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有事相求
但是抱了会儿她手又忽然停在小狐狸头顶,第三次抱着警惕瞪着狐君:“你有什么目的?”
有这么样当爹的没事就把自己儿子化出来给人当宠物的吗?
这老狐狸肯定有算计!
“姑娘知道我就是咱们爷爷手下的一条狗腿子,我怎么可能会对姑娘有不良目的?”
狐君闻言连忙表态。
慕九思来想去他倒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但他这模样还是可疑啊!便也就道:“那你这么卯足了劲地讨好我是为什么?”
狐君道:“真没什么!”
慕九也没有催他,就把小狐狸递了回来。
狐君见状只好自行接下去:“是有那么件小事儿……是这么回事儿,我想请姑娘帮忙说说,请那位爷答应收我们家小四儿为徒。”
收徒?慕九愣了愣,这收徒的事怎么找到她头上来了?
她捏着小狐狸耳朵,正色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跟他的关系都还不及你跟他亲近呢,我凭啥去当这个说客?”
这也太瞧得起她了吧?他这么多年一个徒弟都没有,她居然现在能够劝说他收徒?
真是搞笑。
“姑娘这话可就见外了。”狐君道,“虽说我跟随那位爷的时间比你长得多,可咱没姑娘那么得他的心哪!这人与人之间,也得讲缘份的不是?您瞅瞅就是我这模样,他连话都不想跟我多说,我就是提这事,他也不可能搭理我不是?”
慕九嘶地一声瞅他:“那你怎么就有这胆子让我去提呢?你凭啥觉得我提了他就能答应?”
“成不成,您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么?”狐君伸手拨着小狐狸的毛,“您瞧瞧,我们小四儿这身金毛,多稀罕哪,我们老祖宗都说几代里才出一个的品种,他又这么乖顺,将来一定能跟白虎大鹏他们融洽相处,将来他要是学成了本事,来日不也是您的左膀右臂么。”
慕九看着小狐狸委实有些动心,但是他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乱?
陆压收徒跟做她的左膀右臂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脑子摔坏了吧?
她道:“既然你都说他不会同意,那我就更没必要说了。我何苦去碰这钉子?”
虽然她是很喜欢小狐狸没错,可那不代表她就要勉强陆压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不是?!他这么多年都没徒,说不定是因为哪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其实他也不是不同意——”狐君也没想到她这么轴,只是改变策略:“其实他并没有不答应。你还记得当初你们出青丘时我曾经拉他进里头说话的事儿么?那次就是为的说这个事。但是那混——爷却有条件,他让我替他办件事,办成了才答应收。
“当时我没想到这事这么难,糊里糊涂就应了,结果哪知道——哎,我们小四儿虽然如今已安然无恙了,可是他一点阅历也没有,我就想趁早给他寻个好师父,姑娘您要是替我办成了,那就是我慕容显的恩人哪!”
慕九看他说得口沫横飞,遂问道:“他让你办什么事?”
狐君微顿,说道:“一点私事。”
慕九狐疑地扫视他,又道:“那你凭什么觉得我行?”
“就凭这个!”狐君指着她腕上的紫金镯子,“这镯子是玄明气所化,你知道用纯真气化成一只这样的镯子需要多少年的修为么?恐怕你十辈子的你也做不到。但是他却化了个这样的镯子给你,旷古至今,姑娘也算是独一人了。
“他能这样对姑娘,难道还会置姑娘的意愿于不顾么?老夫是过来人,太懂得他的心意了!”
慕九抚着这镯子,一张脸就红成盘子里的大红枣了。
她瞪了眼他,然后侧转了身子。
狐君倒也不多言,只进一步劝道:“就算不说这层,只说天上四位里,独他身边连个徒弟也没有,姑娘难道就忍心他来日这身浩瀚修为失了传承?就当是体贴他,姑娘帮老夫去搭了这个桥,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慕九的心就被他说得摇摇摆摆起来。
这阵子她本来就对陆压这份心思七上八下的,他这么样一说,她罪恶感立刻就升起来了。
陆压都好几十万岁了,比面前这只老狐狸还要老得多,这要是万一——万一将来没成亲,剩下的光阴得多孤独?不说别的,只说她得了他那么多好处,也是该替他考虑下。要不然来日她寿元尽了,也叫做死得瞑目不是?
算了,去问问又不会少块肉。
她伸手又抚了两把小狐狸,说道:“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你回去等讯儿吧。”
狐君立刻起身:“那我就静候姑娘佳音。”
说完屁颠屁颠地走了出去。
慕九这里抚着镯子坐了片刻,只觉得眼前跑的全是陆压的各种姿态,从一开始漫不经心的他,舌绽莲花的他,北夷寒潭边一脸无奈的他,陪她在青丘闯龙潭虎穴的他,还有第一时间闯去冰湖解救她的他……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能打动她的,然而还有一些与恩义无关的,比如他的眼神,他看似有意或无意地吐露着心情——那些总会在不经意就拨动她心弦的心情……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但她还是纠结极了,就算她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零距离,她心里也放不下他了。
因此她当然也不希望他那么孤孤单单,也许收个徒弟,对他来说是好事吧。
一个人闷坐了会儿,探头从窗户里看了看对面,对面房门半开着,应该是在房里没错了。
她清清嗓子站起来,走到门口顿一下,折返回来又端起桌子那盘大红枣,出门往东边去。
陆压正闲得在画画,桌案上摊开一片的丹青,居然有模有样的。
慕九走进来,他连头也没抬就从色盘里沾了点朱砂,然后抬手在她眉心画了朵梅花,一面画还一面道:“这么晚了还来找我,难道睡不着?”
慕九也不敢乱动,就稳住脑袋任他胡闹,一面说道:“还早呢,看你吃红枣没,给你送点儿。”说着又不动声色地瞥他,看到他半垂的眼被浓密的长睫毛覆下好大一片阴影,鼻子一侧也照出片黑影来,如此更显得五官俊美。
第181章 生个孩子
“好看吗?”他忽然道。
她手一抖,手里盘子差点没跌下地来。
“好,好看。”
“好看就好看,还好好看,那是得有多好看?”陆压垂头洗笔,嘴角慢腾腾凝起一抹促狭。
慕九好窘,还真不要脸呐!人家随口夸夸他就全盘收下了。
这里放了盘子,才转身,就踩着了陆压脚尖,这家伙!居然趁着她转身又趋身过来了,他拿出袖子里的白丝帕,往她眉心印了印,顿时一朵鲜艳红梅就盛放在丝帕上。“找我什么事儿啊?”他问,并低头把帕子折好收回袖子里。
慕九清清嗓子,把失了控的心跳压回去,这才说道:“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
陆压顿一下,望一眼前院:“那老狐狸让你来问的?”
“不是。”慕九横横心,“是我自己觉得那小狐狸很可爱,你瞧瞧阿伏每天百无聊赖得只差没掀房子了,要是能有个小伙伴跟他玩儿,或者不至于这么闹腾。你要是不反对的话,就让他们把小狐狸送过来吧,这样你将来也能有个——”
有个什么,她没说了。
本来她是顺口想说有个依靠的,后来一想他都活成这样了,还要依靠谁呀?
陆压却没有打算放过的意思,一双眼便灯笼似的上上下下地照着她:“有个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嘴快。”她搔搔后脑勺道。
陆压睨她一眼,坐下来。凝眉望着窗外看了会儿,他忽然又叹了口气。
慕九可极少见他如此气,见状忙道:“你有心事?”
他交握着手斜靠在椅背上道:“其实我也很孤苦的。我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兄弟姐妹,虽然有几个师兄姐,但一个不知去向,一个潜心于他的菜园子,还有一个虽然好些,但却有满宫殿的宠物要照顾。唯独我,一个人守着青玄宫,连生个病都没人知道。”
又来了……
慕九无语。当她没见过他在青玄宫里怎么当二大爷的么?还生个病都没人知道,你怎么不说你吃穿都成问题?他要是孤苦,那让她们这些还得靠双手打拼的人可怎么活?
慕九不惯着他,所以没吭声。
但他自己又说起来:“所以与其让我收徒弟,我觉得还不如让我有个孩子。”
慕九这下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孩子?!
他老人家没发烧吧?他当了几十万年的单身狗,现在突然就想要孩子了?
她憋红了脸问道:“那你找到孩子他娘了吗?”
“找到了。”陆压抬起头,目光恰恰就落在她脸上:“现在就差她点个头了。”
慕九觉得自己好像在溺水,有点透不过气。
他娘的……他一个人戏还真是足得很哪!
她这里跟他还连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想到生孩子的事上去了!大神的思维都跑得格外快些吗?
她决定把话题拉回来。
“那个,收小狐狸的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他拿了个枣子吃着。
“我说还不是一样吗?”慕九把红枣盘子挪过来,“你能教阿伏,那就顺便多教一个呗?”
“我有条件的。”陆压道,“老狐狸答应我的事情没做到,我就不能收!除非——”说到这里他斜了眼她,那眼神赤果果,便跟要扒了她的皮一样。
慕九毛骨悚然,挺直背道:“除非怎样!”
“除非你答应帮我生孩子。”
慕九操起面前盘子,哗啦一下扣在他脑门上!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士可杀不可辱,不收拉倒!
她瞪了眼满头稀里哗啦的陆压,扭身往门外走去。
陆压黑脸将她拖回来,顺势将她扣在桌案上:“你皮痒了吗?”
慕九几乎后仰成九十度摊在案上,望着紧按着她双肩并且离她只有一指距离的他,整个人都懵了!
