死物。

    戈卜林:“墨倾!”

    宋一源:“墨倾,放开她!”

    两道声音紧随而至。

    墨倾微微侧首,见到神色惊慌跑过来的宋一源和戈卜林,尔后,她又冷冷地剜了眼楚泱泱,抬手往旁一抛。

    当即,楚泱泱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抛了出去。

    她摔落在地。

    在剧痛中,楚泱泱只感觉到新鲜空气灌入,她咳嗽着,呼吸着,感受着生命力的复苏。

    同时,整个人都止不住战栗、颤抖。

    “你!”

    宋一源疾步跑到墨倾身边,抬手指了指墨倾,想批评教育,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说什么都没用!

    墨倾就是故意的!

    墨倾漠视着周围的慌张、混乱,转过身,朝庭院方向走。

    一群保镖朝她围涌而上。

    她在走过屋檐时,一滴水珠落下来,她正好抬头,那滴水珠落到她眉心,然后,沿着细嫩皮肤轻轻滑落。

    她望向深远地天空,懒洋洋地说:“天要转晴了。”

    保镖们朝她发动攻击。

    于是,整个剧组的人,都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保镖朝墨倾冲过去,可墨倾如武侠小说中的武林高手似的,招招制敌,纤细的身影应对得游刃有余,不被触碰分毫。

    她一路打,一路走。

    大宅大门处,最后两个保镖被踢出门,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落到江刻脚边。

    江刻刚辞掉“替身工作”,手里拿着剧组结算的现金红包,听到动静后回身,便见到墨倾从里面走出来。

    在她身后,满地嚎叫。

    是打滚的保镖。

    以及,满脸呆滞的剧组工作人员。

    宋一源和戈卜林紧跟着墨倾,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麻木。

    跌倒在江刻身边的保镖伸手去抓他的裤管,江刻看都没看一眼,似是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脚踩在了保镖手上。

    “啊——”

    保镖发出一声惨叫。

    江刻用红包敲打着手心,看着三人,没一点惊讶,只是笑了下。

    笑得慵懒,又了然于心一般。

    他问:“都失业了?”

    “啊。”

    墨倾回了一声。

    江刻将红包递过去:“钱赚够了。”

    墨倾伸手接过,掂了掂,还挺厚。

    她说:“是够了。”

    “上车吧。”江刻将脚一收,拉开一辆面包车的副驾驶座,“我正好借来一辆车。”

    这二人似乎达成了某一种默契。

    戈卜林奇怪极了:“你们商量好的?”

    墨倾:“没有。”

    江刻:“巧合。”

    二人异口同声。

    尔后,墨倾转身走向副驾驶。

    这时,被江刻踩了手的保镖猛地起身,踉跄着一个冲刺,曲着身子、抬起拳头就朝墨倾冲过去,可下一刻——

    江刻回身一脚,膝盖踢中了他下颌,整个人被踢飞。

    江刻冷冷扫他一眼,转身,去了驾驶座。

    戈卜林:“……”

    宋一源:“……”

    江先生你人设崩得太过分了!

第163章 百年前【20】迟部长和戈卜林的往事

    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留下宅院门口瞠目结舌的剧组人员,以及鼻青脸肿的魁梧保镖。

    “我们今晚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回东石市了?”戈卜林问,还有些晕乎。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和宋一源还跟小吴和乐融融地领盒饭呢,墨倾就跟楚泱泱打起来了,他们赶紧跑了过来想制止,结果却见墨倾大闹现场的一幕。

    他们哪能制止得了?

    就这么跟着跑出来了。

    墨倾简短地答了一个字:“不。”

    “闹成这样,剧组回不去了,楚泱泱得记恨你。”宋一源也摸不准墨倾在计划些什么,“我们还完成任务?”

    “啊。”

    墨倾往后枕着椅背,叠起腿,目光斜向后方。

    她希望戈卜林和宋一源能猜出来。

    宋一源沉吟半刻:“你是觉得,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处于被动,想扭转局面?”

    “差不多。”墨倾说,“而且,楚泱泱那群保镖,碍事得很。”

    楚泱泱对她的敌意,是无法消除的。

    她的一举一动,全被她的保镖监视着。

    她不喜欢。

    墨倾交代:“这几日,你们可以在镇上走动,剧组的事,交给我就行。”

    “好。”

    宋一源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宋一源寻思着,他们若再耽搁下去,霍斯真要派人支援了。

    戈卜林对江刻很好奇:“江先生,你也不当替身了吗?”

    “嗯。”

    “不好玩?”

    江刻懒声道:“价儿太低。”

    戈卜林+宋一源:“……”

    虽然对江刻的回答很无语,但是,他们端详了下江刻的皮囊,也不得不承认,剧组给江刻的价儿确实低了些。

    今天拍戏时,他们亲眼见证男主演的自闭时刻,私下常问助理:我是不是太丑了?

    *

    墨倾的砸场子,很快来了报应。

    他们还没到旅店,戈卜林就接到小吴的电话。

    “三位,委托你们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小吴叹口气,身心俱疲,“旅店那边,也只能帮你们续到几天。”

    顿了下,小吴补了句:“你们早些走吧,楚泱泱不会放过你们的。”

    戈卜林:“谢谢。”

    “别谢。”小吴赶紧说,“你们别再来了就行。”

    说完就挂了电话。

    “……”

    还想问工资啥时候结算的戈卜林,看着手机屏幕,有点心绞痛。

    没有免费住宿了,三人都不意外,但是没拿到工资,三人是可惜的。

    戈卜林收了手机,问:“我们是续费呢,还是就这么搬走?”

