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他看着我！
慕九眼见得他进了山顶一座仙宫，刻意过了会儿再过去，一看这仙宫门前的大石牌坊上刻着“东岳帝宫”，才知道此峰居然是泰山！
这应该就是玉帝差不了了。
东岳大帝金虹氏与玉帝是多年的朋友，交情一直不错，他往泰山来看看故人，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为免弄错消息，她还是解了避仙裳，到一旁捉了只小灰狼精来说道：“你去帮我打听下大帝宫里刚刚来了什么客人，我就把糖给你好不好？”
她拿出颗变成小白兔形状的补气的仙丹在他面前说道。
小灰狼精还只有几百岁，才刚刚学会开口说话，许是才刚跟隔壁家的熊伙伴打完架赶回家吃晚饭，怕被老妈揍，正在松树底下手忙脚乱地抖着皮毛上的尘土，看见那小白兔仙丹他两眼立刻化成春水，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下来道：“给我的么？”
“当然。”
小灰狼精立刻扭头蹿到宫门口，歪着脑袋找门下仙童卖萌去了。
没一会儿他乐颠颠地跑回来：“系（是）玉皇大帝来啦！”
慕九夸了他一声乖，将小白兔给了他，他两眼放光看了半晌，就要往嘴里塞，想想又打住了，小心翼翼揣在腰上他娘给他缝的小裤衩口袋里，蹦蹦跳跳钻进树林找阿娘去了。
慕九看看那牌坊，里外皆有祥瑞浮动，门下不但有结界还有仙童，进去定然不易，索性便打消这念头。但她却又不能就这么走掉，如果玉帝只是来寻东岳大帝叙旧，那他为什么还要故弄玄虚弄个假身驾着龙辇出游呢？
她可不能大意。
遂往右到了隔壁山峰，找了崖边一棵歪脖子老松树，带着阿伏跳上去安心等待起来。
泰山身为五岳之首，不光是景色秀丽，灵气之盛也首当其冲，这会儿月亮刚刚升上天空，月光洒在山脉间，连绵的山峰在云雾里飘飘渺渺煞是怡人。而清风吹拂着山涧，竹韵松涛伴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泉水叮咚声，美妙得像一曲旋律。
“阿伏盯着，有人出来再喊醒我哦。”
她趴在阿伏耳边叮嘱了一句，然后便枕在他身上假寐起来。
阿伏扭头舔着她的额头，像只猫一样乖顺地趴着。
一切静谧美妙得难以言语。
但是忽然，享受着这一切的慕九耳边却忽然滑过一丝声音，这声音喑哑，绵长，而且幽沉，就像从幽冥境里传过来的风声，又像是埋藏在水底千万年的宝剑忽然被水流撞出了剑鞘的摩擦声，但无论是哪种声音，都与此情此景万般的不和谐！
她倏地睁开眼，真气瞬间凝于眼眸，迸发出锐利的精光望着前方。
阿伏似也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直，前腿撑了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
然而那声音却没有了。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消失了。
面前的月色还是宁静怡人，四面的松涛也半点没受干扰。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她不由得问阿伏。
阿伏摇摇头，茫然舔了下爪子。
慕九拍拍他脑袋，从荷包里掏出块玉髓喂给他。
也许真是幻觉吧。
她想。毕竟只是道浅浅的声音，就是把风声听错成异音也是有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躺回去的时候，一阵疾风却突然往她胸前袭来！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竟好比只神驽早就已经瞄准了她的心脏并且正在破空而来！
“阿伏！”
“嗷呜！”
慕九与阿伏几乎几时出声，在那股风才挨着身子的时候她就地一滚避开了锋芒，而阿伏也在一瞬间化身为神虎英勇地挡在她身前！紧接着她臂上陡然浮出一片金光，化成朵金莲将她与阿伏整个裹住……
等她回过神来，什么也没有了。
面前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
慕九整个人都变成了绷紧的弦，不敢有丝毫放松。
比遇上劲敌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谁！
如果刚才没有金莲护身，那么她现如今就是不死也肯定落人手上了！
“我们撤！”
她扭头拍拍阿伏脑袋，拿出避仙裳来披上，当机立断说道。
避仙裳能避金仙级以下的仙魔追踪，不过来者是仙是魔，总归多了层保障。
她跨上阿伏往东岳宫所在的主峰而去，那是东华大帝的宫邸，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人敢随便在他的地盘动干戈。
阿虎怒发神威，虎躯一跨飞向对面，百来丈宽的山涧他一步跨了过来，半路竟无惊无险。
慕九站稳后回去望去，忽见她之前呆过的老松树下竟然站着个人。
这人也不知是面向他们还是背向，看不清衣饰装扮，一切细节因为背光而一片模糊，可以说站在圆月下的他看起来就是像粗糙的剪影，但他那身量，那任凭衣袂随风翻飞的样子，却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清冷，令她心下莫名一悸……
“呜呜！呜呜！”
这里正出着神，阿伏忽然咬着她的裙往山上走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仙宫内已经有紫气游出，半空隐隐有八九条金龙游舞不歇，这是东岳大帝送玉帝出来了，她赶紧收拾心神拉着阿伏潜伏下来。站到古木后默然微顿，不由自主往对面山峰再看过去，那人却不知几时已消失不见了。
玉帝已经驾云去往空中，她也不敢再分神，随即带着阿伏便远远地跟随过去。
东岳遍布着仙气灵力，因此玉帝他们并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但出了这片地界却不同了，她只能尽可能远地跟随着，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他觉得端倪来。
自离开东岳地界，她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方才的那场遇袭仍像是场梦，那一招出得又快又急，在她身上已有陆压给的清明浮印情况下，那绝非寻常人能够做到。但此人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全身而退，他是谁呢？他是来寻仇还是她方才无意间冒犯了他？
若是寻仇，她似乎并没有得罪过如此重量级的人物。
若是冒犯，这东岳地界除了东岳大帝之外还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吗？
再者，他为什么事后会站在那松树下盯着她瞧？
第241章 是幻觉吗？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五官，但她就是觉得他是在看她。
绝对就是在看她！
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不管怎么说，那一幕仍然快得像幻觉。
如此纠结了片刻，沿途周围的景象却是早已经变了，那些山川河湖在月光沐浴下像一匹匹镶着宝石的锦缎，而玉帝也遁原路进入西天门，回到了凌宵殿。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才进门。
家里小星给慕九留了吃的，正考虑要不要再给她做个蘑菇汤的时候就听见院门推开，她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小星连忙迎上去，到了跟前一看她脸色又道：“怎么脸色也这么差？难道玉帝发现你了吗？骂了你吗？”
慕九笑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第一次出去就让他发现。”
说着她把剑放下来，顺势坐在桌旁，斟了杯茶。
她并不知道自己脸色差，但小星总不会乱说话，想来还是刚才在泰山的事被吓到了。
“呜呜。”
阿伏又在咬她的裙角。
她一回神，原来小星已经把饭菜什么的都端了上来。
吃完饭想去找陆压聊聊，陆压却带着睿杰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便只好先回了房。
睡到半路隐约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到了床边抚了抚她的额发，而后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便不清楚，但想想除了陆压也不会有别人，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早上起来因着还要赶去给王母复命，于是随便扒了两口粥便打算出门。
吃饭的时候与小星唠着磕，才知道陆压他们师徒昨儿近天亮才回。
那她昨晚感觉到的摸她的头发的人又是谁？
是她做梦吗？
到了凌宵殿，执事官因着她是常客，简直都不用多话便把她带到了王母所在的浮光阁。
王母正在跟三公主韶音说话，听说慕九到来便将韶音打发了出去。
慕九这里把玉帝去泰山的事情说了，王母立刻便皱了眉头：“你没进去瞧瞧？”
“我进不去。”慕九老实地道。
王母便冷哼起来：“倘若只是去见金虹，有什么好避人的？那金虹与他自幼相识，八成有猫腻！”
慕九虽然也觉得这其中猫腻不小，可这种话又岂是她能随便说的？这里头她可是一个都招惹不起，随便一个出来都能分分钟把她当******死了。
但即便这样，王母为了拢络她这个狗仔，还是昧着良心说道：“你做的不错，知道保护行踪要紧。先回去，这两日若再有动静我再知会你。”顺便还赏了她两只蟠桃：“这事办好了，我不但把黄绫还给你，而且到时还准你来赴蟠桃会。”
慕九真是谢她了。
她什么都不要，要是能让她别办这破事儿了，她能连黄绫都不要。
反正她也够对得起敖家了，真办不成她也没办法。记不成功劳就记不成吧，她不要了成不成？
但显然不成……
这里捧着两只桃子出了宫，自去办她的差事不提。
陆压到底还是从小星给慕九褒的灵芝鸡汤里看出来了一点端倪。
回房叫来阿伏，手摸着它天灵盖便立时知道了昨夜里发生的事。
慕九下衙后他还没说什么，吃了晚饭等她抱着一双蟠桃来跟他显摆的时候便说道：“昨夜在泰山是怎么回事？你可曾看清是什么人？习的哪门子心法？”
他只能提取阿伏的记忆，但阿伏记忆里对攻袭他们的人只有一阵气流，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慕九其实已经把这事放下了，听他冷不丁问起，便仔细回忆了下，说道：“根本就没看清楚是什么人，而且修为深不可测，我当时猜测是来寻仇的，可是我一来还不够资格得罪这么强的对手，二来他并没有穷追不舍，所以我想，他是泰山除东岳大帝之外的某个大神也未可知。”
“胡说。”陆压蹙眉望着她，“东岳只有个金虹氏修为深些，还有什么大神？”
“说不定也是刚好云游去那里的呢？”慕九道，“总之我想不出来除了我无意间冒犯了他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而且，”她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他真要伤害我的话，他也没有理由就那样放弃的。”
至于他后来为什么看她，她猜想，或许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身上的金莲把他给镇住了。