陆压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这一盆子扣得他起了几分毛火,再加上她自始至终当着缩头乌龟,迟迟不肯回应,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好好教训她,但是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是如同一脚踏进了泥沼里,不知道是进还是退了!
——本来以为她很瘦,身上没几两肉,可是这样仰倒在案上的姿势却使她原本只是适当隆起的胸脯拗得连绵起伏起来,锁骨下那一小片肌肤在珠光下晶莹赛雪,往上看去,那尖尖的小下巴连成心雕琢的都未见有这么精致,更别说那双艳若桃李的红唇……
陆压心跳猛地便漏了两拍。
他倒真没想过她也有这么该死的一面。
眼下的她哪里还是什么大大咧咧的笨丫头,分明就是个只凭一瞥一顾便能掳走五脏六腑的妖精。
他忍不住,想低头吻吻这双唇。
慕九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突然变得僵直!
他奶奶的他是个大神啊!
他应该对她这种小透明轻蔑到不屑一顾以维持他高贵冷艳的形象啊!
他居然这么轻率地就把她给推倒了?!
居然还想……还想……看这模样他就是想不要脸地吻她呀!
但是她憋了半日气,陆压最终又并没有真正碰过来。
他不但没碰,身子也停住了。
本来他早就觉得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希望这样草率,不希望让她认为自己是个轻浮到没有底线的人。她如今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希望能亲近她的时候,至少是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时候。
他的唇从她脸颊擦过,然后很快地身子也直了起来。
紧接着,慕九也被他拉了起来。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开坐下,端起杯子喝茶。
屋里有种能听到心跳的静。
像是满屋子的炸药突然宣布被解除。
慕九像个木桩子呆站了片刻,还有些不大明白刚才是现实还是幻觉。
刚才那一幕……她到现在才觉着自己有了点活气儿。
“你被吓到了吗?”他隔着桌子,似笑非笑望着她。
“唔……”
慕九脑子还是一片混乱,但是一张脸却回过神来,瞬间红成猪肝。
奶奶的她差一丁点就“失身”了……
第182章 相亲相爱
“你让慕容显明天把小狐崽子送过来。”陆压的话是一惯的慢条斯理,刚才那一幕在他脸上已完全看不到痕迹,“看在你特地跑过来这一趟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他了。”
慕九清清嗓子说是,然后趁他转身去拿扇子,立刻顶着张大红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去。
陆压拿了扇子转身,她已经没了影。
回到房里慕九心还跳得跟擂鼓似的,一个人闷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坐了半晌,直到脸上的烧退到已差不多,这才重新出门去了找狐君。
翌日早上,慕九就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出来了。狐君在开饭前到陆压房里叩谢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一面又转去给慕九行大礼,转而又掏了好几大宝彩色金刚石献给她,那光芒险些没把小星他们的眼睛闪瞎!
慕九故作镇定地吃了饭,又佯装没事人儿地去了衙门。
不得不说老狐狸动作就是迅速。傍晚刚回到家里,迎出门口来的小星旁边就多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衣衫整洁,目光清澈,背挺而不仰,气质清雅又不显疏离,一看就是家世教养极好的样子。这不是那小狐崽子又是谁?
“姐姐。”这声音也是乖巧温顺到不行。
慕九顿了会儿,就将手里还剩半包的糖炒栗子顺手给了他。
阿伏看到新来的成员,偏着脑袋打量他半晌,又围着他转了两圈,惊觉慕九走远了,这才连忙把嘴里的栗子壳吐出来,昂着脑袋扭着肥屁股奔了过去。
慕九领着他们进到后院,指着东厢房左侧的小耳房跟小狐狸道:“你以后就住这里吧,离你师父近。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跟小星说,家里还有只大鹏鸟你应该还认得的,别客气,也别把自己当外人,我这里很自由的。”
反正又不是她徒弟,将来他们去了青玄宫,人家爱怎么管他就怎么管他。
睿杰认真地道了谢,环视了一圈屋子,回去拿行李。
慕九又交代小星一番,遂就回了房。
其实刨去跟陆压那件事不提的话,对于小狐狸的到来她还是很高兴的,谁见到那么稀罕的金狐狸会不喜欢?何况还是个很识趣,很有礼貌,关键是化成人形也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这跟老狐狸那一肚子鬼主意的可不同。
可是那姓陆的简直……
开始她还生怕她拿那事打趣,因此心虚地避了他几天,也就没怎么过问睿杰,后来见他仿似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便也就放了心。但放心之余她心里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总而言之,一连这么多天,她有事没事眼前还会浮现点他的影子。
这日在衙门里看完两本状子,目光触及腕上的紫金镯子,又忍不住发起呆来。阿伏在旁边咬桌子腿玩,咬了半天又改为咬她鞋子,她弯腰将他两只前爪捞起来,叹道:“将来他要是回青玄宫去了,谁又来教你修炼呢?”
阿伏眨巴着眼睛望着她,伸出小粉舌头舔一舔她的拇指。刚才还淘气到不像话的小虎崽,立刻变得乖顺可人。
慕九捏捏他的胖脸蛋,又道:“你怎么不去找睿杰玩呢?”
小狐狸才入门为弟子,课业还不重,每天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跟在陆压身边,这大约是一个熟悉的过程。剩下的时间便就跟着小星,或者坐在廊下看看花花草草,他不会做家务,小星也不会让他做,但是他任何时候都很乖,让慕九也不由常把他放在心上。
阿伏反而粘得她更紧了,这一日便就趴在她大腿上不肯挪窝,要不是慕九是半仙体质,这一日下来还不得被他压垮?
但她也察觉出来,阿伏对新来的小伙伴有些警惕,至今为止四五天了他也还没有跟睿杰有过什么交流,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想啥心思。
这日休沐,上晌她帮小星去后园子里摘南瓜,忽然听见瓜棚底下有人说话,便伸手扒开枝叶看了看,原来是阿伏与睿杰两个人。睿杰挎着个小竹篮子在摘芙蓉花,看见老是撅着屁股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阿伏,遂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姐姐的。”
阿伏仍瞪着他不动,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
睿杰便在石头上坐下来,放下篮子,从怀里掏出两块酥糖道:“喏,给你吃吧。”
阿伏伸出脖子看看那酥糖,小粉舌头舔一下嘴巴,但是不吃。
“那我先吃哦!”睿杰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看见面前吧嗒吧嗒掉口水,早就威严扫地的阿伏,便又将剩下那颗糖放到他嘴里,说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这是师父奖励给我的,以后我有好吃的都跟你分享哦。”说着他又掏出帕子去擦阿伏的口水。
阿伏撅起的屁股渐渐放下来了,眼神也变得像小猫一样温柔,伏在睿杰脚下,像只乖宠。
睿杰试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阿伏也探出肥爪子挠他的痒痒,睿杰撑不住,便抱着他的大脑袋咯咯地笑起来。
还真是没什么出息啊!给颗酥糖就举爪了。
慕九小声地吐槽了下阿伏,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之后俩小的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阿伏也明显没有那么无聊,每天上晌陆压教睿杰练功的时候阿伏就陪着慕九去衙门,下晌睿杰带着阿伏出去转转,或者也教教他练气什么的,虽然论起来阿伏是“师兄”没错,但睿杰年纪却比他大,修为也比他高,简单的还是可以指点的。
就连饭桌上睿杰也总是把阿伏爱吃的挑给他,吃鱼还给他拔刺,很快睿杰在阿伏心中的地位就超越小星和上官笋,直接排在慕九之后了。
睿杰从小就是被哥哥姐姐们让着的,母后也教会他要懂得让人。
然而他自己还是个宝宝,却这么悉心护着阿伏,这“师弟”当的也没谁了!
上官笋见到小星直楞楞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对,便把自己碗里的鸡腿给了她。
陆压这里瞟他们一眼,将面前整只鸡挪到慕九面前。
慕九在鸡这边红了脸,埋头扒了一脸白饭。
第183章 祸害千年
其实陆压这几天很是正常。
不管是在教阿伏和睿杰练功的事上,还是在日常事务上,就是跟她说话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这事便像两人达成了共识般被揭了过去,除了慕九自己独处时会偶尔偷偷地回想起那天险些发生的事情之外,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妥。
日子如穿梭般向前滑去。
衙门里事务一旦上了手,也没有什么可揪心的,这日到了公事房,放了阿伏去装他的“山大王”,看了几本案子正想打瞌睡,却听门外忽然传来“嗷”地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倏地睁开眼,就见胖成球的阿伏如同颗掉下桌来的肉丸子似的砰地掉在她门外地上,居然还弹了两弹……
有人敢动阿伏?!
她瞌睡立刻醒了,推了椅子冲出去,拔剑就到了阿伏身边。
但是阿伏比她速度更快,他好心跟人玩耍,人居然把他撂了个底朝天,难道忘了他是上古战神之后吗?!这里一骨碌爬起来,便立刻如闪电般掠向院门口站着的人!
“阿伏!”
慕九追过去,顺势一看在虎爪下敏捷跃上了墙头的白衣人,剩下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郭慕九!这是哪里来的老虎?!”
敖姜立在墙头背抵着身后的大苍松,虽然避过了阿伏的攻击但是面对仍在愤怒咆哮的他却是半点也不敢放松:“你快把他牵开!”
慕九摸摸阿伏的脑袋,一面抬头:“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跟云家讨回冰魄锁吗?或者是忙着安慰敖月,怎么会兴致好到来天兵营串门?
阿伏犹在她掌下不甘心地嗷呜,屁股翘得比脑袋还高,瞪圆了一双眼望着敖姜伺机而动。
敖姜跳下地,挑了个离阿伏远些的地方站住说道:“我有要紧事找你。进去再说!”
