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揭你疑点
“龙王在东昆仑受伤之后虽然直接去了东海,可是作为龙宫的王后,作为连生孩子都想要一手掌控的您来说,想找到点蛛丝蚂迹又有什么不可能?何况龙王只是不愿意告诉你们,并没有禁止人将消息传到你耳里。再有东海龙王赐下这冰魄锁,以王后的精明,不难察觉。”
王后静默了半晌,缓缓道:“你若不说这层,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他五千年前在东昆仑受了伤?”
慕九转过身来,冲她一笑道:“我最开始以为云缱才是唱戏的高手,直到她揭穿了龙王。可是我现在发现,王后的演技简直远高于他们所有人之上。您不但演技好,而且手段谋略在整件事情相关人里也是最顶呱呱的。”
王后端坐着,唇角也扬起来:“姑娘这话怎么说?”
慕九沿着帘栊下的玉阶踱步:“整件事里,我猜王后才是幕后的那只大手。
“五千年前龙王受伤的事王后事后必是知道了。但是,我想以龙王的谨慎,在遇到云缱之前您应该还是没有发现的。而在云缱出现之后,因为云缱带着陈平来到龙宫而曝露了龙王与她的私情,身为正室的你当然会竭力反对。
“云家也料到了这层,趁机提出要冰魄锁,那个时候才真正引起了你的怀疑,也就是从那件事里你知道东海龙王将具有护灵养灵之奇效的冰魄锁给了龙王。你当然会怀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却需要这样的方式得知就在你丈夫的手上?
“接着再往下查,龙王受过伤的事情也不难查出。
“你像龙王一样,对云缱背后隐藏的目的产生了怀疑。所以你发现不光是云家极度需要这枚冰魄阳锁,龙王近几千年的身体也是靠着它维持正常。于是,为了报复龙王的背叛,还有云缱的插足,你有了个更完美的报复计划。
“你一面放任他们继续偷情,一面暗中不动声色地将冰魄阳锁拿到了手上。
“龙王因为你的放任因此跟云缱放心大胆肆意枉为他,或许也曾在你改变态度之后有过困惑,但这到底敌不过云缱刻意的温柔。他们日渐火热,甚至再次提起了让云缱和陈平留在龙宫的念头,这个时候你故意制造了敖姜伤害陈平的事故
“敖姜与陈平在一起时因为听到你来到,因而惊慌之下将他丢过墙头,可陈平并不是凡人,他生为龙凤之种,岂能轻易将他重伤?而恰恰伤的又是头部,致使他性情大变?陈平是敖琛与云缱的儿子,也同样是你的敌人,你伤害他,不需要别的理由。”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再接着道:“本来我并没有想到敖姜伤害陈平背后还有内幕,而是当我认定冰魄阳锁就在你手上之后,我才想到的这个可能。因为陈平性情大变,你便正好可以下令让他迁回玉岭。
“难道你会甘心多个外人来瓜分本来属于你的儿女们的一切吗?就算你不图冰湖,至少你也没有理由让龙王称心如意地享尽齐人之福。因为对于做为正室的你来说,龙王到那时候的作为已经深深触犯了你的底线。
“后来陈平被困到北夷,也现在算是如了你的意,再后来听见他死在我手上,你自然就更放心了。
“也正因为如此,从龙王追捕我起到后来,你才会一次也未曾露面表过态。因为你就是握紧龙王与云家两面命脉的那只手,冰魄阳锁在你手上,你知道龙王与云缱终归会反目成仇。
“如果我没有猜错,云缱为什么闯进宫来,以及龙王为什么会带着敖姜去玉岭,你全都清楚得很。就是知道他们各有心思,你才选择在他们出门之后立刻将冰魄阳锁转移了阵地。
“而接下来,你便安然地坐在曲雁宫看他们如何一面假意恩爱,一面明争暗斗,而你,就真正成为那笑到最后的人。”
慕九全程娓娓道来,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一般平静无波。
桌旁端坐的王后却早已经笑不出来,她姣好的面容上青筋陡现,人也像座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慕九回到她面前,说道:“至于那只冒充敖月公主的蛊雕,我想自然就是王后你故意弄进来扰乱所有人视线的了。
“王后身为龙族公主,有与龙王不相上下的高深修为,奴役或者诱引一只蛊雕替您办事,不会太难。所以敖月公主一直都很安全,一直在你手上,所以她也才会隐藏在龙宫这么久都未曾被人识破,是这样吗?”
王后依旧没动,珠光下的她看上去与这满堂华丽融为一体。
而大殿里除了被风撩动的帘幔与彼此的衣裙,便只有殿角上祝融神前坠落的香灰在表明这一刻时间并没有静止。
“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许久,王后止住屏息,缓缓站了起来。
“其实我在这次重入龙宫之前都根本没有怀疑到王后。”慕九道,“敖姜在天庭与我说到龙王重病而王后并未过问时,我甚至还十分体恤您的心情。因为在我看来龙王与云缱确实给了您极大的伤害,你怎么样都不过分。
“可是我从玉岭回来再见到龙王,我看到他的样子,而当我又知道王后始终并没有前来探视之后,我才生起了一点疑惑。因为不管您多么恨他,恨得再深,这个时候就更应该前来看看不是吗?他给了您那么大的伤害,终于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为什么要避开呢?
“然后我又把整件事的利益方与受损方简单捋了捋,发现不管怎么说丢掉冰魄阳锁之后最大的赢家都是您。而龙王真正发病的时候刚好是他从龙宫回来,而云家的人又曾在龙宫设局失败之后。龙宫里只有您最有可能在西昌宫出入自如,也最有可能如此顺利地掌握这一切。”
“只有这些?”
王后轻轻地睨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就凭这些你就想指证我,未免有些站不住脚。”
第196章 快来救命!
“我有没有证据,看看这底下就见分晓。”慕九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转头冲着祝融神像作了个揖,然后伸手探进金身底座下。
王后忽而往前走了两步,脸色再也不见了淡定。
而慕九目光一闪,竟倏地从凹槽里摸出把模样古朴但是却光华四射的铜锁来!她扬唇看看上面铸的字说道:“这下王后该不会赖账了。有了这把冰魄阳锁,便足可证明我刚才所说的皆是事实。”
王后身子晃了晃,两腮因为牙关紧咬而凸起。
“你怎么知道它在这里?!”
“因为祝融神。”
慕九扬扬手上的锁说道,“冰魄阳锁属金,而火能克金。我在设想王后就是这幕后的操控人之后,便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倘若盗走冰魄阳锁的人真是王后,那么您又是怎么做到在事发之前这么几百年里没有让龙王发觉的呢?
“我就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冰魄阳锁在那日我们去往玉岭之前,还是在西昌宫的。不但在西昌宫,而且还就在紫牡丹底下,只不过你将它的位置从那匣子里拿出来移到了另一边。如此紫牡丹同样能吸食到冰魄锁的灵力,给龙王护灵。
“同时你在这段时间里又不用担任何干系。
“当你知道云缱与龙王开始为了这对冰魄锁各自起了心思的时候,你知道机会来了,所以在我们出发去往玉岭的时候便就立刻将冰魄阳锁取了出来,这样就造成了冰魄阳锁已经遗失多年的假象。
“但是冰魄阳锁若是收在宫中,以它的灵力之盛,龙王的法力之高,说不定稍候还会有东海老龙王过来探视——迟早会发现它的踪迹,所以你只能请来一尊祝融神用来隐藏它,因为火能克金。也正因为它的灵力被全数镇住,龙王的体质才会在这短短十余天里急速垮下。
“我猜的对吗?”
她静静看着帘栊下目光有些空虚的王后。
其实能猜透这些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聪明。事实真相只是被诸多的细节所掩盖。当她站在旁观的立场刨开表面的这些掩饰,那么前后所有的疑点都可以连成串,而首当其冲最令人疑惑的便是王后面对敖琛出轨与云缱嚣张时的“不作为”。
一个有能力有背景而且不愁退路的女人在面对出轨的丈夫时最后终尝恶果时依旧表现平静,最大的可能是她拿到了赢到最后的筹码,以及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因为她深知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一切的恶果在她看来都不值得激动。
王后面朝着她手上的冰魄锁,紧紧地抿着双唇。
她脸上没有兴奋,没有愤怒,也没有压抑过后迸发出来的不忿和控诉。
即使在被慕九揭露出来真相之后,她的表现也的的确确不曾辱没她的身份。
“你能查到冰魄阳锁在我头上,如果不是你足够聪明,便是你足够清透。”
她缓步回到原位上坐下,抬手揉着额角说道,“事实虽然与你所说的还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你不知道我当年奉父母之命嫁给敖琛有多么不心甘,可是我又只能认命。我实在喜欢不起他来,但是几万年下来,几个儿女也相继出生,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那时候日子安稳又平静。我习惯于不把他放在眼里,或许有责怪,有不耐,有时甚至还有厌烦,但是没有他这个人在身边,我又觉得心里空落。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把他当成了白头到老的伴儿了。
“可我没想到他还会有在外与别的女人结下私情的这一天。甚至一直到生下奸生子才让我知道,你能想象那种冲击吗?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一次次地想提刀杀了他。
“一方面我嫉妒在我眼里万般不是的他竟然也会有人看上他,一方面又心碎于既定的平静被打破。直到我像他一样发现了云家的企图。我还以为他会绝然地与云缱一刀两断,如是这般我想也就算了。但他没有,他反而把冰魄阴锁给了云家以作信物。
“我不在乎这把锁,在乎的是这锁送出去代表的含义。
“到此,我也彻底死心了。
“我只要冰魄阳锁,其余什么也不要。我过得安然自在,顺势而为安排好一切,然后静等着结局。可是真到了事情走向预期的时候,我又并不快乐。因为我不管怎么厉害,我战胜的也只是一双践踏过我的贱人而已。
“或许你会说,云缱值得同情。可是我也同情不起她来。于云家来说她是担负着为家族尽义务的重任,可是于我来说呢?她是自私的。哪怕她背后有着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那也不能成为她伤害我践踏我的理由。
“敖琛也是一样。
“他有他喜欢上别人的理由,却没有帮着外室来践踏我的理由。我为什么要放任他们?一方面是因为我想看到他们最后自食恶果的下场,一方面,是我也想看看,如果我不管不问,他会把我无视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有些事一旦开了闸便没有尽头。
“所以,我并不后悔。”
说到这里,她突然伸出手,五指倏地张开变成只尖利的龙爪,往慕九手上的冰魄阳锁夺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手,而这真气又强到让人措手不及!
慕九大惊失色,连忙倒地滚避并且大唤:“阿伏!”
门外趴着的阿伏卷起一股劲风闯进来,见到她已经被腾空不住紧逼的王后逼到躲避无暇,立刻两眼一瞪化成巨虎,怒吼一声便扑过去攻向王后后背!
