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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日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桌上的公务原本应该每日都要处理完的,该转交的转交,该办理的办理,但是一整天她就坐屋里没有动。阿伏进来咬她的裤脚喊她回去吃饭,她没理会,喊她准备下衙,直到她整个裤腿几乎被他的口水沾湿她才回神站起来。
如果说琉阳的话敲醒了她的话,那么敖姜的话更像是激起了她心中的千层浪。
这两个月她想的更多的居然不是她口里的那些与他之间的矛盾和问题,而是他本身,是她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他的喜乐哀怒,是他的转变,他的让步,他的所有。当初口口声声被她陈列出来的那些问题,反而已经退到最后最后。
他在全心全意待她的时候,而她还在跟他纠缠原则不原则。
诚然她依旧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但他又何尝有错?
如果她心里有他,当时就不该埋怨他不是吗?
她带着一脑子麻团回到家里,晚饭没吃,直接回了房。
敖姜的话老是萦绕在他脑海里,去找他吧,去找他吧,像一阵阵魔音蛊惑着她。
他说了那么多句话,她却偏偏只记得这一句。
她坐在桌旁攥着镯子,扣在心窝里,吐着气。
睁眼闭眼全是陆压,他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八卦的样子,他气恼的样子,他宠溺的样子,心伤的样子,最后无可奈何而又心碎的样子,说起来,曾经这些样子,全是他只展示给她的样子。
如果说最开始的动容是出于他及时雨一般的伸手帮助,那后来他在龙宫里跟她解释没跟敖月见面时她的暗自欢欣,在她额上画花儿时的顺从乖觉,带她去银河边晒月光时的亲昵欢畅,她又算是什么心理?
那些都是本能。
就跟敖姜问到她喜不喜欢他时,她的下意识退缩一样,跟林见儒在凡界想买东西送给她,她逃也似的跑掉一样,那些都是本能的拒绝。
只是一个是接受的本能,一个是拒绝的本能。
她睁开眼,不觉又坐起来。
她竟然有些难抑这份相思之苦。
只是陆压一直未曾出现,不知道他现如今又是什么想法?
是听之任之了?是一刀两断了?还是也等着她呢?
她忽然就有了冲去找找他的念头。
……也不一定就要见他,就先去探探路也成。如果万一她实在不敢面对的话。
她太想他了。
即便所有的问题都没有想到该怎么解决,也可以偷偷去瞧瞧他吧?
瞧瞧他住的地方也成。
瞧瞧他每天在哪里路过,在哪里散步,在哪里驻足。
他了解她的一切,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原来从来也没有去了解过他……
是他不让她了解吗?
不是的,除去一开始的隐瞒,后来都是他主动给机会她识破她,只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她总觉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下意识在拒绝深入。
他从来没有不想让她了解他。
那个时候,他其实也是希望她对他多一点好奇的吧?
他一直在慢慢等待她啊……
她心如刀绞,蓦地将镯子套回手上,走出门来。
冷风一吹,刺得她眼窝又一阵刺疼。
廊下喂阿伏的小星问道:“九九你去哪儿?”
她默半晌,回道:“我出去走走。”
她推了门,到了街上,先时还走得有些缓慢,到后来却是有些急迫起来!
这些大街小巷,都是她和陆压花了光阴走过的人生,如今她还在走,他却不在了。
她奔出南天门,朝着茫茫云海纵身出去。
她从来没有去过三十九重天,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但是既然踏上了这条路,那么她总归会找到的。
但愿他还在……
只要他还在。
陆压又站在羊角炉前给铃铛添火。
他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往炉里添把火。
铃铛已经气到发抖了:“有本事你把我给直接弄化了!”
这么欺负他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堂堂宝铃根本不吃这一套!
陆压不理会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又添了把火进去。
治服铃铛的法子他早已经破解,他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磨。居然敢仗着他是创始元灵做的,就连他也敢动,这不是他活腻了是什么?他治不了别人,难道还治不了他么?
他冲炉子里吹了口风,火苗便又亮堂了点。
铃铛眼见着就泛起红来,这下连利索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连声尖叫。
“我说老四,你够了吧?这铃铛毕竟是师父送给我的,你不能这么对他!”
混鲲立在后头抗议。这家伙还真是不依不饶,先是遣了九尾狐来他宫里偷,偷不着又遣他来玩偷梁换柱,打量他不知道呢!这下好,九尾狐没成功,他自己倒是捣鼓上了。这人果然还是不能闲下来,正经去找人家姑娘多好啊。
“圣尊救我!”铃铛见状也哭起来。
陆压说着又往炉子里吹了口气,便只听那铃铛惨叫一声,立刻抖着身子哀嚎去了。
混鲲看不下去了:“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帮我去刨地?”
陆压看看火候差不多,站起来,就着青鸾端着的水盆洗了洗手,然后坐回榻上道:“你这么闲,不如先回去刨你的地?”
混鲲无语。
陆压睨了眼他,也没有什么好气。
当初是谁在他撞了铃铛之后幸灾乐祸的?既然当初知道看他的笑话,现如今怎么就受不了了?他还没对他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子境,你也遇不上那丫头不是?”
混鲲不跟他硬碰硬,他跟姓郭的那丫头那点子破事他怎么可能会查不出来?不但他知道,女娲也知道了。他真是没想到他挑来挑去居然挑了个连神仙都还不算的小化神,当然,挑什么人处对象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再强也强不过他们几个。
关键是,你自己挑了个悬殊这么大的丫头,回头受了委屈,也不能尽拿着他的法器撒火吧?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
陆压眼刀丢过来。
“这毕竟是事实。”混鲲摊手道,“如果不是他,你既遇不上她,也不能跟她蹭吃蹭住。”
为了套近乎,居然还说是被篡位的师兄追杀?一想到这个他就气得心窝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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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真的不发了。不然断了更没了全勤,人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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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写章节名……
第226章 有个女娃
陆压瞪他一眼,不想再理他。
混鲲也很无奈,遂也坐在窗边凳子上照看起铃铛来。
他要拿走这铃铛可真是不难,但拿走之后陆压那小子一定会把他灵犀宫给掀翻,他那么大的宫殿建起来虽然容易,但要找到那么多好的石料玉料却挺不容易的,搞不好还会伤到他的菜,这种事情还是慎重点好,最多他辛苦点儿,守在这里盯着好了。
天庭往上每一重天都如同一个世界。
每重天之间都有山川湖泊,每一重之间又有万里相隔。看着虽然不远,但飞起来却不是件易事,
三十九重天之所以在六界心中等同圣地,一方面是因为四神修为之高,法力之深,地位之尊,一方面也是因为登天之路不但需要修为,还要耐力。
慕九只有两千年的修为,加上红狐狸给的千年修为也才三千年,行起这天路来就格外缓慢。
加上每上一重天又需要重新寻找往上的天门,这一来,到了兜率宫所在的三十三重天时她已经有疲惫之态。但是兜率宫也是她与陆压来过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山门,她又咬着牙往上。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重,总之爬到最后一重天门时她的手脚已经疲软。
趴在门下足有半盏茶时分她才直起身来,抬头看了看,面前竖着道不知道什么岩料砌成的巨大牌坊,高约九丈,宽三幅,建在山峦上,而天门内远远可见星辰大海,湖泊峻峰,光这一斑光景,已壮阔广袤,远非九重天南天门内景象可比!
她再爬起来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门楣,上书几个古字:极天至尊,敢当这样名号的,除了四神同住的三十九重天还会有哪里呢?
她到了!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啊,这就是他所在的世界。
她按捺不住心下激动,站起来,扶着山门往内打量。
这里山峰座座摩天陡峭,山与山之间又有玉桥相连,云雾缭绕处隐隐有宫殿一角露出来,无数的神兽灵禽在这里劳作生息,原以为九重天的仙境已经足够美丽,眼下看见这番光景,才知道宇宙之阔之神奇。
她望着远处的山川湖泊,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在山上散步,还是在湖边观景呢?
但这里对她而言压力也是极大的。
至尊天的灵力非一般人能承受,她又有了些气血翻滚之感。但是还好,许是因为此地乃是天地之间仙气最为祥和之处,她稍感疏通,也还能坚持得下来。
她伸手触了触门口的空气,碰到壁了,果然设有结界。
她进不去。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想进去。
她只是想看看这里而已。
她背靠着牌坊坐下来,望着翻腾的云海匀着气息。
青玄宫里,混鲲照看了铃铛半晌,深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压要是犯起倔来,那可是九条龙都拉不回。要想解救铃铛,还得另谋良策。
他揣着袖子想了想,便就决定去寻女娲。陆压打小就让女娲照看的多,女娲宠他也宠的有些没边,她的话陆压也一向是最给面子的。有她出马,说不定能有转机。
他抬步出了宫门,悠哉悠哉骑着他的黄电往女娲住的天栩宫去。
才走到拐角,便有比翼鸟倏地在跟前停下:“禀圣尊,天门下来了个女娃,不知是何来历。”
女娃?
混鲲顿了下,探头往天门处望去。
此处离天门三千里,但不妨碍视物。
至尊天牌坊下,果然坐着个狼狈的小丫头。
这三十九重天上可从来没有过不速之客,更莫说这丫头还是个化神……
混鲲心里有数,唇角扬了扬,立刻就掉转方向回到了青玄宫。
陆压还瘫在榻上发呆。整个人跟废了一样。
混鲲走到他面前,说道:“你那个小女修到现在还没来找你,应该不会来了。”
陆压脸沉了沉,盯着屋顶没动。
混鲲又道:“人家才两千岁,她这个年纪看得人还远不够多,怎么会甘心就找上你这么个老家伙?”
陆压脸色又沉了几分,瞪他两眼,他撩牙道:“我有你老么?”
混鲲被噎了下,但仍顽强不息道:“虽然说你面相不老,但几十万岁的年纪,对人家姑娘来说,已经很老了,说不定都已经老到没有话题。而你这个人又那么要强,什么东西只要你看上,你就得据为己有,说不定对这个姑娘也是。人家跟你吵架,也就在所难免。”
陆压深深望了他半晌,重把目光收回来。
混鲲不怕死地继续道:“那些小年轻们嘴巴可甜了,你资格老有什么用?人家姑娘就是要哄的,你动不动跟人家发脾气,人家又不缺人追求,干嘛非寻你?”
陆压虽然没理他,瘫在榻上望着屋顶,心里却存了满肚子气。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老,要他说?
在她总觉得地位是障碍的时候,他偶尔也会为自己与她的年龄私下里斟酌。他已经看过不少遍沧海桑田,就算心性保持得再原始,也终究不如林见儒那般能自然地与她坐在夜空下分享夜宵谈论心事,不如敖姜那般喜怒全在脸上心动就在翩然一瞬。
可他的资历和阅历没法更改,于是他会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修的醋,会在得知她把镯子借给本来不相干的小龙崽子时勃然大怒。
他闭上眼,瘫得更皮实了。
混鲲走过来:“要是她这辈子都不来找你,你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找她。
难道她不来找他,他就一辈子不见她么?