说完竟是已快速进她的公事房去了。
慕九不晓得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将阿伏交给手下,便也跟着进了去。
到底过门是客,她吩咐人下去端来几样鲜果茶点,然后才坐下问他:“你是怎么来的?找我有什么事?”
敖姜灌了满杯茶下肚,然后幽幽望着她:“我父王快死了。”
“快死了?”
慕九着着实实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敖琛那家伙是该死,可不是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他身为神界里的渣渣,肯定会活得更久才是,再说他腰板那么壮实,还有精神在外养小三,可见状态不错,怎么就要死了?
“难不成是你投的毒?”她试探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嘛,她都亲眼见到敖琛为了袒护云缱而不惜在敖姜挨了欺负之后还跟着云家一起斥骂他,万一敖姜哪个时候没忍住,真就跟林见儒一样对他老子下了手呢?
该不会这么快就遭天谴了吧?
“不是!”敖姜没好气地瞪她,“我是那样的人吗?”
慕九扬眉不语,这世上就数人心看不透,那林见儒不是也把林燮给杀了么。
敖姜被她神色气得紧,但显然没这个功夫跟她抖嘴皮子。
他握拳对着地下默了默,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从西昌宫出来,他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当天夜里吃晚饭,就连掉了两次筷子。后来歇了两日,并没恢复,第三天他就拿着去那蛊雕去玉岭,半路上竟然从玉辇上昏倒了下来。
“我跟大哥二哥去接他回来,后来倒是醒了,但是一直到如今仍然下不了床,人已经越来越虚弱。我瞧着十分不对劲,想报我祖父来看看,但祖父却不知去了何处串门,我也不敢在东海兴师动众,想来想去,就上天庭来了。”
慕九听到这里,倒是也正经起来。
她可是真没想到敖琛还真病了,而且还是从他们出龙宫的当天就病了,他是气的还是急的?可即便是气急生病,也未免夸张了些,他毕竟是神族,而且还是御封的龙王,怎么可能像凡人般娇弱?
可是回想起当日在紫牡丹面前,确实精神有些不在状态,难道他是早就有病了?
“你母亲怎么说?”她问。
这一问敖姜眉头就拧得更紧了:“你也知道我父母亲隔阂极深,我父王让她伤透了心,她多年已不管他的起居,这次她也没有理会。”
慕九不知道说什么好。
龙王后想必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哪个女人摊上这种事会不心死呢?不过,既然龙王后心硬到连敖琛将死都能不来看一眼的地步,她又为什么不狠下心来离开他?而她也不见得是为了跟云缱抢敖琛,若是她稀罕敖琛,这么多年必然在现实面前也会有所改变,起码不会放任他跟云缱不管罢?
但不管怎么说,她不去管他,旁人也无权指责什么。
她沉吟了会儿,说道:“那你是想我帮你弄治病的仙药还是怎地?”
“如果你有办法能治好他当然更好。”敖姜有些心不在焉,明显并不对她抱有希望。他道:“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帮我另外一个忙,我大姐至今没有下落,我们需要去寻云家,现在冰魄锁对我父亲也很有用,我还需要让他们把锁还回来!
“而他们八成不会肯,你是巡察司的人,以天官的身份前去劝说,他们或许会给面子。还有那冰魄阳锁的下落……我真的没有头绪,我也知道送出去的礼没有讨回来的道理,可是我父亲现在也到了生死存亡间,我不得不讨。”
请她去掺和这事儿?
他还真是会给她揽活儿啊!
怎么打从认识他她就没摊上过一件好事呢?
慕九本能抗拒,这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处理得了的。
从前好歹敖琛在他们面前还有几分体面,如今这一撕开,云家还能买你敖家的帐么?
她啜了半口茶,把杯子放下:“你去找别人吧,我去也是没有用的。”
冰魄锁对云家来说何其重要,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其中一个,能保得云二暂且无性命之忧,怎么可能会因为天庭一句话而放弃?而龙王偏在这个时候传出有疾,他们也肯定不会相信,只会以为冰湖在变着法子把送出的礼收回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冰魄锁到了云家手上,便没有还回来的可能。
第184章 改行打劫
“可我还是想请你试试。”敖姜站起来,深深望着她道:“我为之前对你的所有冒犯跟你赔罪,请你谅解我的冲动和无知。只求你能看在来日你我必然同为神界道友的份上帮我一帮,事情万一做不成,我也绝不会怨你。”
这么恳切地,慕九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龙三太子之前是多么目中无人趾高气扬,如今却对她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不好不给面子。
她想了想说道:“你家里还有那么多兄弟,干嘛你一个人把这事扛在身上?”
他咬牙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弄伤陈平,事情或许不会发展成这样,我难辞其咎。而且因为我母后的冷淡,家里几个哥哥也并未把家父放在心上,我想他到底于我有养育之恩,没有他我也并不能安安稳稳长大到现在,我岂能不顾血肉亲情?”
慕九一腔血倒也被他说得有些热了。
敖琛虽然在人品上有失当之处,然而也罪不致死。倘若真任他撒手西去,那敖姜他们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无论如何,他也曾经为了要去救回敖月而放弃了继续拿捏她在龙宫当差的资格,从这点上,他至少还是有一线良知的吧。
撑腮沉思了会儿,看看天色她起了身:“这事我还得先想想。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再说吧。”
敖姜知道她对敖琛极大成见,加上当初他还跟她打过一架来着,心里本来并没有把握她会答应,这会儿听她口气留有余地,心里竟如卸了块大石头,因此便也起身点了点头。
这里跨出了门,早就等候在外头的阿伏随即甩甩脑袋迎了上来。
敖姜看到阿伏居然乖顺得跟只猫儿般缠在慕九身后,又不由吃惊:“这猫儿难不成是你养的?”
人家乃是只血统正宗天赋过人的神族白虎,居然被他说成是只猫?
阿伏这爆脾气!
好歹龙虎两家祖上交情还不浅呢!
他话音刚落,这边厢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他便就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将他压倒在地,然后以肉体实力碾压的方式告诉他到底他看到的是只虎还是只猫。
敖姜先以为阿伏只是衙门里谁的坐骑,因此出手毫无顾忌,如今既知很有可能乃是慕九的宠物,哪里还敢乱动?胸前这百十斤重的肉团子压得他翻不了身又喘不了气,简直狼狈极了。反观阿伏,却是如同伏卧在苍山顶上的霸王,悠然自得地扫视着周围一切。
直到慕九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脑袋,他这才讨好地仰脖舔舔她手心,跟着站了起来。
敖姜在冰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殿下,如今被这小老虎一压,爬起来后却也还是心有余悸!
等到了郭家,一看迎出来的人里竟然还有个大鹏族的皇子,他更是震惊,这小院儿不起眼,郭慕九也不是特别起眼,怎么居然藏龙卧虎,派头比他这个只有只毕方鸟坐骑的龙太子派头还大?
再看到后来牵着阿伏爪儿走出来的慕容睿杰,他立刻又倒吸了口冷气!
这小院儿里不但有个大鹏族的皇子,有只战神之后的白虎,居然还有个青丘九尾族的皇子!梵丘上官家的地位在神族虽然始终有点尴尬,但青丘却比他冰湖牛掰多了!东海龙王每回办寿宴,青丘狐君一家子都在必请贵宾之列啊!
关键是他们之间彼此还这么和谐,特么就跟一家老小一样,这郭慕九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只是个化神啊!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陈平死在她手下真是完全不奇怪了,敖琛当时敢拿这事为难她,八成是不知道她背后还有个这么强大的的后援团吧?
这几个背后代表的可都是几大家族啊!
如果说先前他被压在阿伏身上还有几分无奈,现在看到他们这张全家福可没有半点别的心思了。
而这边厢阿伏作为八卦军的前线部队,回到家门率先蹿进去报讯之后,小星和上官笋因此都知道慕九又带了个被他打趴下的小白脸回来吃饭——阿伏虽然还是不会开口说话,但是相处久了也自有了他独特的表达方式——之后,又听说这就是敖琛的儿子,几张脸便立刻齐刷刷黑了下来。
趁着慕九先去了后院找陆压报告经过,几个人就联合把坐在厅里的敖姜给团团包围了。
敖姜虽不惧兔子,但被只身为战神之后的白虎和一只以战斗力著称的大鹏鸟这么死命地瞪着,旁边还有只温文儒雅但是瞧着就一副你敢不老实他就一箩筐钱砸死你的九尾狐审视,也是压力山大。
这里抹了不知第几把汗后便就努力想扯出个笑容缓和下气氛,然而这笑容还没成形就让阿伏那瞪成斗鸡眼的圆眼珠子给瞪没了。
如此过了片刻,许是觉得煎熬得差不多了,为首的上官笋便率先抱起胸来睥睨他:“当初青丘狐君上咱们家来作客,给我们阿九一出手可就是两颗西瓜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有一桌子的金刚石,敢问三殿下又带了什么见面礼?”
原来只是要见面礼。
敖姜微顿,连忙从八宝袋里掏出一盘子黑珍珠来:“这是冰湖里的独产的冰珠,望笑纳。”
上官笋抓起一把珠子来看了看,又说道:“听说你还欺负过我们阿九?”
敖姜汗流了两滴。默片刻,又把藏在金锁扣里的一捆鲛绡拿出来抖开:“这是北海鲛后亲织的银绫纱,我也只得一匹。”
上官笋掂掂这鲛绡,丢给小星,又道:“听说你还想留下来吃饭?”