    墨倾:“搬。”

    戈卜林:“搬去哪儿?”

    墨倾朝江刻方向看了眼。

    “去我住的旅店。”江刻适时接过话,“食宿我包。”

    戈卜林:QAQ江爸爸。

    很快,三人去了趟旅店,把行李一收,退了房,然后坐上江刻的车,去了另一个旅店。

    ……

    饭后,墨倾又去了趟剧组。

    只是这一次,她去的神不知、鬼不觉,剧组无一人发现。

    屋檐上,墨倾斜坐着,长腿一曲一伸,手里拎着一包蜜饯,一边瞧着辽阔夜色虚度光阴,一边听着下面的动静。

    墙角有两个人在聊天。

    “今天得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小祖宗闹脾气呢,一场戏拍了二十条了,说要拍的比墨倾好。这狠劲儿啊,我是服了,肯定是干大事的人。”

    “她不是还伤着呢吗?”

    “是啊,伤着也拍,对自己狠嘛。”

    “要说这墨倾,下手也挺狠,把我给吓死了。她这身手,跟当年的司笙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她这年纪这身手,指不定怎么练出来的呢。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小小年纪,跑出来干这行,肯定不正常啊。”

    ……

    听到这里,墨倾打了个哈欠,半转过身,往后平躺,只手枕在脑后。

    另一只手抛起蜜饯,她嘴巴一张,蜜饯总能精准落入她嘴里。

    深夜,蜜饯吃完了,墨倾无所事事地看天,打了个哈欠。

    这时,兜里手机震动。

    竟是江刻打来的。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听,就听到江刻清澈的声音。

    是好听的。

    墨倾望着天,闲闲道:“剧组,吹风。”

    “不用那么积极。”江刻说,“我在桥洞木屋。”

    墨倾想到什么:“看殷林的涂鸦?”

    “嗯。”

    “看明白了?”

    “差不多了。”江刻缓缓道,“你可以过来一趟。”

    墨倾便猛然坐起身。

    她欲要说“行”,忽而,耳廓微动,听到一些异样动静,当即道:“等会儿。”

    她掐了电话,目光往下一扫,见到一抹黑影掠过,眸色一凝,立即往下一跳。

    “啊!”

    院子里,正在背台词的小演员感觉有阴影落下,抬眼,冷不丁发现是一道人影,当即惊呼出声,引得剧组的人纷纷看来。

    “嗬,墨倾!”

    “她怎么又来了!”

    “喂,你怎么进来的!”

    ……

    那些声音七嘴八舌的。

    可是,他们谁都来不及动,就见墨倾踢飞了一块石子,那一颗石子径直飞向——

    正在室内吊威亚的楚泱泱!

    见状,众人悚然一惊。

    然而,在石子飞向楚泱泱时,他们恍惚又见一物体掠过,二者在空中一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力道抵消,尔后掉落在地。

    他们定睛去看。

    那是一颗石子,以及,一把飞刀。

    恐慌的氛围瞬间蔓延。

    他们跟看定心丸一般,去看庭院的墨倾。

    这时,庭院角落有一道虚影闪过,掠过墙消失无踪。

    而,墨倾的身影紧随而至,在他们视野里有极短暂的停留,如一只轻盈的蝶,飞过了墙头,再也没了痕迹。

    良久。

    有人咽了口唾沫,震惊地发出疑惑:“这,还是人吗?”

    ……

    先前听宋一源和戈卜林提过,他们用车速追,才勉强将人追到。

    当时她没切实感受。

    此刻,在追人的那一瞬,墨倾心里就有了底。

    ——绝对不是普通人。

    ——或者说,不是正常人。

    月光之下,黑影无比清晰,无处可藏。

    墨倾视线紧盯着那抹身影,速度越来越快,而跟那道身影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手里捏着一枚银针,墨倾眼神一冷,抬手就往前一扔。

    可是,余光落到街角,她见到个熟悉人影。

    与此同时,前方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手中掠过一抹冷光,尔后,一把飞刀就径直朝街角浑然不知的人刺去。

    “戈卜林,闪开!”

    墨倾喊了一声。

    同时,手中的银针飞向了戈卜林。

    在她喊出声时,正在街上游荡的戈卜林,忽然抬起头来。

    然后,视野里映入两道在屋檐上飞跃的身影,以及,一把径直朝他飞来的飞刀。

    刀子在月光下折射出寒意。

    戈卜林僵在原地。

    但是,笔直飞向他的飞刀,被一枚斜飞而来的银针击中,只听得轻灵一声响,飞刀偏移了方向,擦着他耳侧飞过。

    屋檐之上,墨倾看着躲过一劫的戈卜林,又瞧了眼拉远距离、迅速隐入屋檐巷子的身影,轻轻皱了下眉。

    没再追了。

    她从屋檐上跳下,来到了戈卜林面前。

    “你大晚上在这里瞎逛什么?”

    墨倾走到戈卜林身侧,把刺入墙壁的飞刀和银针都拔出来。

    看到飞刀的样式,墨倾表情一凝,眼里有异样光芒。

    戈卜林脚底如生根似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是飘着的:“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墨倾说:“那你走得挺远的。”

    尔后,她拍了下戈卜林肩膀:“没事吧?”