谁规定的?
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毕竟上次在洪苍,她坐在山上又笑又愁的样子太扎心了。
离开了他她就有这么样的一面,合着不是她的问题,是他压根就不是她的菜。
混鲲见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他没好气地拍他肩膀:“我听说天门下的石锣突然崩了两块,有功夫瘫这里,不如去干点活?”
天门外的石锣是司晨的,当年共工打造,是个要紧物。
陆压有刹那没动,但下一刻还是爬了起来,掸掸衣角,甩着手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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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你欠我的
青玄宫离天门三四千里的路,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只一瞬,他便驾着云头到了天门。
离天门还有好几里,他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这不是属于至尊天的气息,它是一股来自于下界的气息。
有人来了么?
他又飘近了点,那气息更明显了,而且还十分熟悉。
这气息熟悉到什么程度?他只是微微感应了下,胸腔里的心就开始跳跃起来!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天门,心跳得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它在往外蹿。
除了她,他不会对别人的气息这么熟悉!
他一阵风似的掠过去,天门下果然有个人坐在地下,抱着双膝定定的望着阶前云海。
是她,她真的来了……
他双拳紧握着,好容易才控制着自己没有飞扑过去!
她不是在洪苍呆得好好的,有师父和还有那么多师兄陪着,她还记得他?
还知道来找他?
居然现在才来!
慕九在牌坊下坐了一阵,体力恢复了许多,心思也清明了许多。
她进不去,也见不到他,但是只要想象着他曾经从这里经过,曾经或许也在她呆过的地方停留,心也是安定的。
她站起来,拍拍裙上皱褶,下了台阶。
她还会再来的,来接她的陆压回去。
台阶约摸百来级,这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心窝上。
她望着天空,这至尊天上原来白日里也有星辰。只不过近距离的星辰变成了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天体,像一颗颗硕大的金刚石悬在天幕上,星辰之间又有云丝缠绕,美丽而玄妙。
她会再来欣赏这美景,会央他带她去看银河看星星。
她心情好多了,舍不得这番美景,也抬不起脚往下走,而这时候本来幽静的天幕上,却忽然飞过来一只朱雀,它拖着长长的羽尾在空中飞舞,伴随着渐起的韶乐,在天空舞出片片金光。
她以为只是天门里的仙使,看了会儿,便打算继续往下。
但这美景却未止,她才抬了步,紧接着又飞来两只青鸾挡住了她去路,她们以同样的舞姿将面前的云海映出五彩的光华,同时空中的凤鸣也加多了,她抬头看去,一共七八只凤鸟正围着她起舞,漫天的光华顿时将狼狈的她映得如同铸了金身……
这么震撼的场景,她只见过一次。
陆压……
陆压!
她猛地转过身,只见方才她呆过的天门下,此时赫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盘腿坐于云上,一袭素衣比座下的白云更雅致,无双的脸庞如染月华,而目光似集满天地间一切光采,手里的玉笛本是上等的玉质,但跟他的容颜比起来却逊色不止分毫……
“陆压……”
慕九身子微颤,全身经脉都似已僵住,耳畔的凤鸣与韶乐全成了远自天边而来的靡音。
她提着裙摆狂奔上去,喘着粗气在他身前停下来,望着两个月未见的这张脸。
她就是闭上眼也能画出他的眉眼,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她的心里有这么深刻。
陆压抬眼对上咫尺外她的目光。
四目相视,竟然各自静默下来。
慕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来之前想过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因为没有料到会见到他,那些话竟然全都堵在喉咙里,它们也在纷纷地挤着往外蹿,但就是没有争出个结果,决定让谁先出口来。
但是她总得说话,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沉默的。
那么,或许不说话,就做点什么也可以吧?
她在原地踟蹰了很多下,瞅了他两眼,忽然斗着胆往前挪了两步,到了他身后,挨着他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他袖下伸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他应该不会推她吧?
看他的样子,可真是说不准。
她全副精神都在他的反应上,就怕他一个不爽把她直接丢回九重天。
但是他没有动,纹丝也没有动。
没有赶她,也没有回应。
陆压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忍得住不去回应,他以为他只要等到她来就好了,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又多么担心她这是冲动,担心她是因为内疚,她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在一起那么久,突然分开不适应,所以才来找他?
慕九察觉到了,她松了手,说道:“对不起,陆压。”
他仍没说话,摇摇头。
慕九看不明白他,但这样的他让她心下发沉。
也许他冲她生气,冲她发怒都比这个要好。
“你就当我从前没有喜欢你,当我从前没心没肺,我从现在开始喜欢你,行吗?”
陆压眼角酸涩,他缓缓站起来,转过身。
慕九觉得两手有点冰凉。
本来她觉得只要他能有点反应,她就有信心挽回他。
可是现在这样,令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像是有口无心了。
陆压深吸了一口气,远处的山峦宫殿,此刻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她欠他那么多,她应该把所有欠他的情意都说出来才是。
“陆压,”慕九望着脚下,“要不,以后换我喜欢你好了,你不用喜欢我,等你觉得什么时候我让你舒坦点了,你再告诉我。我已经知道,如果我不喜欢你,那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对别人有感觉。我虽然年轻,但两千年的岁月,足够让我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我就想跟你天长地久。”
她抬头看一眼他背影,又说道:“本来这次也没有想到会看见你,不知道我有没有惹你不高兴,本来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现在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她顿一下,又道:“你要保重啊。”
说完她抿抿双唇,转身下了石阶。
眼泪随着转身的动作吧嗒打在阶上,这应该就是他当时心碎的感觉吧?
她还真是落了报应啊。
“郭慕九!”
身后陡然传来他的声音,她停住脚,回看过去。
云雾里他望着她:“你欠我的,还打算还吗?”
慕九双唇翕了翕。
陆压缓步走下来,目光如晚星投进她眼底:“南天门外买的鱼,你不是还没有做给我吃吗。”
慕九眼泪噗地落下来,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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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太吃惊了!
陆压圈着她,眼眶也红了。
一双铁臂箍在她身上,似要把她嵌进骨肉里。
他可以睚眦必报,可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但所有的惩罚到她这里,却总是贯彻不下去。
去他的这个那个吧,他最不缺的就是寿元,就舍了这一生给她又何妨?让她去折磨好了。
天门内外浮云飘飘,青鸾朱雀们开始驻足在石上憩息,韶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四处变得祥和安宁。就连青玄宫里铃铛的聒噪声也听不见了。
周围的风就伴着他们窃窃私语着,相隔着两个月的情意,终于又在延续。
远处朱栩阁云台上,女娲靠在玉栏内叹气:“这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谁说不是?”混鲲扬唇。
他们寿与天齐,命里并没有什么生死大劫,穷尽永生也只能在这至尊天上陪着天地亘永。
看着是好,但个中的寂寞却是鲜少有人能懂。
他是真盼着陆压能找个人陪,至于不要像他这样寂寞。
毕竟,他的菜园都已经快开出两个来了!
慕九他们这里腻歪了好一阵,心情总算也平复下来。
两人傻子似的相互看着笑,笑着笑着又抱,旁边朱雀们看累了早走了,他们还在厮磨个不停。
陆压本是按捺不住想带她去见见混鲲女娲,然而因想着她这一来恐怕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知道刘俊那人不好说话,哪里舍得她挨骂?也就旋即与她回往九重天来。
回到天庭时也是黑夜。
但这个夜却已经不是当初慕九离家的那一夜,至尊天上一日便等于九重天里一月,她在天门下磨蹭的那一会儿,天庭已经过去十来日了。
这十日里小星急得差点没去撞墙,她走的时候只说是出去走走,结果这么多天没影踪!从前还有个陆压可以求助,如今连陆压也不在,上官笋也不在,初初几****倒还能镇定,到后来却是如同被褥里铺了松针,总也落不踏实了。
衙门里也来了人问,先是都尉署的人,她推说慕九病了,后来刘俊过了来,她没办法,只能说了实情,毕竟是旷工渎职,刘俊大发了一顿脾气,最后不知怎么地,倒是也没怎么着,只说她若回来了就让她立刻去见他。
小星忧心忡忡,晚上睡不着,早上不免就起得晚了些。
爬起来走到廊下,就见到慕九房门虚掩着的,再一看,里面似乎还有人!
赶紧冲到她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记眼刀便已经甩出来!陆压盘腿坐在窗下榻上,慕九头枕着他大腿睡得正香甜!
小星倒吸了一口凉气!刹那站在廊下不能动了!
他怎么在?!
慕九回来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
原来她是去至尊天找他了?!
大清早地他怎么会从她房里?!而且慕九还趴在他腿上睡觉?!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星觉得自己快背过气去了。
这冲击太大了,居然一大清早就给她样的刺激!那家伙那么牛,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九九,现在回来了,该不会是九九牺牲了色相把他拐回来的吧?!
——天哪!
“小星你怎么了?”
听见动静的睿杰和阿伏也都出来了。
这里正愣着,里头又传来陆压的声音:“睿儿带着阿伏去练功!”
这下睿杰与阿伏立刻也变得跟小星一样了!
睿杰生生被吓得一双狐狸眼变成了铜铃!
阿伏虽然眼睛不大,但是也吓得站起来贴了墙,两只爪子离地,杵在胸前变成了只呆猫!
师父跟阿九……
谁来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陆压瞟完他们,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伸手抚起腿上人的头发来。
还是有她在的地方住的舒服。青玄宫大虽大,朱雀们跳舞好看虽然好看,可是没有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到这里虽然要教徒弟,但是只要她在身边,他就是收十个徒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膝上的她让他施了安神咒,这会儿还睡得香。
从见面时起他就跟她粘在一起,已经两三个时辰了,但并没有呆够。
他这里正深思着,慕九就翻了个身,眼睫动了动,然后睁开眼,一抬头就目光落在他脸上。
坐起来时胳膊一软又险些倒下,昨夜里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但仿佛都没有睡意,便就在房里继续说话,仿佛要把这两千年的话全给说完似的。陆压虽然面上还好,没让她看到情绪失态,但是她又不是瞎子,看看他咬在她胳膊上这口牙印就知道了。
“疼吗?”