敖姜虽然极想表示他压根就不想吃什么饭,但就算不吃饭这帮强盗恐怕也会要收他茶饭,再不济也还要收他个座位钱,磨了半日后槽牙便就还是把腰间一双翠玉取了下来:“冒昧前来打扰,一点心意,还望勿弃。”
上官笋脸色这才逐渐有了点缓和,他拖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来,隔着一尺远的距离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又说道:“我听说,你还想求我们阿九办事?”
第185章 来追我呀
敖姜脸色有些发青了,扶着杯子的手也有些发抖了。
这帮孙子!
梵丘这些年难道已经改行打劫了么!
“我——”
“听说你刚才连我们家的小虎崽都打了?”
没等他开口,上官笋又已经开始了加强波。“阿伏不但是神族之后,而且还是阿九亲自救回来的,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虎崽,你说打就打,你不赔个礼道个歉你好意思?更何况你还要求人办事,你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我不怪你,现在你总该明白了?”
小样儿!不知道他们这院里还住了个整人的祖宗么,他自投罗网还怪得了谁?
居然也敢欺负他们阿九,美得他!
敖姜脸憋到青里泛紫,腾地站起来将浑身上下值钱的物事统统撸下来塞给他,瞪了他半日,想说两句什么,到底又还是窝窝囊囊地坐下了。
上官笋将得回的东西全都给了小星,又仔细看过他前后确实除了腰间那把剑以外再无他物,这才折身到后头捻了撮茶叶末沏了杯茶过来。
敖姜伸过手来接,上官笋却又缩手道:“一碗茶,值两千个玉币。”
敖姜:“……”
慕九这里进了陆压房里,把事情缘由跟陆压说毕,陆压也捏着下巴疑惑起来:“这么巧就生了重病?”
“看敖姜说的不像假的。”慕九道,“你说我要不要去?”
陆压起身徘徊了两圈,说道:“你还记得火云峰山洞里丢失的大批法器吗?”
慕九愣了愣,点头道:“记得。这事有关系吗?”
陆压望着她:“上次丢失的是法器,这次丢失的还是法器。”
慕九一愣,立时就忘了呼吸!
可不是么!冰魄阳锁是法器,而且还是跟火云峰山洞里的法器不可相提并论的法器啊!
“你是说,两次法器失踪会是同一伙人?”
“这还不能确定。”陆压摇摇扇子,“我不过是觉得有点巧罢了。但是除了这个巧合之外,这件事情偶然性也挺大的。因为冰魄阳锁关系到的除了云家还有别的人。但是去走走总是没错,万一就真让咱们摸到什么了呢?”
慕九深以为然。
虽说武德那案子已经过去了,可是失踪法器的下落却仍然在他们心里挥之不去,不把这迷题解开,让人总觉得心头挂着个什么石头没掉似的。再有敖琛那个冰魄阳锁的下落也着实让人费解。因此也就来了精神,说道:“那我就应了他,跟他去走一趟吧!”
说着便要出去。
陆压将她拽回来,又道:“傻,即便是去,也得先去报了刘俊,以巡察司特使的名义去,如此万一帮得敖家解决了难题,你也能被天兵营记上一笔,于你岂不有好处?”
慕九如同醍醐灌顶,方才倒还确实没想到这层,只是自己都没放心上的事情他却这么细心地惦着自己要拿功劳,心里又觉暖暖的,早前那番别扭也就抛到了脑后,一面答着:“知道了”,一面又道:“那你跟我一块去吗?”
陆压想了想却道:“这次我不去,让阿伏随你去。他也需要历练,等时机到了,他也就能开口说话了。”
阿伏本就是神兽,在他手下都修习了一年有余,也到了进阶的时候。
但是神兽族的进阶与人族不同,他们生俱灵体,俱体的阶段术语不去说他,只说从兽形修到言语,再修到人身,就算是小有所成。也叫做步入了修仙正轨,可以潜心修炼法术内力了。
慕九听到阿伏将学会说话,心里也很是为他高兴,瞧他如今已经威风凛凛,若能说话日后必然进阶还会加快。此去不过是去出趟公差,委实也用不着兴师动众。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她问。
陆压没急着答,只是将目光转身院子那头被上官笋他们围攻的敖姜。
别的他倒不担心,但是敖姜的到来——
敖姜从开始对慕九的敌视到如今有了困难不惜找上门来求她帮忙,其中的转变总让他心里不舒服,毕竟都是少男少女,当初让她跟他同去玉岭他就有些不大乐意了,这次再去,而且还是在他们和好之后,这要是万一——
他忽然就想赌一赌。
赌赌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他摇摇头道:“没有了。”
慕九眼里滑过丝小失望。
上次过后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再单独相处过,每天晚上她的练功也变成自己练。
若搁在从前她是恨不能从他脑海里把这片记忆擦个一干二净,可是真到他若无其事地这样了,她又有点患得患失了。她这叫做犯贱吗?
他双唇擦过她脸颊时遗留的温度,她还记得很清楚的……
这家伙,难道碰了就想甩手不认吗?
她瞥他两眼,闷声道:“那我走了。”
但出门时那脚步却又沉到如同灌了铅,来追呀,来追她呀!
不觉得她这样走了很可惜吗?
不是很喜欢跟她拉拉扯扯吗?
对她没兴趣了吗?
混!蛋!
但是走到门槛了,后头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忽然就觉得悲伤起来。
脚步愈发沉到像是踏上征程。
她在洪苍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离开琉阳还会有这么一个人伴随她经历风雨,如果她踏上的是征程,那么也是身后这双手一直扶持着她走上来的。她甚至有隐隐的希望,希望这双手还会陪着她走向更远更高的山巅。
廊下迎面一树槐花开得十分灿烂,她到底脚步停下来,扭头看一眼屋里,陆压还坐在椅子上,一手搁上茶几,也正看着她,眼里的凝视,就像看着日后的千秋万载也似。
还真是个混蛋啊……
她咬咬下唇。
算了,本来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上次只是做为上神的他随手找个乐子而已吧,毕竟她无才无貌又无本事,而他则阅尽天上地下从古至今的美色,他凭啥就看上她呀!
这么想着,转身他就抬了步。
这次走得可快了,一喘气的功夫就跨了两三步。
陆压上一秒还坐着没动,下一秒人就已经挡住了她去路。
被突然截住的她眼眶有些发红,正盛满了错愕望着他。
他的心肠顿时化成一股水,握住她双手道:“早点回来,给我烧鱼吃啊!”
慕九的眼眶突然就从粉红变成了通红。
——不要脸!谁要给他烧鱼吃吧?滚远点好了……
但是他没滚,眼泪却滚下来了。
陆压一把将她扣在怀里,扬唇望着头顶繁闹的槐花,说道:“记得啊,以后就只能烧给我吃。”
想得美啊,她又不是他佣人……
慕九要反抗,但是才有了苗头在,便就被他按灭在胸脯里。
第186章 你喜欢吗
慕九从陆压房里出来,小星这里已经把饭做好了,上官笋他们也没再为难敖姜,但敖姜显然已经是坐不住了,远远地看到她出现便立马迎上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呢?”说完看到她两颊的绯红又不由怔了怔:“你怎么了?”
慕九捂捂脸掩饰道:“没什么,房间里闷着怪热的。我去请示下刘大人就能走了。陆压说这事须得走巡察司这边走成算方为更大,否则的话就我以私人名义去云家不会搭理我。”
敖姜深以为然。但又还是狐疑地看了看她的脸。
慕九为免遭人笑话,便就跟小星招呼了一声去寻刘俊而出了门来。
到了大街上长吐一口气,那个天杀的,难道觉得捉弄她很好玩吗?
但嘴里骂着,心里又觉得悠悠荡荡像是有风在吹,有云在飘,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到底想把她怎么样呢?
她有些惆怅又有些憧憬,停在街上竟然走不动了。
那家伙,真是想要把她折腾死啊……
可是陆压又怎么会想折腾她呢?
她这里离开后,他停在原地半日也没动,因为怀里还有她的余温,活了好几十万年的他,忽然也变得像个孩子一样,会因为一个笑容而移不开目光,因为一个小的确定而心跳不止,她的那一个回头,竟使他决心义无反顾地去追随她了。
这一趟能遇见她,令他觉得铃铛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慕九这样微妙的心情一直持续她到达巡察司,她还有正事要办,容不得她沉湎于私事而无法自拔。然而刘俊已经下了衙,她只好又赶到他仙府里,恰巧他正好邀了几个天将在家吃酒侃大山。
她进得门来将刘俊请出来把来龙去脉一说,刘俊就单脚踏在板凳上冷笑了:“那敖琛当初不是得瑟得很吗?怎么这点事也得我们巡察司帮他出面?”
慕九忙道:“这次是他们家老三求我,不是他。我倒觉得可以去看看。那敖姜既然找上我,也算是走了正常程序,倘若我们不予理会,来日岂非落人口实,说我们渎职?”
青丘那事闹出梵丘青蛇精的命案来,当时就有人说巡察司办事不力,否则也不会弄得事态那么严重,刘俊不是不知道,为这事后来还加强了岗位巡查。慕九把这事一摆,他就松口了。
他摆手道:“那你就去吧,明儿早上到衙门里拿批文。”
慕九连忙道谢告辞。
这里折回家中将消息一报,敖姜松了气,大伙从而也知道她又要随敖姜去玉岭的事。
端着盘东坡肉的小星第一个表示担忧:“那姓云的该不会为难你吧?”
敖姜正要出来保障,陆压已说道:“火凤族本来就已经没落,要不是有天庭御封的玉岭为国界,只怕早就没人真把他们当个国,阿九是天庭派去的钦差,他们顶多也就明里暗里不配合,岂有那个胆子敢为难?”