她这么一说，陆压也没有再言语。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她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她从来不与人为仇，修为又那么低，怎么可能得罪那么样的高手。
但是，不要忘了她身上还有未解的秘密，在她身上的灵力得出解释之前，一切异常都不应该被忽略。
他凝眉沉吟片刻，忽而睨着她道：“你呀，真是越来越让我恨不能直接把你渡化算了。”
“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慕九击掌道：“我终于也可以走走后门！”
陆压拿扇子敲她的头顶，然后一摇一摇扇起来。
慕九自己并没有真的那么放松，当时的险象是她亲身经历，对方的神秘也是直击她脑海，但天庭里的日常太安稳，一切凶险在日起日落里渐渐被抹去，她逐渐也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但是王母那边却显然对玉帝这趟出行的事上心了。
这日早上刘俊把她叫到公事房里，着他们这十二个人仔细着这几日天庭的治安，有案子不许拖，因为如来佛祖要带着座下几位菩萨来天庭做客，不能给西天一个天兵营管治松散的不好印象。
西天身为佛教领地，虽然理论上与天庭共治天下，但是到底人家实力不弱，而且佛祖又是混鲲祖师的弟子，转世之前与他的大师兄准提道人创建了西方教，当时那影响力可一点都不弱于如今的阐教，而转世之后的如来佛又在佛法上造诣无边，论情论理东方神都得给予相当的尊重。
慕九晓得这层，自无怠慢之理。
这一整日便就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好容易到了下晌把事情处理完了，便就抻着胳膊往家里去，刚到门口就遇见小星带着睿杰阿伏去逛南天门外的集市，她坐了整日也想活动活动，便打算顺道走走，哪知道才走了几步一只毕方鸟就忽然飞到她面前，叼起她袖子往天庭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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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今天两章
第242章 娘娘高明！
王母见到她时迎面就拿着羽扇走过来：“陛下夜里许是又要出去，你仔细着。”
慕九纳闷了：“娘娘怎么知道的？”
她刚才过来的时候见着前面凌宵殿忙碌得很哪，仙娥们穿来穿去，也多了不少神仙，看起来大家都十分高兴，玉帝这会儿只怕去小老婆房里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当口王母还能觉察出来他夜里还有活动，也真是没谁了。
“因为我刚才看到，他晚膳没喝酒。”
王母性子本就直率，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她是只母老虎，近日因着派遣慕九去帮她办私事，不知不觉地在她面前口风也松了，她冷哼道：“你可知道，你每天夜里都要喝上半杯醇酿，他没有喝酒，一定有问题。”
慕九肚子里那腔好奇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就凭这个她就能推测玉帝夜里要出轨？
这也太神了吧，就算她是神仙，那这也太玄乎了呀！
万一玉帝只是因为事情忙，没顾上呢？
她不由凑过去，将胳膊搭在茶几上：“为什么娘娘觉得陛下没喝酒，晚上就要出去呢？”
王母嘴角扯一下，理理裙幅，凤眼斜睨着门外说道：“他晚间喝酒的习惯又不是只有我才知道，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然而今天晚上他不但没有喝酒，连他身边侍宴的人也提都没提，杯子都没有放上来，这就说明他一定是事先就吩咐过了，他有准备。”
慕九挺佩服她的，她要是有她这样缜密的心思，当初哪里还会跟陆压吵架呢？不由起了求教之心，说道：“可是就算陛下要出去，也没必要戒酒。”
王母望着她，深深道：“你说你，你会喜欢个满身酒味的老头来赴约吗？”
慕九愕然。
大神果然是大神，她竟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然吃准了玉帝要出去幽会，她怎么着也得在殿下守着了。
不过光她一个人怎么行？就算玉帝驾云逃不过她耳目，可天庭这么多出口，他若万一保险起见，走门口出来呢？人家能当天帝脑子肯定也不差，谁知道他这次会往哪里走？她可不敢赌上次的好运气。
看着天色还早，便就飞步回家找陆压求几道符以防万一。
陆压道：“不用符，他要是不想让人发觉，定然会选择遁隐，而即便是遁隐，天相也有变化的。我给个咒，你只要催动臂上的金莲埋伏在凌宵殿附近，他若出来，必然会有灵力波动，而你只要在所有波动的灵力里寻找他就是了。”
慕九可不知道金莲还可以感受灵力，她起袖子看了看，陆压从桌上拿起笔，将咒语写在她手心里，说道：“早些回来。”
她说句“知道了”，然后便就带着阿伏出了去。
回到凌宵宫外，催动臂上金莲，果然幽幽金光浮现，渐渐就变成淡淡光影，覆盖了整个凌宵宫。这影子极淡极轻，逐渐与云雾融为一体，变为不见了。
慕九找了棵大银杏树与阿伏坐下来。银杏足有四五丈高，亭亭如盖，覆盖数里。
九重天幅员辽阔，在层层叠叠的天庭前倒不算显眼。但是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宫城，是个不错的埋伏地。被先前王母那番话一说，她倒是也想看看，她到底是犯了疑心病呢，还是她直觉已经强到无人能敌的地步。
臂上的金莲一直都在幽幽发着光，不过衣服挡着，没人能看见。
而被金莲光芒所覆盖的那片区域则一直有灵力不断涌动，却没有什么特别明显。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天上星辰皆已出现的时候，靠近紫微宫方向忽然就有一小片灵力荡漾起来！其实这片荡漾的灵力十分隐秘，如果不是臂上金莲的光莲忽然亮了些，而那片景物在视线里有了些扭曲，她也根本发现不出来！
紫微宫是玉帝的寝宫，那灵力自然是他无疑了。
她连忙服下王母给的隐身丹药，再喂了阿伏，然后飞快掠了过去。
他们到达天庭上方时，那股灵力就流星般飘向宫外，然后顺着北面径直去了！
没想到还真让王母给算准，玉帝还真的出来了！
慕九刹那无语，赶紧跨着阿伏追过去。
阿伏自然是比不上玉帝的速度，但是还好，只要臂上的金莲不收回，那么总还能追踪得到。
这一路翻山越岭的，就在慕九怀疑他又要去哪座山头会故友时，忽然间他又掉了个方向，往人界地方掠去。
他是要下凡？天庭仙女看腻了，突然想换换口味了？
这不由令慕九想起吕洞宾来，看来神仙也都有恋凡人的心思啊！
慕九少不得也跟着往人界来。
到了座城门外，那灵光下地，瞬间化成人身，身穿月色锦袍的玉帝手持折扇玉树临风，头发梳得溜光水滑，两撇小胡子齐齐整整，身上芝兰之香迎风而来，腰上还别着块龙凤美玉，而后身后还跟着只条忠心的金龙，果然一幅要去偷人的样子。
慕九这里顿住身形，玉帝这边也已经吩咐金龙化成了护卫模样，一闪身穿过城墙进去了。
她这里却是麻烦了，带着只白虎要怎么进去？
这里可是人界！
着急了一阵，索性拿出避仙裳给阿伏披上，然后领着他进了城门。
进门时抬头看了看门上字匾：大宁都城。
这又是一个朝代了。
穿墙过户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不要太容易，到了这里，要寻觅仙踪就方便了，凡人没有灵力，金莲对他们来说是不起作用的，而且玉帝这里既现了真身，头顶必有祥瑞，只要跟着空中的祥瑞走就没问题了。
玉帝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跟踪他至此，进了城便往城东大街上走去，人间正是盛夏，虽是夜里，路上行人却还很多，两边店铺都已打烊，但是也还有货郎穿梭往来。玉帝走在人群里，还是引人注目的，路上不少男男女女盯着他看。
慕九亦步亦趋，跟得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有红尘浊气阻挡，玉帝也不会那么容易察觉。
第243章 是美男啊
最后到了座宅门跟前，玉帝飘身进去了，慕九看看门上牌子——没有牌子。看不出来是什么人家住的，但是里头传出来的气息却十分有灵气，难道是天庭下来的女仙？
“白虎？”
这里正琢磨着，忽然有声音从身后诧异地传来。
慕九蓦地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白色绡织的衣袍，赤金镶宝的金冠，腰间玉带并无缀饰，但下方却坠着一对白玉璎珞——再看五官，棱角分明的脸庞，挺直的鼻梁以及紧抿的薄唇这些都是酷帅男的标配，不需多说，只是那头发与眉毛却十分扎眼，因为是银色……
慕九怔住，倒不是因为面前站着美男，而是他居然能见到阿伏？
他不光见得到阿伏，而且此刻目光也还落在他身上。
她赶紧一催灵力，顿时察觉到他仙格，忙作了个揖，转到僻静处角落道：“敢问尊驾可是认得这白虎？”
“不。”他摇摇头，他望向她道：“我不认识，只是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他而已。”
男子言语柔和，十分和善，眉眼里和着一丝忧愁。
说到这里，他目光又在阿伏身上停留了。
阿伏坐在地上，也偏着脑袋盯着他看。他没有像以往见陌生人一样地对他张牙舞爪，这也十分令慕九纳闷。
但是那男子除去这些，却没有更多表示，他冲慕九点点头，然后走了。
慕九目送他远去，回头看这宅子，以金莲探了探里头，只觉玉帝还在，于是看看身后四处，又轻悄悄穿墙进了去。
跟踪到了眼下，这才叫做最惊险的时候，可是没办法，王母要的不是他去哪儿，而是要知道他见的是什么人。她不得不进来。
宅子跟寻常宅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亭台楼阁更显精致，而里头走动的都是仙娥，这就已经很明显了！玉帝绝对是把天庭的仙府化在了此处，这满园子的仙娥，也足能说明他来见的必是个女人！
慕九到了这会儿也有点小激动了！
王母还真是明察秋毫，怪不得玉帝被她管得这样紧，就凭他喝没喝酒这点就算出来他今夜必然出来乱搞，这本事也太牛了！她家陆压长得那么好，就算他不会去撩别人，只怕也管不住别人撩他，看来回头她还得去找王母好好学两招防着些才是。
这么想着她又悄悄往里头走了几步，已经看到花园里敞轩内坐着两个人了，左前方面对这里的正是玉帝，而背对着这边的女仙云髻高耸姿态妩媚，光是看背影就已经能猜到定是个绝色，两人正在下棋，玉帝表情和煦，说着什么，虽然看不出什么色心，但至少这气氛是极好。
慕九有些紧张。
若搁在平时，她老早就被发现了吧？可如今她离他不过几里路距离，他却浑然跟没事人似的，想必是除了这小美人，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她忙碌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了结果，可这女仙究竟是谁呢？
她盯着她后脑勺上别着的一朵牡丹花，百思不得其解。
她认得的女仙也不是很多，这戴牡丹花的女仙没有百个也有九十个吧？这可愁坏了她。