正捋着袖子看胳膊,他就伸手抚过来。
她对上他眼睛,摇头道:“不疼。”
他把她抱过来,将她胳膊执在手里,拔下头上簪子,顺着那牙印画起画儿来。
慕九也不动,就看着他画,那簪子到哪里,哪里就现出条金光,没一会儿那牙印就变成了一朵金光闪闪的三十六品金莲,在她上臂上熠熠生辉。
“这样就不丑了。这是我神识所化,是你的护身符,有它在,外力是很难伤到你的,而且这对你扼制体内的灵力也有用处。”他看看这莲花,又望着她说道:“不过这一画上去就再也去不掉了。”
慕九脸红红地把袖子放下来,倒是并没有说话。
原先她答应他不把东西丢了,结果还是弄丢了,如果还在他面前保证什么,应该也太假了吧。
还是让她以行动证明好了。
陆压也没有说什么。
他甚至连期待都没有,不是对她失望,而是他想通了,倘若她真有为难的时候,那就让她丢好了!只要她不是故意的。大不了他再给她就是。反正也无所事事,研究怎么让她能把件东西收得更牢靠点也是种乐趣。
“这镯子就不要戴了,改天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他把那紫金镯从她手上取下来,这东西虽然有代表意义,但是留着也只会让她想起这些不愉快,还不如不要。从前她那样没心没肺的多好,他瞧着也开心。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镯子也还是有功劳的,如果不是它,她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接受他。
他拿着它站起来,与她道:“将来我给你做个放法器的宝塔,把所有我给你做的东西都放进去。每一个都写上来历故事。”
慕九下榻:“那不是太费神了么?”
“不费神。”他说道,然后弯着腰把脸俯下来:“你亲亲我就好了。”
慕九脸红起来,踮起脚,扶着他胳膊在他脸上啜了一口。
陆压脸也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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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带露的花
太阳晒到窗户脚的时候慕九终于出了来。
陆压亦步亦趋,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也不是刻意跟着,但就是看到她在哪儿的时候,脚会不由自主地迈过去。慕九瞧着实在有点过,便就让他回房里等着,她去做饭。
小星瞧着也有点刺眼。
慕九出现在厨房里的时候,正在洗菜的她就箭步冲上去,“九九,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慕九把鱼从石缸里捞出来,洗了洗之后交给她去剖掉,然后摘着葱尖说:“当然是去找陆压了。”
小星转到她跟前:“你是怎么找回他的?”
慕九想了想:“就是把误会解开了。也没有什么别的。”
陆压还是很讲道理的,并没有为难他,她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毕竟有个通情达理的男朋友也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小星愣了下,再说道:“他没有欺负你吧?”
“怎么会呢?”慕九道,“他从来都没有欺负过我。”
小星无语了,她早上明明看到陆压在她房里的,而且她还睡在他腿上……
还有什么叫从来没欺负过她?
当初是谁在这里扮猪吃老虎的?谁把她当傻瓜骗的?
好吧,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就不提了,就说这件事,两个人吵架一个巴掌拍不响,陆压即便占理,那慕九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啊!当她不知道她天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呢!当天晚上滚了那么一身血污回来,难道她不是受伤?
反正她是站在慕九这边的。
不过他们俩都好了,这些话她从前没说过,现在还说这些干啥。
“那你开心就好了。”
她翻了个白眼,拿着鱼走开。
慕九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自己在小星眼里就是唯一的亲人,她哪怕掉根指甲她都会觉得是指甲的错。
不过等她将来遇到心上人她就知道了,这种事情用言语是没法儿说清楚的。
慕九这里在厨房里张罗起来,睿杰和阿伏便一阵风刮到饭厅,小家伙们虽然不懂他们究竟闹什么夭蛾子,但看得出来也早就盼着陆压回来了。
饭桌上慕九和陆压也没有什么明显交流,但即便是一个字不说,光看那眼神也够了。
一顿饭吃下来,小星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又一地。
但其实说归说,身边人一多,那股腻歪劲自然就消退了些,慕九要去衙门跟刘俊请罪,而陆压要给睿杰他们加功课,阿伏这里据说也快要历劫,不得不时刻留意着,因此一切又不能不回到原轨。
下晌去了衙门,刘俊不在,慕九去都尉署拐了一圈便回来。
这一夜陆压带着睿杰他们俩去下界灵气旺盛处练习呼吸吐纳,便且无话。
倒是慕九翌日早起在门口发现了两枝带露水的花,探头往对面看去,陆压还没起。
慕九嘴角总是想往上翘。
她找来只瓶子将花插了,随即准备去衙门。
想到公务这一茬她又不由叹气,主要是刘俊那头暴牛实在可怕。
昨夜陆压本说陪她去,让她拒绝了。
他毕竟他身份太高,如果要留在天庭,那么总归会引来不少麻烦。二则这毕竟是她该自己面对的,陆压若去虽然可保万事无忧,但以权势压力这种事,她还是不大想做。
小星受了一整日惊吓也渐渐平静了,不过在她看来他们俩就是闲的,要是每天像她这样忙忙碌碌,当初哪里还有时间去吵架去思考人生大道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上官笋来,这家伙都两个月没回来了,到底还回不回来?
吃完饭慕九就到了衙门。
刘俊正现着公务,见到她来了,那火气蹭蹭就跑了上来,抓起两本卷宗便就朝她脑袋上砸了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
慕九不敢回嘴,往旁边一避,那卷宗便就落到了地上。
“大人息怒,我这几日实则是去办了点急事,并非成心渎职。”
她也只能这么说了,该不能说她是去了谈恋爱?
“我信你才有鬼!”
刘俊咬牙瞪着她,又指着她道:“我要给你记过!我得让你长个记性,免得你把差事当儿戏!”说着他顺手从架上找了个薄子出来,一面翻一面道:“上次你办敖家云家那案子正好可以抵掉!我这里正好也还没有来得及去备档!”
“大人!”
慕九赶紧走过去挡住,敖家那案子她在冰湖受了多少委屈,居然要抵消掉?她说道:“您要是这么做了,可仔细我死不瞑目!”
刘俊冷笑:“你死不瞑目关我P事?!”
慕九愣住:“那您也不能抵消!您要罚我可以,我立的功劳您可不能抹去。我还指着靠这些功德早日飞升呢!”
刘俊指着她鼻尖咬了半日牙,然后回到案后坐下,又瞪眼道:“你还想记功?想得美吧!当初立案的时候起因就是以陈平之死而你去服役而起,如今冰魄锁虽然都有了下落,但这跟立案初衷无关,陈平这事如何结局?!”
慕九听他这么说也是愣了愣,他不说她倒忘了,整个案子里谁都有了交代,唯独陈平没有,他可是最无辜的,是不大公平。因此忙说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刘俊瞪她道:“什么都问我,不如我帮你把功劳领了算了!”
慕九没言语,想半日,说道:“如今冰魄阴锁云家又有用处,要不我去求求司命星君让陈平来世能有个好的出身?大人在天庭这么久,跟司命星君他们一定很熟,要不就请大人帮了小的这个忙吧,回头我请大人吃饭。”
刘俊啪地将卷宗拍在案上,沉脸道:“郭慕九,你胆儿可越发肥了,如今连本官也敢使唤起来!”
“不是使唤,是请您帮忙。”慕九忙说道,“您要是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
可惜这事就是找陆压也没有用,司命都是由天庭管,除非他越权下令。
可陆压如今是隐瞒了身份在她身边的,这要是为了介入这种事情而让他出头,实在不合适。再有,就像刘俊方才说的,什么事都让人一手解决,她还争什么功劳?
第230章 还积德吗?
她这么说完,刘俊反倒又消停了。
盯着她看了会儿,他说道:“你这事去求司命星君,还不如直接去求玉帝。”
“玉帝?”
慕九以为听错。她连求司命星君都没胆子,她去求玉帝?
“您没弄错吧?”
“让你去你就去,不去拉倒!搞得像是我求着你去似的。”
刘俊拂袖站起来,瞥她一眼出去了,留下慕九一头雾水。
都尉署衙门多亏了有两个好副都司,当然也或许是慕九没在的时候居多,衙门里都习惯了,因此大小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大约也因为没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刘俊才没真拿她怎么样。
日间接手将堆在案头的公务粗粗处理了一遍,回到家里陆压就问起她来:“他有没有为难你?”
慕九把刘俊提醒的事情说给他,然后道:“他居然让我去寻玉帝。”
陆压想了想,说道:“玉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去就去呗。”
陈平过得怎么样他不在乎,关键是如果必须要有个好结果才能算她的功劳,那也只能照办。早就积了功德也就早点离飞升近点儿,早就飞升了,他们也才能真正在一起,所以现在他比谁都更盼着她早日历练完毕迎来得道之日。
不过说到飞升,他又还是想起东昆仑那事来。
昨夜见面到早上,一直忙于卿卿我我,压根没来得及说别的,这事要紧,他得慎重。
他就招手让她过来坐下,手指覆在她脉象上说道:“近来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并没有。”慕九老实地道,“师父也带着我去过东昆仑那片林子,说我体内的灵力许是股封印之力,如无外力撞击与情绪牵引它便出不来。在那之前他也没有感觉到我体内有异样,还是让我击了水潭才肯定。”
说着她便把琉阳如何带着她去东昆仑的事说了。
“你师父?”
陆压沉吟了会儿,他记得她说过她师父是洪苍山上一个金仙,是散修得道的,金仙在仙界地位修为是不低了,不过他居然也能带着她去东昆仑测灵力,这还是让他有些意外。毕竟那黑水潭灵力雄浑,即便是修为高的金仙去到那里也未必顶得住。
敖琛与云嵯就是例子,他们各自皆已有十万年的修为,却还是被那灵力所伤——当然,他们是受到攻击,是不同的。
但是那日在洪苍他也见过他,虽未深究,那片刻里却也并没有看出他多么特别。
“我早就说过我师父很厉害。”慕九强调,“不止如此,他还查到我居然没有前几世,只查到我前世是在人界。”
居然还学会吹牛了。
陆压略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不能让她看出来。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他查的没错的话,那么没有前几世的经历说明很可能你的灵魂属于元灵,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你灵力心性都特别纯净,正好符合天地浑沌初期元灵纯净的特性,只是天地间属于元灵的灵种特别多,目前没法看出来你是属于哪种罢了。”
慕九退到凳子上坐下,托腮道:“我觉得我没那么牛掰。”
“这可难说。”陆压端着杯子,“不过不管你是什么人,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慕九耸肩道:“借您吉言,但愿如此。”又道:“那我究竟还要不要积德飞升?”
陆压拿书敲一下她的头:“必须的!”
翌日早上到了衙门里,慕九还惦记着昨日刘俊说的话。
看他当时也不像开玩笑,难道真的可以去找玉帝?
她握着笔杆子琢磨了片刻,横横心便就出门往凌宵殿去。
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去试试再说,玉帝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就厚脸皮一回了。
凌宵殿这里朝会已经散了,慕九跟执事官递了牌子,假称有事禀奏,执事官也就替她通传了声。
没一会儿他走出来:“陛下正在轩辕宫。”
说罢就勾头在前引路。
慕九随在他身后,往轩辕宫去。
天庭宫宇的华丽精美自不消说,执事官走得慢,却正好给了慕九沿途赏景的机会。凌宵殿位于整个天庭的正中,整个南面是各衙署的办公区,而北面则是后宫。后宫东路是皇子们的住处,而西路则是公主们的居所,正北是帝后与各妃嫔的起居区。
当然,实际上区域并没有划分得十分严格,而且所占面积也各有不同,就玉帝与王母各自的寝宫来说,就比三个妃嫔合起来住的地方还要大,因此这也显示着玉帝王母的绝对权威。
轩辕宫位于瑶池西侧,此时瑶池里的荷花在云雾里正开得甚艳,对岸亭子里传来女子们悠扬的长笛声,透过薄雾看去,靠着栏杆坐着的那身穿黄袍头插珠翠的人应该正是王母,荷花仙子领着几名舞姬正在起舞,看得出来王母兴致不错。
穿过瑶池上的玉桥就到了轩辕宫。
玉帝正在闭目养神,两名极美丽的仙娥在给他扬扇。
执事宫上前说了句话玉帝便睁开了眼,然后往慕九看过来。
慕九赶紧上前,行礼道:“臣郭慕九参见陛下。”
玉帝没动,撩眼道:“你有什么事?”