小星自从上官笋处知道陆压就是传说中的陆压道祖,早对他已服得五体投地。既然他说慕九不会有事,她便放心把东坡肉放在了敖姜面前。
阿伏听说可以跟慕九一块去出差,高兴得立马把碗里的蹄膀叼给了睿杰。
睿杰也替他高兴,然后趴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来,哥俩感情简直不要太好。
因为这件事,饭后大伙又聚在一起回顾了一下敖琛跟云缱这事始末。
慕九洗漱完回到房里,正打算脱衣歇息,忽然有人敲起她的窗。
她披了衣才开门,陆压随即已牵起她的手,掐了个隐身诀往门外飞去。
“去哪里?”她问道。
陆压嗓音愉悦得像凤鸣:“找个地方坐坐。”
说罢便牵起她远处星光最闪亮的仙山飞去。
沿途云下星空浩瀚,玉宇重楼,四处有百鸟游舞,彩虹起落之间云海翻腾,是慕九所见过的最美妙的仙境。
出都出来了,也只好把心放安然。
天上繁星最多的地方便是银河,到了仙山上,她才惊觉原来这座座高耸的山峦之间环绕的就是银河,它就像是条镶落了成色最好的各色金刚石的玉带,闪亮,美妙,就连两岸云遮雾罩的山峦也被映得金光熠熠。
陆压牵着她朝着山上的石阶往下走。
往下走便将到河岸边。
越往下河面的情景就越清晰,原来所有的星星都是银河水自带的闪亮,河水清澈洁净,河面宽阔无垠,对面的山峰在暗夜里影影绰绰,但是却不时有小兽们的低呼声和走动声。河岸原本无风,但一路走来,脚畔野花皆纷纷摇头摆尾。
月光从背后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近,时而远。
慕九在近水处停下,手搭凉蓬眺望着远处,陆压在她身旁岩石上坐下,掏出袖中的玉笛吹起来。
笛声悠扬,而月色怡人,慕九挨着他坐下,抱着双膝沉醉在月光里。
远处忽然飞来几只金光闪耀的凤凰,伴着凤鸣声在空中起舞,紧接着又来了几只青鸟,再接着是帝江,青鸾,这山谷里,银河上,整片天空变成了她们的舞场!她们每一个本身都已经美艳不凡,当结群在银河上空这片天然的舞台起舞,更是具备对两眼无上的冲击力。
慕九惊呆了,扶着石头站起来,领头的凤凰便就带领着其余人将她围在了中间,她们仍在起舞,闪耀的羽尾集结起来变成她的衣裙,簇拥着她在空中摇曳,而她仿佛成了她们的化身!
“这些都是青玄宫的舞姬。”
笛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中只剩下不知何处传来的韶乐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凤鸣声。
陆压声音有些慵懒,对光站着的他眼睛比银河还要明亮,而那亮点背后,则是如山般的专注。
“你是专门带我来看她们跳舞的?”慕九问。
“不喜欢吗?”他收起笛子。
“喜欢。”慕九顿一下,“不过我更喜欢看长好的男的围着我跳舞。”
陆压翻了个白眼:“没男的。”
慕九认真道:“那就收几个吧。”
陆压目光像刀子一样朝她射过来。
慕九哈哈大笑,声音清脆得连河水都跟着闪得更欢快了。
第187章 天官大人
慕九回来的时候许是黎明,小星那会儿正好起床喝水,就见到她跟陆压在院里槐花树下说话。
本来她是不知道她出去了的,但是看到她脚上忘记拂去的泥泞,也猜出来了。
她觉得他们俩近来好诡异,要么好几天不搭话,要么就是非得腻在房间里才能说话,而且这大半夜的回来还要在树下嘀咕半天,到底什么事这么要紧?
所以接下来半夜她也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上官笋都发现了:“你昨夜偷鸡去了吗?”
“你才偷鸡!我一兔子偷鸡干嘛!”没办法,睡不好就有起床气,鬼叫他嘴贱还要撞枪口上。
上官笋摸摸鼻子,就乖觉了些:“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小星奉送了他一个白眼。
慕九起来的时候大伙都起来了,昨晚上在银河看星星挺愉快,因此心情也很不错。
饭桌上说的都是玉岭的事,饭后她去衙门里找刘俊把批文拿了,带了两个手下,回来便就唤了敖姜阿伏启程。
小星早把阿伏洗过澡又梳过毛发,把只虎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了门。
敖姜有自己的座驾,慕九便跨上阿伏,此去倒也不会比那日随敖琛他们同行要慢到哪里。而跟来的两名天兵一个叫袁金一个叫罗塔,自有衙门的传送阵法。
路上慕九没有什么话说,敖姜却频频将她觑视,觑到最后忍不住道:“陆压真是你未婚夫么?”
慕九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屁孩子,什么事不好打听,专跟人打听这些。
敖姜或许也知道自己逾矩了,清清嗓子没再说话。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玉岭地界,慕九指着火凤宫所在的山头给阿伏看了看,就见两骑如流星般往那山上去。
火凤宫跟当日来时没有什么两样,许是他们初初出现时云家就已经得了讯,阿伏下得地时,已经有执事官领着好几个人恭身立在通往宫门的玉桥上了。
然而等见到白虎上下来的居然是上回被云缱和敖琛带到宫里来的慕九,这伙人又不约而同地愣了!而等看到她身后的敖姜,皆又更加怔愣起来。
“天庭巡察司郭大人光临,你等还不赶紧开门迎驾!”
敖姜这里将天兵营下发的批文抖出来,执事官们立刻又是一震,连忙请的请进,跑的跑回去报讯。
慕九领着阿伏稳步过了玉桥,随着执事官径直往那日云螭裳所在正殿走去。
才到达殿门下,云螭裳就已经迎出来,看见牵了头白虎为坐骑的慕九也是微愣了愣,但他到底身为一族之君,瞬即恢复神色拱了拱手:“恭迎巡察司大人。”
自打知道云家内幕后再来看这云家人,那心情就像揭开了纱布看世界一样,又格外不同了。到底是神族的头领,慕九也略略给出一笑作为回应:“凤君别来无恙?”
云螭裳若有所思点头,又看一眼她身后的敖姜,不知为何那目光里竟闪现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寒芒。
慕九不明其意,看看敖姜,敖姜眼里也有不解。
“殿里请。”
这里正纳闷,云螭裳却已然伸手相请。
进殿分了宾主坐下,云螭裳说道:“我云家与巡察司素无瓜葛,不知郭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郭大人前次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在冰湖当上五个月的差役么?我要是没算错的话,这五个月还未满吧?敖琛他居然罔顾陛下旨意将大人私自放回去了?”
他这番话问出来,慕九也不得不佩服他这张脸皮。
他们跟云缱联手设计了敖琛,龙宫的事他们能有不知道的?能够装成没事人反过来先发制人,也不愧为他们的当家人了。
慕九略沉吟,遂说道:“既然凤君还不清楚,那我告诉你一声也成,打从玉岭回到龙宫的那一天,龙王就已经自行写下请命折子给陛下,撤销了我五个差役。并且王母娘娘也觉得我杀陈平乃事出有因,不应重罚,因此陛下就准了他。
“至于我此来的原因,”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指着敖姜道,“冰湖龙宫三太子敖姜到巡察司请求天庭出面办两件事,他请我出来当中间人,向云家拿回本属于敖家的冰魄阴锁。”
提到冰魄锁,云螭裳脸色果然寒下来,但他玩味了半晌,才将目光扫一眼敖姜,漫声道:“这冰魄锁当初乃是敖琛自愿奉给云家当信物的,三太子前来讨要,这是敖琛成心背信弃义,还是三太子自己的意思?”
“什么背信弃义!你们还有脸跟我提信义二字,你既知此物是信物,那就不该背地里做出那些龌龊的勾当害人!”敖姜忍不住站出来指责,“你们早就预谋好了这一天,两个月前,云晰故意跟我打了那一架,然后将我击伤,知我不服输必会有后招,所以以此引我上当。
“而后在凡界他又故意钻入我设下的圈套,将计就计让云缱登门讨人,顺势将我父王拐出龙宫,你们则好趁这机会入宫行窃,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恶贼,还有脸跟我谈什么信义?!”
他许是怒到了极点,说到紧要处甚至有些口吃,慕九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她并未急着发言,而是转头看向云螭裳。
“说得好!”
云螭裳接连冷笑了几声,但接下来却又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只跟旁边执事官说了两句什么,那执事官便就颌首下去了。
慕九与敖姜均不知他搞什么鬼,对视一眼之后便决定静观其变。
而上首的云螭裳脸色却逐渐布满了寒意。
很快侧门下就传来衣袂之声,接着又有一阵香风传入,帘栊后走出来素衣白裳的一人,细看之下竟然是云缱!
为什么说要细看?
那是因为她今日妆扮竟与以往截然不同,以往的她浓妆艳抹,浑身珠翠,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极之充满着诱惑,但眼前的她浑身上下只在手上佩了只翠镯,其余再无缀饰,而脸上竟是罕见的素净,不但没有浓妆,就连一头及膝的青丝也只是在脑后随意绾了个髻。
慕九虽然也叹服她浓妆时的美,但也无法不承认素妆时她的清丽更为动人。
第188章 震惊的事
云缱一路半垂着头,直到了大殿中央方才停步。
她看了眼慕九,然后转向敖姜:“你说我们预谋已久,难道不知道,敖琛同样也对我们有预谋么?”