正要再仔细看看她身上可还有别的特征，玉帝突然就瞪向这边沉喝起来：“什么人！”并且随着他一拂袖，一道飓风顿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慕九大惊失色，眼看着整个人与阿伏就要被卷进风里，这时左臂上突然闪出片金光，瞬间将这风挡了回去！可是危险还没完，她这里刚刚回神，玉帝身边的金龙便已突然往这边袭了过来！
“跟我走！”
有金莲在，金龙伤不到她，她也不怕露馅，最起码不怕玉帝认出她来。但正要借着金光遁去，这时候却突然从旁闪过道白影，一手捞起他们两个便就消失在当场。
慕九抱着阿伏脖子，只觉得耳畔呼呼风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抬头一看，竟是到得城门外，他们先前落脚的地方了。而她才刚开始匀气，就听身旁噗的一声有人掉下了地，她赶忙看去，只见地上捂着心口的那人白发白衣，竟赫然是先前在宅门外遇见的男子！
慕九再怎么慌乱也知道是他先前替他们解了围，见他倒在地下连话也说不上来便赶紧跳下地去：“你怎么了？！伤得严重吗？”
这一看之下却吓了一大跳，只见他胸前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脸色也苍白及冒出了冷汗来，在白发之下衬得更加怵目了！于是赶紧掏出药瓶喂了两颗丹药给他，又运气让丹药尽快化与他经脉之中，然后让阿伏驼着往南天门去！
陆压在家也有些心神不宁，虽然卦象显示无碍，但是上回那事总还搁在他心头，也怕她受个惊什么的。正想着要不要去接接她，这时就听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然后阿伏的虎啸声传进来，慕九焦急呼唤的声音也传过来：“陆压！快来啊！有人受伤了！”
听到受伤两个字陆压便就已经闪到了院子里，只见浑身上下倒是完好，只是阿伏身上却驮着个人，灵力涣散，似是受了伤的模样。
小星他们全都出来了，看到阿伏又驮了个人回来也是愣得合不上嘴！
“怎么回事？”陆压一面蹲下去将这人翻了过来，一面问她道。
慕九便赶紧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我当时本来没有大危险的，正想趁机后退的时候他却突然出了来，把我们俩给护着推了出来。我臂上的金莲只有护身之功，也不能帮他抵挡，玉帝那一击过来还没完，金龙护卫又跟着袭了过来，然后他就昏倒了。”
说完她又凑上去道：“怎么样？他要不要紧？”
阿伏也焦灼地缠着他呜呜直叫唤。
“不要紧。”陆压站起来道，“他只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他们白虎但凡修成人形之后，若遇到灵力大展，便会自动休眠以图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灵力。他好歹也是战神后裔，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会在昊天一击之下送命。”
“白虎？！”
慕九懵了：“你说什么呢？”白虎是阿伏啊，阿伏又没有受伤！
“我说他是白虎后裔啊，有什么问题吗？”陆压抬头望着她，“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第244章 我爱萝卜
慕九下巴骨都快掉下来了！
这人原来也是白虎！怪不得先前他会一眼看到隐身的阿伏，而且目光还老缠在他身上了！
也难怪阿伏见到他的时候他也表现得格外乖顺，原来竟是遇到了同类！
阿伏天赋异禀，能看破人的大致来历，这就没差了！
这么看来他之所以会再次出现来救他们，应该也是冲着救阿伏来的！
“那快把他弄回屋里去呀！上官笋，你把他扶到阿伏房里去！”慕九这里赶紧发话，然后一面又交代小星去打水给这大白虎清洗手脸。
上官笋赶紧行动，阿伏也似十分担心，目光痴痴地跟着进了去。
等到都张罗好了，也没有新的情况，慕九这才跑到陆压房里八卦。
“你知道么，玉帝原来当真是去会小情人了。我亲眼看到的。”然后便绘声绘色把她怎么跟踪，然后那女仙背影举止怎么出色给说了出来，“想不到玉帝这个老家伙，居然也跟敖琛一样，放着家里的不要，专到外面偷吃！”
说着她目光往陆压脸上连瞟了几瞟，那警告的意味真是太明显了。
陆压养了缸金鱼，端着盆子往水缸里投食的他颇有些无奈地道：“你不过是看到他下棋而已，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有奸情？又不是正好让你捉到偷情。”
“太明显了！你是没看到那女仙的背影，不要太好看！玉帝避开王母和天庭跟她在地面上幽会，不是偷情又是什么？”慕九绝不相信她看到的是假的，而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女仙妖娆的姿态，说真的，别说是玉帝，就是放着陆压坐在那女仙跟前，她都保不准他会不会动心。
“昊天要是真有心偷吃，干嘛还选在闹市？九州四海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岂不清幽得多？”陆压喂完鱼走回来，掐一下她的脸，“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妖娆美艳型的，比如我，我就喜欢萝卜白菜型。”
慕九本能觉得他在狡辩。
但是下一秒她的脸却黑了黑：“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算是棵萝卜？”
“当然也不算是普通萝卜，也可以算是萝卜里的佼佼者。”陆压托腮咧嘴：“是棵很特别的萝卜。”
慕九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间跑出去，转头又噔噔跑回来，将从园子里拔来的七八根小腿粗的大萝卜咚一下塞到他怀里！
“郭慕九！”
被萝卜坠弯了腰的陆压咆哮声响起来。
因为不知道那大白虎什么时候才醒来，慕九也没敢早睡，就在房里看小星绣个花儿什么。
她现在是给上官笋做靴子，因为不常回梵丘，他衣物也不是很多，又有洁癖，因此小星瞧着有空便给他做起来。
慕九那帕子已经绣完了，早就给了陆压，现在正在给她画花样子，这里才画了两朵祥云纹，阿伏就在刨门了，她出门一看，只见他房里已经有人影在动，知道是那大白虎醒了，于是赶紧放了笔走过去。
屋里睿杰正在和大白虎说着什么，见到她们来，连忙站起来。
睿杰素日跟阿伏焦不离孟，他在也不稀奇。
慕九近前道：“你没事了么？”
大白虎站起来，不失风度地跟她抱了抱拳：“原来姑娘是天兵营的仙官，失敬。”
慕九摆摆手。双方坐下来，她说道：“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先前在人界承蒙你出手相救，还没多谢。”虽说当时并非真的涉险，但毕竟人家一番好意，还受了伤，这些话就不必戳破了。
“在下来自有姜国——”
“师父。”
大白虎正说着，门外睿杰的声音就传进来，陆压紧跟着走进，进门时目光已把各人扫了一圈。
大白虎略带询问地望着他，片刻后脸色竟是一变，倏地伏地跪下来：“有姜太子世殷，叩见圣尊！”
慕九他们都惊了惊，这大白虎居然认识陆压？而且他还是个太子？
“有姜国，你是太杞的儿子？”陆压略略一怔。
“正是！家父常与我们兄弟提起圣尊。”世殷眼里有着热切，“家父还说早年在至尊天的时候，没少得圣尊提点。”
慕九这才知道他父亲原来幼时还在至尊天呆过。
陆压点点头，眼里也有了些热度，与他叙起旧来，“你父亲他可还好？”
世殷十分激动：“蒙圣尊惦记，家父一切安好。”
陆压唤了他起来，小星这里连忙给他搬了座，慕九因听着他是白虎国太子，而且跟陆压还是旧识，没来由也觉得亲切了几分，忙叫上官笋去端来汤果点心，又端来几盏灯，把屋里弄亮堂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人界？”陆压已经从慕九那里知道了经过，自然也对他的出现感到好奇，而且身为一国太子的他竟然连个侍从也没带，显然不大正常。
“晚辈已经出来很久了，”世殷道，同时眉间隐藏着的那点忧郁在灯下也显得更明显了些，“我是来寻找我妻子的，刚好走到人界，发现这只小白虎，因而就停下打了招呼。却不想竟是圣尊的身边人。”
他看出来慕九他们与陆压关系匪浅，因不确定关系，只能以身边人相称。
陆压不以为意，说道：“你妻子去哪儿了？”
世殷脸色黯了黯，放在膝上的两手也不觉抓起拳来：“我也不知道。五百年前她失踪了，那时候我们正准备举行婚礼，而忽然有一天，她就突然不见了。这五百年我找遍天上地下也没有找到丝毫她的线索，我就想去人界看看。”
“突然失踪？”慕九纳闷了。“没有一点征兆么？”
“是的。”世殷点头道，“我妻子梁姬母亲早亡，父亲原是我有姜家国的战将，在与有熊国交战的时候牺牲了，只留下她们姐妹俩。
“我母后便把她们接到宫中居住。我与梁姬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彼此心心相印，在她失踪之前，我们还一起商量怎么添置新房用具来着，我知道她心里只有我，绝不可能会是因为这场婚事而离开我的。但是我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失踪？究竟去了哪里？”
他眼里满是迷惘，痛意毫不掩饰地露出来。
第245章 这是个谜
慕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就算梁姬足够爱他，也不代表她绝对没有理由走吧？
万一他犯了什么错呢？
唉，看多了这些多角恋糟心事，不能怪她多想。
不过她这里没说话，陆压倒是先把话问了出来：“你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没有。”世殷道，“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也有过小争执，但从来都无伤大雅，也从来没有留下什么隐患，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我父王与母后也很喜欢她，可以说，我们之间没有存在任何跨不过的障碍。”
慕九盯着他看了会儿，只见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瞧着并非说大话。
一个人能在事情过去五百年还能信念如此坚定，怎么着也有几分真了。
然而这就怪了，既然两人相互有情，而且也到了即将成婚那一步，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呢？
慕九望着陆压，陆压没有什么表示。
“是不是有人掳走她了？”这时候上官笋猜想。
说到失踪，除去伤心离去，剩下的大约也只有被劫持或者说遇到危险了。
“也不是。”世殷道，“宫里的侍女看到她自己走出去，也是她自己说去去就回来，并没有人来过王宫。当日我正好出宫办事，未及回转，翌日回宫才知道她失踪的事，”
慕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既不是伤心，又不是遇袭，那难道是凭空消失了吗？
屋里大伙都静默起来。
“你身上可有带着她的物件？”陆压望着世殷。
世殷想想，随即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式样古朴的戒指：“这是她整万岁时我送给她的寿礼。”
慕九马上道：“既是这么重要的礼物，她当时为什么没戴着呢？”
世殷道：“她每千岁生日我都会给她过寿，后来到她三万岁时礼物已多到戴不完，这戒指也就被新的替代了。她是绝不会把我送的东西随便放下的。”他末尾又这么强调道。
听到他这样强调，慕九便脸热到不行，退到陆压身后伸手摸了摸。
陆压扬扬唇，扭头与她道：“我渴了，帮我沏杯茶。”