王后不愧有着上十万年的修为,她一面逼紧慕九的同时一面还抽空腾出一手来应接阿伏!而阿伏虽然得陆压亲身指点,可短短年余时间又哪里能与之相比?大殿里顿时只听得见真气如虹击向各处的声音,慕九的剑阵被逼得完全无法施展,而且所据的空间眼看着也越来越小。
她被逼得没法,只好大声道:“敖姜还不出来!”
王后闻言略顿,还没来得及想更多,这停顿的当口就有一人如龙卷风般急速从外卷入,瞬间将她与慕九分开到两地。
“你怎么在这里!”
王后厉声问。
“是我让他来的!”慕九气恨地将冰魄银锁揣进怀里,“我既是来揭你的底的,又怎么能不找个证人?也不想想我在你们敖家吃的亏还少吗?!”
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动手,也太欺负人了吧!
第197章 渣就是渣
王后屏息片刻,望着敖姜:“你听到多少了?”
“全部。”敖姜望着她,“但印象最深的是,陈平不是被我摔伤的,是你暗地里害的!。”
王后眼里聚满冷意,漠然道:“那只是个私生子,不值得你难过
“他就算是个私生子,可他对我没坏心!”
敖姜握紧拳头,身子开始起了颤抖:“他没有对不起我,可是却是我把他给害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他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到老,至少不会横死在北夷!我怎么能够因为他是个私生子就对这一切心安理得?我怎么能够?!”
王后没有说话,侧过去的脸上眉间却蹙起一丝晦涩。
“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有多么内疚吗?而让我更难过的是,居然他的后果还不是因为我的失手造成的,而是因为你的蓄意为之!”敖姜咬紧牙关,“你明知道陈平就是我的一块心病,而你却始终跟我隐瞒真相!
“我知道父亲对您不公,可是你为了复仇却连自己的儿子也算计了进去,难道对我就公平吗?!”
背对他站着的王后肩膀垂下来。
方才还气势如虹的她此刻看上去就像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敖姜!”连慕九也忍不住出声了,“她是你母亲!”
如果一定要说三个人都有错,那王后的错跟敖琛与云缱那对比起来根本不能算是什么了。
她身为旁观者可以评论可以冷观,可敖姜做为亲生儿子,居然也这样谴责她,不止过份,也很自私。
如果不是王后突然冲她出手,她是不会叫他进来的。
敖姜肩膀耸下来,然后抱着脑袋半蹲在地上。
慕九见到这个样子的他,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其实还是他吧?被敖琛他们利用来利用去,结果在自己母亲这里还栽了个跟头。
而他的目的也最单纯,只是想让陈平来世过的更好点而已。
正是因为这份单纯,她才会听到他求助转而答应了他。如果不是他,敖琛跟云家那堆破事,谁愿意管呢?
“是我错了。”王后也跟着蹲下来,抱住他的肩膀,“我有时候也想,如果我不那样对你们的父亲,如果我也懂得给他几分尊重,也许事情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是我错了,敖姜你原谅我吧。”
敖姜抬起头来。
慕九张了张嘴,想说她根本不需要认错,但看到她的眼神,她又止住了。
她的眼里只有疲惫,也许她是真的累了。
如果道歉和认错能够止住这一切,能够换得儿子的谅解,似乎真要比起争执不休要来得省心得多。
她的骄傲不容她变成云缱那样的人,而她又做不到任凭丈夫与别的女人践踏尊严。
人生真是充满了各种各样艰难的选择。
她并未沉溺于仇恨和怨气里,也许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但即便是这样的聪明的人,也还是要为了取得儿子的谅解而承受着委屈。
“你们把冰魄锁拿走吧。”王后放开敖姜,退坐在桌畔,脸色又归于平静。“我拿着其实是没有用的。不过是想看看敖琛的下场罢了。”
敖姜似乎还未从这变化里回过神来,仍怔怔站在那里。
慕九沉吟片刻,点点头,将冰魄锁收了起来
王后起身进了内殿,被拂动的珠帘在身后发出一长串哗啦啦的声音。
慕九看着那抹衣袂滑过门槛,忽然道:“王后请慢!”
她在珠帘那头站住。
慕九迟疑了下,说道:“您后悔过吗?”
王后顿了半刻,没有回答,在珠帘的噼哩声里进去了。
慕也没有再停留,拍拍阿伏的脑袋,出了门来。
门外夜色跟方才进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廊下多了几个闻讯而来的执事官。
纠结在心头如斯之久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她也忍不住对着夜空长舒了一口气。
敖姜在宫门外的柏树下追上她,两人在夜幕里各自静默了一阵,他才开口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就是当差而已。”慕九耸耸肩说道。
出来这趟完全只是为了差事也不恰当,事实上她也很好奇这背后的始作俑者。
真相大白,她也有成就感。
“不。”敖姜摇头,“如果不是你真心在帮我,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起这些细节?你看看我们兄妹几个,包括我父亲以及龟丞相他们都还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他甩了甩头,似是要将这所有的郁闷甩掉。
但是慕九知道他是甩不掉的了,陈平受伤的原因让他更加难过,而这同样也让她平添了一丝罪恶感,如今证明陈平确实是个无辜孩子,云缱把他当拢络敖琛的工具,而敖琛虽然心里有他,却最终也还是只能把他遣到北夷困起来。
虽然听起来只是他们三个人的游戏而已,可又连累了多少人!
“还是先去看看你爹吧,若能拿到冰魄阴锁,或许也就能护他来世投个好胎了。”
尽管她觉得敖琛自作自受,可冰魄阳锁既找到了,又岂能看着他完蛋?
敖姜对她言听计从,垂头耷脑跟在她身后如同她跟班。这模样跟当初他那张狂样子比起来可判若两人,哪里还像个龙族的皇子?弄得阿伏也一面走一面鄙视着他。
玉澜殿这边却是早已经收到了消息。
龟丞相带着几名执事官早就已迎出来,到了慕九面前话还没说便大拜了下去。吓得慕九一跳赶紧避了开,龟丞相这才抹着老泪紧赶慢赶地把慕九往殿里引。
阿伏担心她进去又要中埋伏,死咬着她的裙摆不放,慕九只好着敖姜找人端来一大盆肉,它这才好说歹说地下了来去抱肉盆。
敖琛坐在床上,许是听到消息未久,脸上的惊骇还未退去,直到慕九将冰魄金锁摆到他面前,他看了半日才攥在手心里狠狠咬了咬牙,说道:“还真是王后所为!本王竟然看错了她!”
慕九不由道:“龙王也没把王后高看到哪里去吧?龙王能保住这条命,还得庆幸王后是个手段并不是那么狠辣的妻子,如果她真想做到那么绝情,你现在绝对已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自己看错了她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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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要减肥了
敖琛噎住
慕九冷笑着,又说道:“不是我说,龙王总算也是儿女成群的人了,就算不图妻子考虑,也好歹想想你的儿女们。你明知道云缱对你有企图还执迷不悟地与她发展私情,殊不知这世上的人并不全是傻子。有精明过云缱的你,自然就有精明过你的王后。
“其实有份平静的生活也很不错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试着换个思路想问题?非得整上这么一出来,不知道你如今究竟又得到什么了呢?”
敖琛臊得无地自容,连头也抬不起来。
慕九不想跟他多扯,站起身来:“案子已经明了了,我也要回去复差了。只是我还有句题外话想问问龙王,对云家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虽然说他们两方为人都不地道,但是但凡扯到灭族,未免就太过严重了。
云家完了,那么整个天地之间就没有火凤族了。
这于天道来说,是否又公平呢?
敖琛从一开始就知道人家是冲什么来的,却还自作聪明地使事情走到这步,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或者把话挑明,那么云家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但他既舍不得孩子又想套人家的狼,最终还在关键时摆了人家一道,害得云家如今只能干等着灭族那日到来,他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而事实上,就算他想赖帐,云家也迟早会找上门来吧?
作为旁观者,她并不希望火凤族就此从六界消失。
敖琛默然半晌,抬头撩眼道:“我会仔细想想的。”
慕九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敖琛最终决定怎么对云家她管不着,最多也就只是提醒提醒他而已,总而言之她还是希望这件事最后能有个相对好的结果,就当是她为当初误杀了陈平而赎罪好了。
至于讨要冰魄阴锁给陈平的事,自有敖姜会去办的。
她拱了拱手,走出门来。
龟丞相再三挽留她明早再走,但她才不想在这个鬼龙宫里呆下去!
不管是云缱也好敖琛也好,还是王后也好,他们之间充满的算计都太多,她瞧着都觉得累。
敖姜执意送她和阿伏到湖岸上,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实在已走的太远,只好停下来。
“以后我能去看你吧?”他嗫嚅道。
慕九本想说免了,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到他们家这堆破事儿,但看他情真意切地,而且又是心里才受过创伤的敏感时期,为了不给少年带来新的创伤,也就只好点了头:“没事就来玩儿吧。”
不过走了两步她却又回头道:“云家若有什么消息,你也告诉我一声。还有你爹在东昆仑的事,若是他回想起点什么来,也告诉我。”
东昆仑的事也很蹊跷,这个可以说给陆压让他没事儿当个课题研究研究。
敖姜点了头,她这才跨上阿伏,往南天门去了。
这次陆压没曾跟随慕九去玉岭,一是因为这是正常渠道的公差,她带着阿伏同去历练要好些,其次则是因为若他总跟随在她身边,他剩下的霉运便总也走不完,借着这个机会,他日间便就往外头转了几圈,成功摔了几次跟头,又顺利跌了几回湖之后,这才披着一身湿衫踏着夕阳回家来。
正洗着澡就收到了慕九传来的纸鹤,看完之后他也是在洗澡水里停顿了三秒
他也未曾料到敖琛居然在云家设计他的时候顺便把云家给算计了,更没有想到云二当真就已经死了——他死不要紧,火凤家这么一来可就完了。
火凤家并没有造什么大孽,怎么能就这么让敖琛给折腾没了呢?
他掐指算了算,而后便继续洗起澡来。
晚饭后督促着睿杰练了会儿气,又推演了一番卦阵,一整天看不到慕九心里满不是滋味,正想着要不要去龙宫转转,这里却听得院门外有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再细一听,那身子就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开门到了廊下,就见一人一虎正蹑手蹑脚地往院子里来。
“阿伏你真的要减肥了,爪子把地拍的这么响……”
清脆的少女嗓音刻意地压低着,还带着两分埋怨。
果然那肉爪打地的啪啪声就小了些,那么胖只虎,几乎是贴着地在挪了。
他心里一阵好笑,想出声招呼,但看到她满身疲疲沓沓地,便就打消了念头,悄没声儿地回了屋。
慕九睡了个饱觉。
早上在百灵鸟与满院花香中醒来,才睁开眼便看到床前多了个人,吓得她立刻抱着被子坐起来。
陆压扭头道:“又不是见了鬼,这副样子做什么。”说完又捏了捏她耳垂道:“不过你能这么警觉我又很高兴,下次要是碰上别的人敢进你房间,你不用躲,管他是谁,对于这样的人,直接劈了他就好,我给你善后。”
慕九哼哼两声,没搭理他。
你是上神当然说劈谁就劈谁,她一个化神她劈人不是找死?