慕九早就有了套主意,按照早就想好的先把敖家跟云家这案子禀报上来,然后才提到正事:“如今就只剩下枉死的陈平失了公道,因此微臣就想请陛下开恩,赏陈平将来一个好出身。”
“陈平?”玉帝听到这名字,沉吟片刻,慢慢坐了起来:“他不是敖琛跟云缱的奸生子么,死就死了,这个怎么好给安排?”
慕九听他这意思虽是拒绝,但是还有很大的商量余地,立刻也来了精神,说道:“陈平虽是奸生子,但是他也未曾作过什么恶,就算是作过恶也已经被微臣给杀死了,微臣的意思并不是让他复活,而是想替他来世求个安稳。
“还求陛下看在微臣办差还算尽心的份上,赏了微臣这个脸面。”
“这样啊。”玉帝捋了捋袖子,目光抬起往瑶池那边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抚下巴道:“这事娘娘那边知道了恐怕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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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出门见鬼
慕九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好,玉帝这里却又说道:“不过听你这么说,那孩子也是忒惨了点。如果你能把这事捂着不让娘娘知道,朕赏了你这个脸面也没有什么要紧。”
慕九立刻闻出味儿来了,原来是要她守口风!
这个倒容易。
她立即道:“微臣保证,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别的事上她不敢保证,这口风上她总是能夸夸口的,只要他这边不出意外的话。
玉帝这才点了点头,招手让仙娥取来文房四宝,写了道谕给她:“拿着这个去找司命星君便是。”
慕九赶紧跪下谢恩,怀着满心怒放的花朵谢恩出门了。
只不过他这么容易就松了口还是让她有些意外,而且刘俊怎么那么知道他会答应呢?
走到玉桥上她就忍不住停了脚,回头再看看轩辕宫方向,只见一行人已经出来,玉帝正慢悠悠地往琉心宫方向去了。
唉,管他呢!
反正达到目的就成了。
这么一想着她就把那黄绫仔细收进了袖子,过桥出宫去。
哪知道才到了桥尾,一阵香风就迎面扑鼻而来,紧接着又有时断时续的说话声临近,再接着,桥尾那头的假山后头就出现了一群人,当中那个云髻压顶,肌肤丰润,气质雍容,一双凤眼即便是微笑时也隐带凌光,居然正是王母。
慕九本能地作恭谨状,退在旁侧。
“咦,这不是慕九嘛。”
陪在王母身侧的二公主眉婴含笑招呼她起来。余下一行便也就停下了。
慕九顿了约有一秒,立刻勾头走过来:“微臣郭慕九参见娘娘,参见二公主。”
王母道:“郭慕九,你从冰湖回来了?”
慕九这才想起上回从冰湖回天庭复命的时候王母去了紫竹林寻观音,自是不知道她回来的事,这里少不得又解释:“回娘娘的话,微臣已经回来多日了。”说罢便把敖琛怎么提前放她回来的事跟她说了。
王母点点头,就准备路过。
哪知道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盯着她袖子看起来。
慕九略有些心虚,但笃定黄绫已经收好,倒是也不怕她瞧。
但王母却倏地执住她手腕,忽然从她袖子里将那方黄绫给抽了出来!她一看便冷笑道:“我说呢!怎么你身上会有龙涎香?原来是藏着这个。”说完她把黄绫收了,接着道:“这陈平是什么人?如何要给他安排来世出身?”
慕九额上猛滴汗,真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层。
她才刚跟玉帝保证过不会透露出去,结果转头就遇上了王母,这是谁在跟她过不去?
她一时没说话。
王母道:“怎么不说话?”
慕九感觉到她的不悦,别无无法,只得把敖家跟云家这事也跟她通报了。“小的因想着陈平这孽是我造的,因此刚才去求陛下通融,让陈平来世过得好些。陛下本来是怎么也不肯答应的,但是扛不住心地仁慈,于是在微臣软磨硬泡下陛下就允了微臣。”
她也只能尽可能地替玉帝撇清了。
谁知道她会摊上这么个破事,现在搞不好她就得两头得罪!
“陈平居然就是敖琛那个奸生子?!”王母怒了,“你们居然这么照顾个奸生子?!”
慕九汗如雨下,合着玉帝不让她告诉王母就是这个原因!
王母不但不待见养外室的敖琮,更加不待见他们偷情的结晶!
这下可惨了,王母肯定是不会把黄绫还给她,而且肯定会去找玉帝算帐了!
这玉帝到底干过些什么?弄得王母这么不待见他!
“娘娘息怒!这真的是微臣求陛下的,这跟陛下没关系。”她咬咬牙豁出去,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知道他们夫妻俩回头会不会和好之下再来拿她顶锅,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先认下来好了。“的确是微臣见陈平无辜,苦苦央求陛下的。”
按说话说到这份上,王母就该收场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陈平是奸生子没错,但什么时候天庭全照着儒家那套来了?而且他们身为神界天尊,怎么着也还得顾住两分脸面。若传出去夫妻俩为这点子事不睦,也不太好。
但是王母的心思真不是她能猜得透的,她深深看她一眼,便沉脸道:“跟我来!”
慕九完全不知道她还想干什么,整个脑袋都是木的,不过一见并不是去往玉帝所在的方向,而且身边又没有什么天兵天将,去往的地方还是处极私密的小殿阁,心下便略略放了放,她若真想为难她,想为也不至于还得换个地方才能下手。
遂赶紧跟上她脚步。
一路进了麟趾宫,王母在宫门口交代其余人退下,然后睃了眼慕九便进了殿里。
慕九可不敢怠慢,步步相随地进了去。
进门后,王母坐在美人榻上,目无表情望着垂首而立的她,真叫一个不怒自威。
正煎熬着,忽听她啪地拍了下桌子,那桌上一盘荔枝跳起来,慕九五脏六腑便也似跟着跳了一跳。
但拍完之后王母还没立刻说话,直到把慕九熬得够久了,她才胳膊肘搭在扶手上,两眼睨她道:“刚才在桥头上见到我,为什么那副做了贼的样子?你知道我会不答应?”
“不是。”慕九尽量放松,“微臣只是没想到正好会遇见娘娘。”
“还想糊弄我。”王母扬起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郭慕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微臣绝不敢!”慕九垂头不敢再吱声。
王母目光往门外略略一扫,捏了颗荔枝在手里,又说道:“你自是不知道我会不答应,定然是陛下交代你,不让你告诉我的是不是?”
慕九汗又滴下来,王母真不愧是王母,一眼就把事情给看透了。
就这样,她还指望能骗到她什么?
她咬咬牙,沉吟片刻,便提起袍子跪下来:“娘娘明鉴,陛下并没有这么说,只是说这事不宜大肆声张,以免传出去带坏了规矩。错都在微臣,还请娘娘饶命。”
“饶命?”王母笑起来,“有那么容易?”
慕九接不上话。
王母扫她一眼,并没急着往下说,而是剥起盘子手里荔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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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娘娘厉害
慕九心里捣鼓似的,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也不像要办她的样子,反倒似在琢磨着什么心事。
王母足足剥了三颗荔枝才停下来,拿过一旁玉盘里的湿帕子,一下下擦拭着手指甲说道:“你刚才说,云家敖家这摊破烂事儿是你办下来的,这么说来,你本事还不小。”
“不敢。”慕九望着地下:“微臣只是运气好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本事。”
“运气好也是本事啊。”王母拂着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淡淡道,“我这里正想找个运气好的人。你既然运气这么好,不如就来帮本宫去办件事?”
慕九顿了半刻,忍不住抬头:办事?
王母拿凤眼瞟着她,眼里忽然什么情绪也没有了,没怒意没讥诮,只有淡到看不出表情的表情:“这事你若是办得好了,本宫就不再追究你跟陛下的事情了。”
慕九屏息望了她半晌,这才逐渐恢复了些元气。
“娘娘当真?”
王母扬唇望着她:“一个小龙崽子而已,哪值得我动手。我的话,自然是真的。”
慕九顿时也松了口气,却又感觉她这事恐怕不会太容易,因此试探道:“不如娘娘先说说有何吩咐?”
王母跟她招了招手。等她近前来,便就说道:“我有件事很疑惑,陛下最近偶有外出,但是却不走正道,颇有些不愿让人看透行藏的意味,也不知道去见谁?我看你办事不错,便帮我盯着他,但凡他出宫见谁,你都来告诉我。”
盯玉帝?!
慕九一口气都不知道是从鼻子里冒出来还是从嘴里冒出来了。她让她这个小化神去盯身为天帝之尊的玉帝?她该不会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大仙了吧?就算是大仙办这种事,她也得提着个脑袋在手里,玉帝要是知道了,能不把她当场丢下诛仙台?
王母似是看出来她的心思,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也不叫你干别的,只要帮我查查他出去都跟谁见面了就行。你担不着什么干系,而且,我自会给你可以隐藏灵力的仙丹,你离他十里之外,他是不会发现你行藏的。”
说着她从一旁玉案上拿出个小瓶子:“查到了就来告诉我,不准告诉别人,也不准让别人知道,更不许拒绝。事情倘若办不好,到时可仔细我拿着这黄绫将你和陛下一块儿治。”
这话说的轻轻柔柔,却利得如同一万把软刀子。
慕九头皮有些发麻。搞半天原来是要她去做狗仔队!
她堂堂巡察司的官员,居然还要干这种盯梢的活儿!
他们俩夫妻斗心眼儿居然把她给拉扯进去,她几个胆子敢去盯玉帝的梢!
但是看看她脸上那股狠劲儿,她又不能不把这瓶子接过来。
“敢问娘娘如何不去找别人?或者娘娘怎么不自己去?”她郁闷地望着这烫手的瓶子,“这事我心里可没底,我还只是个化神,连个神仙都不是,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娘娘的旨意。”
“我怎么能去?”王母站起来,踱下玉阶,“不要说我,就是这宫里的人,也都不合适。陛下有大圣尊法力加持,对身边熟悉的人的气息十分灵敏。我若去,不消片刻他便能发现我。我又不是要针对他什么,不过是去查查他见的是什么人,替他安全着想。”
替他安全着想,话倒是说的漂亮。
慕九腹诽着,一面道:“那不知娘娘为何放心我?”