慕九连忙退出门来。
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静，月光洒在大地，院里花木开始吐纳精华。
到了厨房，慕九好歹不窘了，心思却又还留在世殷的话上。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梁姬不辞而别，世殷的深情应该留得住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才是。而她偏偏像谜一样消失在天地间。
也不知道陆压查出什么没有？
沏了茶回到屋里，陆压显然已经看过那戒指了。“非发肤血液，看不到她确切历程，只看得出大概。”他望着那戒指，“她姐姐已经成亲？”
“正是。”世殷也已经起身立在他身旁，“那年南襄国王前来求亲，母后便促成了她姐姐妩真与他的婚事。只不过，现如今她已经死了。”
“死了？”小星睁大了眼睛。
“妩真五千年前嫁给了南襄国王轩辕晦。她们姐妹俩是我们北荒数国有名的美人，有姜与南襄往年并无往来，但是那年他忽然前来求亲，说想与有姜世代交好。
”我母后因见轩辕晦魁梧高大，武艺也高，我们白虎族虽甚少与外族通婚，但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因我与梁姬情投意合，早许定非卿不娶，妩真留在有姜最多也就嫁给我弟弟。我母后不想亏待她，因想着她嫁过去便是南襄王后，便问妩真意思，把这婚事定了下来。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这轩辕晦原来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恶徒！妩真初初嫁过去时，尚且安好，不久却有一日回来暗中与我母后哭诉，那轩辕晦不知从何处习得无名邪术，索淫无度，日夜纠缠妩真，令她苦不堪言。
“我母后遣使者过去说过轩辕晦几次，他置之不理，后来我父王路过南襄的时候曾亲自去找轩辕晦，轩辕晦面上答应改过，哪知过后不久，就传来妩真重病的消息！我与梁姬前去探望，只见妩真早就已经瘦脱了人形，全身灵力消失无踪，连真身原形都隐隐约约似要浮现！”
世殷说到这里，拳头握起来，怒意也浮现在脸上了。
慕九与陆压他们面面相觑，最后他静默片刻，也道：“后来她就死了？”
“我们回来没多久她就死了。没有灵力的她已经跟初生虎婴不相上下了，而且元气大损，只有死路一条。”世殷扼腕道，“我父王母后直至如今仍然深深自责，当初不该为了个王后的名头让她嫁给那恶徒。妩真死时，梁姬半夜惊醒，然后哭着跑到我房里。
“我请命带兵跟轩辕晦打了几仗，最后也胜负未分，后来为了阻止损耗精力财力，梁姬请求停止战争。但是这几千年来，我们跟南襄一直势同水火。即便是没有战争，也已老死不相往来。”
陆压看看慕九，端起已经温了的茶来。
慕九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梁姬连唯一的姐姐也不在了，世殷找了五百年也没有她的下落也情有可原。
这世上如果一个人成心要躲着另一个人，那也是很容易的。
关键是，梁姬究竟是躲着还是遇到了意外回不来呢？
她沉吟一下，忽然道：“你刚才说轩辕晦是什么时候娶的妩真？”
“五千年前。”世殷道，“确切地说是五千零三十一年，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梁姬与姐姐感情十分深厚，她在房里的柱子上记录了这个时间，而我这些年回到宫中也是在她的房里呆的时候居多，所以我很清楚。”
慕九脸色便变了变。
又是五千年前！
陆压的杯子也停在手里了，脸上的意外跟刀刻一般明显。
“那个轩辕晦又是什么来历？”慕九压下心中的巨浪，接着问。
世殷察觉到他们神色有变化。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能回答道：“南襄国是黄斑虎族的地界，轩辕晦的祖先乃是轩辕氏祖先黄帝有熊氏的坐骑，后来轩辕国分裂，族人四散，嫡支改国名为有熊国，而有熊氏的坐骑则随姓了轩辕，在有熊国北面开拓疆土守护有熊氏后代，渐渐开枝散叶，也自成一国。
第246章 上古部落
“轩辕晦乃是黄斑虎的孙子。据说，黄斑虎当年在黄帝攻打蚩尤时立过大功，也曾驮着皇帝逃出生杀险境。总之有熊与南襄两国交情极好，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们历代与南襄也未曾有什么往来。”
“那你们怎么跟有熊国起了矛盾的呢？既有矛盾，为什么又还是把妩真嫁去南襄？”
知道的详情越多，似乎想知道的也就更多，慕九一时停不下来。
世殷侃侃而谈：“我们两国祖上实则关系是不错的，对抗蚩尤的时候都共同出过力，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得我们两国成了世仇。”
“什么事情？”
世殷面色有些难堪。
慕九忙道：“要是不方便便不说，没有关系。”
她素知让交好的两家变成世仇的原因定然有些不大光明，因此不愿人家为难。
世殷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也发生得挺久了。
“十万年前我的姑母与有熊国的皇子暗中相恋。因我们神兽族到了一定仙阶也可异族通婚，有熊是人族，我姑母嫁与他们，来日所生儿女也是人族，若嫁与狐族，所生儿女也是狐族，这并不影响什么。
“我们白虎族虽然轻易不与外族通婚，但是我祖父与父亲也还是同意了姑母。
“但有熊国自恃他们乃是有熊氏的后人，在天地之间地位可与五帝相等，而我们白虎虽然名气不低，到底只是三圣尊身边的一个奴才。他们认为我们高攀不上他们，所以坚决反对。后来我姑母殉情，有熊国皇子也随后自毙，从此两家相互指责，仇恨就这么结了下来。”
世殷嘴畔有着些许自嘲，很显然这件事于他们白虎族自己来说并不光彩。
就连陆压手撑在膝盖上，脸色也忽然变得不是那么好看，连声音也透着些冷冽来：“这么说有熊国的意思是，我师姐的神将后人还配不上他们这些地皇的玄子玄孙？”
世殷忙道：“晚辈毕竟未曾亲耳听见，或许也有不祥之处。”
陆压脸色仍是不那么好看。
慕九也觉得这有熊国有些装X太过。
世殷口里所说的有不祥之处不过是不愿再引起纷争，可他们看不起人的态度是事实，如果并没有如此想，又怎么会如此坚决反对？
白虎族身为女娲身旁十大战神，在他们眼里却只能算个奴才，不管他们有没有说这话，拿身份作由头，始终显得欺侮人。
有熊国的祖先便是黄帝，炎黄二帝之丰功伟绩自不消说，但女娲却是始祖神之一，真要论起身份来这差别就明显了，好好一个轩辕氏在他们这些后代手上变得四分五裂，连座骑都没能保住在国内，如今还倒改了国名叫有熊国，他们居然还瞧不起白虎来？
反观女娲身边那十大战神，皆各自在仙界开宗立派，人九尾狐简直可谓呼风唤雨，其余各族虽然并未扎堆而居，却也造诣不浅，人家有姜氏与他们结亲他们还嫌人家地位不高，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了。
“既然如此，妩真又是怎么去南襄的？”慕九又问。
世殷道：“其实近些年我们两国已有所缓和，毕竟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加上南襄在有熊的北面，我们有姜在有熊在西南面，我们与南襄不接壤，也没有过纷争，黄斑虎早年与我们祖先也曾一起奋战，轩辕晦一来便叙起老辈旧情，又说到黄帝功绩，愿以自己为媒介，化解边界纷争。
“妩真的父亲当年就是在攻击有熊国时牺牲的，她们姐妹心性都十分善良，所以妩真愿意嫁去南襄。只是我们都看错了人，那轩辕晦竟是个如此恶徒！”
洪荒部落自古民风淳朴，没有现在人那么多弯弯绕，妩真的想法不难理解。
慕九仔细梳理了一下北荒各部落如今的现况。
黄帝直属后裔之一如今已然没落，变成如今的有熊国，而黄帝的坐骑之一黄斑虎则忠心不弃，誓死护卫着旧主的后裔，在有熊国的北面建立了南襄国，而世殷所在有姜与有熊为邻，但如今，有姜正拥有着有熊与南襄两个对头。
而如今有姜太子世殷则要达成的目的是寻找回无故失踪的妻子。
她凝眉沉吟了会儿，便就问陆压：“凭那戒指不能查到梁姬下落么？”
“查不到。”陆压道，“不过上面的气息显示，她仍然还在世。”
他望着世殷：“你打算怎么办？”
世殷听到他说梁姬还在世时神情陡然一松，然后又黯然道：“我自是打算接着再找。只要她还在这天地之间，我定是要把她给找到的。”他看看外面天色，又与他叩拜道：“叨扰圣尊这么久，世殷就先告辞，改日再专程造访青玄宫给圣尊爷爷请安。”
慕九不由道：“既然都已经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如今夜先住着，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又与阿伏道：“世殷太子今晚住你的房间，你就跟着睿杰住一晚吧。”
阿伏高兴地蹭起睿杰的小屁股来，睿杰痒得捂着屁股弹出去了。
世殷虽忧心如焚，但当着陆压在也不便推辞，再者天色也的确晚了，又还能查到些什么呢？
便就承了慕九的好意，在阿伏房间住了下来。
这里小星与上官笋把阿伏床褥重换了新的，自去张罗招待之事不提，
慕九却迫不及待地跟着陆压回了房。
“好巧，大白虎居然也是白虎，不知道他跟阿伏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有没有可能是他弟弟什么的？”
她一进门便在他桌子旁边坐下来。
陆压在铜盆里洗手，说道：“倘若是家里人，难道他会不惊疑吗？
“不过，”说到这里他拿帕子擦着手，接着又道：“有姜国跟青丘不同，白虎繁衍能力强，整个有姜国内都是白虎，而灵力越低寿命越低，虽都是神族，但是生育的间隔却短很多。几十万年下来，国人也早已经不少了。”
“那又怎样？”慕九接住他抛过来的帕子搭在架上。
“我的意思是，阿伏就算跟他没关系，但或许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国民。”
第247章 卦象有异
慕九不相信。
她虽然对平民毫无歧视感，可阿伏天赋异禀，怎么看也不像是只活个几十年就会死的普通白虎啊！
“不会吧？阿伏瞧着像贵族咧。”
“这可难说。”陆压靠进椅背里捏着下巴，“天赋这东西又不看地位，老天看中谁，谁就走运。比如说我要是瞅着哪个凡人顺眼，随便摸摸他头顶，他也能具有修仙灵根了。这就是仙缘。”
慕九倒也无法反驳。
不过她还是觉得她的阿伏是只不一般的虎：“那他为什么没有进天门之前的记忆呢？”她总觉得阿伏身上藏着秘密。天兵营的公文都往三界贴出去那么久了，谁也没有站出来认领，难道他们都不心疼孩子吗？
“要么，是他的亲人都不在了吧。”陆压隔了很久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慕九脸色瞬间不好了。
不在了？！
那阿伏真是个孤儿？
陆压并没有告诉慕九确切答案，因为即便他是无所不能的大神，面对空白的记忆也完全无从查起。
慕九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这么小便父母亲人全死了，那阿伏到底在进天庭之前经历过什么？
“我倒是对五千年前妩真的死以及黄斑虎的变化有点感兴趣。”陆压说着又把龟甲铺开，十根手指在桌面穿来穿去，闪出一片光影，“接连几件事都发生在五千年前，虽然也很有可能是巧合，但是我的卦象显示，那三百年里外卦为坎，内卦为震。”
“外坎内震？”慕九怔了怔，“这是水雷屯，代表天地大定，万物生长，于六界来说，不是极好么？”