再说了,她若是能劈,就先劈了他试试。
“我都守了你一早上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见到我就哼哼。”陆压把身子转过来,一副很想跟她掰扯掰扯这个问题的架势。
慕九睨着他,忽然伸手把他脸拨到背后去,然后披衣服下床。
到了窗前一看外头,只见四面静悄悄,只有前院里小星与上官笋正在前院忙碌。
但是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桌上漏刻已指向辰时。
满院子阳光明媚,薄雾缭绕,鸟儿在枝头飞来飞去,檐下不知道哪来的燕子新筑了个巢,一排小鸟嘴儿张开着等鸟妈妈喂食。刚开到*分的大红牡丹上的露珠还没干,跟头上粉紫的紫藤两相映照,简直美不胜收。
这模样跟玉岭的初颓与龙宫的阴暗比起来,简直不知悦目到哪里。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她回到妆台前梳头。
陆压坐起来,抱着屈起的一条腿道:“我听你这话说的,倒好像咱俩昨晚住在一起似的。”
慕九脖子根腾地变红,走到拖出他脑后枕头砸到他脸上,然后扭头跑出门去!
“死丫头又打我!你给我站住!”
陆压掀了枕头追出去,沿途的桃花都被刮闪了一路。
桃花树下并排坐在石头上玩翻绳儿的睿杰和阿伏,也被他们带过的风撩起了毛发和衣摆,师父的世界他们看不懂,只剩下陪在风中凌乱的份。
第199章 时光真美
小星和上官笋正在分菜苗,他们打算种下一拨蔬菜,这样等到现下这拨吃完,新种的正好就能赶趟了。看到他俩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也是张嘴讷了讷,好在小星仍********记着慕九还没有吃饭,于是打了个招呼便就起身给她端早餐
院子里两只仙鹤在散步,廊下有几只百灵鸟正在叽叽喳喳八卦着什么。
炉膛上飘来炖参鸡汤的香味,窗台下几盆牡丹也开得正艳。
慕九吃早饭,陆压便顺手拿了本书在一旁躺椅上陪着,看到有趣处随口给她念上两句。
这时光太美好,真让人堕落。
没片刻吃饱喝足,正捧着茶琢磨着下晌再去衙门还是现在就去,陆压就啪地把书合上,说道:“那云二是怎么回事?”
慕九看他一大早还有心情跟她油嘴滑舌,还以为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所以本是打算见过刘俊之后再跟他细说的,但既然他问起,便就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把来龙去脉全都跟他说了。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云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闹出大动静来,毕竟这次栽在敖琛手上也是太怄。反正他们连家族都保不住了,索性将敖家闹个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敖琛我倒是可不管他,只是我想,倘若云家倾全族之力而出,恐怕到时不止是报复敖琛这么简单。指不定连东南西北四海都要受波及。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一步,那就很不妙了。”
陆压吃着小星腌的糖渍蔷薇,说道:“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是你能扛得起的。”
“是倒是这么说,可是,我总觉得云家虽然有错,却并非个个有错,他们族中还有未懂事的孩子呢,难道也要因着云缱他们兄妹的错误而葬送性命吗?”慕九托腮叹气,“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陆压目光透过书顶看向廊下的梧桐,没说话。
“唉,还有件事。”慕九忽然放下双手,又说道:“敖琛五千年前在东昆仑遇险受伤的事情也很蹊跷,你知不知道吗?”
“敖琛受伤?”陆压听她说到这个,立刻看过来:“我没听说过。怎么回事?”
慕九便就将敖琮如何在东昆仑遇袭的事跟他说了。
“这是真的?”陆压神情已经不那么轻松了。
“我能肯定是真的。”慕九点头,“因为他的龙丹确实破裂了。”
陆压凝眉未语。
慕九转过来面对他,又说道:“敖琛说那股灵力极之纯净,可是极纯净的灵力怎么会误伤无辜呢?”
“这很难说。”陆压盯着不远处那株紫鸢,“有可能是当时正好修为极高的人正在进阶,也有可能是六界之中某种原始灵力。”说完他又望着她,“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东昆仑有什么仙尊级的人物,而且也没有过什么宝灵之类,怎么突然之间就有灵力放射?”
慕九哪里回答得出来?又不是她亲眼见到的。
她摊摊手道:“反正敖琛就是这样被伤的。”
陆压睨她一眼,又说道:“那云二也是真的死了?”
“真死了。”慕九点头,“我用了满身真气也没有捕捉到他一丝活气儿,而且我相云家也没有理由要演这么一出戏。上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羸弱,如今连冰魄阴锁都没了,他还怎么撑下去?”
陆压沉吟片刻,自语起来:“这么巧,云二被伤了元魂,敖琛也伤了龙丹,都需要冰魄阳锁来护灵?”
慕九歪头望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压把书放下来,拿着那半缸糖渍蔷薇到她身边坐下:“你不觉得这背后还有诈么?”
诈?什么诈?
慕九怔愣无语,恕她人笨脑子拙,她还真没有想到这有什么诈
虽然说的确云家与敖琛为争冰魄锁如今反目成仇,可是受益的不是龙王后么?然而龙王后如今也想开了,并且把冰魄阳锁给了出来——咦,不对!就算龙王后把他冰魄阳锁给了出来,也还是只能救一个人的命,云家和敖琛还是成了仇!
“你再想想,接下来他们还可能会有什么瓜葛?”
还没等她出声,陆压又伏到面前,隔着两寸远的距离,盯住她双眼说道。
接下来的瓜葛,不就是她刚才说的那样么?
照如今的情况下,接下来必然是云家向敖家寻仇,因为不管怎么说,云二都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而他们这复兴计划已筹谋了千余年,最后希望还是破灭,于是极有可能会激起他们玉石俱焚之心,因为他们反正失去了云二也是要灭族,那么自然不介意拉上敖家一起殉葬。更莫说如今查出来冰魄阳锁确实又还在敖家手上!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四海岂非当真有危险!”
“敖家这次被敖琛捅的篓子可大了。”陆压扬唇坐回去,“那几个老家伙有事忙了。这一仗打起来,那么又将是神界一场浩劫。”
慕九听得心都揪起来了。但看他这模样,又疑心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似的?”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陆压道,“敖琛那家伙可是把咱们俩足足奴役了两个月,当初还扬言要拿你的命,让他被那几个老家伙治治有什么要紧。”
慕九深深无语。
谁说修为高就看得开,就万事皆虚枉的?
面前这厮心眼也就比针眼大不了多少吧?
不过他也是替她打抱不平,这事就不能计较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龙王后筹谋的这场战争?”
“她倒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而且她要这么闹的话早就闹了,还用等到现在?”陆压一腿屈在凳子上,两排白牙中间咬着片鲜红的蔷薇脯,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事实与我猜测没差的话,那这事可能与东昆仑那股灵力会有点关系。”
说完他不等慕九回答,又说道:“明儿有空,我还是得去东昆仑瞧瞧。”
慕九忙道:“那今天为什么不能去?”
陆压扭头过来,手头捏住她下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想出门。咱们买鱼吃去。”
说完他站起来,捞起屋角木架上的竹篮便挎着出了门。
慕九真是无语了。
他一个上神居然要跟她去逛集市?
还真是闲得慌啊。
这里看他已经到门外了,也只好回房取了些玉币,随他上了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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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有坏消息
两人挎着菜篮子到了南天门外,这里可真是热闹。
南天门外西北面山上专门辟了个集镇,往常慕九有空的时候也跟小星上街买东西,鸬鹚精们都认得她,见她挎着篮子过来,早就伸长脖子跟跳千手观音似的跟她招手了,这样弄得她买谁的都不好意思,最后只好每家的都拿了一条,于是鸬鹚精们又更热情了。
“郭大人今儿这位男伴很精神啊,是你的朋友吗?”
“郭大人今天不买点鲜果么?今儿灰熊精的桃子很不错!”
这帮家伙不光爱八卦,还爱兜售自家的货物,慕九趁着陆压去溜达选别的了,便也在他们的小马扎上坐下来:“怎么猴子们不卖桃子,改灰熊精来卖?”
“别提了,猕猴家里出事了。”旁边卖野果酒的心直口快的黄鼠狼过来插话,“他们家大妹子嫁去蜀山金猴族,本来还以为攀上个高枝,经果这妹子丈夫常年在外云游修道,于是过门八百年也没有生孩子,婆家怪妹子没尽职责,把她撵回来了。”
她这里说完,旁边卖鸡蛋的狐狸精,卖山货的白蛇精都纷纷骂起蜀山金猴家的没良心来。然后顺道又说到谁谁家里也是重男轻女啥的,结果因为一个卖桃子的换了主的事件,牵出一路的渣夫渣公婆。
慕九听完这一路的八卦,陆压这才拎着一串莲蓬走回来。
回到家认命地给他做红烧鱼,剩下的小鱼她加了些灵芝仙草进去煮了汤,给大伙补补元气。
这一日陆压当真就没出去了,下晌午睡了会儿起来,见她在廊下绣花,便搬了张躺椅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在紫藤架下絮絮叨叨了一下晌。
翌日早上慕九复工,他这才悠哉悠哉地出门前往东昆仑。
东昆仑与西王母所在的西昆仑相对,相较于西昆仑的仙气荡漾,东昆仑却是古木覆盖藤萝遮顶,瘴气弥漫人迹罕至,一直是妖精们的栖息地。但是因为地处东方,阳气极盛,更适合仙修们纳取天地精华,因此从仙道的还是极多。
陆压顺着广袤山丘峰林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倒是把沿途一路的小妖精们吓得站都站不稳。
再转了两圈还是没觉出什么,便就捉了只黄斑虎过来问:“山上这几千年里有没有出过什么异象?”
黄斑虎活了五六千岁,见过最大的神就是二郎神,这会儿看到他头顶那遮了半边天的祥瑞早就吓趴在地下:“回爷爷的话,小的没见过什么异象。山里几千年祥和平静,除了小妖精们偶尔打打架争争地盘,再没有出过什么事。”
陆压便又道:“那约摸五千年前有天夜里出现过一股极强灵力的事你有没有听说?”
黄斑虎懵然:“没听说。”
陆压脸拉下来了。
黄斑虎连忙又道:“爷爷要是想知道久远前的事情,或者可以上西边三木潭看看。”
“三木潭?”
“没错。”黄斑虎点头,“东昆仑西边有片深山区,那里背靠伏羲岭,常年阴暗,妖气甚重,我们都不敢去,但是我们老辈人有曾经误闯过那里的,据说里面有个黑水潭,潭边还长着三棵古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总之他们见到的时候已经有家里吃饭的大圆桌子那么粗,那水也很深很黑。那一片邪气得紧,是我们整个东昆仑的都不愿涉足的地方。”
他一面说一面张开两只长臂比起那树的粗细,脸上还露出极之畏惧的表情。
陆压往西面放眼扫了扫,云雾太浓,这也看不出来什么。便道:“你带个路。”
黄斑虎忙苦脸道:“小的不敢去。”
陆压沉脸了:“跟我去你怕什么!”