    “还好。”

    戈卜林心是慌的,但表情镇定。

    事实上,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都没感受到死亡危机,危机就已经解除了。

    这会儿确实不算太惊慌。

    “他……”戈卜林朝黑影离开的方向瞧了眼,“又来了?”

    “嗯。”

    墨倾淡淡道。

    “是常人吗?”

    “不是。”

    戈卜林端详着墨倾脸色,迟疑着:“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墨倾颔首:“嗯。”

    “抱歉。”

    戈卜林低下头,很是惭愧。

    墨倾没责难他,想到还在桥洞的江刻,便道:“你回去吧。”

    戈卜林没有动,抿了下唇:“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说。”

    墨倾没停下,直接往破桥方向走。

    小镇就那么点儿大,墨倾这几天晃悠一遍,已经很熟悉路线了。

    无论在哪儿,都能找到去破桥的路。

    戈卜林瞧了眼她的背影,跟上她的步伐。

    良久。

    他垂着眼帘,低低出声:“我好像,认识他。”

    墨倾心不在焉:“认识谁?”

    “刚刚那人。”

    “跟上次那个是同一人。”

    “……”戈卜林犯难了,沉吟了下,才解释,“在来青桥镇之前,我就认识他。”

    墨倾步伐顿了一秒。

    她回首。

    戈卜林抬起头,缓缓吸了口气,像是在下定决心:“他长得跟第八基地的迟部长,一模一样。”

    默了片刻,墨倾道:“详细说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戈卜林感觉脑袋乱糟糟的,“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说一说迟部长。”墨倾试探道,“我听说,他失踪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戈卜林轻声说,“说他失踪,其实是没见到尸体。但实际上,他应该……不可能活着。”

    “怎么说?”

    “如果活着,他会回第八基地,也不可能来剧组干这种事。还有,”戈卜林眼睫半垂,半晌后,眼帘抬起来。

    他肯定道:“他失踪前,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跟敌人一起跳河了。”

    墨倾怔了下,说:“他现在这身手,不该按常理来判断。”

    戈卜林沉默着。

    他记不太清了。

    迟部长很少在他们面前展示身手,所以,他们都不清楚迟部长身手究竟几何。

    但他记得……

    迟部长在失踪之前,好像也这么厉害。

    “你们当时遇到了什么事?”

    在戈卜林绞尽脑汁回想的时候,墨倾一道冷静的询问声,将戈卜林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戈卜林犹豫了下,“就是忽然遇上一伙人,想要抓迟部长,但我和……我拖了他后腿。”

    “那伙人呢?”

    “不知道。”戈卜林摇摇头,“发生的地点很偏僻,没监控。基地一直在查,没线索。”

    墨倾打量着他。

    直觉告诉她,戈卜林肯定有什么没说。

    但是,这种刻意隐瞒的事情,是问不出来的。

    于是,墨倾只当没察觉,换了一个话题:“你们那个迟部长,是何时去的基地,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

    提到迟部长,戈卜林眼里是有光的。

    可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走在墨倾身边,说:“他不擅长跟人交流,经常三两句能噎死人,跟同事关系一般。但他办事能力靠谱,据说他经手的任务,从没失手过。”

    “他很早就在基地了,具体有多早,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他好像不会变老一样。”

    “他喜欢去仓库。每次拿到藏品手册上的物品,都会亲自送去仓库,然后挨个数仓库的藏品,一遍又一遍,像有收集癖似的。”

    ……

    戈卜林说了会儿,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然后安静下来。

    一提到迟时,他就停不下来。

    可是,墨倾却听得很认真,没一丝不耐烦。

    这倒是让戈卜林有些惊讶。

    墨倾问:“他的家人呢?”

    “不知道,没听说他有家人。”戈卜林摇头。

    顿了顿,戈卜林继续说:“听说,他以前是独自行动的,后来才加入的行动二队,因为资历深,被安排了队长职位。但是,他每次出任务,基本都是单干,不管队友的。所以……”

    没什么人了解他。

    “霍斯说,你跟闻半岭,同他关系很好。”

    “嗯。”戈卜林颔首,“他很照顾我们。”

    谈到这方面的事,戈卜林的话就不多了。

    过去那些事,跟闻半岭、迟时相关的,他一般不爱提及。

    就像从未发生过。

    事实上,除了闻半岭时而找他“算账”的时候,戈卜林也确实很少会想到那些往事。

    于他而言,像一场梦的幻灭,他醒来后,从此孑然一身。

    一阵河风袭来,吹得戈卜林打了个哆嗦。

    戈卜林清醒了下,赫然发现,他和墨倾已经来到河边。

    是断桥。

    桥洞下有一木屋,里面亮着昏黄的烛光。

    戈卜林怔了下:“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墨倾站在河岸,目光往下一扫,说:“找人。”

    话音落,木屋的塑料布被掀开,一道身影走出来。

    戈卜林乍然看到那人,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看错。

    ——这位江爷,也太接地气了吧。

第164章 百年前【21】前行者,新人类

    塑料布掀开的声音很独特,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江刻弯腰走出,站直了,如水月光落到他身上,洒在他眉眼,在他黑眸里撞碎了满天星河。

    他手一抬,手电光线打过来,落到二人脚边。

    他黑眸微动:“还稍了个小尾巴。”

    “江先生。”戈卜林冲他干笑。

    “下来吧。”

    江刻手腕一动,手电筒的光束落到他们脚边的小道上。

    墨倾第一个往下走。

    戈卜林紧随其后。

    刚停了一天的雨,泥土还是湿的,脚踩上去,鞋底沾上泥泞,不可避免。

    “这就是殷林住的地方?”