敖姜握着拳头把脸撇开,满眼皆是嫌恶。
慕九却听出味儿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缱唇角噙起一丝讥讽:“敖姜说的没错,这件事前后都是被我们布署好的,但是真正深沉的人心你们却永远猜测不到,我上龙宫,的确是想寻找契机拿到另一把冰魄锁,但是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带着敖姜和你同来玉岭谢罪,却是敖琛自己提出来的。”
慕九猛地就僵住了!
那天她也在现场,当时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的确是因为云缱死咬着要拿她问罪,敖琛便就脱口提出让他们俩同来玉岭的话,细究之下还真不是云缱提出来的,至少作决议的人是敖琛,当时她还以为他俩狼狈为奸所以根本没去深究,难道——
“这又说明怎样?”她发觉自己问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她的意思敖琛也撒了谎?
云缱望着她,目光又扫向敖姜,眼里深沉到看不出波澜:“他比你们想象的可精明多了,难道你们以为人长得丑心胸就不险恶了吗?
“当日我闯到龙宫闹事,他不是着人搜查你的宫殿,而是直接带着我还有你母亲兄弟那么多人直接冲过去,你没有怀疑过吗?我告诉你,打从你把云晰带回宫的当晚,他就已经知道了。后来的事情,都不过是做戏而已。”
慕九整个人有点像是被雷劈了!
敖琛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后还故意带着那么多人去给敖姜难堪?、
她是说敖琛还有他自己的心思?
“真的假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算她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也得有理由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有必要撒谎吗?”
云缱嘴角的冷意化成惨笑:“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把冰魄阴锁给拿回去。敖姜跟云晰交恶受伤的事情你以为他不知道吗?龙宫的禁卫都掌在他自己一个人手里,你们进进出出,他只要想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敖姜心心念念地寻畔云晰是为了讨回冰魄阴锁,从这点上,他比他老子可磊落多了。
“但敖琛是怎么做的?他明知道敖姜受伤,故意装作不知道,纵容敖姜胆大到哄骗云晰下山钻入他的圈套里,而后他算准了我会上门讨公道,所以便带着我们全都去到东凌宫,趁机让龙王后无话可说,又故意当着她的面偏向于我,激起龙王后与我的恶战。
“再之后,便顺水推舟借着这件事将你们都带到了玉岭。”
慕九颈背发凉,敖琛竟是这种人?
她仍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她在反泼敖琛的脏水啊!
“你有什么证据?”她狐疑地扫视她。
“证据?”云缱轻哂,面向后殿方向说道:“在玉岭的那天夜里,你应该见过我们的子玥王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再见见?”
提到云二,慕九心下略沉,看看敖姜,敖姜也是一脸莫名。
她既然这么说,那很显然云晰那天夜里已经猜出来是慕九去过那小楼了,她眼下又要带他们去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云缱不待他们回答,便已经冲云螭裳点了点头,往通往后殿的甬道上去了。
慕九便也只得跟上去。
沿着那夜的道路到东路宫殿,拐过几条庑廊,然后便到了那条打入山腹的甬道前。四面的景色跟上回来时有些不大一样,仙界四季如春,但沿途的花木却正凋谢,仿佛他这里已提前步入了深秋。
云缱的步伐不紧不慢,没有他们来之前所以为的愤怒无措,从背后看去像是一路心事重重,慕九心里疑云渐起,双唇也逐渐抿紧。
很快通过山腹到了那幢小楼前,然而不同于印象中的的金壁辉煌,眼前的小楼今夜也格外阴沉。不但没有人在,就连光也只有那日云晰去过的房间里透出来微微一盏。
慕九迅速地看向云缱,云缱却目不斜视,直接走进了楼去。
大门内光线暗,对于他们来说行路虽然不成问题,要分辩环境却终归差了点。
等到进了东侧点着灯的房间,视线豁然就亮起来。
房间里一应物事皆十分精致,比起青丘狐宫来半点不差。
云缱在屋中大屏风前转了身,说道:“这就是我二哥,也就是我们上代的凤君的房间。我想,关于他的来历,敖琛一定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慕九环视着这死寂的屋里,说道:“那子玥王其人呢?”
云缱没说话,继续抬步绕进了屏风。
慕九和敖姜迅速跟进去,屏风内只有张精致的大拔步床,床头点着盏油灯,而床上——床上则躺着一个人!他直挺挺地一动不动,此刻比睡着了还要沉静!
“这——”
慕九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快步走到床前,望着床上衣衫整齐但是苍白沉寂的云二,“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过世了。”
云缱道。短短六个字,却似连每道笔划背后都坠着千斤巨石。
慕九目瞪口呆,瞬间无言以对!
“去世了?!”
这么快?!
虽然刚才乍见到这番模样时她已经疑心是这个状态,但真听到这句话她又忍不住心头震惊。
云二死了,不是说了即使拿不到冰魄阳锁他暂且也还是无碍么?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忍不住走近细看床上的他,他长相跟云晰有七分相似,但是眼下真的没有一丝生气,她虽然修为不深,但是感受他还有没有生命迹象的本事还是有的,她将手覆上他脉搏,是真的死了,而且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死了已有好几天。
“这是怎么回事?”敖姜这时也忍不住惊愕出声。
从陆压说出蛊雕并未盗走冰魄阳锁时起他们就知道冰魄阳锁不可能在他们手上,但没理由他们失败了就连云二也死了,难道他们料到敖家会来算帐,所以提前做好的假象?
第189章 谁是赢家?
“你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我们做出来糊弄你们的。”云缱转身望着他们,“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子玥王的死,是他敖琛一手造成的!他全程不动声色地借着我们算计敖家的时候,同时也潜进我火凤宫,将护着子玥王的冰魄阴锁盗了去!”
慕九好像又被雷劈了一劈:“冰魄阴锁被盗走了?”
云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晌,说道:“子玥王承担着云家家族命脉的重任,在没有冰魄阳锁助他灵力恢复的情况下,只有阴锁能够勉护他性命,这座楼之所以建在山腹之中,便是因为有利于聚纳灵力,你觉得,我们会冒着这种风险去撒这个谎吗?”
床头的那盏油灯并不甚亮,照在妆容本就浅淡的她脸上,更加显得幽暗颓败。
而且,还显露出一丝老态来……
“我们处心积虑设下这个美人局,就是为了护得他平安康健,以祐我火凤族万万年永存。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敖琛比我想象得还要阴险得多,他不但故意扣住冰魄阳锁不给我,而且还趁火打劫,将我们王的灵力也全部断送。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你们现在觉得,谁才是更应该受到谴责的那一个呢?”
今日的她跟以往的她截然不同,除了眼底透出的恨意,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慕九没有说话,因为尚且还沉浸在震惊中未曾回神。
这特么是个怎样的故事……
在她以为敖琛就是那个大意出轨之后又被情人所骗的倒霉男人时,云缱却毫不留情地推翻了这一切,她真不敢相信她说的一切。
可是她又怎么能忽略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呢?他们到玉岭来,的的确确是敖琛提出来的,而眼前的云二也的的确确是死了。云家把云二护得活似一口风,能出动他来诬蔑一个敖琛?目的呢?代价呢?
“既是过世,你们为什么未将他下葬?”
慕九出神的当口,敖姜说话了。
“快了。因为敖琛,我们云家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云缱眼里寒意涌动,“我带你们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冰魄阳锁不在我们云家手上,就连当年敖琛亲口许给我们云家的冰魄阴锁也让他无耻地拿走了!就在你们走的那天,王的病情陡然加重,而我们遍寻冰魄阴锁不见,最后我才想起来,那天夜里敖琛是独自出过房门的!
“我云家虽然卑鄙,可论起程度,却不及他敖琛的十分之一!也就是那时候起,我才忽然明白其实我们才是敖琛局中的那个傻瓜。他从来都不傻,我们才被他骗得团团转!”
她每个字里都透着恨意与挫败,令得慕九也着实难以将面前的她与印象中的那个她重叠在一起。
而敖姜似乎已经傻了,他应该也没有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反转。
这个一心想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做点事的一根筋,不知道现在脑子有没有打结。
慕九即便已有七八分相信云缱说的话,却仍然不明白:“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曾经亲口承认对你用情至深,我想这么多年来,他对你的情应该也不全是假的吧?”
云缱仰天笑着,说道:“你这么年轻,想必不知道世上的男人就算爱一个人,也未必真的就肯为她抛妻弃子舍生忘义,敖琛虽然喜欢我,可是你忘了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生未受人重视,妻子视他如无物,儿女与他也不亲近,他一辈子都生活在孤独里。
“孤独的人最害怕什么,他最怕手上的东西抓不住,越是在乎,他越是不敢掉以轻心。我初初接近他的那两年,他确实忘乎所以,但是没多久他就警觉了,他以为他调查玉岭的事我不知道么?他不但调查我,还故意将冰魄锁有两只的事情瞒下。
“他害怕他的付出会成水漂,可是有时候他又总忍不住将情意付出,于是他只有在别的事上捞取保证,提防我把他给耍了,又或者防备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一天。可以说,他和我在一起的这千来年,他从来都是付出四分保留六分,他对我即便无假,却完全谈不上全心全意。
“当一个男人爱得这么谨慎时刻小心的时候,我就算再有相守之意也会望而却步不是?
“但我还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往我们云家插上一刀子!