黄斑虎这才又恍然回神,哈着腰往前指起路来。
慕九照例先去巡察司找刘俊把敖家云家这事报上去。刘俊听完倒没说什么,只是无语摇了摇头,便把她呈上来的卷宗翻了开来。想来这堆破事儿摊到谁手上都不想理,她这次居然还把他们给捋清了,竟还有点小小的自得呢。
上晌处理完公务,时辰虽还早,但却没什么事了,便就招呼阿伏回家吃饭。
哪知道才刚拐进家门前的小胡同,就见慕小星站在院门口不住地往外张望了,她还以为她早就把饭做了等他们回来吃,连忙加快脚步跑过去,慕小星却抢先出了门来,说道:“九九!有个坏消息!”
慕九愣住:“什么坏消息?”
该不会是陆压——
“是敖姜!”小星将手里的纸鹤展开给她看:“刚才收到的,那纸鹤一到就倒地下不行了,显然是接连飞了好远的。”
慕九连忙把纸鹤接过来。纸鹤是被用来当信纸用的,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
原来敖姜早上前去玉岭,结果才刚到云家,就中了他们的埋伏!
“云家这么快就动手了?他没事跑去玉岭干啥啊!”她脱口道,这下也不免觉得有点棘手了,云家这会儿正憋着满肚子火呢,若是真中了昨日陆压那番猜测,那就更不得了!他什么时候这么不长脑子了?!
“那纸鹤没说别的什么?”她问道。
“没有!”小星摇头,“一来就倒地了,现在连影儿都没了!”
慕九无语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求救来了,她就不能不管了。
纸鹤都开不了口了,必然就是事情十分危急,真让他就这么死在云家手下也是划不来啊!
“我先去看看!陆压要是回来了你就赶紧告诉他一声。”
说完她回房拿了宝剑,叮嘱她和睿杰看家,然后唤上阿伏又叫上上官笋,齐齐前往玉岭去。
云家若是要动真格的,那可不是好玩的,她多带点人过去总不会错。
上官笋虽知敖姜来求救,但是却一头雾水,直等她说完经过才知道敖姜居然自行入了虎口。虽说早前各种搜刮挤兑敖姜,但是云家欺侮个无辜小龙崽子总不是道理,于是半路便已磨刀霍霍准备好好跟云家干上一仗。
第201章 背水一战
慕九少不得劝他别惹事儿,这里闲话几句,不觉就到了玉岭地界。
离火凤宫所在的山岭还有好几百里,就见整个玉岭上空笼罩着一片浓浓的阴云,戾气从火凤宫所在之处穿过云层直达各处,云下山林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以往扑腾的飞鸟不见了,游走的走兽也不见了,就连终年青翠的树木也染上了一层枯黄!
“这是灵力颓败之象!”
慕九说道。“看来云家的大限是真的到了!”
上官笋修为比她更高,自然早看出来。纵然平日里嘴贱欠打,此刻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灭族之劫这是多么大的灾难,即便是与大鹏族不相干,却也难免让人心生凄凄之感。
三人加快速往中间戾气最盛的火凤宫飞去,离得越近那股戾气就越强劲,而在这股气流推动下,从前宫门外如同明镜般的湖面这时竟掀起巨大浪涛来!
慕九在宫门外广场停下,看看那湖面,忍住心下巨骇往山腰的宫殿看去,只见原先古朴而又充满灵气的宫殿如今已黯淡无光,原先倘佯在上空的灵禽也看不到去向,满宫殿四处的侍卫与宫女不见人影,而在他们宫殿最后面的一座高台上,正有青烟缭缭地升起来……
“进去看看!”
慕九边说已边冲进了宫门,宫门内如同才经历过严冬,不光四处透着股阴冷,就连栏外的花,院角的树,以及阶下的草全部枯黄了,原先精致的飞檐斗拱,庑廊上的玉雕兽头,完整如新的墙上翠瓦,正在噼哩啪啦地传出破裂之声。
几只小仙鹤挤在墙角缩成一团,眼里茫然又恐惧。
沿着阶梯一路往上,所见之处芳草萋萋花叶凋零,慕九前日才到过这里,那会儿虽有感觉却未如眼下这般严重,可不过短短两日间它竟变得如此苍凉。
“……快杀了他!”
正在沿途打量,这时山上某处就陡然传来道声音,随着这声音停下,又立刻有凌乱的脚步声与鼓点声传来!
“在上面!”
慕九心下顿沉,已腾空而起往山腰掠去。
先前看到的山腰的平台上,原来竟已经站满了人!
方圆二三丈的高台上,四面玉栏上皆缠着缟素,而东南西北四方皆立着绣满了各式图腾的巨大伞盖,而最中间又有个一丈见宽的圆台,圆台顶上悬着张光影浮动的水晶盖,这水晶兽上的紫光潋滟,竟整个是以灵力所擎,但是上面的紫光却只是幽幽发光而已。
以云螭裳为首的云家兄妹几人,除去他们早夭的大公主之外几乎都在,在场所有人包括执事官还有火凤族仅存的大小十几个族人全部冠服齐整立在圆台下的二层玉栏内,云二的尸体正平放在水晶盖下的玉台上,无数的桐木正将他们所有人包围
玉台这边已有执事官举起火把预备点火,而玉台的另一侧,已经有十来具尸体,地上血流成了网状,云晰提剑指向尸体中央仍还单膝跪在地下口鼻流血的一人,他正全身戒备地从一头散发瞪视着云晰,而他则正是昨夜才送她到冰湖岸上的敖姜!
云二的尸体也不保了,他们这是要背水一战了?
“住手!”
慕九见状,也不顾尚在半空便就喊出声来。
云缱与云螭裳率先抬头往他们看来,而后每个人眉目之间都涌出了惊怒之色。
而这边厢云晰见到她来,却是立刻面色一寒,举剑又往敖姜处刺去!
慕九不由分说使出天罗剑阵一挡,而后阿伏身子一纵便将趁机将敖姜抢了过来,与上官笋配合默契地在他左右形成了护障!
“这里不关你的事!”
素日风流的云晰此刻眼里只有阴鸷与杀气,而他的浮躁也恰巧曝露了他这一战也已到了筋疲力尽之时。这平台上布满了凄怆,不论一草一木,一人一兽,眼里都只有走向灭亡的消极!
慕九从来没见过如此令人心悸的绝望,她暂且不想理会他,且回到敖姜面前,一看他身上居然腹背皆中了好几剑,连忙掏出两颗丹药塞到他嘴里,又替他匀了匀气,才问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敖姜运气将丹药化入丹田,等到气顺了才说道:“父亲着我带着冰魄阴锁前来,想着看能不能还助他们一臂之力,谁知道到了玉岭就见到一夜之间这里全变了样。我知道不好,正准备撤,他们却先发现了我。我只带了十来个人,全部不敌,便被他们围困在这儿了。”
慕九忙问:“那你爹知不知道?”
敖姜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当时我手上正好拿着只纸鹤要告诉你玉岭的事情,他们就杀来了。他们就像完全不要命一样,我来不及做更多反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道:“他们应是在做最后的打算,就算我父亲能过来,恐怕也只是正中了他们下怀而已。”
慕九回头看了看装束齐整得有如装殓的云家人,紧了紧牙关。
不用敖姜说,她也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了。
虽然曾经也对他们以那种方式算计冰魄锁的作为她十分不齿,但是眼下看到满山遍野的灵力与生命正在迅速消逝,正紧紧抱着大人们脖子的那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充满恐惧的眼神,她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忍。
她站起来,数了数仅存的云家族人,一共是十一个。
除了云螭裳,云缱,云晰,他们同胞所出的五兄妹已经只剩下他们三个。其余的是王族的分支,最小还是个只有约摸两千年修为的三四岁孩子。
几十万年下来火凤族到如今已只剩下这十一个人,而随着云二的最终死去,他们终于也抵不过这排山倒海般消逝的灵力与运数。
他们现在是在跟天命做最后的挣扎,发泄最后的不甘。
他们的疯狂,何尝不是对灭亡的恐惧?
而此时此刻,天地六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伸出援手。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冰魄锁也没有用了吗?”她看向云缱。
第202章 还有救么?
这个曾经美艳过人的女人一夜之间白发也出来了,虽然重新上了浓妆,但是也依然盖不住如同刀子刻出来一般的下垂的法令纹。?
?·
家族已经提供不了他们灵力,他们现在都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在衰老。
“莫说是冰魄阴锁,现在就是冰魄阳锁来也是回天无力了。”云缱的眼里同样有着浓重的杀气,是那种刑场上的囚犯一般的不甘心与激烈,“是敖琛将我们云家生生玩到这个地步,他不是不知道我们会有这样的下场,他就是害死我们整个火凤族的刽子手!”
空中的云层又在翻滚,阴云更厚了。
这是他们的戾气积聚出的云层。
慕九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争论是非。
“得找陆压过来!”
她迅速地垂头催动腕上的紫金镯,等到它泛出一圈耀眼的光芒后没入云宵,而后才与上官笋道,“我们在这里护住敖姜与云嵯的躯体,你飞得快,先去传话给冰湖,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让敖琛那家伙置身事外!”
事情明明就是他引出来的,这会儿他这罪魁祸首不过来,难道要让他们替他背锅吗?
倒是想得美!
上官笋这里照做不提。
陆压跟着黄斑虎到了东昆仑的西面,站在云头一看果然底下藤木遮得完全见不到底。正要按下云头进去瞧瞧,手上红线缠着的小铃铛却蓦地摇动起来!
自打他给了慕九红线之后这红线可还没动过,这一动自然不寻常。
他连忙掐指一算,然后皱眉将黄斑虎扔下地,倏地掉转云头往玉岭方向赶来!
慕九他们这厢正与云家人僵持着。
云家兄妹身上每个人都布满着戾气与杀气,而且自打她到来后便立刻分散成一圈的站姿表明他们压根没想过要放走敖姜,慕九寡不敌众,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他暂且伏在阿伏背上,一旦他们群起攻之,她便掩护他们先走。
“郭慕九,把他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
云晰抬剑指着她,他的嘴角也有血流出来。
慕九深知不能跟他硬碰硬,遂说道:“也许事情并没有走到那一步,万一还有转寰余地,你们先杀了敖姜,那就等于跟整个龙族成仇了!那样你们就是不亡也得亡了,还是不要那么冲动为好。”
“还能有什么转寰余地?子玥王一死,就代表着我们火凤族的灵力耗尽了,是我们的运数尽了,这是我们整个火凤族的命,这是天定的命!我们是上古时起就传承下来的神族,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替我们破除这劫数?!
“而你居然还劝我别冲动!换了你,换了敖家,你们摊上这样的事情会不冲动吗?!我们不怕死!我们怕的是几十万年的传承在我们手上终结!我们若不与敖家同归于尽,那么世人生生世世都会当我们火凤族满族是孬种,我们没有选择!”