王母笑道:“你这不是有把柄在我手里么。”
慕九无语了半晌。
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微臣就先试试,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万一没盯到什么有用的,娘娘您可千万别责怪我。”
王母道:“办事真尽了力,我自然不会怪你。若是想蒙混过关,你也仔细!”
慕九无奈:“微臣不敢。”
王母便将那黄绫压在杯子底下,说道:“下去吧。从明儿开始就盯。”
慕九只觉头顶又炸了一炸。
回到都尉司,这一日都没大有心思干活。
好容易挨到下衙,听说陆压在后园子里看小星他们种菜,于是又跑到菜园里。
瓜棚底下他正摘了条黄瓜在喂阿伏,慕九郁闷道:“还吃瓜呢!”说着把她怎么去找刘俊,又怎么听刘俊的建议去找玉帝,再又如何被王母捉到她把柄让她盯梢这事儿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早知道出门我就看看皇历了!”
陆压听完也有些意外:“王母厉害成这样?”真是稀罕。
慕九顿了下,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说,玉帝怕老婆怕成这样?”
陆压笑着将瓜扔给阿伏,站起来道:“盯就盯呗,反正又不用你善后。”
慕九当然知道不用她善后,这不是郁闷着嘛。
谁知道王母盯玉帝是为啥呢?
她一个正经的天官,私下里跑去干这种盯梢的事儿,烦不烦?
又积不了功德!
不过在了解完玉帝出行状况之下,认真细究起来,这差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首先玉帝出门的时候不多。如果是正儿八经地出门,那基本去的地方大家心里都有数,慕九其实只需要盯着他私下出门这块就成。而慕九当然不知道他究竟几时出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宫门外等着,于是王母若是知道了自会着人通知她。
若是连王母事先也不知道,那她只需要事后去打听出来也成。
如此想通之后,压力就减轻了一大半。
翌日早上起来又已精神抖擞,吃了早饭便直接去了衙门。
陆压也照常教睿杰与阿伏练气。
睿杰本身就习过九尾狐族的练气心法,而九尾狐族又是跟随女娲修道的,因此接受起来没什么难度,但是因为女娲修的玄空气,陆压是玄明气,又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转化,最近陆压就让他修习融合空明二气为主。
阿伏这里就更容易了,他本身没习过任何练气心法,体内只有天生一股灵力,调教半年出来,已经可以给慕九作伴了。如今简单的一些心法给他,不到三天他就能勉强上手。
当然有时间他也不忘点拨点拨小星,她的基础太浅了,才五百年的修为,他就算教了她本事她一时半会也没法儿用。所以她是最省心的,只需要每个月看看她心法长进如何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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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凶手是谁?
至于上官笋——
是了,上官笋自随云嵯去了玉岭后还没曾回来,而这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难道事情还没办完?
盯着阿伏他们俩练气的时候他就折了只纸鹤,往南边掷了去。
午饭后才刚让小星切了盘鲜果准备端去房里,就听院门口有人咚地跳进门了,紧接着就有道公鸭嗓就由远而近地响起来:“有没有给我留饭?有没有给我留饭?老子可算回来了!”
一家老小扭头看过去,只见上官笋挎剑站在廊下,吵得跟长了八张嘴似的!
小星瞪圆了眼打量他们半晌,突然间连切鲜果的刀也忘了刻,提着就冲了过去:“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这不是忙事儿去了嘛!我饿死了还没有吃饭,快帮我炒两个菜再来壶酒……”
上官笋避开她的刀推着她往厨房里走,一面跑得比兔子还快。
慕九揣了王母那差事,不免心里就多挂了点事,这一日玉帝并没有出门,衙门里也没有多少事,上晌她往凌宵殿外转了两圈,赶不及回家,在衙门吃了饭,下晌便又出去晃荡了两圈,才又下了衙来。
还没到家门就听见上官笋的乍乎声,知道他回来了也忍不住心下高兴,家里热热闹闹地真是太好了。
晚饭小星做了许多菜,桌上慕九不免问起敖家云家的事来,说到他去了这么久才回,原来是云嵯初初闭关时出现过几次不适,而只有敖琛才懂得如何控制冰魄锁的灵力,上官笋为免敖琛又出什么夭蛾子,索性就等他稳定了再回来。
“云缱怎么样了?”慕九不免好奇。敖琛如今已经与龙王后分开,又常在玉岭往来,那少不了肯定与云缱会碰面,难不成这两人最后会成一对?
“她去碧霞元君座下修道了。”上官笋道:“这也是云家的意思,她不适合跟敖琛在一起,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正好子玥王当年与碧霞元君还有几分交情,于是就送她去那儿了。如今敖琛与云家兄弟倒是摒弃前嫌,走得还算融洽。”
慕九听到这个结果不知怎地也松了口气,可能她内心里还是不太希望他们有结果吧。
晚饭后她洗了半篮子鲜果到陆压房里。
先挑了他爱吃的水蜜桃切开给他,然后问道:“东昆仑那事儿,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陆压摇摇头,并将那****走后,他们又发现了噬灵珠的事跟她说了,“能结起那么大一张网的噬灵蛛绝非区区之辈,而能够驱使那么大一只噬灵珠的自然也非等闲之人。目前线索太少,我实在想不到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应该说此人不光是来历蹊跷,而且十分擅于隐藏,甚至是整片森林里都没有落下他半点痕迹,那山洞至少也已有几千年,从那噬灵珠结网至今几千年也未曾遭到人破坏,委实不易。当日若不是你意外劈开,恐怕我们也不一定发现得到。”
慕九想了想,说道:“那你说这个案子与绯衣和武德那案子会不会也有巧合之处?因为武德也是五千年前转世回来,绯衣正是在那个时候魂魄失踪的,绯衣去了哪儿?那批法器又去了哪儿?”
陆压听她提到这儿,也静默起来。
片刻他道:“目前还不能说一定就有联系,但确实这个时间很有点可疑。改天我去查查五千年前六界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再说。”
慕九点头,又道:“那日敖琛和云嵯他们在林子里遇到危险了么?”
“他们没有。”陆压望着她,“阿伏和上官笋也没有。这也是我的另一个疑惑。那番凶险好像只对着你来。就连敖姜遇到的危险也是跟你在一起,后来他什么事都没有,身上的伤都是跟你在一起时留下的。”
慕九愕住。难道她命带煞星?
“可是我再去那里的时候,灵力跟黑水潭的灵力是很契合的呀。”
“黑水潭是黑水潭,林子是林子。”陆压道,“黑水潭的灵力是天生的,而且外人难以发现,林子里的险象应该是为防有人闯入而产生的。当你在那里头游走时,林子以为是黑水潭的灵力外泄,所以起了反应。”
慕九很迷惑。
陆压看了眼外头:“你还有事没有?”
她连忙摇了摇头。
陆压牵起她来:“月光出来了,我们散步去。”
慕九被他拉着出了门。
日子在恬静与偶尔蹿出来的小烦恼中消逝过去。
衙门里日常案件虽然如屋檐下的雨水一样纷至不绝,然而伤脑筋的事情却是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那也只能算上王母交代下来的那差事。
这些日子慕九有事没事就披着避仙裳在凌宵殿外转悠,一共逮到玉帝出门过三次,私下暗地里出门一次都没有。老实说作为男人,一个月出个两三次门,实在算不了什么,也多少可以证明点事情了,但是王母却还是让她盯着,也不说为什么。
慕九也只好照办。
她老觉得王母可能抓到了点玉帝的把柄,只不过还不确定,所以才死活让她见到真人。
不过她随便想想也知道王母这是怕玉帝在外偷腥,玉帝面相儒雅,瞧着又不显老,加上有权有势,身份也高,一天到晚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挺好说话的,暗地里打他主意的女仙必然有不少。
只是慕九却没想到王母在后宫都已经拥有绝对权势,也在后宫里给玉帝纳了妃嫔,足见她也没紧到完全不容玉帝越轨的程度,可居然还管他在外见什么人,家里头的不管,倒管起外头来,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不过,盯就盯吧。她就当是盯犯人了。
最近这些日子凌宵殿外围的小吃摊让她全尝了个遍,还时常把觉得好吃的打包带回来分给同僚。弄得刘俊都以为她改行想去创业了。
当然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便于她更多掌握玉帝的行踪,当然不是直接问,但是可以侧面打听,玉帝最近跟谁谁玩得好,跟谁谁聚的多,大伙都在各处衙门行走,而且每个人的圈子都有不少天庭的人,一来二去,知道的就多了。
第234章 喜帖不错
同时她又嘱告了家里小星他们,如果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也都来告诉她,尤其是八卦之类,反正王母就是查丈夫的行踪嘛,这世上什么消息传的都不快,唯独香艳八卦那是如同青蛙眼里的蚊虫,只有要苗头,就逃不过舌头。
摸清了套路的慕九因此反而有时间跟陆压出去逛个街看个星星什么的。
当然,其实这样的次数也很少。
因为家里客人渐渐多起来,除了时常来蹭饭的刘俊他们,还有时不时上来看看儿子的狐君,有时候没时间来就打发慕容柳叶来,慕容柳叶一到慕九就打听她媚术练得怎么样,还问跟陆压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简直不要太八卦。
梵丘大鹏宫也常派人来给陆压这活祖宗请安,但慕九他们都知道,这明面上是请安,实则也是来看上官笋的,每每看到上官笋帮着小星做家务他们就老大不忍,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捋袖子亲自上来替上官笋。弄得小星倒是怪不好意思。
于是来了两回上官笋就不让他们来了。
家里都有人来探亲,只有阿伏没有,虽然他不会说话,可是每每这时情绪也很低落,就是小星把他最爱吃的大羊腿摆在他面前他也只是小口小口的啃,啃两口时而还幽幽地对着门外出着神。
慕九看到他这样也心里不好受,于是有时就把他带到自己房里睡,陪着他。
而狐君再来的时候睿杰也跟他说不要再来了,自己要潜心跟师父修炼,狐君坚持了会儿无果,也就真的没再来了。
可即便这样,阿伏的眼神还是烙在慕九心里,从捡到他到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也还没有人拿着招领文书上门来,难道他跟慕九一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陆压分别拿他的毛发,指甲,血液都做过探测,也根本没有探到半点,总之他的记忆在跟随嫦娥进了天庭就没有了,谁也不知道这之前他经历了什么。
这日休沐,慕九正准备带他出去转转,才走到院门口就见门外立着两人,一看居然是云螭裳带着鹤侍卫立在门外!
云螭裳见到她倒是一点都不稀奇,而是立刻恭谨地作了个揖。
慕九却是惊讶得嘴巴张了半天才闭上:“你怎么来了?”
难不是又有什么麻烦要找她?
这里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赶紧撤还是先发制人说她很忙帮不了,云螭裳就含笑开口了:“在下是专门来请道祖与大人前赴三日后云晰的婚宴的,这是喜帖。”说着他从鹤侍卫手上将两张鲜红的帖子递了过来。
请他们赴喜宴?