“卦象自然是好。”陆压望着卦象，说道：“万物生长需要吸纳天地精华，这个时候也是各方灵力大动的时机，如果掌握得好而走的正道，那便极利于苍生。可若剑走偏锋，那么这股力量也会变成煞气，从而遗祸六界。”
慕九愕然：“你是说这接连所有发生在五千年前的事情，都是有人利用那段时间吸食灵力造成的？”
“这个不好说。”陆压微微摇头，“如果仅只是因为吸食灵力修道，而做出的一些事情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我推演了这么多遍的卦象，竟然没有一处显示六界之中哪里有异象产生。如果是有人贪心而无限制的吸食灵力，所产生的灵力波动是会惊动天界的。”
慕九立时想起东昆仑的黑水潭来。
“敖琛在东昆仑遇到的事情，难道还不能作为证据么？”
陆压抬起头，望了她片刻才说道：“敖琛在东昆仑遇到的事，以及那天夜里你在东昆仑灵力大动的事，卦象上完全没有。不但卦象没有显示，我查看干支轮，上面也没有半点痕迹。”
慕九一口气停在喉咙口，不知道怎么吐出来了！
干支轮是记录天地之间所有异象的上古法器，它类似史书，虽然还不如史书详细，但六界有过的动静他都会有记录！
那么大的事情，那么强的灵力，而且前后两次灵力冲天，干支轮都没有痕迹？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陆压拿龟甲抵着额，挑挑眉道：“如果不是干支轮开始渎职的话，那就是这天地之中可能有一个人，他法力已经强大到能瞒天过海，能够遮掩这一切。”
慕九心口一缩：“除了你们上古四神，还能有这样的人吗？”
“谁都不能肯定没有。”陆压望着她，认真的道：“一个人强不强大，并不是完全看资历。
“比如说你，你现在才两千岁，但法力却已经超过许多七八千岁的修士。如果这个人他有天赋，有奇遇，有头脑，更甚者他如果还有某种隐藏的灵力，那么就算他地位上永远也超不过别人，他也能拥有翻天覆地之能。
“而倘若他又能拥有一些未知的力量，或者，他连重新一统六界都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我们神仙分了等级地位便能够永保天地平安，那天庭又设置天兵营做什么呢？当初天庭又将仙魔两界的通道打上重重封印又是为什么呢？天地阴阳，诞生两极，戾气永远都没有办法消逝，就比如邪魔永远也无法战胜正义。
“这两者相生相克，什么都有可能。”
他说完抿了口茶。
这番话慕九倒是同意。因为前不久琉阳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想想又道：“虽然你说的理论上是这么回事，但这种事毕竟机率很小。”
“如果刚好这极小的机率就让这人在五千年前把握住了呢？”
陆压望着她，“我们不能无视这份可能。天地万物都有灵性，不过是差在天赋与际遇，我们谁都不能说宇宙无敌，只能说，你拥有更大更多的力量，便拥有更好的维护天地安稳的能力罢了。”
慕九觉得自己被洗脑了。
她忽然觉得他说的句句都有道理。
她道：“我在东昆仑那次的灵力爆发也没有记录吗？”
“没有。”陆压沉吟三秒，“这也是我的疑惑之一，如果说敖琛遇到的那次黑木潭灵力爆发是被人刻意遮瞒了的话，那么你这次为什么他也要遮瞒呢？”
慕九本来要松开的眉毛忽然停在一半处，已不知是接着皱还是接着皱。
本来她还觉得陆压前面那番话是危言耸听，可听到他末尾这句，却开始认真了。
因为她不但没有答案，简直连疑似的可能性都列不出来，——那个人为什么要把她灵力爆发的事掩盖下来？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是睡得太晚还是想得太多，早上醒来时脑子还有点僵。
推窗一看院子里热热闹闹，小星和上官笋忙来忙去，才想起来家里又来了只白虎。
阿伏显然也很高兴。
平时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他，翌日早起就在自己房门前拿肉爪子挠门了。
世殷竟也很早，打开门看到他，便就半蹲下来抚他的头，那眼里被温柔填满，亘古的忧郁已经退到极深的位置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声问。
阿伏歪着脑袋，郁闷得呜呜起来。
第248章 谁的孩子？
“还不会说话么？”世殷笑着搔他的下巴，“你法力这么强，还以为你已经历过劫了。”
“快了，近来我们都得看着他呢。”
慕九在紫藤架下看见，走过来说道。“他很乖巧，也很聪明。”
世殷点点头，站起来。“的确是很聪明，昨晚我路过你们的时候，就觉得有股极熟悉的气息，因而走过来，没想到是只白虎。我在有姜是极少见到灵性这么强的小虎崽的。他是什么来历？莫非是三圣尊宫里的神童？”
慕九摇摇头，“是我一年多前在天庭捡的。说来奇怪，他竟然没有进天庭之前的任何记忆。”说这话的时候她两眼紧望着他，想看看他有没有些特别的反应。
哪知道他只是“哦”了一声，略略地表示了一下好奇，便就没有然后了。
慕九不死心，又问道：“殿下可知你们国中可曾有遗失孩子的人家？”
世殷凝眉想了想：“并没有。不过你说到这事，我倒也想起似乎曾见过天兵营的公文在城墙内张贴了很久。只怕如今还在。”
慕九心情又郁闷了点。
阿伏歪头望着地下，虽然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父母，但是也大约明白点慕九的心思，因此幽蓝的眼神瞧着也有些忧郁。
世殷忍不住又蹲下去抚了抚了他脑袋。
这里陆压出门往慕九房里来，半路正碰上小星端着水盆去倒水。
小星侧身让路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下盆里，不由停下道：“怎么是血水？”
小星道：“昨夜世殷殿下昏迷的时候把阿伏的床铺弄上血了，我这是洗床褥的水呢。”
陆压释然。
正抬步要走，他忽然然停步道：“给我留下。”
小星愣住。
他便又指了指水盆。
小星放下来，带着满脸疑惑走了。
陆压蹲下来盯着这盆子，没片刻便有丝丝白雾飘向他鼻腔。
只见他眉头微皱，忽然盯着远处与睿杰玩耍的阿伏发起怔来。
“阿伏！”
他起身跟他招了招手，阿伏屁颠屁颠跑过来，往他手背上舔了下。
哪知道他却拿起他的肉爪子，伸手往他腕上抚来，紧接着，一道细如簪钗的小血柱就从他腕间伸了出来，停在半空！
“呜呜！”
阿伏乍然受惊，连忙退后，陆压也就放了它，托着那道血柱凑到鼻子底下。
昨夜里了解了世殷那么多过往，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除了又发现一个巧合的“五千年前”，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爱莫能助，对此慕九还是有些内疚的，世殷舍身相救，但她却无法回报点什么过去。饭桌上跟世殷说对不住，而他则又沉浸在思妻的思绪里，并不甚在意。
饭后正准备去衙门，小星忽然急匆匆地从后头赶来：“陆压让你到他房里去！”
慕九看看天色，已经是该出门的时候，也是他素日该教睿杰阿伏他们练功的时候，这个时候叫她？
但她还是屁颠屁颠跑回内院，直进了陆压房间。
“阿伏是有姜皇族的人。”
这里刚站稳，陆压就迎头丢出这么一句话。
慕九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信息，他又已指着桌上一盆血水接着道：“他们的血脉相同，阿伏就是来自白虎皇族。”
“血脉相同？”慕九还是头回听他说这层，“你是说他们的血型相同？”
陆压同样也不明白她说的血型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他说道：“同种同脉的两个人骨血里自有股与旁支人不同的气息，这也是每个神兽族种辩别亲疏的方法之一。阿伏与世殷不但血脉相通，而且还十分相近，一定是同族。”
“那太好了！”
慕九欢呼起来，不管怎么说，能证明这一点就是个大收获！这也总比阿伏完全找不到家人要好！
说完她立刻跳出门槛，一阵风刮到前院，与还在饭厅里坐着的世殷和阿伏道：“有个好消息！你们快跟我来！”说完已是等不及，抱着阿伏便往回走。
阿伏那么重，她哪里抱得动？没走两步从她怀里哧溜下了地，阿伏看她这么急，索性自己腾地而起，一个纵步便到了陆压门前廊下。
世殷原本是打算告辞的，听说陆压有找，自然也不敢怠慢，随后便与慕九到达。
等到陆压把话一说，他们俩也是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搞半天他们原来还是一家人！
这也太巧了！
但这是经过陆压验证过的事实，没有人能不信！
世殷好容易将心头的惊讶压下，说道：“难怪我初初见到他时就感觉十分亲近，可是圣尊，我们皇族并没有遗失过什么小白虎，而且近千年里也并没有过新的虎崽出生，阿伏才三百岁，这又是何故呢？”
“不见得就一定是你们族谱中已有名的后辈，有姜国内全是白虎，倘若你们有子弟遗珠在外也不是不可能。”陆压说话就是直接。不过这种事拐弯抹角的也没有用吧？
世殷略略有些尴尬。
慕九与随后赶来的上官笋他们清了清嗓子，也觉得陆压这嘴简直太不给人留情面。
而且他们从心理上也不大能接受阿伏是个私生子，虽然作为私生子来到天地间不是他本身的错，但这样的身份对他来说又多么的不公平，慕九可一直把他当成家境良好出身的虎族小公子的。
说到家境良好，阿伏虽然失去记忆，可是他从出现到如今，行为举止都有着从骨子里发出的本能的克制，哪怕是在外流浪了那么久，也没有落下什么坏毛病，如果不是在同样行为习惯良好的人身边生活过，他怎么可能会呈现出这么讨巧的一面？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一件。”睿杰说道，说着又耸起眉头来：“那世殷大哥要把阿伏带走了吗？”
世殷双唇微翕，没说话。
既然阿伏被证实是他们皇族的血统，那不管他是嫡生还是妾生，按理都得把他带回去认认，白虎皇族的灵力比起平民来不知高出多少，再说，他如今根本没有家人又没有记忆，除了把他带回去又还能怎么样呢？至少，他也得把他带回去问问家族兄弟们吧。
不过想到这里，他脸色蓦地又变了一变！
第249章 追根问底
“怎么了？”陆压目光瞥到他脸上，堪堪好捕捉到这一幕。
世殷望着阿伏，脸色愈发有些发白。
阿伏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睁着一双蓝幽幽的眼无辜地望着他。
“五百年前，我与梁姬曾经——曾经——”
“曾经怎么样？”慕九看糊涂了。
世殷颤唇道：“我们曾经有过肌肤之亲！”
他望着阿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冷嗖嗖倒吸气的声音！
他说白虎皇族近一千年都没有登记在册的小虎崽，而梁姬失踪之前又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那阿伏他——
世殷难道就是阿伏的父亲？！
慕九迅速将脸转身陆压寻求答案，陆压道：“他们俩的血气确实很接近。但如果是同胞兄弟血气也会十分相近。理论上我们基本可以认为阿伏是他们的孩子，但是在阿伏记忆残缺的情况下，目前还不能绝对确定。”
慕九愣了下说道：“那为什么有些人连前世的父母也能认出来呢？林见儒就设法找到了他母亲！”
“林见儒的母亲元魂虽然残缺，但记忆却没被损坏，林燮当年伤她是怕她去阴曹地府告状，她元神一散，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寻找林母的下落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程序，只需要到地府查到她的轮回归属即可。