    走近后,戈卜林环顾一周,表情有些异样。

    墨倾:“嗯。”

    戈卜林感慨:“那他身体素质未免太好了些。”

    连他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江刻和墨倾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一个好身体,需要一个好环境。”戈卜林只当他们在质疑,解释说,“我见过一些流浪汉,面黄肌瘦的,跟一个竹竿似的,风吹就倒。殷林就是脏一点、疯一点,我以为他住的地方还不错呢。”

    江刻没做出回应,只说:“先进来吧。”

    戈卜林悻悻地摸了下鼻尖。

    他看向墨倾。

    墨倾先一步往前走,跟着江刻进了木屋。

    戈卜林随后来到敞口处,往里扫了一眼,发现二人一进去,原本逼仄的空间就更显狭窄了,令人有些窒息。

    “里面能坐得下吗?”戈卜林问。

    “勉强。”墨倾回眸看他。

    戈卜林倒也识趣:“那我就在外面待着。”

    反正他是顺便跟着墨倾来的。

    他甚至不知道墨倾来这里做什么,更不知道江刻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说完就在门口一个挡板上坐下了。

    墨倾和江刻看了眼,没有叫他进来。

    “涂鸦讲了个什么故事?”墨倾曲着腿,坐在个小板凳上,直入主题地问。

    雨后的木屋,几乎被浇透了,木板散发着霉味儿,还有一些混杂其中的异味儿,比上次来这里更让人难受。

    事实上,还不如像戈卜林一样,待在木屋门口呢。

    江刻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个笔记本,搁在桌面,然后翻开两页,就将其推到了墨倾前面。

    他道:“你看。”

    烛光昏黄,加上一盏煤油灯,光线依旧很暗,所以江刻举起手电筒,用光束给墨倾照明。

    墨倾拿起笔记本:“你画下来了?”

    “嗯。”

    记录下来的,总比脑子记忆要可靠。而且,江刻怕错过一些细节,日后可以好好研究。

    墨倾开始浏览涂鸦。

    虽然殷林的涂鸦很简陋,乱七八糟的,但江刻上次的画家没白当,不仅将起复刻,还适当地填充了一下。

    涂鸦的表达顿时连贯了。

    墨倾凭借自己的理解,和涂鸦旁的标注,尝试将这些涂鸦表达出的意思连接起来。

    起初,是一伙人闯入殷林的家,将殷林关押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审问殷林关于“墨小姐”的一切。

    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挨不住酷刑,所以将太爷爷说的关于“墨小姐”的故事,都跟审讯者说了。

    从他的故事里,那群人得知他太爷爷画过墨小姐的肖像画,于是让他交出来。

    可画早在一次洪灾中被水冲走了。

    之后,他们又强迫他将“墨小姐”的画描述出来。

    到这里,他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墨小姐”是百年前的人,想必早已不在人世,这些人为何要搞清楚“墨小姐”的长相?

    于是他在描述画像时,并没有说实话。

    在交代完一切后,他又被关押了一段时间。

    当时他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在他以为会死在那里的时候,那伙人忽然给他注射了一管药剂,然后就把他放了。

    墨倾看完,将笔记本放下,狐疑:“这就是他变疯癫的原因?”

    “应该是。”江刻说,“我打听过,他确实是在消失一段时间后,才忽然变得疯癫的。不过,那时就他是独居,无人发现。”

    墨倾皱眉。

    “这伙人在找你。你有什么想法?”江刻目光落到墨倾脸上。

    “没想法。”墨倾不屑地说,“我留下的宝物和技术,足够他们研究我几百年,何况打听一下我的传奇往事?”

    江刻:“……”你这么嚣张是我没想到的。

    顿了顿,江刻强调:“他们在打听你的长相。”

    墨倾不觉得稀奇:“瞻仰我的面容不是很正常?”

    “……”

    江刻忽然想到长生会的“圣物”——那一副墨倾的肖像画。

    他抬手捏了下眉心。

    他现在可以确定,墨倾完全没有线索。

    区区一个纹身,就可以引出一个长生会。

    何况墨倾有针灸针、手术刀、除瘴仪等能被列为“超自然物品”的东西。

    还有她故意留下那些药方。

    以及,她这个人。

    跟她相关的任何一件事、一样物品,都有可能成为她被人追根刨地的线索。

    默了片刻,江刻屈指敲了敲桌面,朝墨倾道:“你再翻一页。”

    墨倾眼睑一抬,与他对视。

    江刻看向笔记本。

    于是,墨倾又看向笔记本,翻开了一页。

    上面不是涂鸦,而是两行字。

    ——“前行者。”

    ——“他们想把我变成新人类。”

    江刻凝眉:“这两行字是他做梦的时候说的。”

    墨倾反复瞧了几遍,单手支颐:“前行者,新人类。有点儿意思哈。”

    她倒是感兴趣了。

    完全不觉得有危机感。

    但这时,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瞧着天空的戈卜林,听到“前行者”三个字后,身形猛地一僵。

    里面又有声音传来。

    江刻:“我怀疑殷林结实的身体,跟给他注射的药剂有关。”

    墨倾:“然后呢?”