这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跟他们家关系有这么好么?而且还是他云螭裳亲自来投帖,是冲着陆压来的吧?不过就算是冲着陆压来,她也不想给他们这个面子。
“凤君太客气了吧?这样我可担当不起。陆压在屋里呢,要不你直接去找他?”
不过她到底还是把喜贴拿在手下没曾还回去,毕晚这是人家的喜事,她也不好扫兴。
云螭裳道:“道祖是要请的,只是在下也是实心实意邀请大人。前次的事情若不是大人出手,我们也不可能请动道祖,如果道祖不来,我们云家也就没有今日。因此,在我们火凤族心目中,姑娘与道祖的地位是一样的。”
慕九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让人听来心里还是蛮受用的。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他知道这么说。
她想了想,便探头回院里叫了睿杰:“去告诉你师父,就说玉岭的凤君给他送喜帖来了。”说完收回身子再看向云螭裳,“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云螭裳躬身静等她远去,这才在睿杰引路下进了院子。
慕九领着阿伏往紫铃苑尹雪若那里坐了一阵,吃了两杯茶,又聊了会儿天回来,云螭裳就走了。
阿伏找了睿杰去撒欢,她也径直去了陆压房里,一眼便见到摆在桌上的喜帖,便说道:“你还真收下了?难道你答应去?”虽然她认为拒绝别人的喜帖很不合适,但是以陆压对云晰这样的身份,就是不说也没人会说他不尊重人。
“并没有答应。”陆压道,“我就是觉得这帖子上画的图案挺好看的。咱们俩成亲的时候要或许可以借鉴借鉴。”
慕九没提防,等反应过便挥了两拳头砸在他肩膀上。
陆压随她打:“窘什么,不迟早要如此。”
慕九又拨弄他的发髻,戳他的后颈窝,陆压没理会她,她哈哈大笑,最后挨着他坐下来,把他摊凉的茶一口闷了,说道:“他们就这么大喇喇地找上门来,你就不怕天庭的人都知道你就是陆压?”
“他们敢说?我早就让上官笋警告过云嵯和敖琛,都是这些门道里的人精,若是不清楚,我再调教调教他们也不迟。”陆压道。
既然他这么说了,慕九就不替他着急了。
这里正说着话,就听上官笋在院里唤起来小星。
慕九初时没在意,听他连喊了好几声小星还没应答,便也探了脑出去:“怎么了?”
上官笋拎着一篮子蘑菇站在门下道:“刚才我们去买菜,我半路拐去买蘑菇,让她先回来,她人呢?”
慕九想了想,进门到现在确实没见过小星,便走出门来,也跑到门口去看。
这一看连鼻子都差点没让慕小星给碰掉!
“我刚从天兵营那里经过,见梁秋婵哭哭涕涕地冲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回来慢了!”
她一面摸着慕九鼻子一面把胳膊上的篮子交给上官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梁秋婵?”
慕九张嘴讶了讶。“她为啥哭?”
这天兵营里头还有敢欺负到她哭的人啊,还真新鲜。
“没错。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着挺伤心的。”小星对冥元宗那堆也一肚子怨念,她可没忘了就是因为他们在南天门外施暴,慕九才把她当颗****给扔了过去的。
慕九皱了皱眉头。
自从她知道林见儒嫁祸给姬咏芳并且害死了她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过他们那边的事情。眼下虽然听着也觉得疑惑,但却并不想理会,因此也跟小星道:“日后冥元宗的事情,包括林见儒的事,咱们都少沾惹,他们不好惹。”
第235章 男女之情?
这个不好惹不是惹不起,而是很难惹。
她不能也没法子去改变林见儒什么,那就让他自己选择他自己的路吧。
而林见儒如今又选择的是条什么路呢?
他有时候对自己的目的很清楚,可有时候又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
慕九交代小星的时候,他正在青松苑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地的瓷渣出神。
这是梁秋婵打碎的。
这几个月里他跟梁秋婵关系缓和了很多,虽然她还是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来他这里的次数却多了,而且说话的内容不知道从几时起,也从原来的诅咒怨恨渐渐变成了偶尔也可以说到点别的内容。
比如说,他们偶尔也会谈论下修习当中遇到的问题,各自衙门里的事情,冥元的近况等等。当然提到冥元的时候她眼里还是会有伤心和愤恨,但是端坐着愤恨与当初要死要活的嘶喊着自又不同。
再后来,有一次看到他才午睡起来,床上的被子没叠,她也默不作声地帮他叠整齐了。
他中间有两日练功因着急进气息不是那么顺畅,她也自行去替他把饭打了来。
他也有些看不懂她了,难道她不是应该继续对他恨之入骨才对么?
怎么反倒变得比从前要好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又有个念头在他心里隐隐升起。
从小养成的那股凡事都要追根究底挖出真相来才敢放心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他刚才远远地见到她往这边来的时候,特意叫了西路一个女仙在房里说话。女仙也是今年才进的新兵,不过五百岁,因为在衙门里遇见过几次,他也曾顺手帮过她点小忙,于是对他十分热情。
这也就是他死活想要脱离冥元宗的原因之一,只要不在冥元,便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走出来想赢得别人的尊重很容易。因为天庭也是个江湖,你有本事,有权势,人们就算知道你的污点,也会选择忽略,何况至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污点。
话说回来。
他跟小女仙在房里说着话,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这样很便于让门外进来的梁秋婵见到他们,也便于他第一时间见到梁秋婵的反应。
果然,他抬手在女仙鬓上攒花的时候,正好就被刚进入院门的梁秋婵看到了。
紧接着他看到她的脸上就白到没了血色,而瞬间后她又整个人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她闯进来,大声骂“林见儒你这个畜生”,然后扇了那女仙一巴掌,又掀翻了他的桌子,跑了出去。
女仙也被吓跑了。
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没有愤怒。一是因为他对于咒骂这样的字眼早就免疫,二是因为他本身就在期待梁秋婵的反应。
于是这刻他肯定了,梁秋婵对他的态度已经产生了改变。
他有点兴奋!
没想到冥元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在受尽他****之后,居然还对他产生了依恋。
她还是真贱啊……
可这仍然让他有点困惑。
她为什么会在乎他和别的女人亲近?她这样的心理是种什么样的心理?是像从前那样还把他当成他们师兄妹手上的玩物,还是真的对他也产生了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说真的,他真是不敢想。
要知道他可是她们眼里卑贱的私生子,是连畜生也不如的渣滓,她梁秋婵是冥元掌门华清跟前的首席大弟子,连姬敏君都得给她三分脸面,她心里始终记挂的是她的师父华清,她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是不甘心他也有别的女仙看上还差不多。
他望着地下的瓷渣,冷笑了一下站起来。
门外悄声无动静,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个快废弃的棋子。如果不是还用得着她打听点冥元的消息的话。
他坐着吃了杯茶,盯着前方的橱柜看了会儿,眉间又多了丝犹疑。
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手上还掌着他的秘密,倘若万一她气得够呛,把那事泄露出来就不好了。
他垂头沉吟了会儿,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出门去。
先去到她住的院子,不在,同院住的女仙说刚才好像见她往西边跑了。
西边,西边就出天庭了。
不过出了天庭就是银河地界,河边的白犀山是他曾经与她去过两次的。
难道她去了那里?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往西出了天庭,到了银河,寻到当初为了拢络她而带她来过的白犀山巅。
山巅的磨盘石下,果然面朝着下面的银河坐着个人,跟矗立着的雕像也似。
“婵师姐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刻意地放缓语气。即便是知道无须小心翼翼,但是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激怒她。
梁秋婵身子一震,猛地回过头,只见一双眼肿如核桃,目光如冰刀般剜过来。
“师姐。”他试着靠近了些。
“你别过来!”梁秋婵怒喊起来,仿佛在这一瞬之间就崩溃了:“你这个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紧盯在她脸上,语气却十分平稳。
“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去戳破你,我不该那么傻,当真受了你的胁迫去害姬咏芳!如果我不那么做,我就不会逼不得已跟你拴在一起!更不会被你脱了衣服羞辱之后又立马去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梁秋婵喊着喊着忽然哭起来,抽噎使她连站也站不直。
“你就是个畜生!是个混蛋,是天底下最卑鄙无耻的人,你滚!”
“师姐冷静些!”林见儒试图安抚,“师姐误会了,我跟小清只是为着衙门里的公务交谈了几句,我并没有和她做什么。师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不感动呢?”
梁秋婵抚着双膝大哭。
他瞅准时机,捉住她的胳膊一把扯过来,梁秋婵收势不住,倒在他怀里。
他有些厌恶,但是还是没有将她放开。
倒不是怕她想不开,这山虽然高,但想摔死她还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在顺应她的痛苦,做出她所期望有的反应罢了。
终归,她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
第236章 愚蠢的人
怀里的她像是没有骨头,而她的手在最初的挣扎过后也改成了揪住他的衣领痛哭。泪水湿乎乎地贴在他脖颈里,这更令他厌恶。
他开始相信她是真对他动了心思,从前高傲得像只孔雀的她,居然对他这个被她所鄙弃所蔑视的奸生子动了情?
他双手在轻轻地拍抚她的后背,嘴角却冷冷地扬起来。
原先他以为姬咏芳是够蠢的,没想到她更蠢。
她难道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师姐看过吗?
不但没当过师姐,就连寻常的女人也不是。
他在她们手上受尽了侮辱,难道还指望他会感激她这份可笑的情意?
他这一生,如果一定要找个伴侣,也一定是个真正纯良的女子。
“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师姐这些日子对我的好,我该死。但是今日我知道了师姐的心意,那么师姐不喜欢我跟别的女仙亲近,我下次注意些就是。”他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说着,语气甚是温柔,目光漫不经心。
他与冥元迟早有一战,正愁没有个垫背的,既然她送上门来,他又岂有推拒之理。
冥元上下所有人施予他的羞辱,他总有一天会加倍还回去。
梁秋婵伏在他肩窝里,号啕的痛哭渐渐变成了轻泣。
把她送回西路时已是月上东山。
他回房坐在窗前开始重新清理思绪。
在今日之前他为了拖延冥元知道他连晋两阶的秘密,一直也算韬光养晦低调做人,就怕有个万一,梁秋婵这里没说出去,别人倒先看出他的异常来。天兵营里也有许多与冥元交好的宗派,倘若传到冥元,他便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何况华清在天庭也有些交情好的仙友,比如原先的武德星君就与他也有交情。
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会来过问他,但是如果他来天庭时有风声传到他耳里了呢?