“阿伏这个却跟她相反，他的元魂没坏，而记忆损坏。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他的记忆，不是他的轮回转世。何况神族的轮回自有天界管，而他的记忆如同空白，那么轮回簿上必然也没有记录，因此就是查到他的轮回也找不到他的来历。
“但，这层也正是我疑惑的一点，原本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记忆缺失，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他的记忆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上官笋道。
这也是慕九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陆压掐指踱了两步，说道：“有种手法可以做到这样，不过，这种手法比起损伤元神本身更为艰难，除了修为要到一定层次，最要紧的是还要用到施为的心血。达到阿伏这种记忆损失的程度，几乎要用到上万年的心血慢慢地织成一片白幕，再将他所有的记忆封印。”
这么血腥？
慕九默了默，“谁跟阿伏这么大仇？”
“那可不一定是仇。”陆压又道，“因为要做到这样，施法者也要遭受巨大损失，心血承载灵力吞吐，聚满上万年灵力的心血弄下来，差不多等于毁去几万年修为。所以如果此人跟阿伏有仇的话，那么直接杀了他显然更省事得多。”
众人愣住。
不是仇人，那又会是谁呢？谁要花下这么多心血阿伏弄成这样？
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不能破除这法术么？”慕九问。
“任何法术都有解，但要看解的先决条件。”陆压拢手道，“所有要用到心血的法术都是极绝的法术，而且受施法者意念控制，我纵是有办法，可找不到施法者而强行解咒，也有玉石俱焚的可能。”
慕九沉吟片刻，说道：“那我还是先去查查阿伏是什么时候上的嫦娥的车再说吧。只能先看看她当天去过什么地方，我们再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线索来了。”
现在两件事已经并为了一件事，世殷要找梁姬，而阿伏很可能是世殷与梁姬的孩子，梁姬失踪这么久又生下了阿伏，而且阿伏还是在年余前失去的记忆，找回阿伏的记忆也说不定找到梁姬。
她与世殷道：“我就这么去找嫦娥恐怕她不会理我，不如你先留下来。”
世殷点头，道着劳烦。
事实上自打想到阿伏有可能就是他与梁姬的儿子，他就已把辞别之心抛到脑后，倘若阿伏真是梁姬在外生下的他的儿子，那他就是寻找梁姬的唯一线索，而解开阿伏身上之秘又必须只能倚仗陆压，如今有他在这里，他又还走干什么呢？
慕九事不宜迟，便就立刻带着阿伏出门前往衙门。
她去拜访嫦娥最好还是走公务的路子去比较方便，毕竟人家是一方神主，岂能轻易见她这种小透明？再说阿伏的身世是个悬案，一直也为天兵营所头疼，早些替他找到家人也成为他们想要完全的任务，这件事，以天兵营的名义去求证是最保险的法子。
到了刘俊这里，刘俊看到她头来已经不甚烦恼了。
每次她来都没有什么好事，他可真不想在衙门里看见她。
不过等慕九来意一说，他又讶了讶：“有姜国太子让你给捡回来了？”
“没错。就在我家。”慕九道，“现在怀疑阿伏是他和未婚妻的孩子，为了打探究竟，需要去广寒宫求证嫦娥仙主。”
刘俊想了想，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去？”
慕九纳闷：“当然请示过您就去啊！”还能怎么去？
刘俊瞪她一眼，从案头一堆簿子里翻出其中一本来，丢了给她道：“登记下来，立个案再去！”
慕九看看这簿子，正是立案登记的册子，当下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送人情给她呢，她若破了案，岂不又是功德一件？
不过他怎么突然这么照顾他？
当然他从前也不错，但这件事就算不立案她也会去办啊。
再说当初他把阿伏踢给她，难道不就是打着让她担负起他责任的意思么？
她两眼转了两转，凑上去道：“大人莫非有事求我？”
刘俊拉下脸来：“把我当什么人？！”
慕九笑而不语。他刘俊虽然是个粗汉子，不是什么阴险之辈，但肚子里弯弯绕也是不少，不要以为她不知道。
果然刘俊瞪了她两眼，然后瞟了瞟门外，压低声道：“你事完了，就帮我再去洛神庙一趟。”
又是洛神庙？
慕九八卦心膨胀起来：“大人莫非跟洛神娘娘很熟？”
“问那么多作甚？！快办事去！”刘俊猛地又化作暴牛，在她脑袋顶上咆哮起来。
慕九一溜烟带着阿伏出了门，回到公事房里拿了牌子，便就前往广寒宫去。
第250章 孰真孰假？
在慕九未曾上天庭之前，印象总还停留在月亮是个圆溜溜的球体、而广寒宫则是建在上面的一栋奇怪宫殿、并充满了扭曲的物体和奇怪的角度之上。
但月亮却并不如她想象得那般、小到连弧线都是极弯的，它距离天庭四五千里，平日腾云驾雾的虽然近，但站在天庭看去却就远了。
事实上一路过去周围云雾缭绕也形容不出它究竟多大面积，总之她仍然先是进了座牌坊，牌坊是直的，跟她在别处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然后牌坊进去又跨过道云海，也不知多宽，这才见到座仙气漫漫宫殿群。
宫殿群的视角也是绝对没有问题，宫门前的大桂花树，生得久了姿态虽然有些撩人，但还是向上在生长。
吴刚今天没砍桂花树，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天天在砍桂花树，他是广寒宫的护宫大将，擅使一把劈仙斧，据说对嫦娥的安全看得十分要紧。所以如今慕九觉得，人们在幻想他天天砍桂花树的时候，其实说不定是在砍那些觑觎嫦娥美色的鬼祟家伙。
嫦娥原先与大羿是夫妻，后来偷吃了西王母的灵药飞升成仙这层没人不知。吴刚则是后来犯了错，被遣到广寒宫来当差的。天庭间关于这两人的绯闻也是多到数不胜数，不过慕九却觉得嫦娥没那必要，毕竟她又未曾被限制自由，倘若真想梅开二度，大可以再找个称心如意的。
但这广寒宫清冷僻静，却并非当真只有她与吴刚二人，与别处仙宫一样，这里也有不少仙娥，而且都很漂亮温柔。
慕九跟前来迎门的仙娥说明来意，仙娥就把她带进了宫门。
慕九没有见到吴刚，或许是心下还藏着丝八卦本性，想看看这绯闻里的男主角究竟长什么样子。
走了有不少路，路过许多玉栏和花圃，最后到了座精巧的水榭里。
水榭建在湖心里，整个仙湖都被浓淡不匀的云雾覆盖，紫色的莲花与莹白的玉桥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而白玉雕就的廊亭里，有一人正半伏在栏杆上望着水面，那妖绕的身姿，高耸的云髻，令人只看背影也能联想到她的美丽。
一只欺霜赛雪的白兔趴在她身旁，看到慕九时它抬了抬头，鼻翼翕动了几下，然后看到她脚边的阿伏时，那兔子耳朵居然立刻竖起来，并且慌不迭地往其主人身前拱去！
“嗷呜！嗷呜——”
阿伏不知道是把它当成了猎物还是想要耍耍威风，忽然也焦躁起来。
慕九赶忙抓住她后颈皮，弯腰跟这嫦娥施礼：“巡察司郭慕九，拜见嫦娥仙主。”
伏着的女仙早转过身来，一张如同集聚了世间所有光采的丽展现在眼前，这白玉雕的廊亭，浮着紫莲花的湖面，一切都在她这张脸下失去颜色，令人只看得见她，全天上地下也都只看得见她！
慕九以为今儿这趟就是什么都不办不成也饱了眼福了，正打算在礼貌范围内好好端详一番，可当她看到她头顶上的两朵牡丹，她却是突然傻眼了！
这牡丹她太熟了！这跟那日在人界跟踪玉帝时看到的女仙戴的简直一模一样！
她忽然满身发凉，想起方才所见的她那妖娆的身段，脑子里忽然也起了阵嗡嗡响！这样的身段不会再有别人了，别的人也不配玉帝那般纾尊降贵地冒着被王母揪到的风险七弯八拐拐到凡间来相会了。
难怪王母非要派人去盯玉帝，原来玉帝瞧上的居然是清冷高贵的嫦娥！
原来令得玉帝赶去凡间私会的女仙居然是嫦娥！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王母的心思。
嫦娥在六界就是美人的代名词，玉帝三妻四妾的王母懒得管，可他盯上嫦娥，这是令得大权在握的王母也都会嫉妒的！
“郭姑娘，仙主问你话呢。”
这里正愣着，旁边仙娥就忍不住打断她了。
她忙道：“对不住，失礼了。实在是仙主之姿冠绝天地，我即便身为女子，实在自惭形秽。”
眼下已顾不得她那些风流艳事了，她得先把正事办完了才成。
嫦娥倒还是挺好说话，也许是她素日见惯了这等莽撞之人，因而温声道：“不妨事。听说你有公务而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她声音也如珠落玉盘，极温柔极好听的。
慕九忙让阿伏上前来，说道：“不知道仙主可还记得他？”
嫦娥将目光投向阿伏，眉头微凝，片刻恍然道：“这莫非就是当初随我的鸾辇进天庭去的白虎？”
“正是。”慕九点头，“他现在叫阿伏。我正在寻找他的家人。目前正好有了些线索，因此专程过来问问仙主，当日仙主来天庭之前，不知道还去过哪里地方？烦请仙主告知，我们也好当作线索去查。”
嫦娥脸色微僵了僵，片刻才道：“我并没有去别的地方。那日是三公主邀我过去作客，从广寒宫出去，我直接就往天庭去了。”
慕九凝眉道：“那就奇怪了，从广寒宫到天庭一路皆是云海，既无山峦又无仙府，阿伏并没有独自上天的能力，连个停留之处都没有，他怎么会爬进仙主的鸾驾呢？”
嫦娥气息略有些浮动，她交握双手望着地下好一会儿，才抬头跟她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应该等他开口说话之后再问他好些。”
慕九直觉她在撒谎，而她猜想她撒谎的唯一理由一定跟与玉帝的事情有关！
她不动声色，又道：“不知道那日是哪位仙娥姐姐跟随仙主去的天庭？我可以带她回天兵营作个供录么？”
嫦娥站起来：“难道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紧抿着嘴的她像极了一个生着气的小姑娘。
这却令慕九有些意外，她没有料到众人眼里当年抛弃丈夫独自奔仙的嫦娥会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女孩子，她不但对她的逼问连句恶词也不知说，连拒绝的话也说得这么没有威慑力，这哪里是什么老练世故的负心女子，分明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这样的姑娘，真的会是打玉帝主意的心机女仙？
第251章 灵机一动
慕九虽然知道她已经成为王母心中的小三没错，但这会儿却并没有把她跟云缱那种相提并论的心思。
“仙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慕九索性追问起来。不知道她这么做有没有一点得寸进尺。
“没有。”
嫦娥撇头望着别处，忽然间不再多话，抬步走出廊亭。
玉免连忙也跟着一蹦一跳地过去，慕九却瞅准机会倏地闪身上去去将它抱起来，而后追上嫦娥将兔子还给她：“仙主忘了它。叨扰了仙主，慕九实在过意不去，就此告辞。”
嫦娥神思恍惚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慕九看看手里的免毛，高兴地一拍阿伏脑袋：“咱们也走吧！”
嫦娥玉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她去到的地方玉兔一定也去了！刚才抱兔子的时候她顺手把兔子揪了一撮下来，那么她只要让陆压把玉兔的记忆翻出来，岂不是也等于看到了嫦娥的记忆一样？
回到天庭竟然已是下晌。
慕九接了这新案子，就不回衙门了。
睿杰陪小星在晒豆子，回头拿来做盐煮豆子可以给他和阿伏两人磨牙。睿杰旁边水缸里养着两尾鱼，是慕九早上交代过他跟着小星去给他师父买的。这孩子倒是实诚，怕鱼有个闪失不好跟她交差，一直拿水养着放在一边。