云晰字字铿锵,脸上却布满了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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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云家人个个也都在默然饮泣,但是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
几个被抱在身上的孩子都开始捉着大人的衣裳哭出声来,那哭声并不是寻常的号啕,而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他们生怕哭的声音大了,也会加速削去他们的生命力。
“阿九。”
空中忽然有了温柔的声音。
慕九蓦地回过头,陆压正负着手从云头上一步步踏下来。
“你来了!”慕九精神大振,连嗓音也比平日清亮,“你来的正好!他们——”
陆压抬手止住她话头,穿过人群,旁若无人般走到玉台中间的云二跟前。
“你想干什么?!”
云家人都未曾见过陆压,他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一众人的警觉。
孩子们也因为惊愣而忘了哭,云螭裳原本已被他从云头迈下那股淡然气质所镇住,这时见他竟直接走向了云二,便不由立时飞身扬起一掌劈过来!
陆压并未看他,甚至连抬手也没有,云螭裳还离他有三尺距离的时候便自动摔飞在一丈以外。
“大哥!”
云缱连忙扑过去,就连云晰也大惊失色扑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陆压。
而陆压则伸出手掌在他们的子玥王身上各处穴脉游走着。
慕九忍不住走过去:“还有救么?”
他凝眉道:“火凤族的灵力运数全都积聚在每一代的君主身上,子玥因为当年投火献身,并未曾来得及将灵力转出,因此灵力运数全聚于他一人身上。而他转世投胎之后,灵力也带了过来,本来一切安好,只需等到他修为达到他成王的年限时便能顺利过渡。
“只可惜,他后来又遭受了一次重创,在他还未能驾驭本族运数时伤了灵根,冰魄阳锁有修复元神与灵根之能,如果有它的话他完全恢复不成问题,没有的话若只有冰魄阴锁也能暂时护住元魂不死。然而两者皆无,于是他只好死了,整个火凤族也跟着迅速衰败了。”
说到这里他看一看云嵯的眉心,说道:“要完全救回他是不可能,他的灵根元魂都伤了,这是命数,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到何种程度,暂且没有办法。但若保个三五几日,倒是不成问题。”
慕九听到这话一颗心真是如从滚油里翻过又落到了凉水里。
连他都没有办法保全,那云家是真的没救了!
但听到他末尾这句,一口气又瞬间缓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竟在这里大开海口!”
云晰愤怒到连声音都呈嘶哑了。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陆压最末尾的那句话同样也噔地敲进他们每个人耳朵里,能保个三五几日是什么意思?是能保他三五几日性命?云嵯早就死了,他们兄妹几个加起来都有十几万年的修为了也没有丝毫办法能保他灵力魂魄不散,他说他还能让他保个三五几日?
他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每个人的脸上又都布满了惊疑和期盼。
方才笼聚在头顶的阴云似乎忘记了翻滚。
陆压这里已捏开云二的下颌,投了颗丹药进去。然后拔出玉簪刺破指尖,滴出一滴血落在他眉心。
第203章 这是巧合?
云家兄妹完全不能阻止,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他们的子玥王身上动作。
只见那豌豆大的一颗血居然徐徐渗入了云嵯皮肤,渐渐地已经没了脉息多日的他脸上竟泛出了淡淡血色,而后就见他双睫微动,再之后他竟然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陆压脸上,定睛半晌后突然带着惊愕轻唤了声:“道祖?!……”
陆压拢手站着,扯扯嘴角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二哥!”
全部人都围了过来,但是都惊望着他而说不出话来!
云螭裳双唇颤抖,握着他的手眼泪在脸上狂奔。
慕九看看头顶,那深积的乌云渐渐散开了,远处枯黄的山丘又渐渐染回了青绿,树上的花又开了,鸟儿们的叫声从一两声开始,然后到一两串,然后再到成片的此起彼伏的声音,而下方宫殿里的残垣断瓦恢复了原貌,翠竹围绕的湖面再度平静如镜。
火凤族的这位转世君王,他身负的灵力竟有这般神奇!
底下开始有人惊喜地尖叫,欢呼,笼罩着这个国度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他们并不知道云嵯只有几日的运数,等到这几日过去之后,一切又终将回到本该拥有的结局。但是当人绝望到最底层的时候,连幻象都是奢侈,又何况多出来的几日?
云晰他们虽然仍沉浸在许多错愕之中,也知道陆压刚才那番话并不是吹牛了。
云嵯真的醒来了!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真的醒来了!
“快来拜见——”
云嵯一面说着一面支着身子下了地,先行撩袍跪下来,但是他话没说完陆压就阻止他了。
“此事不需周知。”
云嵯十万年前便已是火凤族的君主,阅历丰富得来自有独到之处,看陆压这般也心领神会。
众人本还在惊愕之中,就是云嵯不道明身份,也猜得出来必是位来头极大人物,再因为他居然真把云嵯给救活了,且云嵯自己也三拜九叩起来,哪里还敢多言?因此尽皆伏地跪了下去。
敖姜在旁边也看傻了,郭家那几个大鹏鸟皇子、白虎崽子与九尾狐皇子就已经够让人吃惊,没想到连他们家一个小散仙居然都是个手段这么高强的大神!
而他爹居然之前还逼着他们俩在龙宫当过两个月差……
看着被一地火凤们伏地膜拜的陆压,他突然觉得就算晕过去也不算是件坏事……
“敖姜!”
就在他无地自容之际,空中忽然又传来声急呼,抬头一看,原来是上官笋引着敖琛带着人赶来了!
跪着云螭裳见到敖琛便要起身劈过去,被云嵯扯住手腕,不得已只好忍着这口气退回来。
敖琛看到敖姜已没什么大碍便放了心,等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拜着陆压时却也纳了闷,再看到云缱时未免有些心虚,把脸撇开,但却恰恰好就跟好人也似的云嵯对上眼了
前天慕九才告诉他已确定死了的云嵯眼下居然看上去比原来精神还要好得多!
这怎么可能?!
“你,你没死!”
云嵯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他,并未言语,而是躬身与陆压作揖道:“请上尊宫内就坐。”
陆压也只瞥了眼敖琛便就施施然下山了。
他虽然没怎么对事件三方表态,但固然龙王后有错,云家有错,可都不如敖琛错的最多,这老不死的,明知道云家图的什么还跟人家玩心眼,现在这会儿倒是知道急冲冲赶来救儿子,早有这么会当爹的话,不也就没如今这破事了吗?
敖琛被他这一眼扫得后颈发凉,慕九走到他跟前道:“来都来了,就进宫去吧!”
她对他也是极无语。明知道云家这边对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居然也不自己亲自来,而是派了个敖姜出来,他这是脑子崩坏了还是成心把他推出来探路呢?
不过用不着她教训她,只消看看云家对他那脸色也知他此来是好不到哪云的了。
这里一路回到火凤宫,已经回了神的云螭裳连忙将陆压慕九等人迎进了大殿,云缱云晰自去张罗茶点什么的不提,云嵯这一活回来,大伙连走路都生起风来了。
敖琛原是不肯进去,但是敖姜却偏要跟着慕九,他又放不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
陆压这里吃了盏茶,眉间仍然没有开阔起来。
他使了个眼色给慕九,慕九先还未能明白,耳边忽然就传来他声音:“找个地方跟云嵯说话。”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当即清了下嗓子,说道:“二殿下虽是醒了,但终归灵根已破,恐怕撑不住这番辛劳,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二殿下,不知道哪里合适?”
云嵯点点头。云缱这里便就立马道:“殿后有座敞轩,亦是适合的。”
言语之间充满了谦卑与恭谨,与原先对待慕九的态度已全然不同了。
慕九倒没有计较这个,她本身也极想知道云嵯这一醒之后究竟还有没有转寰之机,因此看她这里走向通往后殿的月洞门下,便也起了身。云嵯起身之后则也相当识趣地跟陆压躬身道了个请字,他陆大爷便就名正言顺地往殿后这边来了。
过了月洞门,顺着庑廊没走多远便到了园子里一处精致小楼里。
小楼靠花园的一侧便是敞轩,此时夕阳斜照在满园盛开的鲜花上的样子慕九他们不觉什么,云家人却满眼里全是感慨。
陆压坐在上首,说道:“把手伸过来。”
云嵯便就躬身将袖子捋起递了给他。
陆压细细给他探了探,立刻抬了眼道:“你这凤丹也裂了!”
云嵯点点头,面有凄色,并未言语。
陆压立马道:“是怎么伤的?”
云嵯这才道:“算起来也有五千余年了。我自出生至如今已有五万岁,但因为前世灵力耗尽的缘故这一世多数时间都用在养灵上,那我带着童子去采药,半途回来的时候迷了路,在山谷里转悠的时候遇到个人,他不由分说冲我出手,我使出全部修为竟也未能斗得过他。”
第204章 我绝不给!
陆压眯起眼来:“哪个山?”
“太行山。”云嵯道。
慕九看向陆压,陆压未动声色,继续道:“这人是什么人?习的哪门真气可曾看清?”
云嵯道:“是个二十多岁面相的人,着青衣,但是很奇怪,面目五官什么的我到事后已完全记不起来,而他修为极高,高到什么程度我完全不可测,因为他只出了一招便将我击倒在地,而我当时还清楚地听到凤丹裂开的声音。”
慕九听到这里也不由慎重了,上前道:“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向你下手?莫非与你有仇?”
“我不清楚。”云嵯眉头皱得极紧,“但我能肯定绝非寻仇。一来我们云家自十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我带伤赴死,火凤族的灵气因为未得继承,便开始呈衰败之态,这几代族人都并不兴旺,因此平日里就甚少与人起冲突,更没有什么生死仇人。
“二来此人刻意抹去我对五官面貌的记忆,足见不愿我知道他是谁。若是寻仇,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知道?何况那人的修为,即便是我前世未死之时的功力也未必能在他手下保得活命,而事实上他竟然并没有夺我的命,而只是震裂我的凤丹,才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访此人,可惜毫无所获。而初初那些年我虽然知道灵丹裂开,但是因为没有露出什么不良影响,因此没有在意,只是更加的注重养灵而已。但是近些年,约摸两千年前,我开始感到灵力有进一步衰退的迹象。
“又过了几百年,我的灵力还在衰退,我深觉如此发展下去必会影响到火凤族的根本,我必须撑到前世十五万年的修为才能驾驭体内的灵根,我别无选择,就只好盯上冰魄锁。”
他脸上有深深的愧色,一双拳头握到指节发白。
陆压看向慕九,慕九沉默未语。
云缱走过来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她脸上有着满满的紧张,看得出来她最害怕的便是他们即将告诉她连这多出来的几日也要有风险。但是随着云嵯的苏醒,她的容貌也恢复了原样,有了本族丰沛的灵力作滋养,她的肌肤如少女般光滑又有弹性了。
云嵯存活的重要性,至此已完全得到了验证。
慕九凝眉道:“我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你们可知道,敖琛的龙丹也破裂了?”