“陈平死后,我着实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他格外跟我陪了几次小心。或许就是这次令他感到不安定,也或许他也知道我跟他不能长久了,所以使他起了把冰魄阴锁拿回去的念头,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付出的东西能拿回一件是一件。”
她满脸皆是讥诮鄙弃,如同敖琛就是墙角下的一根草。
敖姜则羞躁到脸红发紫,双手紧握成拳,不知是因为云缱描述里敖琛让他羞愤,还是默认了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的事实。
慕九倒是有些不大苟同云缱的说辞,毕竟她跟敖琛一路货色,如果今日得逞的是她,难道她还会跟敖琛在一起?都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而且都是玩的同样的勾当,也就无所谓谁是谁非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抱起胳膊问。
“本来起先我只是猜他拿走了冰魄阴锁,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可是当我回想起一路过来的种种,凭我处心积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就不难看出痕迹了。”云缱目光炯炯,“而且这种路数于曾在东海龙宫那种大家族里混出名堂来的他来说,实在不能算是很难办到。”
慕九挑了挑眉头。
回想起在龙宫的所见所闻,她早就认定敖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龙宫里内外各重守卫,包括为了防止有人遁水潜入而设下的避水结界,西昌宫里时刻被监视的门禁,这些都说明敖琛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当谨慎成了一个人行事习惯,他会因为爱上一个女人突然改变这种习惯吗?
第190章 迷雾重重
可是云缱的话还是让她对那个直闯到天庭硬是将她从刘俊手上弄来的敖琛有了新的认知。
她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冲床上的云二鞠了鞠躬,遂就出了门来。
回到正殿,云螭裳仍在坐着,他像是出了神,直到执事官近前通报他才垂了垂眼,端起茶来。
“云家的回复,不知道郭大人可还满意?”
他唇角略勾望着慕九,但那勾起的唇角里,也只有讥讽与紧压着的忿意。
对于坚持了千来年也最终只落得个失败为结局的他们来说,这种打击不是常人能体会得到的吧?而比起突遭横祸更难过的,则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家族一步步走向灭亡,而他们自己却束手无策吧。如果他们这一族完了,那么世上便就再无火凤族了。
慕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说道:“冰魄阴锁的下落我们还要求证过龙王才行。但是这里还有一件事,请凤君给个明示。”
云螭裳看过来。
她说道:“敢问,被盗取冰魄锁的蛊雕冒充的敖月公主在哪里?”
“什么蛊雕?”
云螭裳闻言率先皱紧了眉头,与随后也走回来的云缱对视了一下他说道:“我并不曾派什么蛊雕去龙宫。我也不知道敖月是什么回事。”
慕九沉下脸色:“都到这会儿了,二位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吧?你们的恩怨是跟龙王的恩怨,跟敖月并没有关系,既然话都说开了,何不痛快些把人交出来呢?这事是敖姜报给巡察司,我总得有个交代回去。”
说到这里,她跟敖姜要来那只小玉葫芦:“这里头就是那只蛊雕,或者你在怀疑我们诬蔑?”
云缱扭开那玉葫芦看了看,再深深望着她:“我确实没有假手于他人。如果我在很早之前就派了人进龙宫,用得着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么?
“何况,蛊雕身为上古凶兽,又岂是会受我等随随便便拿捏得了的?这只蛊雕的皮色都渐渐泛出银色来了,至少是五万年往上的修为,我云家若是有驱使蛊雕这等能耐,还用走得这么辛苦么?”
她的神情倒不像说假话,而且也有些道理。
慕九看看敖姜,敖姜道:“可若不是你们派去的,冰魄阳锁又不是你们拿的,那究竟是谁干的?”
“冰魄阳锁?”云缱脸色立时沉凝:“你是说冰魄阳锁已经被人拿走了?!”
“难道你想说你不知道?”慕九紧盯着她。
云缱脸色发白,从她露面到刚才,一直表现得相当平静。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的脸上却有着毫无掩饰的慌意:“我不知道!我是安插了人进龙宫拿冰魄阴锁没错,但实际上我还根本没有弄清楚它究竟在哪里,我只是怀疑它藏在西昌宫,借着上次进入龙宫的机会与云晰同去探底,这次我根本就没有得手!
“它是怎么丢的?!”
她紧问。
他们之所以没有将云螭裳安葬就是因为还祈求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冰魄阳锁将他元魂灵力重新聚纳重生,可他们却告诉她这冰魄阳锁已经丢了!
一丝绝望渐渐浮上她眼里,渐渐泛滥成了灾。
她身后的云螭裳也跌坐在椅子上,如同一个遭兵临城下的败军之将。
慕九看到他们这模样,也渐渐有些摸不清头绪。
那日在西昌宫,她可从头至尾没有怀疑敖琛是个心机深沉到连他心爱的女人都要反过来算计的人,可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反过来想想的话,即便云缱所有的话都是诬蔑,那他自己不是也承认过他跟云缱斗了心眼吗?
然而她最关心的还不是他们俩孰真孰假,而是既然云缱表示蛊雕不是他们从前就安插进去的,而他们又没有得到冰魄阳锁,那么蛊雕背后的人又是谁?这冰魄阳锁又落到谁手上了?
本来以为很明朗的一件事,却没有想到更为复杂了。
云家的确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操纵身为凶兽的蛊雕,二来他们与冰湖实力并不相上下,如果冰魄阴锁还在他们手上,他们用不着造出这种假象来糊弄冰湖,那么,如果云缱没有撒谎,那是不是敖琛撒谎了呢?
“禀大王,二公主,冰湖龙宫传来讯息,请三殿下速速回宫!”
门外的执事官勾着头碎步迈入,虽然语气平稳,但那快速的步伐还是让人觉出几分焦灼。
敖姜变了脸色:“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哀色未退的云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慕九却是瞧出来,冰湖与玉岭相隔上万里,以往敖琛与云缱定非能想见面便见面,为了排遣相思,定然有他们特有的渠道。而云家尚未毁掉这渠道的缘故,恐怕与他们在丢失了冰魄阴锁未曾前去龙宫问质问一样,乃是还想着留有这一线余地以便日后去夺取冰魄阳锁。
她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罢。”
说完冲上首的云螭裳拱了拱手,便就拍拍阿伏脑袋与袁金罗出了门来。
在宫外湖边站了半晌,敖姜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来,先前来时的怒愤全然无踪,眼里除了迷茫便是羞臊和无助。到了慕九跟前他已只懂得发愣,双唇翕了几翕到没曾说出来什么话来。
慕九猜想他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一定不会去找她来的。
她心底叹气,说道:“去龙宫吧。”
他踟蹰道:“你会去吗?”
慕九道:“这事不是还没完了么,我也得去听听你爹怎么说。”
他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慕九回头吩咐袁罗二人先行回天庭,并且又折了只纸鹤回去传话给陆压,这才跨上阿伏与他往龙宫方向去。
冰湖在南天门往北七八千里,此去比从天庭过来时耗时更久。
而越往北走天色也越发昏暗,在玉岭耗了大半日,出来时便已经不早了。
敖姜的脸色一直不好,慕九能理解,毕竟云缱的阐述等于把敖琛的老底扒了个精光,再加上这冰魄阳锁究竟丢了还是没丢如今也成了疑案,作为儿子他自己是不会舒服。甚至有可能还会有点耻辱,不管他与敖琛有多少父子情,只要他还是他的父亲,这就撇不开。
第191章 又要死人?
到达北夷时天上已经有了星光,到达冰湖,月光就出来了。??
?·
阿伏哼哼唧唧不肯走,这小家伙一整天都没有闻到肉腥味儿,已经不大乐意了。
慕九扒开他的嘴,掏出两颗仙丹喂给他,他这才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下了冰湖,遁水道入内,打头的敖姜忽然放缓了速度,最后在宫门口的结界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慕九问。
敖姜皱眉道:“今天多了好多兵值守。”
慕九愕然,左右看去,好像是比从前她在时要多些。
好端端的为什么加强守卫?
又出了什么事?
还没回神,敖姜便已经开启结界快步入内了。
慕九连忙与阿伏跟进去。
才进宫门,便听龟丞相的声音传出来了:“东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大太子呢?!二公主呢?!快去找!你们这群废物!……”伴随着这咒骂声还有许多嘈杂的声音,没有一个不是带着惶恐惊愕,就连平日里悠闲漫步在庭院里的仙鹤都已不见了踪影!
可以说,眼下的龙宫已乱成一锅粥。
“发生什么事了?!”
敖姜急步走过去,声音也明显地不稳起来。??
要·
“哎呀殿下您可回来了!”
龟丞相抓住他手臂掬了把老泪,“大王不好了!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呀!”
“他怎么了?!”
敖姜纵使满着耻辱,脸色也还是变了变。
慕九也情不自禁走过来:“龙王不好?”
+难道敖琛的病真有那么重?不会那么巧,那边厢才死了个云二,这里敖琛老命也将不保了吧?
龟丞相也看到了她,并且也看到她脚边的白虎,当即肩膀一耸立刻跟她作了个揖说道:“原来郭大人也来了!”
慕九问他:“龙王得了什么病,人现在在哪儿呢?”
龟丞相两腔老泪立刻又滚下来,却未曾说得出话,只提袍踏上台阶,示意二人跟随他去。
去的仍是敖琛所住的玉澜殿。
老实说,慕九在踏进这道门槛之前是不大相信敖琛的,自打听过云缱那番话后,她对敖琛整个人都充满了怀疑,不是认定,是怀疑,因为她没有找出云缱话里的漏洞,虽然她知道应该再听听敖琛的说法,可是心里也还是接受了云缱的说辞。?
?·
所以包括在回想起敖姜说过敖琛病得多么厉害时,她也是起了疑心的,如果敖琛心机当真有这么深沉,那么谁知道他这番“病”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用意呢?