慕九进门先洗了把手，打听到世殷正在陆压房里，才又领着阿伏往陆压房里赶去。
陆压这会儿在写经，桌上摆着汤色浓淡刚刚好的茶，世殷恭恭谨谨站在地下给他磨墨，堂堂白虎族的太子殿下，在陆压面前像个仰望偶像的少年。
“我回来了！”
慕九冲进门，到达陆压面前，而阿伏则如流星闪到世殷脚下伏着。
陆压拿笔刮她一下鼻子，继续写完剩下两个字才停下来，而世殷则立刻已蹲下身去，抚起阿伏的脑袋。他仿佛已经等他很久了，而眼里的那股温柔疼惜，仿似要把阿伏给全部融化似的。
“我带回了一撮兔毛！”慕九将装在荷包里的兔毛拿出来，“嫦娥不肯说她当日去过哪儿，我就把她的兔子毛给薅了一撮下来。”
她把经过跟他们说毕，当着世殷在，便隐去嫦娥曾与玉帝幽会那段。
陆压也不多话，顺手拿过面铜镜，把兔毛压在镜子底下，便就伸手往镜子上拂去，镜子里渐渐就露出座精美的宫殿来，正是广寒宫，而前面一大段都是玉兔陪着嫦娥在散步游玩，见的人形形色色，说的话也声声不绝于耳。
显然它对于自己的兔生感到相当满足，因为这一路下来的画面都是浅淡而泛白的，好些人看不到面目，也听不见说些什么，还有些甚至是一面灰茫茫，这都显示出它对这些人和事并没走心，全然无所谓。
陆压翻到最近，在即将靠近末尾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片较为清晰的画面，画面里是片山峦，青山黛林，绿水长流，四处繁花盛开，关键是还有许多公兔子……
画面依旧也没有什么变化，一群兔子在草坪上嬉戏，山里的公兔子看到玉兔都十分新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城里小妞，围着她左看右看，但始终就是不敢靠近来。最后玉免大约觉得没劲了，屁股一甩又蹦蹦跳跳回到了原处。
画面这一转，便就见到嫦娥停在山林下的鸾驾前又多了个人，长身玉立，银甲于身，头顶双龙攒珠冠，足蹬玄底麒麟靴，仔细看去，此人剑眉郎目，英姿勃勃，竟然不是玉帝！
慕九刹时就愣了，嫦娥明明跟玉帝私下幽会，怎么这会儿又跟别的男人在此相会？！
“这是吴刚。”陆压道，“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事情。”
吴刚？这就是吴刚！
她还以为抡大斧的吴刚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呢！
而画面里他们两人也确实像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并不是像来私会的样子。只见嫦娥一面望着山上，一面紧锁着眉头，而吴刚指着山峦四处，口里正说着话，但因为兔子完全不在乎他们干啥，所以他们说些什么也根本听不清。
慕九正想问问他们这是做什么，这时候一团白影就忽然从鸾驾这边的山上滚下来，像个雪球一样，一路往下，最后停在玉兔跟前。玉兔受惊掉头就跑！跑了一段回过头来，就见到只两尺来长的小白虎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草屑，茫然地看着四下……
“阿伏！”
屋里这几个人皆叫起来，趴在世殷脚下的阿伏也立刻支起前脚，望着这画面，目光也渐渐沉凝！
画面再往下，受惊的玉兔跳上了鸾驾，而阿伏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也抬起爪子想要爬上去。但他身子太短又太胖，根本爬不上去，最后只好钻进轿厢下的空隙，趴了下来！
“难怪方才在广寒宫，阿伏见到玉免那样激动！”
慕九脱口说道，阿伏与玉免乍见面，两厢的反应都比较激烈，她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天敌的缘故，原来是两人还曾见过面！
世殷搂着阿伏脖子，贴了贴他的脸。
鸾驾上的玉兔充满了惊恐与戒备。
再后来，就是鸾驾一路往天庭来了！
至此，阿伏进天庭的来由水落石出，如此能查到的最早的线索便是嫦娥与吴刚去过的那座山。
世殷眼眶早已经通红，如今虽然没有最后确定阿伏就是他的孩子，但他自己心里却已经认定。而这几日所获得的线索已经从毫无头绪变成有迹可遁，每获得一步线索都是巨大的进步！他心里纵然平静不下来，眉间的忧虑却全轻为了希望。
慕九也十分高兴：“这是什么地方？阿伏出现在这里，也许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这是北荒边境的雷灵山。”陆压道，“雷灵山是隔绝北荒与外界的一道分水岭，也算是一道屏障，朝南的一面风姿秀丽，朝北的一面荒芜贫瘠，他们所在的这面应是南面。”
“雷灵山？”慕九凝眉沉吟：“这个名字好耳熟。”
世殷说道：“光说雷灵山你可能不知道，但若说到地灵涡，你或许就有点印象了。”
第252章 坚定的心
地灵涡？
慕九果然一怔，琉阳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忽然浮出来。
早年创始元灵于浑沌里苏醒，便遣盘古挥斧开了天地，为始浊气泄出，创始元灵又于天地之间各留了个涡洞。天上的涡称之为天魂斗，地上的涡为地灵涡。鬼妖魔三界之浊气皆从地灵涡下坠，而人神仙三界则经由天罗斗吸取灵气平衡灵气盈亏。
地灵涡下不只是比幽冥境戾气更重的地方，也是整个天地之间最为邪孽的地方。
幽冥境全称实为幽冥九境，是地府管辖人妖魔三界轮回灵魂之所。
境内按罪孽等级进行归纳，善念最强功德最满的一重是一境，这类人就算成不了神也能混成个太平年代的帝王将相，而恶念最甚，以及寿数到头的妖魔则在九境，这些人来世基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更甚至还得轮回还债好些回。
以往人们印象中地府只管人死后的鬼魂，但实则不是，妖道魔道地府都管，幽冥九境在丰都地下乃至是整个人妖魔三界都是充满黑暗与怨气的地方，传说那里飘出来的一丝风也能让人在烈日底发抖三回。
地灵涡容纳的浊气乃是天地未开之前的先天浊气，天地间如今的灵气有多旺，这股浊气就有多强。后来又加上世间的暴戾之气，只怕还要更甚。
慕九对这个并不是特别清楚。
但是世间清楚的人应该也不多，自创始元灵至今，从来没有人去过那里，不但没有人去过地灵涡，据说连汤山也几乎无人涉足，因为当年创始元灵化身天道之前，曾以自身之气化出六灵在关口镇压，只要进入汤山范围，六灵便会立刻启动。
“如果是雷灵山，那显然就更靠谱了。”
就在慕九沉吟思索的当口，陆压他们却已在继续讨论。
世殷对这个发现也很有立刻前去一看的冲动。
慕九立刻也回神参与起来。
知道了阿伏登上嫦娥鸾驾的经过，她现在也有满肚子疑问，首先阿伏为什么会在雷灵山出现，谁送他去的？还是他自己本身就生活在那里？既然那雷灵山附近也有蹊跷，那么他的记忆失去是意外，还是陆压猜测的是人为所致？
此外，嫦娥身上仿佛也有秘密。那她与梁姬的事有没有联系？
“嫦娥和吴刚去雷灵山不像是游玩，而且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为什么要一直否认她在进天庭前去过别的地方？他们去那里做什么？”还没有等慕九把疑问说出口，上官笋这里却已经嘴快地先把话题问出来了。
“要不我们明天还是去雷灵山看看吧，嫦娥他们做什么我们不知道就不强求了，先顺着阿伏找找线索再说。”慕九看看外头天色说道。
雷灵山往北便是北荒，有姜国位于北荒之西，雷灵之北，这冥冥中又似有瓜葛。
现在已经快天黑，夜里肯定没有白天来的方便。
而且她还得去天庭跟王母回话，万一她等不及，降罪下来就不好了。
大家都没有意见。
陆压再看看铜镜里，后面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清晰的，而只在最末尾时露出刚才在广寒宫见到阿伏的一幕，想必是也是受了惊，对这一幕印象特别深刻。
世殷虽然是心里最为急迫的，但是这个时候反而等得起了，五百年都等下来了，又何差这一两日？再者若不是这次的机缘，他就是一路叩上至尊天去也未必能有幸请到陆压替他指点迷津，眼下有他作主寻查，他自可先安下心来。
只是他不论在哪里，那目光却又时刻地追随着阿伏。
他仿佛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阿伏，给他梳毛，给他洗澡，吃饭的时候帮他剔过硬的骨头，这也许是慕九见到的最为耐心的一个父亲——哪怕最后也有可能确认不是，但他这番情意却不是假的，他只不过是提前将这片慈父之心投影在阿伏身上。
但这也让慕九有点担心，他对妻儿用情这么深，如果最后发现阿伏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希望再次破灭，不知道他又能否承受得起这样的结果？
为了不让他失望过大，慕九犹豫再在，还是在院子里找到了正半蹲在地下看阿伏打滚的他。“事情还没有明朗，你怎么说也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世殷表情并没有过大的变化，而是望着撒欢的阿伏扬唇说道：“这几百年里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希望失望，不管这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承受得起的，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总之我世殷的妻子只能是梁姬，我世殷的孩子只能是梁姬生的孩子。”
慕九叹气。
也为梁姬高兴。
同时又更希望她能早点出现，毕竟有个这样至死不渝的丈夫，她不应该割舍太久。
原先她不是很能体会他们这样的心情，但自她明白与陆压的情意之后，对这些事往往都会感同身受。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卖力地想帮他的原因之一，另外之一，则是她也希望阿伏是他们的孩子，有这么相爱的父母亲，阿伏吃过的苦才算值得。
但是显然就算证实阿伏就是世殷的孩子还是不够，始终梁姬还没有下落。
他们这么多人，包括一个上神在内，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失踪的。她在哪里，还好吗？为什么失踪？这些统统都不清楚。仅仅知道她还活着。
如果找不到所爱的人，那就算得到他们的孩子，最终也会成为另外一种煎熬吧？
如果有一****上天入地也找不到陆压，那么她的身体发肤也许会被思念灼成灰。
从进天庭到如今，她看到的分分合合与矛盾太多，世殷与梁姬的爱情这么纯粹，也像是股无限正气注入她的心里，至少令她更加相信，这天上地下的情缘，也不一定都是那么复杂而充满算计的，或许也会有挫折，但是彼此的坚定也使这份情意越显珍贵。
月亮升上来时她伏在窗台上发呆。
陆压到她身旁，也双肘搁在窗台上望着廊下幽幽一片树影。
“你又在想什么？”
慕九吐了口气，将头歪在他肩膀上，说道：“我在想，将来我要给你生几个孩子比较好。”
第253章 你的责任
陆压微顿，微笑揽着她：“这有什么说法么？”
“有。”她说道，“每生一个孩子我都让他带着我一分气息，生的越多，他们身上我的气息就越浓，我要教他们一个笨，一个痴，一个顽皮，一个淘气，一个替我帮你沏茶，一个替帮你叠衣，一个承载我所有记忆，一个学会我语气……我将来有一天若寿数到了，他们全加起来，多少能代替我了。。
“但是你也不许嫌弃他们随便一个，不管笨还是痴，不管顽皮还是乖巧，他们都是我。你要是嫌弃他们缺点多多，那你就是不够喜欢我。”