“敖琛?”
云缱脱口而出,说完脸色陡变,双唇紧抿,似是再不想提到这个名字。
慕九点点头,说道:“昨日我从玉岭去到冰湖,敖琛已然病入膏肓,我测了测他的龙丹,上面有一大一小两道裂纹。所以东海龙王才给了那冰魄锁给他养灵。而他受伤的原因,则是在五千年前路过东昆仑时被一股奇怪的灵力所伤。”
“我不知道……”
云缱摇着头,喃喃道
慕九倒也并不意外,因为敖琛本就说过为了保秘,连妻子儿女都未曾告诉。而他明知道云家所谋为何,自然就更不会将话题引到这上面去了。
但是她开始有了跟陆压先前一样的想法,敖琛的伤与云嵯的伤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主要是他们共同需要冰魄锁来护灵,而不管他们以什么方式争夺这件宝物,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反目成仇。如果说伤害敖琛的人跟伤害云嵯的人是同一个,那此人之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不知道你们听到我所说的时间没有,他受伤的时间,也是五千年前。”慕九道。
云缱便又倏地把头抬了起来。
同是五千年前受伤,又同是元丹破裂,如此想让人不多想也不可能。
陆压轻拍拍慕九胳膊:“你去叫声敖琛进来。”
大殿这里敖琛正如坐针毡。
云家人甩脸子对他,连执事官都懒得理他,上官笋和阿伏自有好茶好话招待着,就连敖姜也只顾盯着月洞门不停探脖子,压根没把他这当爹的放在心上,来玉岭那么多次,这里就好比他的第二个家,但他却从来没有一次坐得如此难堪。
“龙王坐累了吧,请进来说话吧。”
慕九在帘栊下看见这幕,不由轻慢出声。
敖琛巴不得进去瞧瞧,闻言立刻站起来,大步跟了过去。
敖姜见到她时也起了身,看模样也想跟进来,慕九跟他摇摇头,他便又听话地坐下了。
这里过了庑廊到了敞轩,敖琛其实是怀着再见见云嵯与云缱的心情进来的,然而一上台阶见到陆压居然高高在上坐在那里,云嵯兄妹从旁毕恭毕敬,心下不由又咯噔连跳了几下,立在帘栊下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才好。
陆压没让他愣太久,已问道:“走过来,把你的手伸来我看看。”
敖琛愣住没动,但凭空却又有股力道吸着他不由自主地往陆压跟前移动,他也是有十来万年修为的人,居然也丝毫抵挡不住这股吸力!
还没等他惊完,这里陆压已经如同多长了几尺长臂似的,手一探便把他手腔给擎住了。
敖琛想要挣扎,又何曾挣扎得脱?
“初初被那灵力所伤时应是两条同样长的裂缝,但是这五千年里其中一条已经复原,想来应是冰魄阳锁的功劳。假以时日,敖琛龙丹上的裂纹修复如初应无问题。这也就证明了,冰魄锁的确有修复元神与灵根之能。”
陆压放开他手腕,沉吟道。
慕九听他这话脸色立时又松了松:“也就是说云家确有救么?”
陆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敖琛与云嵯两人脸上来来去去端详了一阵,才说道:“要救云家的话,自然首先是要保证云嵯不死,不但不能死,而且还得让他健健康康等到他拥有十五万寿数,而后具备驾驭火凤王世代传袭的护族灵力之时。
“想要他不死,目前倒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敖琛把冰魄阳锁让给云嵯。”
一屋人都怔住。
“不成!”敖琛也立马道,“冰魄阴锁能给,冰魄阳锁绝不能给!”
给了他那他自己岂非要没命?
他绝不能答应!
第205章 一箭双雕?
陆压扭头冲着云嵯:“那不巧,你只能等死了。”
他这油泼的!慕九都无语了。
这话抛出来,可不就是等于火上浇油,成心让他们掐起来么!
果然云缱闻言,立刻寒脸站到敖琛跟前去了。
敖琛心虚地后退半步,却已经挨了她一个巴掌。
“你可以不答应,但你既然今儿来了,就休想走出我们玉岭!我云家就是真没了活路,我也会拉着你和敖姜还有你们所有龙宫的人一起陪葬!”
她眼里怒火熊熊,透露出大无畏的决心,敖琛被打却也不敢还手,脸上虽有愠怒,到底咬咬牙忍了。
“行了,别忙着拉陪葬,我话还没有说完。”
这时候陆压慢腾腾喝完半杯茶之后,又开口了,“事实上现如今就是拿来冰魄阳锁也并非就此万事大吉。你现下用的都是我的灵力,等于说是我在支撑你这三五日的生命。这灵力到不了你的凤丹,于你本体并没有什么用处。
“等到你眉心那滴血耗尽,自然一切又都会恢复原样。现在说冰魄锁的事情,还早了些许。”
云缱神色陡然一变,蓦地回转身望向陆压,涂了胭脂的唇上似乎都现出白色来了。
虽然明知道此劫能解的机率不大,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然又等于绝望更深了一层。
云嵯也显得比刚才更静默了。
“我倒是早有准备。”
云嵯幽幽望着地下道,“我跟敖琛的情况不同,我的灵力兴衰与整个火凤族连在一起,如果说我能捱到前世的十五万年修为,拥有了驾驭家族运数的能力,一切都不成问题,我可以将灵根转给下任君主,之后是继续养身还是选择轮回都问题不大。
“可关键是,我的每一步都是关系着整个火凤族。
“也就是说我安然顺利,是火凤族的福气,我若受劫受磨难,那便也是火凤族的劫难。就算有人能灌输灵力与我,也无法扭转我本身的运势,正比如自我十万年前舍身赴火之后,即使我护住了这股灵脉,但火凤族还是因为我的赴死而大伤元气,一蹶不振。”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将他们目前面临的困境尽可能详尽的阐述出来。
陆压的话没错,眼下提到冰魄锁的确还早。
如果不能改变这运数,一切都是徒劳。
慕九望着陆压,现在这个时候,她只相信他。
“也用不着如此灰心丧气。”陆压抚杯片刻,又说道:“事情总有两面,云家的家族兴衰运势全寄于你身上,由此却也说明,云家的运数并未受到天道管束。”
慕九没控制住,被口水呛了一下。
他大爷的!就不能不大喘气,一次把话说明白么?
陆压睃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了帕子递过去,然后望着云家兄妹道:“未受天道管束,也就是说倘若我有办法延续你的灵力使你等到冰魄阳锁,一切都还能够得到最好的结局。当然,前提之一是敖琛得同意把冰魄阳锁借给你们。而他的龙丹损伤状况,少说还得万年才能完全复原。”
“上尊当真?!”
云缱腾地站起来
敖琛也愕然了。
“当真。”陆压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能以自己的血气驱使他复活的原因。天道不管你们,我续活他的寿数也就不算违背天道。但是做成这件事还有另一个前提。”
“是什么?!”
这下连云缱也坐不住,站起来了。
陆压凝眉抚着茶杯:“我如今极其怀疑打伤你二人的人背后有联系。更可能,还是同一个人。
“敖琛是被东昆仑的灵力所伤,而云嵯是被不知来历又刻意抹去五官面貌的人所伤,假设,伤害云嵯的人是因为知道敖琛就是冒犯过那股灵力的人,而成心以同样的方式击伤云嵯,以冰魄锁为引故意挑起你们二族不和呢?”
这下大伙是真的愣住了。
云缱半晌才找到呼吸,跨前两步道:“您是说,这从头至尾是个阴谋?”
敖琛也傻眼了:“他想一箭双雕,灭掉我敖家与云家?”
“如果能够印证他们背后的确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就只有这个解释。”陆压缓缓道,“而如果这猜测属实,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究竟有多好办他并没有说,但即便是这样,也给了人无数希望了。
慕九长舒一口气。
云缱绷紧的肩膀垂下,激动得红了眼眶。
敖琛望着慕九手上那条帕子,又看看陆压,暗地里也心潮澎湃,但到底是未曾开口。
“究竟是不是真的,还得去实地看过才行。”陆压扭头与云嵯道,“你最多只有五日,我们得赶时间,你和敖琛,还有我这就同去东昆仑瞧瞧。阿九你与上官笋也带着阿伏一起来。”
慕九知他这是要带她去历练,当即蹦到他身边站定。
阿伏看到慕九这般,也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坐好。
云嵯自是言听计从。敖琛本不乐意人家这么对他下命令,不过到了如今,看到陆压这副作派,再想想他的名字,他暗地里也早就开始心惊肉跳。再想到这事委实蹊跷,且关乎于龙宫安危,又哪里敢有半丝不从之心?
这里商议定了,大伙便就抬脚出门。
外头候着的云螭裳和云晰他们见状纷纷围上,云嵯自己也不知道陆压究竟要如何作为,加之心里堵着一堆的心事,又哪里来得及跟他们细说?只说要先去东昆仑走一趟回来才能细述,云螭裳也只能相送放行。
敖姜看他们要去东昆仑,连忙赶到慕九身边:“我能去吗?”
慕九迟疑着,不知道陆压答不答应。
作为已经猜到陆压身份的敖琛来说,自然是希望儿子能跟着这样的顶级大神出去历练历练的,但他更不敢开口。便就悄悄觑向陆压。见陆压没说什么,只管与云嵯往外走,他便就扯了把敖姜袖子,让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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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凰这次是整族的运数要断了,就跟常说的龙脉被斩断相似,浴火也没用了。
然后,阿伏的圆爪子虽然不能翻绳,但是可以撑着,让小狐狸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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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聚灵幽潭
一行人都是高手,慕九虽然是最不济的一个,也不碍事,这里不消片刻便到了东昆仑地界。
陆压在山岳上空压慢了云头:“敖琛是在什么地方遇袭的?”
“在西侧!”敖琛连忙指向西边。
“三木潭?”陆压立时眯起眼来。
敖琛忙道:“小的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是那片丛林幽暗深奥,十分诡谲。”
陆压瞄了他一眼,掉转云头又往先前黄斑虎带路的三木潭方向去。
整个东昆仑他前后巡视了三遍,唯独只有这三木潭未来得及去,如果敖琛的地方不是那里,他倒要怀疑这东昆仑地界是不是还藏有二度空间了。
很快便来到整条山脉最西边的山峰上,西面的山峰普通高于东边,这样的地形使得绝大部分位置暴露在阳光下,大大利于山间灵物生长。然而这样一来,西面的峡谷底下就因为背阳而变得阴森幽暗起来。
而且底下云雾缭绕,看不出来具体有多深,更看不清底下地势。
陆压也只是在山峰底下顿了顿,便就设了道结界笼罩住所有人,然后按下云头徐徐下坠。
下坠的速度并不算太慢,但是却令慕九觉得这峡谷如有从人间到地狱那么长。
沿途光景如穿梭一般从眼前滑过,而不知是因为这山谷落差太大还是为什么,她一路下来两脚都似有些踏空,而心血也似微微有些翻滚。按说高山她也走过不少,这样子的情形倒是极少见。
“你怎么了?”