    江刻:“就得问你了。”

    墨倾:“我?”

    江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调查你,是知道你还活着,或许,还想复刻你的能力?”

    墨倾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缓了好一阵的戈卜林,终于动了一下。

    他脖颈僵硬,缓缓扭过去,然后伸出手去砰塑料布。触碰到时,他顿了一下,但下一刻,他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将塑料布掀开了。

    木屋内的光线落到他眼里,一盏烛火在他眸子里燃烧着。

    墨倾和江刻的视线打过来。

    戈卜林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前行者。”

    冷不丁听到这话,墨倾和江刻皆是一怔。

    戈卜林眸光闪了下,他站起身,想往里面走,可墨倾和江刻都不约而同起身,径直朝门口走过来。

    见状,戈卜林退开两步,省得挡道。

    墨倾钻出塑料布,斜了他一眼,好奇:“你知道?”

    江刻随后也弯腰出来。

    “嗯。”戈卜林收敛情绪,神情是严肃的,他慎重地点了点头,“当初对付迟队长的,就自称‘前行者’。”

    对“迟队长”一无所知的江刻,选择不发一言地聆听。

    墨倾怔了下,问:“还有吗?”

    戈卜林摇摇头:“我说过,迟队长身手很厉害。但是,那两个‘前行者’,可以跟他打成平手。我想着,可能也不简单。”

    出乎意料的,墨倾却饶有兴致地扬眉。

    像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

    江刻和戈卜林不约而同地盯着她。

    ——你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到底是几个意思。

    墨倾耸了下肩,跟江刻说:“你没准猜对了。”

    江刻无语:“值得这么高兴?”

    墨倾反问:“有线索了,不高兴?”

    “……可他们万一抓你回去搞研究呢?”戈卜林提醒。

    墨倾反问:“那岂不是更好,连他们的老巢都不用找了。”

    江刻:“……”

    戈卜林:“……”

    仔细想想,也正常。

    像墨倾这种能力超凡的人,说出这种嚣张的话,确实没毛病。

    顿了顿,墨倾往木屋瞅了眼:“先回吧。”

    江刻选择待在木屋,就是因为木屋那些涂鸦,现在都被他临摹下来了,木屋也没有价值了。

    他回屋将蜡烛、煤油灯都熄了,然后拿着个手电筒,同墨倾、戈卜林一起离开。

    路上,他们仨互通有无,将信息交换了一下。

    于是——

    矛头直指迟部长。

    到这里,问题就简单了。

    墨倾拍板:“你们准备一下,等他下次出来就成。”

    江刻和戈卜林不置可否。

    *

    回到旅店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戈卜林和宋一源住在三楼,戈卜林直接坐电梯上去。

    墨倾和江刻走的是楼梯。

    走到墨倾房门前时,江刻忽然顿住步伐,微一侧首,喊她:“墨倾。”

    墨倾掏出房卡,回头:“还有事?”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须臾,江刻说了句“晚安”,然后就抬步走了。

    墨倾有些莫名。

    她盯着江刻的背影,见到江刻很快进了房间,挑了下眉,自己也开了门,进屋。

    这旅店环境虽然很差,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墨倾洗了个热水澡,等到快四点的时候,才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

    墨倾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跟催魂似的。

    墨倾半梦半醒,暴躁不已,将被子一掀,赤脚踩地去开门。

    她张口就道:“谁死了?”

    “……”

    门外一片静默。

    墨倾半眯着眼,目光一扫,见到门外站着四个人。

    从左到右,是宋一源、江刻、剧组小吴,以及……楚泱泱的助理、阿罗。

    敲门的是宋一源。

    然而,四人在见到她的一瞬,即可安静,表情有一丝变化。

    谁也说不出话。

    墨倾就穿了一件白衬衫。

    衬衫衣摆很长,遮住了一切该遮住的,可正因此,那些暴露出的部位,就莫名勾人。

    下面是两条笔直的长腿,纤细且修长,脚踝很美,连接着两只玲珑的脚,一览无遗,衣摆之下引人遐想。

    她的衣领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的长颈,美得恰当好处。

    在往上,是她美若天仙的容貌,凌乱的发丝不削减她的美艳,反而适当地添了些慵懒美。

    又纯又欲的既视感。

    下一秒,江刻脸色一黑,忽然大步向前,用身形挡住了打开的门缝。

    他神色阴鸷:“穿好再出来。”

    话音落,他将墨倾往里一推,然后抓住门把手,猛地甩上了门。

    “砰!”

    声音极大。

    墨倾嘶了一声。

    有病啊?

    她欲要去开门,但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住,低头一看。

    昨晚洗澡后,为了方便,她只穿了一件白衬衫。

    确实不适合被人盯着看。

    不过,该遮的都遮住了,被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墨倾完全没放心上。

    她转过身,从手腕取下一根皮筋,将披散的头发抓了几下,随意绑在脑后。

    之后,她在背包里找出一条牛仔短裤穿上,抓着一截衬衫下摆往里一扎,就没再做多余的处理。

    倒是鞋子,她找了一圈后,找到一双帆布鞋穿上。

    ……

    过了五分钟。

    墨倾又一次开了门。

    这一次,除了江刻外,其余三个,都下意识偏了偏头,不敢与之直视。

    ——倒不是他们特别自觉。

    ——而是,门开的那一瞬,他们感知到一股杀气。

    墨倾第一时间跟江刻的视线对上。

    隐隐的,从江刻目光中察觉到些微愠怒。

    墨倾没有理会,而是问:“什么事?”