陆压下巴抵着她的额，凝望了树影半晌，吻一下她的发：“我们的孩子会做他们自己的，该你负的责，他们也代替不了。”
慕九歪头靠在他身上，吸鼻子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她又没有与天同寿的资格，她就是修为高到万万年，也总归有坠入天道轮回的时刻。
可哪怕跟他有万万年的时间相守，她也不想跟他分离。
陆压静默片刻，轻轻将她扶起来，将脸俯下，吻她的眼睛。然后沿鼻梁往下覆住她的唇。
彼此的呼吸这样真切，这样灼人，让人心潮澎湃，爱意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慕九环抱着他的腰，迎接着为人以来第一个亲吻。
陆压在她耳边道：“倘若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就带着孩子们去轮回道上守着，你一出来，我就说，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母亲。
“你如果投生为人，我就带着他们天天去看你，或者也跟着你投生为人陪着你。如果你投生为仙，那就更好了，等你出生，我就直接把你接回来。让孩子们天天服侍你，就像你当初照顾他们一样。”
“但是那样我也会忘记你，直到我历劫完毕为止。”她脸贴着他的胸膛喃喃地道。她的脸很热，他的胸膛也很热。“而且，倘若我有一日魂飞魄散了呢？”
她把话问得轻轻的，生怕再重一点这担忧就会变成事实。
毕竟她体内还有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炸弹。
她不相信一个人魂飞魄散之后还有回天之力，那是骗人的。
陆压环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紧了一紧，虽然他极快地就恢复了原来的力度，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他扬唇往她唇上啄了一口：“放心，我就是让你忘了你是女人，也不会忘了我。”
忘了她是女人？难道还记着她是男人不成。
慕九一拳头轻砸在他背上，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廊下的树影像是也在抿嘴偷笑一样，随风轻轻晃动。
月光更清朗了，像是能直接照进人心里。
但是陆压的目光，却莫名的黯了一黯。
夜里躺到床上慕九才想起陆压并没有回应她关于魂飞魄散的事。
但是绵绵的情意是可以冲刷一切胡思乱想的，她回想着那个吻，如同揣了只兔子般趴在枕头窝里睡着了。
慕九早早起来给陆压熬了鱼片粥，其实他也不是只吃鱼，除了喜欢鱼之外，松茸与榆钱以及香椿什么的也都是很喜欢的，还有慕九拌的鲜花酱，他用来佐白粥或馒头的话，一次能吃掉小半碗，但他还是很偏食，寻常的肉食不怎么吃，除非是鹿肉什么的。
慕九初初一开始还抱怨，因为这样一来弄得小星很不好准备饭菜，后来他我行我素，反正就只挑自己喜欢的吃，要么就不吃，慕九也只好妥协了。虽然他不吃也不会死人，但是全家都吃饭，就他一个人不吃也很奇怪啊！
所以后来她有空就自己给他做，没空就让小星弄，他倒也总算不再挑了。
饭桌上商量了一番呆会儿出门事宜，饭后小星与睿杰留下来收拾残局，慕九先去趟天庭，然后等她回来再启程。
天庭这边倒没有什么枝节，因为慕九把她去人界所见跟王母说毕，并没有把发现嫦娥就是玉帝所见的女仙那桩事说出来。王母听说玉帝果然是去私会“情人”自然是生气的，但是完了让她再继续盯着，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慕九临走的时候又倒转回头，踟蹰地问了一句：“娘娘可知道嫦娥仙主与雷灵山有什么瓜葛么？”
“雷灵山？”
王母顿片刻，说道：“与她谈不上什么瓜葛。”
慕九只以为她是排除了可能，遂点点头，称完谢，退出来。
这里人齐了便就出发。
慕九从来没有来过北荒，但北荒离西牛并非相隔十万八千里，琉阳带她去的地方多是各个空间，山峦大地并没有去过几个。
冰湖虽然也在北方，但并不是一条路，确切地说，冰湖龙王是人界的神族，而北荒则是神界的神族。
北荒各国都是洪荒时期的遗族，如轩辕氏后人建立的有熊国，黄斑虎建立的南襄国，白虎族的有姜国，还有巢氏后人建立的太平国，华胥氏后人建立的八方国等等，整个北荒神族如今全是神族——即便他们的祖先是人族，总之族人生下来便有修道之力。
往北行了数千里，渐渐地就出来好几道天路，其中一条指向冰湖慕九知道，余下却还有四五条清晰的，数条不清晰的，皆不知通往哪里。
宇宙各个空间都存在于九州四海之上，只不过是道路不同去往的空间也不同。
陆压没做任何犹豫便选择了其中一条，这宇宙之间他往来无数次，北荒这样重要的地方，他自然轻车熟路。
这一路过来也是青山秀水，并不如人界北地的荒芜，很快到了座连绵的山丘停下，这山地势十分缓和，连绵万里，山上树不多，只有成片的小树林，然后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地，各色野花大片大片盛开在青绿的草地间，梅花鹿与野兔刺猬等小野兽穿在草丛里，百鸟在林间自由地欢唱。
这跟前不久去过的东昆仑山谷可真是两片天地。
“呜呜！呜呜！”
阿伏忽然一屁股坐在慕九脚上，望着这四周低呼起来。
第254章 山有来历
慕九拍拍他脖子，再仔细一看，落脚处竟就是那日嫦娥与吴刚来过的地方，而前方的小山岗也正就是那日阿伏滚下来出现在玉兔视线里的地方！
“嗷呜——”
阿伏忽然一个箭步冲向前面的草坡，慕九只见一道光影闪过，他已不见了虎影！
慕九赶紧追过去，陆压他们也随即跟了过来！
好在草丛不深，阿伏走过的灌木被划出来一条窄道，大伙只要紧跟着就行。慕九完全不敢分神，因为阿伏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已经记起了这片土地，如果他能记起来，那简直就是这趟来的最大收获了！
只是走了约有三四里，他忽然又放慢脚步，然后前身倾下，尾部撅起，然后猛地往前一扑！
一条足有慕九大腿粗的黄金大蟒刹时卷向天空！而阿伏也陡然间释放出灵力，将身变成丈许长，与它缠斗起来！
慕九顿时傻眼了，合着他并不是记起什么，而只是发现了新的猎物！
她不由道：“他这一时半会儿地肯定不会完，不如我们先往四处看看吧。”
正要走，陆压却凝眉望着这山头说道：“这山脉有点古怪。”
世殷略略端详了一遍：“这是雷灵山的侧峰，离主在峰两千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座山应该还有个独立的名字叫舟山。因为它正看的模样像只停泊在雷灵峰南岸的木舟，但是一向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舟山？那就是了。”陆压望着这山相忽然凝眉。
“有什么问题么？”
陆压道：“雷灵山的舟山不但像只木舟，还更像是只王冕。我猜想当日嫦娥与吴刚在此地看的，应该就是这只王冕。而你们，定是忘了大羿也曾经为王。”
众人又愣住。
嫦娥当年偷服大羿灵药飞身成仙的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但是她跟大羿不是早就没关系了吗？
“按理是没有关系了，大羿已经死去几万年，即便是转世也不知道转过多少回了。”陆压道，“但是，这座舟山却是大羿昔年埋骨之处。大羿功高盖世，死后功绩护得整个雷灵山南面成为福祥之地，同时又护住北面上古部落。
“大羿的元魂还在这里护着北荒，只不过随着时日久了，灵气已经逐渐消去。”
大羿的埋骨之处？
慕九陡地回想起王母先前在提到雷灵山时的回话来。
怪不得她说的是和嫦娥没有什么瓜葛了，原来言外之意是曾经是有些瓜葛的。
王母向来嫉恶如仇，对自私抛夫的嫦娥有些看法也是正常，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跟她阐明与玉帝相会的就是嫦娥的事了，若按她的脾气，若确认玉帝会的是嫦娥，只怕整个凌宵殿都会让她给拆了的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嫦娥与吴刚到大羿的埋骨处来做什么呢？
该不会是还想着害大羿吧？
她回想起嫦娥那城府未深的模样，有点迷糊。
“嗷呜——”
山腰上又传来阿伏的怒吼声，大蟒蛇终于带着嘶鸣急速退去。
陆压他们缓步步下山岗，开始顺着林子四处走动。
慕九折回山上，只见地上已只剩下那黄金大蟒一地的血，阿伏则意犹未尽地拿爪子扑地上的残余的蛇皮玩儿。看来他到底还是没曾下杀手，放了人家一条生路。
但他忽然间又定定望着地上的血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九蹲下去抚他头道：“开心了吧？终于把人打跑了。”
阿伏没有回应她，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
“阿伏？”
慕九疑惑地低下头去看他的脸。他双目呆滞，与其说他看的是蛇尸，还不如说他看的是与蛇尸之间的那片空气。
“你怎么了？”慕九起了丝不祥之感，更加柔声地询问他。
而他陡然间眼内精光暴射，散发出的气浪一波接一波！慕九没意料到他突然发威，猝不及防滚开了十来丈，而他迅速又变成丈许身长的体型，睁着暴睁的双眼，张开血盆大口便朝她扑过来！
“阿伏！”
慕九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冲她下口，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忽然就一口叼起她往远处奔去！
慕九长这么大是第二次被虎叼！令她自己也觉得是不是跟虎特别有缘！
但是阿伏并不是真正伤害她令她更为欣慰，她拍拍阿伏的脸说道：“你松口，我跨到你背上，你要我去哪里，我跟你去！”说完阿伏真就把嘴松了，她搂住他的脖子敏捷地翻身往上，顿时只觉耳畔风声呼呼，是她从来没在阿伏身上体味过的速度！
而阿伏最终哪里都没有去，他只是狂躁地在舟山上空不断地盘旋！
慕九看得见底下焦急的陆压他们，他们几次想要冲上来都被她阻止了！
她感觉到阿伏在跟自己较劲，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她不能打断他，得让他自己找到缺口把想放的都放出来！
陆压与世殷他们皆化为一团清气随在他们身侧，既不阻止也不打扰。
阿伏在盘旋怒吼了十几圈后，终于改变方向，朝着舟山的左侧飞蹿过去，最后在一片密林里落了地！
他开始驮着她慢慢地在林间行走，每步几步就停下来看看左右，如此这般走了百来丈，他最终停下来，四腿弯曲趴伏在地下。慕九从他背上下来，蹲在他身边问：“你记起什么来了是不是？你发现什么了？这里你来过吗？”
阿伏怔怔地，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又站起来，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转悠。
慕九也不着急，就跟在他后头走，过了约有一柱香之久，他们走到一片矮坡下，穿过一片灌木丛，然后在一株硕大的凤凰花树下停住了。
“你来过这儿吗？”慕九沿途细细地观察着周围，这林子再正常不过，走兽飞鸟都有，山脉灵力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连面前这株凤凰花树也没有什么特别。
这样的林子，随便一找都能找出几十个来。
阿伏就只是不动，连呜呜声也没有了。
慕九犯了难，他这不声不响的，她可怎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