她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却没想到被陆压发现。
她忙道:“没事,大约是很久没有御剑了,受不得这高度。”
脚下的云头便立刻变慢,变成寻常赶路时一般。
慕九向他投去会心的一眼。
如此好受了些,但那股感觉却总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不过她选择了忽略,她并没有那么娇气,从前哪怕是独斗妖兽时身上遍地是伤她也没有退缩过,何况眼下这么多人都是奔着答案而来,她怎么能动不动就干扰行程。
陆压压慢云头速度的举动还是惊住了身后一干人,敖琛因是知道他们出现在龙宫就是以未婚夫妻出现的,如今知道陆压就是那个陆压,再看看这差了不知几十辈的一对,心里也是跟猛龙过江似的,骇得久久不能平静。
他又怎会忘记,当记他是怎么死咬着慕九不放,硬要她舍命谢罪的?
而在龙宫里那两个月就更别提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一种自己在作大死的感觉,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就是死十个儿子都不会去天庭挑事。
云嵯也是过来人,印象里从没听说陆压有个未婚妻,这时见他二人如此这般,又不禁庆幸那日云晰说她暗地里来探过他的住处时,并没有下令为难她。
敖姜却只是带着丝忧愁望着慕九,倒并没有他们这些心思。
在云雾里不知又下沉了多久,渐渐四面景物清晰了,借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余晖,可以看到结界周围全是盘结成林的狰狞古藤,树木也扭曲古怪,地面的苔鲜沿着树干与藤枝生长,所望之处,全是一片深绿,而周围却静到连一只蚊子的声音也没有。
落地之后陆压收了结界,阿伏率先嗷呜一声振了虎威。
上官笋亦将剑拔了出来:“此地阴气太盛,恐不是什么祥地。”
敖琛环视完四处却道:“应就是此处无疑了!我记得就是这么一处山谷的!”
陆压掐指算了算,说道:“越过前方的山坳,有个水潭。”
说完他便率先走前引路了。
大伙连忙跟上。
慕九与阿伏走在左侧,边走边打量沿途光景。
其实四面除了树和藤还是树和藤,地上除了苔藓还是苔藓,随着光线逐渐黯下,远处的景物不动真气已经看不大清了。但是这一路走来居然没有遇见一只走兽,不只是没有走兽,确切地说是一切动物都没有影踪。
这就有点不大寻常,按理说,阴湿无光的地带正合适妖物生长,连只蚊子都没有,究竟是何缘故?
“嗷呜——”
阿伏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然卯足劲地往前冲去。
“阿伏别跑!”
慕九深恐他有危险,连忙也跟过去,追了小半里路,只见树林尽头豁然出现面树墙——
之所以叫树墙,是因为一眼望去整个就是一片树干堵在面前,而不是成排的树干!
“三棵树?”
随后到来的陆压眯眼望着这东西宽约有两三丈的大树,抬步绕过它走到旁侧,顿时道:“那黄斑虎果然没骗我!”
慕九狐疑地跟随他转到树侧面,立时也被面前景象怔住了!
面前这巨树后头竟是个约摸三丈见宽的水潭,而水潭对面竟还长着两株同样巨大的古树,除此之外沿潭约摸一丈宽的距离寸草不生,而那潭水呈墨黑色,湖面平静无波,也无水雾,看上去就如一块崭新而巨大的砚台。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然后才刚开了口,她就觉胸口那股气血又开始隐隐翻滚,连忙运气调整气息,这才压了下去。
她极少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说刚才是因为下沉速度过快导致,那现在这又算什么?
“此潭之中并无妖物,也无灵力返出,不知道上神可有发现什么古怪?”
这时候云嵯他们已经到了潭边,慕九深吸了几口气压住心头不适,也凝神打量起这水潭来。
陆压全副注意力都在潭水之上,他凝眉道:“表面上看虽无异象,但这潭水呈黑色,却是极佳的聚灵之地,如果有人选择在此地修灵或渡劫,必将事半功倍。”
敖琛忙道:“那我当日所遇见的那股巨强灵力,可就是这水潭作怪?”
“现在还不好说。只不过这水潭灵力也极之纯净,若是当时恰好有人在此修灵,而他又正巧是个修为极高之人,那么这潭水里蕴藏的灵力被激发出来,的确会非同凡响。”
陆压以手捧起那潭水看了看,本来一潭水平静如镜,他这一靠近,便就立刻扬起大而慢的波来。
第207章 浩瀚无边
“先不说这些,还是眼见为实。我如今催动灵力激发它,等它灵力被激出来之时,你们俩趁机运神辩辩,看看与曾经伤过你们的灵力是否一样。”
云嵯与敖琛点头,当即分立于他左右化出坐台在空中坐下。
陆压示意慕九等人退后,旋即也化出三十六品金莲台,盘腿坐于其中,真气凝于双掌,将毕生修为绵绵不断地往潭中催去。
陆压因为诞生于莲蕊之中,因此坐台比起佛祖的十二品莲台品阶更高。
此时随着他真气盈出,这巨大的金莲也散发出祥和的五彩光芒,被这光芒所笼罩的每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柔煦里,身心都感到无上的愉悦。
而被他真气所激荡的潭面,那潭水却很快形成了波涛,先开始还只是微微的波澜,紧接着却就掀起了****,那墨黑的潭水像一块块翻动的紫金石,不止是反射着金光,而且还带着沉厚的推力!
六界自封神一战之后便归于平静,云峥与敖琛二从未见过如此浩瀚无边的法力,这真气波及的范围虽然仅限于这小小的深潭之中,但陆压对法力的这份游刃自如的控制却更让他们震撼,法力到这地步固然已属上上乘,但控制体内法力则需要更加高深的修为。
正比如云嵯此时体内也有极强大的灵力,但是他修为不够,无法操控,反而累己。
“有动静了!”
二人正暗叹间,敖姜的一句低呼立时将他们神思拉了回来。
早已掀想巨涛的水潭里这时竟有道喑哑如宝剑出鞘的声音隐隐传来,紧接着,一波不容人抗拒的力道陡然从潭底射出,那力道之劲,连潭岸上的一路树木皆被销于无形——是真正的被销毁,因为那力道所到之处,树木皆自行变成了灰烬——除了这三棵巨树之外!
而其余唯独没有被的波及到的只有被陆压莲台光芒笼罩着的这一片,敖姜早已惊到说不出话,阿伏也停止了舔爪,上官笋惊骇地道:“竟有如此强硬霸道的灵力!”
慕九所惊诧的除了他所说的之外,还想说的是这股强硬霸道的灵力竟会深藏在这不为人知的深潭之中!
这就是积藏了数十万年的自然之灵!
“就是它!”
“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坐台上的云嵯与敖琛突然间同时出了声,他们脸上布满了激动,显然印证了这个猜测,笼罩在头顶的阴云顿时又散去了许多
陆压收回手来,潭里的灵力渐渐变弱,水面也逐渐静止。
他回到地面,说道:“既然证明猜测无误,那么可以进一步推测,击伤云嵯的这人当时定然在这黑水潭边渡劫或是修灵,却没想到会被路过的敖琛惊动到,随后他又查得了敖琛的身份,或者他不便与敖家为敌,又或者缺乏实力去撩拨,所以便又击伤了对云家来说至关重要的云嵯。
“他既然会选择在这里修灵,多半也藏身在这附近。但是敖琛又说他们家敖广曾经来巡视过未曾发现什么,那也有可能撤走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就都找找,他再厉害也不会厉害到仅仅击伤两个人就能成功挑起这么大件事的地步,而如今的局面已造成,只能说明他必然有用法术在控制你们两家在冰魄锁这件事上的运数。而设这种卦阵最耗灵力,设在此地之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们接下来的目的便是找到这卦阵将之破除,只有破除了这个,云家才能真正得救。”
云嵯与敖琛同时激动起来:“请上尊示下,我们要怎么做!”
“此处灵力过大,而且背阳的缘故林子里多有邪乎,一味运用神识寻找更容易误入歧途。要找卦阵没有捷径,只能安安份份徒步寻找。”
陆压看看他们,数数包括阿伏在内一共有七个人,想了想,便与他们道:“上官笋你跟敖琛一处,阿伏随着云嵯,阿九和敖姜,你们俩跟着我。我们分三个方向分散寻找,一旦有发现,即刻传音于彼此便是。”
众人皆无异议,敖琛率先与上官笋往东北方向去。
云嵯跟陆压深施了一礼,然后也带着阿伏往西方去。阿伏起初不肯,慕九趴在他耳上叮嘱了他几句他这才听话地跟上云嵯脚步。
陆压如此安排是有他的道理的,所有人里敖琛鬼心眼最多,这事得防着他又耍什么心眼儿,因此得让个靠谱的人跟着,上官笋他们几个里修为最高,派他最合适。云嵯虽然修为上暂时无碍,但他毕竟至关重要,还得有阿伏贴身相随。
至于剩下的慕九与敖姜,修为这么低,只好跟着陆压了。
他们走的是西南方向。
沿途仍是看不到天的茂林,也仍然没有飞禽走兽的痕迹。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这里没有动物存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但正因为连只走兽都没有,脚下的灌木丛便密到有些不像话了,虽然低矮,但叶杆上又寄生着苔藓,总之放眼望去,就如进了原始密林一般。
走了约半里,慕九忽然问:“那潭底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劲的灵力?会不会还藏有什么宝物?”
这话显然也是敖姜想问的,只是一直未曾敢问出口,因此也望着陆压。
陆压一面负手望着四处一面道:“潭底没有什么宝物,只是那水为天生黑水,黑色聚灵,亿万年来不动不流,自然聚满了天地灵气。但这潭灵气却是死灵,即若没有别的灵气带动,是发挥不了作用的。如果是为吐纳修灵,倒是能够事半功倍。”
慕九点点头,又道:“我知五行之中水生木,因此四面没有动物但林木却繁茂异常,可刚才那灵力一出,为何又将周边树木尽皆销毁?”
“那当然是因为我真气太强,激动的潭底灵力过盛导致。”
陆压略略地挑了尾音。
慕九瞥他一眼,唇角倒是也弯了起来。
敖姜看看他们两个,抿了抿唇忍着有话没说。
第208章 我来治他!
如此走了几里路,并没有什么发现,再走了几里,就出了林子,到了座乱石岗里。
这乱石岗虽然乱,但周围地形却乱中有序,慕九自小跟着琉阳学习五行八卦,隐隐看出像是个八卦阵,但人在谷中看不分明,正在腾云看看,陆压却交代道:“我去周边瞧瞧,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便踏上云头远去。
慕九抬头看看天空,天上月朗星稀,又是个好月夜。
也不知道上官笋和阿伏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郭慕九。”
正琢磨着他们,敖姜忽然在身后开口。
慕九把脸转过来。
他说道:“你跟他,真是未婚夫妻么?”