    “咳,”宋一源清了清嗓子,“小吴和楚泱泱的助理、阿罗,他们想为你昨晚救了楚泱泱的事,过来感谢一下你。”

    “是的。”小吴忙不迭地点头,“昨儿个真是太感谢了,如果不是你——”

    小吴一拍大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相较于小吴的浮夸,叫阿罗的那个助理,就明显沉稳多了。

    阿罗年龄不算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是个男生,往日就跟在楚泱泱身边,是助理兼保镖,话不多,对楚泱泱唯命是从。

    等小吴叨叨完后,阿罗瞧了眼墨倾,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这是报酬。”

    墨倾扫了眼,没接:“就这么点?”

    “……”

    一句话把人堵得无话可说。

    阿罗有些讶然。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墨倾会如此厚脸皮。

    阿罗动作一顿,没把信封收回去:“你开个价,楚家会打给你。”

    墨倾扫了眼宋一源:“跟我助理说。”

    宋一源一秒接受“助理”的身份,把那一叠钱接过去:“跟我商量就行。”

    就在气氛僵硬之际,阿罗的手机响了。

    他接听后,尔后脸色大变:“你说楚小姐怎么了?”

第165章 百年前【22】楚泱泱中毒,墨倾解毒

    “你说楚小姐怎么了?”

    阿罗冷不丁一句话,让墨倾、江刻、宋一源三人对视一眼。

    几秒后,阿罗皱起眉,语气染了些焦急:“我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

    剧组小吴适时问了一句:“楚小姐怎么了?”

    “中毒。”

    阿罗说出两个字,立马转身离开了。

    剧组小吴满脸懵逼,看了看阿罗的背影,又看了看三人,最后说:“抱歉啊,我们先走了。”

    说完,小吴跟上了阿罗。

    “防不胜防。”墨倾侧倚着门,朝二人离去的方向瞧了眼,尔后扫向跟前的江刻和宋一源,“戈卜林呢?”

    宋一源回:“他不知抽了哪门子疯,说要跑遍整个小镇的旅店,势必要找出那个人。”

    “有干劲。”墨倾评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不知是夸还是贬。

    墨倾问:“你们俩呢?”

    宋一源心虚:“我……”

    墨倾一挑眉,懒得听他废话:“你不是医生么,不去看看?”

    提到这个,宋一源意兴阑珊,撇了下嘴:“我不是医生好多年。”

    墨倾乜斜着他。

    “行行行,我去探个口风。”宋一源无奈妥协。

    然后,立马走了。

    就剩一个江刻。

    墨倾又开始找茬江刻:“你不是搞医疗的吗?”

    江刻可没宋一源好威胁,没一点屈服的意思,毫不在乎道:“我管她死活。”

    往前走了两步,他抬手推门,从墨倾身边路过。

    这人堂而皇之就进了自己房间。

    墨倾挑眉,回过头,盯着他的身影:“嗬,我请你进来了吗?”

    江刻盯了她一秒:“没有。”

    墨倾甩上门,往里走:“几个意思啊?”

    “看一眼你的狗窝。”

    江刻目光扫视一圈,略带嫌弃地皱起眉。

    房间乱糟糟的,被子卷成一团,鞋袜和衣服乱丢。好在东西不多,再如何扔,也就那么几件,不然一片狼藉。

    听到这话,墨倾就不乐意了,嘶了一声:“我劝你学一学怎么说话。”

    江刻蹙眉:“江延说话好听吗?”

    “不仅说话好听,还会收拾屋子。”墨倾弯腰捡起一件衣服,随手扔到床上,继而问,“你要学习一下么?”

    江刻一听,神情不悦道:“谁学他。”

    本就不爽的心情,此刻雪上加霜。

    墨倾不跟他扯这个,直接问:“你来有何事?”

    “你不能收拾一下?”江刻实在看不下去。

    “桥洞木屋都能待,这里不能待?”墨倾反问。

    “……”

    江刻一时无言。

    墨倾拍了拍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不惯自己来。”

    “……”

    江刻忍了忍,没忍住。

    他抬手拨开墨倾,扯了个袋子,将杂物一一收入其中,收拢后扔到一边,尔后又将墨倾散乱的衣服捡起来。

    捡起一件外套时,忽而有什么滑落,他垂眸看去,见到是一胸罩。

    动作瞬间一僵。

    然而,他视线一扫,发现墨倾正在玩手机。

    “咳。”

    江刻故意出声。

    “收拾好了?”墨倾随口一问,将手机往兜里一放,动作如行云流水。

    江刻没回应。

    墨倾见到神情稍有不对劲的江刻,顺着视线一看,见到了胸罩。

    她先是一怔,尔后勾了下唇,走过去,大方地将其捡起。

    然后,拿过江刻手中所有的衣服,一并放入了个袋子里。

    “饿了么?”江刻忽然问。

    “饿了。”

    这都中午了,说不饿,绝对是假的。

    墨倾又没法进行光合作用。

    江刻道:“请你吃饭。”

    墨倾讶然:“你找我,就为了这事?”