所以,这接连好几个月的蜇伏,也是因为他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而今日梁秋婵竟然向他表达了这层意思,那么他或许就可以寻找机会替将来筹谋筹谋了。
首先他服下大满丹的事一定会露馅,而一旦露馅,华清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事实上就算他会给机会,知道姬咏芳和林燮都是死在他手上的姬敏君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如果他不想这一切发生,就得设法取得自保的能力。
这份能力的取得方式有很多种,但他还有个前提,便是他的母亲邱氏,纵然他可以再想办法保全自己,可她怎么办?他努力到今日的目的有一半还是为了邱氏,他必须想办法把她这里的问题先解决。
可他如今的修为还远不够起坛寻找她丢失的那丝魂魄,更不够下冥府地府寻找生死簿——邱氏是凡人,生死轮回都是由地府管的,就是替她补回元魂,也还得去地府备注,他若做不到这两件,说再多也是白费力气。
但是再难的事情也得去做。
而且必须开始去做。
他对梁秋婵这种人可是完全没信心,不趁着眼下有着连她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情愫时赶紧把该设的退路设好,万一迟些有什么变化,到时又哪来的后悔药吃?
眼下是个机会,至少以梁秋婵在冥元和华清面前的影响力,他起码多了道筹码。而只要把母亲邱氏的元魂问题解决,那么他也算是无后顾之忧了。
对梁秋婵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大家都不是好人,拼的就是谁的心更硬罢了。
凝眉望着窗外的圆月坐了半晌,他忽然站起来,顺着门槛踱了几步,忽然一顿,又迈出了门去。
慕九的夜生活一向单调。
她本来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在洪苍的时候琉阳管得严,起居作息都有严格规定,直到后来她升为化神住进了流云洞,才渐渐许她散漫起来。但就算这样,她顶多也就是跟洞府里的花草鸟兽们唠唠磕,听他们说说附近山上的八卦。
到天庭来后她也没发掘出多么有意思的节目来,天一黑便回房,初初还帮小星干点活,如今有上官笋,基本上也不用她伸什么手了。于是要么喝喝茶,要么赏赏花,碰上陆压嘴痒想过来找她斗会儿嘴,她也奉陪。
晚饭后陆压带着睿杰和阿伏去山岭里吐纳日月精华,而她因为在跟小星学刺绣,所以留下来想着把那幅帕子给绣完送给陆压使,不然他老拿着那幅印着梅花的帕子使着也不像话。
正绣出两团松枝,案前的珠光便就黯了黯。
起初她也没在意,再落针的时候那珠光又黯了黯,她这才抬起头来。
这夜明珠乃是当初狐君送的,硕大一颗,能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但也正因如此,门外的光线也就照得愈发暗了。
探头往外看的当口,小星碎步走过来:“九九,林见儒在门外要见你。”
林见儒?
慕九愣了下,他来找她?这倒是少见。
她沉吟三秒,到底还是放了针线,走出门来。
到了院门外,果见胡同对面的大梧桐树下站着个人,本就英挺高大,月光照下来,更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只是身上的阴郁也更明显。
慕九才出现在门口他就已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她说道:“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他点点头。
慕九看他神色凝重,倒是也认真了几分。
林见儒紧扶着剑柄,抿了抿唇说道:“敖家的事都处理完了吧?”
她含糊嗯了声。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我也听说了,但还没有来得及祝贺你,这次案子又立了功。”
慕九扬唇笑了下,说道:“你也不错。我听刘大人说你当差的地界是全天庭最平安的地界。而且你在同僚们之间口碑也很好。我想你升职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她这话乃字字真心,事实上除去他在冥元干的那点事以外,其余方面他真的算得上优秀,悟性高,又上进,关键是份内的差事总能尽心尽力地完成。而且他也擅忍耐,不浮躁。对于衙门里来说,不正是需要这样的人吗?
“这层我就不苛求了。”他摆摆手,稍顿又道:“我来,其实是想求你件事。”
“你说。”她道。
第237章 我能帮吗?
他抿了抿唇,凝神半日道::“我想求你帮忙跟我向冰湖龙王打声招呼,借用下他的冰魄阳锁。”
他虽然没怎么在她面前露面,但她大致的行踪怎么会不知道?再者敖家和云家这案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既然关注过冰魄锁,要打听点内幕自然容易。
据他所知慕九因为办好了敖家云家的这差事,两家如今都对她礼遇有加,那冰魄阳锁具修补元魂之异能,邱氏只是个凡人,并不需要如龙王般需要万年之久,有个三五日于她来说绰绰有余。要想尽快帮邱氏摆脱生生世世为痴儿的命运,只能求助于慕九了。
慕九愣了一愣,虽然她也早就想过这冰魄锁刚好能解决他心里的忧患,如能帮到他那真是命赐的机缘,可是真当他求上门来,她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了。
那冰魄阳锁不止敖琛要用,云嵯也等着用,这是其一。
其二,她并不想与敖家和云家有更多牵扯,她连云家的喜宴都不想去赴。
其三,她之所以让敖家云家看得起,一方面是因为陆压的面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与他们无甚利益牵扯,这要是开口跟他们借冰魄阳锁,这总归有些不大好罢?
她也知道他拿这冰魄阳锁是有大用处,也知道他全是出于一片孝心,但有些忙,真是不能越过本身的能力去帮。
“这件事我做不到。真抱歉。”她说道。
林见儒也在月光底下望着她,那双眼深黯到让人完全看不到内容。
“慕九。”他唤道。
慕九没有做声。
“你是已经把我当成妖魔了吗?”他问。
“没有那么严重。”慕九平静地道,“是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帮。哪怕你让我再陪你去到哪个岛上取仙草,我也可以与你同去。但是我若明知道冰魄锁对他们的重要性,却还是跟他们开口讨要它,那我就跟挟公济私无异了。”
“可是我真的需要它。”他语音有些发紧,“如果是因为林燮的事情让你对我这个朋友失望,那么我宁愿在救好我母亲之后接受治裁都行。这是我此生第一个必须完成不可的愿望,我迟一天行动,她就多受一天苦,而如今只有你能帮我。”
慕九屏息立住。
林见儒走近半步,又说道:“我请你就看在她只是个可怜的妇人份上,帮我这个忙,你不要当她是我林见儒的母亲,只当她是你遇见的一个可怜的灵魂,她并没有犯下什么罪孽,而能救她的人只有我了。”
他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里面全是恳切。
慕九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在冥元时的阴狠与在相救邱氏时的仁孝之间自由转变的,但是眼下他的目光他言辞透出来的执着,的的确确能打动人。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开口请求她帮忙。
如果她不是亲眼见到小胡同里痴痴傻傻的老妪,不是亲眼见到冥元宗的人如何欺负他,她也许不会相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时事情,可偏偏是她全都亲眼见过了,他整个人的过往在她脑海里是立体的,他恶他的善,每每想起来连她自己都迷茫,如果同样的事情落到她身上,她会怎么做。
她叹了口气,撇开脸望着围墙下的翠竹。
这事儿真让她纠结。
林见儒见状,遂进一步道:“我母亲是凡人,如果能借到冰魄锁,只需要几日时间便可归还。如果那几日时间里我做不到,我也绝不食言,定当准时归还给你。”
慕九觉得自己的意志已经在动摇了。
她应该坚持拒绝吗?
不拒绝的话她又实在不想去跟敖琛谈条件。
可是拒绝的话,她又真的忍心让邱氏继续疯疯傻傻地在轮回里一遍遍受尽折磨吗?他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倘若邱氏不是他林见儒的母亲,而只是个她无意知道的毫不相干的可怜女子,她会无动于衷吗?
不会,绝对不会的。
何况邱氏还受了那么多苦。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就不能再等等,想别的法子么?”
“不能了。”他退后半步,垂下肩道,“我杀林燮的事迟早会暴露,我知道这是我应该承受的恶果。但我不能在吞下这恶果之前不管我娘,我必须把她后世安顿好我才能放心过我自己的人生,到时候是死也好活也好,我也再无牵绊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倘若我日后有福不死,不管我到哪里,总会记得你的恩情。”
“恩情之类的就别说了。”慕九打断他,她帮人家做事,但凡自愿的都不是冲着别人回报。抿唇屏息了片刻,她接着道:“这事我得想一想,帮不帮我如今还不能答应你。你先回去吧。”
陆压毕竟曾经说过他有了邪念的,再怎么说,她得问问他。
林见儒抬头凝望了她一会儿,点点头,消失在远处。
陆压带着睿杰和阿伏进了南天门,一路边走边跟他们解释着吐纳运用之术,不觉就到了胡同口。
抬头见门下站着一人正望着胡同那头出神,正是慕九,不由走近道:“谁来过了?”
“林见儒。”慕九转身道,像是早就知道他们回来了似的。“我们先进屋说吧。”
陆压听见是林见儒,那眉头便皱了皱,门下略顿片刻,沉凝着进了去,到了他房里,慕九已经凝眉转过身来,说道:“林见儒来求我,想让我帮他跟敖琛借几日冰魄阳锁救他母亲的元魂,我没有答应他。但是……”
“但是你又心软了对不对?”陆压没好气地望着她,提袍子坐下来。
慕九心虚得不知道怎么说好,她这个臭毛病,现在连他一眼都能看穿了。她说道:“我不会擅作主张,你告诉我能不能帮?如果能帮我就帮,如果不能帮我就拒绝他。”
“那我若不让你帮,你不会心里内疚吗?”陆压执起她手来,“我看得出来你明明想要帮他。”
慕九叹了口气,望着地下:“这怎么说好呢?我确实想帮,假如我能做到的话。可是我也知道林见儒连杀两个人,无论如何他的罪孽都少不了了。而且他与师门关系这样,也没有人能引导他,我也担心倘若他日后真入了歧途,也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倘若只我自己倒也罢了,我自作自受,关键是我不想连累你,还有我师父他们。你若说不能帮,那肯定是存在后患,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听你的。”
第238章 他的卦象
陆压望着,忽然抚了下她后脑勺,叹气道:“我的傻丫头真的长大了。”
慕九扯扯嘴角,垂下头来。
犯过一次的错误,她永远也不想再犯第二次。
其实她不开口也知道,陆压会同意她去相帮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毕竟当初他是差点要杀了他的。
以他对他的行径之厌恶,怎么会容许她这么做呢?
但她也还是要问问他,不是求助他帮忙,是告诉他心里的想法。她对林见儒也算够朋友了,即便她同情邱氏,可这天地之间该同情的又岂止一个邱氏?她就是能同情,也同情不了这么多。
她相信陆压的是非观,一定程度上可以成为她的准则。
假若陆压今日也不在身边,她可能连犹豫也不会,便会直接拒绝林见儒。因为她能力有限,也害怕后果。但是他既然在,先跟他讨个主意也是好的,有个缓和,也不至于让林见儒下不来台。
“假如我说你能帮,你打算怎么帮?”陆压忽然问。
慕九愣了下:“当然是去问问敖琛能不能借。还能怎么样呢?”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而且对敖琛也很重要。
她最多也就是帮着问问。
她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因为她根本没把握,而且感觉陆压可能会违心同意。
她站起来从桌上拿起犀角梳来道:“我帮你梳头发吧!”