说完他的脸就发烧了,但也没躲开,只是幽幽地垂了下去。
这句话他都憋了一天,好歹找到了机会问。可是真问出来,心又悬上了半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慕九顿了片刻,回他道。
这话若搁在以前,她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告诉他不是。可是现在,她又不想那么武断地划断跟陆压的关系了。她从来也没有想高攀他,只是她觉得,如果让陆压听见她这么果断地否定,应该会觉得她在急着撇清吧?
他那个人很爱多想,她最好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为好。
“为什么?”敖姜绷着脸,声音有些飘乎。
“没有为什么。这还要为什么?”慕九望着他,“或者是你觉得我很差劲?”
“不是……”
敖姜心里乱得像是堵了一团草。
他才不会觉得她差劲呢,当初才见面的时候他就败在她手下,后来又帮他擒到了云晰,还一个人探到了云二的住处,更是把冰魄阳锁给找了出来,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他没有一件比得上她,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她差劲?
他就是觉得,她订亲会不会订得太早了点儿?
那么着急,连神仙都不是就急着订下亲事,就不怕将来万一后悔么?
不过,想到对方是陆压的话,也许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后悔的人吧。
先别提他在天地间的影响力,只说他先前催动灵力稳坐莲台的模样,连他看了心里都充满了祟拜,更别提被他百般照顾的她了。他虽然愚笨,这一路走过来,却也猜得出他是什么身份,像他那样居然会把个女孩子还挂在心坎上照顾的,委实不多见的。
“不是就别管那么多,闲事管多了会老得快。”
慕九瞥了他两眼,走前两步在石头上坐下来。
她不希望他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因为她也不敢往深里想。
尽管陆压每一句话都在说及和她的未来,可是,她却没有回应他的资本。她不知道怎么给他所希望的快乐与长久,从前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能活多久,但如今却格外在意起来,她害怕自己哪天真的寿数到了就这么走了,把与他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然而她并不愿忘记跟他的点滴,即使他有回天之术让她轮回重生,却终究无法让她遁着前世的记忆过活,倘若等到那一世走完回到奈何桥才知道这一世都做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一切也都变得毫无意义。
因此有时她觉得也像是在玩火,明明心里如此消极,却又还是像只飞蛾般迎着火扑了过去
琉阳从来没教过她情之一字如此难以自控,她真是大意了。
“你不要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
敖姜见她沉默不语,懊悔不已地上前说道。
上前了却又不曾靠近,只在她侧后方两步远站定。
慕九撇头看他,笑了一下。
这家伙憨头憨脑地跟他那滑头的爹倒是不一样。
她其实对他已没有什么恶感,她基本上对人都没有什么长久的恶感,即便是伤害过她的杨韵余小莲,当时恨不能踹了她们出门,但是事情过后,她其实都撂开了。
敖姜又没真惹到她什么,她又何尝想让他紧张?
正想说句话来缓和,这时候身后林子里却突然传来一股劲风,紧接着就听响彻天际的虎啸声陡然传来——
“是阿伏!”
慕九陡地打了个激灵站起来!阿伏的声音她怎会听错?而且此地连只鸟都没有更别提别的老虎,这若不是他遇险了又会是谁?
敖姜闻声也是立刻变了颜色!
“他们在西北方向!我们快去!”
陆压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她来不及等他了!她不能让阿伏有危险!
慕九丢下这句话,便倏地没入了丛林。
敖姜紧跟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西北方迅速蹿去。
丛林里本来光线就暗,且地面还尽是苔藓,这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而阿伏的怒吼声正在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这使慕九心忧如焚,禁不住提起真气御剑而行。
没片刻回到了黑水潭边,虎啸声近了,但周围透出来的阴森诡谲的气息也很明显,然而眼下又管不得这许多,只能加倍小心地前行。这里才刚走出两三里,就见头顶突然有掌风压下来,她道了声“不好”同时拔了剑,借着剑尖的力量点脚避开,紧接着却又有股旋风冲他们卷过来了!
“快闪开!”
敖姜到底比她多出万余年的修为,虽然战斗力与她尚有悬殊,但是耳目之力却还是高出一筹,那旋风压到慕九顶部的时候他随即如流星般蹿过去将她拨开,而后挡在她面前与这旋风搏斗起来!
这旋风转动速度极快,且反应也十分机敏!
慕九站稳之后连忙也加入了战斗。
然而这风却并不是人,当初在棋子山上对付她的敖琛所使出的卷云都未曾有这样强劲的速度,两人虽然殊死搏斗,但那风依旧如刀子般在他们脸上手上划刻着,而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斩断!
“这风来得邪恶,必是邪力!你退开些,我来治它!”
慕九说罢,咬咬牙从腕上藏宝的金镯子里召唤出琉阳给的织天网,催动灵咒,将那巴掌大一片银网瞬间催成天罗巨网往它撒去!
那旋风在织天网的逼近下开始转攻为守,慕九他们所受的压力瞬间解除,织天网的威力不是吹的,只见那细密得跟蛛丝一般的银网悬在空中,随着那旋风变换的位置不断移位,而在移位的过程中,就见那旋风不断缩小变慢,渐渐变成银网中的一股气流,最后消于无形。
第209章 艰难抉择
敖姜惊喜地道:“成了!”
慕九点点头,却来不及欣喜,随即将织天网召回手镯里,继续往虎啸传来的方向赶去!
而刚刚才走了几步,二人脚下却突然踩空,明明是实地的脚下竟然瞬间下陷了!
“抓紧我!”
敖姜身为神兽耳目更快,下陷的同时已立刻化成条银光四射腾飞的龙,将慕九一把卷在空中。
而下陷位置却突然喷出股烈焰,火红的岩浆了飞溅向各处,那火焰如同一条条无限长的红舌,疯狂地想把他们卷入谷底!
“快走!我们都敌不过火灵,耗下去只会没命!”
慕九捉住龙角一个翻身立在他背上,迅急地催动真气助他离开。
这模样,就连织天网也没有用了!因为驱使织天网须得她的灵力,而火灵能克金灵,她灵力使不出来,织天网也只是形同虚设!
敖姜没有犹豫,拉出一道长长龙吟,头尾一摆便从烈焰里腾到了空中,而后再借着半空云层飞离了这焰谷!
直到完全感觉不到那股火灵时他才停下,然而脚才刚沾了地他就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口血——哪怕他们方才反应得及时,可火焰依旧在他身上烙下好几道伤口,而方才火灵之强盛,也让他在与之相搏时大大损耗了灵力。
“你怎么样?”慕九赶紧扑上去查看他伤势,然后立即拿出两颗丹药放在他嘴里。
敖姜的情形不容乐观,早上原本就在火凤宫受了重伤,虽是服过丹药后有所恢复,但又哪里经得起这一折腾?而反观慕九自己,却因为他刚才及时相护而毫发未伤,此刻她心里的焦灼也就可想而知。
“我已经完全运不起力来,你去救阿伏他们,不用管我。”他将她推开,喘息着说道,“道祖和我父亲他们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先去,自己小心些便是。”说着他便无力地伏在地下,似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慕九急道:“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万一再遇到危险——”
她可不是那种会丢弃自己队友的人好么!
“不会的,”敖姜匀了口气说道,“这林子是死的,遇到灵力才具有杀伤力,我就呆在这里不动,死不了的!反倒是你若再不去,恐怕阿伏他们都要有危险!别犹豫了,快走吧!”
他憋住一口气,又将她推了一把。
而这时候远处的虎啸声又怒吼着传来,同时还伴着有厮杀声!
慕九心下越发焦灼了,偏生这个时候陆压又不知去了哪里?
她催动紫金镯上的灵力,然而良久也未见有回音传来!
——连陆压都已经失踪了!
“别等了!快走!”
敖姜奋力推了她一把,然后虚脱地仰倒在地上。
事已至此,慕九也不再迟疑,她爬过来褪下手上的紫金镯子套在他手上:“你戴着这个,千万别弄丢了!回头陆压定会找到你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密林的西北向迅速赶去!
敖姜匍伏着想把镯子还给她,却还没爬出两步,眼前一黑,便晕在了地上。
陆压在乱石岗里也瞧出来周边地形似是个八卦阵,因怕慕九他们跟了去反而碍手碍脚,因此只叫他们在原处等待。
这里四面看了一圈下来,发现虽然的确是阵象,但是阵眼却已遭破坏,而且年数久远,已不知是何人所设。正要回到乱石岗来叫上他们二人换个方向再搜索,哪知道回了来他们却不见了踪影!连忙催动腕上红绳,却也是毫无回音!
“阿九!”
他开始扬声呼唤,四面也风平浪静,连丝风声都未曾有!
他们去哪儿了?
他心情猛地沉下,绕着山谷转了几圈,也完全没有丝毫回应传出来!他急得手在袖子里一阵乱翻,翻出条印着红梅的帕子来,这是那日在家画画时从她额上拓下的朱砂,本是当时闹着玩的,但这时候却成了他寻找她最好工具!
他遁着上面慕九的气息回到林中,一路走来并无异样,然而再走了几步却觉灵力浮动极之异常,而她的气息则在这林子中央来去徘徊。
“是无相阵!”
无相乃是佛门的说法,但如来佛昔年也是出自道教门下,因此此阵不只包含道法的精髓,而且也集结了佛法的包罗万象!
他立马聚起灵力从阵象北侧撕开一角,以三昧真火破除此阵,然后再催动手上的红绳,这次上头的小铃铛却是动了,并且清脆地发出了声音!
铃铛的响声同时也指明了方向,他毫不犹豫往前方林深处扑去!
铃铛到了山坳处渐渐静止,而山坳下方的青苔上却趴着个人,那腕上的紫金镯如同雪夜里的星辰一样刺目!
“阿九!”
陆压失声扑过去,而这哪里是慕九?看衣饰分明就是与她在一起的敖姜!
他心里似有火烧,手掌不由分说压在他胸口上,真气如洪涛般猛烈地传进他心脉里。
敖姜哪里受得了这么霸道的真气灌入?当下张大嘴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地喘息起来!但如此他却还是醒了,睁开眼看清是陆压之后正准备开口,而陆压却已经先掐住他脖子发起狠来:“阿九呢?!她去哪儿了!为什么她的镯子在你手上!”
才活回来的敖姜被他这般掐住立时又有想死的欲望,他艰难地匀了口气说道:“她去救阿伏了。镯子给我,怕我,怕我死在这里……”
陆压眼里立时便有火星溅出来,她居然为了保别人的把他给镯子给了出去?
那可是他给她的镯子!
是他再三叮嘱不能摘下来的!
没了镯子他要上哪里去找她?!
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将手收回来,颓丧地抹了把脸。
抬头看看周围,他努力平复下心情说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西北,西北方!”敖姜指着他后头,勉力地指着他身后说道。
他不知道这镯子代表着什么意义,陆压的神情让他心里有着很不祥的预感,仿佛怕他改变主意,他双手撑着地面又站起来,指着前方道:“我与您同去!阿伏有危险,她等着我们去救她的!”
陆压站起来看他一眼,咬咬牙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