    “嗯。”

    江刻理所当然地点头。

    他本是来找墨倾,问墨倾是否起床的,结果路上遇见了宋一源三人。

    墨倾略一琢磨,说:“行,等我洗漱。”

    *

    跟江刻找了家店解决完午饭,墨倾接到了宋一源的电话。

    她开了免提。

    “我看,得你来一趟剧组才行。”宋一源语气微沉。

    “嗯?”

    “剧组中毒的有好几个,都是吃了同样的食物。”宋一源说,“而且,他们的中毒症状,我没见过。”

    “你不是医生吗?”

    墨倾的语气很平静。

    但是,宋一源分明感觉到,墨倾的话里,带着浓浓的“你莫不是个庸医”的嘲讽。

    宋一源强调:“我是外科医生。”

    墨倾说:“那你废的很彻底啊。”

    “……留点面子。”

    宋一源心很累,甚至悲伤不起来。

    别人知道他曾是医生,但手被废了,说话总是很注意,不知有多贴心。

    只有墨倾。

    满不在乎地拿着刀往他心口捅。

    实话说,宋一源现在已经麻木了。

    墨倾又问:“没送去医院?”

    “嗯。”宋一源说,“送过去几个,医院正在治,还没结果。楚泱泱和她的两个保镖,不相信小医院,大医院又离得远。说是想找温家远程治病。”

    说到最后,宋一源自己都无语了。

    想了想,墨倾说:“我就来。”

    她挂了电话。

    她扭头问江刻:“你一起吗?”

    江刻提了提打包好的饭菜:“得给殷林送饭。”

    “行。”

    墨倾便直接走了。

    江刻站在原地,看着墨倾走开的背影,眸光深邃。

    阳光正好,洒落了一地,江刻站在阴影里,光线从他身前落下,却未沾到他身上。

    *

    因为不是自己人中毒,墨倾并不着急,走路去了剧组,顺带还买了一包坚果。

    宋一源在门口等她:“你很悠闲啊。”

    “吃吗?”墨倾将坚果递给他,“孝敬老师。”

    宋一源犹豫了下,伸手去拿。

    但下一刻,墨倾又收了坚果。

    她似乎才想起来:“忘了你不是老师了。”

    宋一源气得想暴揍:“你忘了你在学校我是怎么护着你的吗?”

    “也是。”

    墨倾想了下,又把坚果递过去。

    宋老师生气了,别过头,不爱要这份不真诚的孝敬。

    墨倾扬了下眉,强行将坚果塞他怀里,同时还挺欠地补了一句:“还挺小气。”

    宋一源:“……”

    “人呢?”墨倾问。

    他们来的是拍摄地,已经没什么人了。

    “前面。”宋一源往前方指了指,“他们在那里租了几间房,三个人都被带过去了。我在这边等你。”

    “哦。”

    墨倾颔首。

    二人朝前面走。

    墨倾问了一句:“什么症状?”

    “……”沉吟片刻,宋一源皱眉,“不好说。”

    墨倾睇了他一眼:“我已经很质疑你医生的过去了,别让我再质疑你的语文教师身份。”

    宋一源:“……”求你闭嘴。

    “皮肤苍白,浑身冒汗,嘴唇发红,活像个鬼。”宋一源想了想,继续描述,“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是——”

    “嗯?”

    宋一源轻轻拧眉:“隔一段时间,他们额头会出现一朵莲花,之后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行为。”

    “……”

    墨倾忽然就不吭声了。

    宋一源没有察觉到,自顾自道:“正常的中毒,常见是呕吐、高烧、腹泻,要么就是昏睡不醒,亦或是局部症状……这个,我真没见过。”

    宋一源很苦恼。

    他真的不太想显得自己在医学领域是个傻子。

    可问题是,这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墨倾停下了步伐。

    宋一源走了几步后,才意识到墨倾没有跟上,顿时回过身:“你怎么不走了?”

    静默地盯了宋一源几秒,墨倾陡然开口:“我们回去吧。”

    “哈?”

    宋一源不明所以。

    墨倾转身就走。

    宋一源赶紧走过来,抓住墨倾的手臂:“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

    墨倾斜眼看他,没吭声。

    “治不好又没关系,没人知道你会治病。”宋一源以为她是怕治不好丢脸才折回的,“你就看一眼,没主意咱就走。”

    顿了顿,墨倾慢吞吞地说:“其实吧。”

    宋一源问:“什么?”

    墨倾说:“这毒死不了人。”

    “是吗?”宋一源有些奇怪,“你知道?”

    “……”

    沉默须臾,墨倾并没有多说。

    她将宋一源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推开,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朝前面走。

    算了,看一眼吧……

    *

    剧组租的是个大户人家。

    外面有个院子里,里面是三层的自建房,很是气派。

    院子外有围墙,大门紧闭着。

    墨倾和宋一源来到门口。

    宋一源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但是,一左一右出现两个黑衣保镖,满是警惕和防备地盯着二人。

    “你们有什么事?”其中一个保镖冷声问。

    他特地看了眼墨倾。

    ——虽然墨倾昨晚救了楚泱泱,但是,傍晚他们全被墨倾一人打败。

    ——墨倾显然是一个危险分子。

    宋一源解释:“我们来看一看中毒的情况。”

    保镖皱起眉:“你不是看过了吗?”