她很喜欢帮他打理头发,他头发又长又密,摸着极舒服。
陆压笑着拿起桌上龟甲挪了几下,忽然又缓缓道:“这件事,其实可以帮。”
慕九注意力全在他及腰的长发上,听到这话她倏地收回来:“嗯?”
她张嘴望着他,怀疑自己听错。
陆压凝眉望着前方道:“因为我最近发现,林见儒的卦象很奇怪。”
慕九挪到原处坐下:“怎么个奇怪法?”
“他命数于你有利。”
陆压望着她,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然后只点点头,以确定自己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慕九有点坐不住了,林见儒的命数于自己有利?
“你的意思是说,他以后不会干坏事了?”
陆压望着桌面沉默了一阵,说道:“这跟他会不会变坏没关系。”
完了他又说道:“只要你能够确定他让你做的不是坏事,他也没有骗你,而且在顾全大局下能够伸伸手的,你如果想帮,可以适度帮帮,就当积善。而且天道公平,人的是非善恶最后总有结论的。”
慕九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压忽然又散去脸上阴晦,捏捏她的脸颊笑笑:“人的一生都很难说,何况仙路漫长?善善恶恶,不到最后,谁知道呢?但是自己也长点心眼儿,也别什么都答应,他心思深不可测,要想骗你也很容易。你只要记着,只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帮他行善就行了。敖琛那里,上次得了我的丹药应该好多了,不过我不保证他会答应,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慕九发现自己脑子有点不大好使,陆压不但没怪林见儒又来找她,而且还说他的忙可以帮?
既然他心思深不可测,而且还有可能骗她,那她就更应该远离他才是啊!
这卦象到底是什么卦象……
“那他要是再干什么缺德事儿,我能治他吗?”她还是想套点话出来。
陆压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你就算不治,也自会有天治,你去出什么头呢?”
慕九无言以对。
遇恶而不惩,这多不像一个上神应该说的话……
陆压对林见儒的态度转变令慕九躺在床上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追问陆压他又说天机不可泄露,弄得她连作梦都梦见林见儒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就连在衙门里,空闲的时候不免又想起这茬来。
那卦象究竟怎么个说法陆压既不肯说,她也无法了。但是既然他说能帮,那她就去试试吧。可是敖琛会答应借给她么?她真没把握。
除非是抬出陆压这尊大驾。
但她绝不会这么做的。
她本来就没想过让他插手。
所以即便得到了陆压允许,她也没有马上行动。
如此过了两日,这日在书架上找卷宗,她目光就溜到案头的皇历上,忽然就停下来。
定睛望了半刻,她转身出了门去。
陆压正在捣药,余光就见着慕九走了进来,顿时药杵也停在半空。
慕九走到他跟前道:“我想去云家吃喜酒。”
陆压顿了下:“为什么突然想去?”
“林见儒这事,要不我还是去问问敖琛吧。”慕九手放在膝盖上:“敖家云家现如今又和好了,上次敖姜来说云晰成亲他们家也去送了贺礼,所以我想敖琛肯定也会去。我想借这个机会跟他开口,这样他就算不同意我也不至于太尴尬,他也不用下不了台。就当是碰巧随便问问。”
陆压看了她两眼,没说啥。
慕九没有问他去不去,因为他若去,哪怕不出面,也像是借他的威风来逼迫敖琛似的。
下衙之前她在衙门口等到了林见儒,跟他道:“那件事我可以去试试,不过先说好,能不能办成我可不保证。”
林见儒整个人一下就挺拔起来了,重重点头道:“你放心,就是办不成我也不会怪你的!”
慕九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到了云家办婚事这日早上,她换了衣裳,又拿了双准备当贺礼的金刚石镶成的蝙蝠在身上,便就带着阿伏出发玉岭,等陆压知道他们出门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到了半路了。
云家自传出云缱与敖琛的事情之后,原先保持着密切联系的各族与他们家的联络就淡了,云家因知道在这事上一般人也帮不了多大忙,因此也未曾过于在意。但是这次云晰成亲,到底还是没有发帖过去,因此来客并不多。
云螭裳很快带着人迎出来,即使没看到陆压同行也还是殷勤地将她和阿伏迎进后殿。
慕九也不是真来吃喜酒的,把贺礼献上,又寒暄了几句她便打听起敖琛。云螭裳正要说话,门外就报传敖琛到了,没片刻他带着龟丞相以及两执事官走进来,见着慕九和阿伏也是愣了愣,宾主见过礼,就过来打招呼。
慕九顺势就站起来,示意敖琛到了后门下花坛里,把借冰魄阳锁的事跟他说了。“只借一七的样子,到期必定归还,不知龙王可能答应?”
敖琛自是没想到她会跟他开这个口,那脸色是有点意外。
慕九于是又道:“当然如果实在为难的话也不必勉强。我并不是一定要让龙王为难。你也不必看陆压的面子,这完全是我的私事。”
毕竟她也知道这冰魄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郭姑娘借这个是做什么?”敖琛问。
慕九少不得把邱氏的故事说了一遍给他听。
敖琛没说话。
慕九也实在是没有抱什么希望。
第239章 有情况了!
但片刻后敖琛就深吸了口气,说道:“姑娘不是外人,如果是一七的话,在下倒是可以答应的。只要我有所准备,冰魄阳锁离我几日问题不大,但若超出这个日子,就恐怕有些为难。”
慕九精神振了振:“这层我自然晓得。总之我无论如何七日之内绝对奉还便是。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龙王强撑着来答应我。”
敖琛想了下说道:“我得花时间提前有所准备,两个月之后吧。”
两个月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很快了。慕九毫无意见,端端正正跟他行了个礼致谢。
回到天庭第一件事她便写了个纸条让阿伏叼着去了给林见儒。
翌日早上刚到衙门他就来了。
“龙王当真答应把冰魄锁借给我么?”
慕九点头:“不过得两个月之后才能去拿。而且一七之内必须奉还。这个你必须答应我,而且必须做到,否则的话,我恐怕后果会是你所承受不起的。”
敖琛若是没有在预期内等回冰魄阳锁,第一时间不是找她,而是肯定会联合云家先把他给灭了才会来寻她的麻烦。她说的并不夸张,但是注定的事实,他必须清楚。
林见儒琢磨了那么久最后求到她头上,又岂能不明白这后果?他听完长舒了一口气坐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匀了好几口气才把头抬起来:“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完站起来,跨过门槛,快步走了出去。
慕九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眉间的阴霾久久才散去。
他这样的人,最后也不知道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千万不要再犯错了才好。
林见儒自得了她的准信之后,也知趣地不再来打扰。
他想的还是比较深远,慕九算是他如今最为信赖的人,不说别的,至少她在他面前从来有一说一,从没坑过他,即便是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她也还是帮了他,若是把她这条路也给封死,他便等自毁长城了。
如此过了十来日,一切平静。
慕九近来的精力放在两件事身上,一是正常公务,二是打听玉帝。
她这里并没有查到玉帝什么猫腻,王母问起来时倒也没催,她这边也改变了策略,不再让慕九时刻地盯着。而是由她掌握了玉帝出宫的消后再发话什么时候盯,这样便可以避免被人察觉。
慕九顶着她这个差事可如同挟了根刺在后背,恨不能什么时候查到眉目来即刻拔掉就好。可虽然不想干,却也没办法,那黄绫在她手上,她只要给玉帝一瞧,玉帝回头必定扒了她的皮不可。
不过王母也没少安抚她,仙丹仙果什么的手头有什么就给什么——给大老板干私活就这点好处,小费多。而且慕九也发现,其实王母凶虽凶,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并不会动不动给人立规矩,要是没别人在场,她就是自己动手拿她的果子吃,并且摸她的狸猫她也不会说什么。
这无形中也使她当起差来更加卖力了些。
这日里正准备下衙,瑶池里的仙娥忽然匆匆走了进来,到了跟前便附上来道:“娘娘让我来传话,陛下今夜里打算出去,已经私下着人在召唤坐骑了,你快去跟着!”
慕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不是她当狗仔当出兴趣来了,而是早完事她早轻松!
于是立刻带着阿伏抄了小道赶到凌宵殿对面的小面铺,等着玉帝驾着那金爪飞龙出宫。
玉帝若是正式巡游九天,自有鸾驾龙辇,但若用到金龙坐骑,自是想私下里出门溜达。王母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掌握不到,也就称不上独霸后宫了。而之所以不让她自己的亲信出来跟随,自然是怕一时露馅,让玉帝窥破是她派的人。
慕九早就琢磨出来这些门道,因此,连被玉帝撞破她跟踪的说辞都早就想好了。她不是跟玉帝也有秘密么?到时只要明面上过得去,玉帝怀疑她的机率会比常人要低得多,而他是绝想不到王母已经把她给策反了的。
说到这里,慕九也不能不佩服王母的心计,凭她这手段,玉帝想背着她在外偷腥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
这里坐了小片刻,并不见宫里有车马出来,更别提什么金龙坐驾了。
正怀疑王母是不是消息有误,那宫门一开,竟然从中就漫出一团云雾,然后金光闪耀,游出条长约三四丈的威武霸气的巨龙来,那龙背上还套着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华丽雕鞍,雕鞍上还设了个精巧的半透明的轿身,轿身纱帘放了下来,里头隐约坐着有人。
慕九立时站起来,看看龙身后两行八个捧着金玉如意与琵琶乐器什么的的仙娥,遂骑在阿伏背上,抖开避仙裳罩住彼此,远远地便就跟了前去。
但是跟了有那么几十里,她忽然又觉得不对。玉帝这架势虽然没摆全套仪仗,但也算是众所皆知了,这像是要去干私活的模样么?
再斗着胆子蹿到前面一看那轿辇里的人,哪里是玉帝?根本就是他身边的执事官!
这家伙,居然还玩瞒天过海?
果然有问题!
于是她二话不说立刻又掉头回了来,回到宫门口,捉了开小面馆的鹤老板一问刚才可看到有人从宫里出来?鹤老板指着天往西北方说道:“宫门口倒是没见人出来,就见有道灵光乘着云往那头去了。”一问走了有多久,又道:“半盏茶时分。”
慕九也不说二话,丢了两个玉币给他便骑着阿伏朝西北方追了过去。
玉帝怎么说也是鸿钧的弟子,自成为六界之君后又有天道加持,自然不是慕九这等小透明能赶得上的。但是西北方向这带地势广袤通透,俱为山丘陡峰,基本上没有什么行走之人,再加上祟山峻岭地势背阳,并没有什么名仙入驻,玉帝也只能选择在天上驾云飞行。
再加上阿伏神力,因此不出千里,便隐隐见到了前方有耀眼祥瑞游移,仔细辩认下来,应该是目标人员没错。
这里又别无外人,虽不能确定却也只能一跟到底。
而玉帝也是狡猾,在空中左一个停步又一个掉头,东弯拐地最后终于朝着九州东方一座高峰压下了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