    在拍摄地的时候,宋一源就出现过,但就在外围看了看,没什么动静。

    此番又凑过来,还带了墨倾,两位保镖不得不起意。

    宋一源指了指一侧的墨倾:“这次来看的,是她。”

    “她?”那位保镖冷眼剜着墨倾,不屑道,“她大学有毕业吗?”

    另一个保镖道:“她的身手很厉害,但这件事,就算了。我们楚小姐需要安静,你们快点走吧。”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宋一源嘶了一声。

    他倒是没有想到,好心请墨倾过来,竟是会被堵到门口。

    顿了一下,宋一源没采取硬手段,只是说:“你们先去问一下阿罗。”

    “让你们走就快点走。”第一个保镖已经很不耐烦了,脸色直接黑了下来,“你们又不懂医术,就算把天王老子叫过来,你们照样进不了。”

    “那我们走吧。”

    墨倾闲闲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宋一源手往后一伸,抓住了墨倾的肩膀,把人给拉了回来:“等等,再等等。年轻人,要有点耐心。”

    他笑眯眯的。

    墨倾挑眉:等什么?

    没等墨倾想明白,忽而见到宋一源看向那两位保镖,脸上和颜悦色的神情消失,唇角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笑里掺杂着三分狠。

    宋一源一拳砸在了面前一保镖的脸上。

    那个保镖尚未反应过来,宋一源又一脚踹上去,把人直接踹翻了。

    另一个保镖这时回过神,抬手就朝宋一源抓去,但宋一源早就有所察觉,偏头躲过,跟对方交手两个回合,直接把人撂倒在地。

    “嘶。”

    宋一源晃了晃自己的拳头,似乎是打疼了。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两个中看不中用的保镖,眉头轻轻一皱,拍了拍沾衣袖上的灰尘:“都、不要凶嘛,全是武夫,都不会好好说话?”

    两个保镖:“……”

    说你祖宗!

    你踏马搞偷袭!

    “宋……老师?”墨倾歪了下头,像头一次认识他。

    宋一源摆摆手:“不当老师很久了。”

    “……”

    墨倾唇角极轻地抽了下。

    门口的动静闹得挺大,里面很快就有人跑出来。

    是阿罗,还带了两个保镖。

    “发生什么事了?”

    阿罗刚一出来就问,眼睛被大太阳晃了一下,眯了眯眼。

    他过了一秒,才看清情况。

    他们的两个保镖倒在地上,站门口的两个人,颇有一种“砸场子”的风范,可——

    仔细一瞧,却是宋一源和墨倾。

    阿罗表情一凝。

    如果没有昨晚墨倾救楚泱泱一事,他这会儿,定然是当机立断找人把这俩扔出去。

    偏生,有了这份恩情。

    哪怕再不喜二人,甚至见到二人就手痒痒,这时也不能贸然来硬的。

    阿罗走近了几步,打量着二人,眉头紧皱:“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是阴沉的。

    “没别的事,”宋一源挺斯文的,“墨倾正好懂一点医术,特地来看一眼楚小姐的情况。我们一片好心,贸然拒之门外,是否不大合适。”

    阿罗咬了咬后槽牙。

    看向墨倾的眼神里,满是质疑。

    论身手,墨倾是很厉害。

    论医术……

    这个年龄,网上最猖狂的骗子都不敢称“懂医术”。

    瞥了眼墨倾后,阿罗看向宋一源:“不知她是哪所大学的高材生?”

    “……”

    宋一源没说话,而是扭头看墨倾,眼神里透露出很多信息——

    我就说吧!

    干我们这行,没学历是混不下去的!

    人家压根不待见你!

    你瞧瞧你,还给我闹半路退学!

    “……”

    墨倾看懂了,但是完全不想回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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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23/ 第一时间欣赏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 作者:水果店的瓶子所写的《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为转载作品,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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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介绍:
【狠起来谁都敢踩的张狂女主VS疯起来自己都坑的疯批男主。双强+团宠+爽文+探险。】
【一场长达百年的精密布局,只为让你见证这盛世太平。】
【1】
战乱中诞生的改造人墨倾,沉睡百年后意外苏醒,被神秘的第八基地送入某“普通”家庭进行观察,成为一名“普通”高中生。
在基地的骚操作下,墨倾被贴上几个标签。
穷乡僻壤放羊女;
冒名顶替假千金;
成绩倒数小废物;
……
人人嫌,全网嘲。
结果——
“妙手神医为什么会叫她师父?”
“见鬼,怎么谁见她都跟孙子似的?”
“散了吧,给她撑腰的是地表最强势力。”
……
墨倾:“虽然我恐吓基地,让长者下跪,令晚辈生畏,但我知道,我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优秀打工人。”
领导:“你把架我脖子上的刀撤了再说话!”
【2】
帝城江家有一个江爷,神秘莫测,来路成谜,却能在帝城翻手云覆手雨,人人避恐不及。
然而,江爷本人酷爱服务员、小摊贩、流浪汉等角色扮演。
墨倾:“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属下:“江爷大概是被下了降头。”
江爷戚戚然,长叹:“我不过是一个被安排好的替身罢了。”
众人:这就是你黑化成疯批的理由?!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