但是进了门槛,看到这满屋里的颓废,扑满鼻腔的药味,寝殿里枯瘦又蜡黄的敖琛的样子,她已经浮在脸上的疑心顿时又咽回去了!
过去的敖琛丑则丑矣,至少富态威武保养得也极好,因此打扮起来还算过得去,但是眼下的他可真真不止一个丑字能形容了,原先那对饱满的环眼深深陷了下去,而两腮也塌陷了,如此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突兀。
“大王,三殿下回来了。还有,天兵营的郭大人也回来了。”
龟丞相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因为屋里静,所以慕九听到了。
敖琛睁开眼,眼皮眯了眯才将目光对准帘栊下站着的敖姜,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到稍远处的慕九,才凝眉道:“你也来了?”
声音虽然倍感虚弱,但好歹还是没喘气的。
慕九垂首以作回应,然后走上前:“龙王这是怎么了?”
敖琛由龟丞相扶着撑起来些,没答她,却说道:“是敖姜找你来的?”
敖姜咬咬牙把头低下去。
慕九替他打圆场:“三殿下说龙王偶感微恙,而敖月公主也依旧下落不明,便请求我以天官的名义与他去玉岭求问结果。殿下心忧胞姐,我觉得这份心意可以理解。”
敖琛不置可否,片刻道:“那你们问到结果了吗?”
慕九顿了顿,说道:“云家说蛊雕跟他们没关系。”
敖琛眉头微动,望着床尾没说话。
慕九摸了摸坐在地上的阿伏的头,又说道:“有个消息不知道龙王知道不曾,云二死了。”
敖琛脸上抽搐了几下,目光转过来:“死了?”
慕九点头:“我以为龙王应该知道才是。毕竟云家说云二是死于冰魄阴锁的丢失。我们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而云家则说冰魄阴锁乃是我们前去玉岭的那夜被龙王窃走的。云家还说,我们之所以会去玉岭,正是龙王早就看穿了云家的用心,将计就计。
“对于这件事情,龙王不想说点什么吗?”
敖琛目光闪烁望着前方,喉头里传来含糊的一串声音,如此过了半刻他才把脸转回去,那脸色看不清是在惊愕还是有着别的情绪,而他这样纹丝不动地靠着,犹如一段被锦缎裹着的枯木。
旁边守着的人也个个都屏息无语。
慕九跟龟丞相:“烦请帮我带着阿伏下去吃点东西。”
龟丞相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待要答应,又看了看床上的敖琛。
敖琛伸出枯瘦的的手摆了摆:“你们都下去吧。”
龟丞相无声领命,招呼侍者们,带着阿伏鱼贯而出。
殿里顿时就空旷起来,敖琛叹了口气,这一叹,立刻牵动了真气,他捂着胸发出急促的喘息。
敖姜握拳望着他,楞是没有上前。
慕九走上去把了把他的脉,想起荷包里还有几颗陆压给的护气的丹药,便喂了颗给他。
这药自是灵验的,很快他喘息止住,气也渐渐匀下来。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灵药。”敖琛探究地望着她,撑着身子坐起了些,“你刚才说的没错,云家说的也没错,冰魄阴锁是我拿回来的。”
敖姜握紧的双拳都已经发起颤来了。
慕九看了眼他,心下倒没有太多意外。
她说道:“不知道龙王拿回冰魄阴锁的动机又是什么?你难道没想过云二没有了它便会死?难道没想过这样一来云家便把你当成了夺命仇人?”
“我怎么没想过?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云缱对我从来就没有过真心,她千百年来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那把冰魄阳锁,我怎么能容许我的东西流落在他们手上!”
第192章 谁无苦衷?
敖琛目光凌厉起来,紧绷的下巴使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羸弱了,“我难道对她付出的还少吗?俗话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我这么久,总也该有几分情义了,然而她宁愿为了云二而撇开陈平不管,我拿回冰魄阴锁,也是为了让陈平来世能摊上个好的身世!”
慕九扬起的唇角全是冷笑,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无耻的人这么无遮无掩地展露出他的无耻。??
她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
“直说他们又岂会给?”敖琛眯起眼,眼里射出一丝寒意,“别跟我说你套什么光明磊落的鬼话,如果没有这次她算计我的事,我倒也可以仍让他们拿着这阴锁,可他们既然还想把我的阳锁也盗去,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陈平也是我的儿子,那阴锁拿回来,我好歹也能替他谋个将来,那冰魄阴锁也是我龙宫的,我拿回自己的东西并没有错。”
慕九不想跟他纠缠这个了。
总之不要脸的人不要脸起来有的是理由。
她又问:“那冰魄阳锁又去哪儿了?”
“丢了。”他咬咬牙。
慕九冷笑道:“我觉得你跟云缱还真是天造地设,一样的机关算尽。???
?·这冰魄阳锁一直在你手上,而你事先又明知道她设下圈套来抢它,怎么可能会不将它转移收好?你既然都能把戏演到那份上,想来当日在西昌宫那番愤怒也必是做戏了。
“冰魄阳锁就在你手上,你如今还在跟我胡扯?”
“你才是胡扯!”
敖琛忿然怒吼,一把掀了被子,竟然摇摇晃晃下了地来!
“你以为只有他们云家才把这冰魄锁当宝贝吗?冰魄阳锁对于我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宝物!他云二想要拿它保命,岂知我也要拿它保命!”
“你要保命?”慕九皱眉,“这话怎么说?”
敖琛铁青着脸色走到她面前,指着自己的胸膛道:“你们看到的我这副形容,也是因为冰魄阳锁不在而导致的!当年我父王之所以将这双冰魄阴锁传于我,就是为了保我性命,而云缱则********要盗它回去救她的哥哥,你说我能答应吗?!我能给吗?!”
慕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一时不知该吐还是该咽。
敖琛这对冰魄锁居然是敖广给他保命的,敖琛的病居然早就有了,而且还跟冰魄锁有关?
她看看敖姜,敖姜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事居然连他也不知道!做儿子做到他这份上,也真是够了。????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上下打量着敖琛。
敖琛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约摸五千年前,我在外出途中曾遭到一次伏击,那次是我去南极仙翁处串门回来,路过东昆仑的时候正好是夜里。本来一切正常,但当我就要越过的时候才察觉到山谷里竟有股极之强劲的灵力。
“那灵力霸道而凶残,而且无穷无尽,强劲程度竟远远在我之上!
“我因为担心是妖魔作怪,所以按下了云头试图一探究竟,但没想到我还没有靠近,那股发散的灵力突然就凝聚成一束朝我袭来!聚成一束的灵力远比之前发散的还要强劲十倍不止,以我十万年的修为,竟然也躲不过这一击!”
说到末尾他手掌在桌角重重一击,那整块白玉雕成的桌子便砰地碎了一角。
慕九盯着他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的手掌看了片刻,说道:“那你后来是否弄明白了,为何会有如此强劲的灵力在那山谷里出现?”
“我至今也不清楚。”敖琛凝眉道,“事后我也没有再去东昆仑。我父王后来走过一遭,但是他去的那趟并没有发现并点异常。而我只记得我一身修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那灵力之纯,是我至今也未所见。
“但我肯定,那必定是法力极为强悍的一个人!因为他驱驶那股灵力来攻击我时,其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几乎是我见所未见!”
还有这样的事?
慕九心里有了疑云。
世间灵力纯净的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清灵空明四位鼻祖,倘若他遇上的是陆压他们师兄弟当中的其中一个正好在那里修炼也不奇怪。但是,关键是陆压他们有整个三十九重天让他们逍遥自在,弄个战场都绰绰有余了,他们会需要寻那么一处地方来修炼?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灵力纯净,并不一定就非得他们几位灵气鼻祖。
毕竟创世元灵成神至今已有亿万年,即便是他们四位的徒子徒孙辈,天赋好的,也不难达到这样的高度。
她说道:“所以你就受伤了?”
“不但受伤了,而且伤得十分之重。”敖琛目光灼灼,字字像是从记忆深处被挖出来,“那灵力直接伤到了我的元魂,险些将我击得魂飞魄散,是我的坐骑连夜将我载去东海,而后我父王拿出冰魄锁护住我龙丹才将我救醒,后来我离宫,父王就将这冰魄锁给了我。”
慕九听完,仍然半信半疑。她说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脉象么?”
敖琛未曾迟疑将手伸出来,慕九将手覆上去探了探,只见其脉象时停时续,且周身真气溃不成军,竟果然是元神受损的迹象。而且不光是受损,就连其体内的龙丹也有了两道深浅不一的裂痕!
神兽族的元丹至关重要,一旦出现裂纹,那确实与性命攸关。
敖琛十万年修为居然在那股灵力面前连元魂都未曾保住,可想而知当时那股异象有多么骇人!
慕九把手收回来,垂头思索。
可惜陆压不在,否则的话他或许能知道些端倪。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始终没出声的敖姜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话里有委屈也有愤怒,但愤怒仍大过于委屈。
“那是因为你祖父担心我元魂已损的事情传出去,将引来更大的祸患。因为寻常没有人会选择大晚上地在东昆化那种无人之境修炼,倘若真是别有用心之人,又察觉到是我曾路过窥见,那么过后会有什么事发生谁都说不准!”
第193章 最后之谜
敖琛语意铿锵,末了他又缓缓吁了口气:“这件事不但你们不知道,就连你们的母后也不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慕九才想起他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龙王后居然都未曾过来侍汤奉药。
不是她脑筋迂腐,是非不分,而是当年六界为求平衡,各界官制均是按照儒家礼学而立。
各界各族阶级制度虽然与人界比起来也有酌情改动之处,但大体上夫为妻纲的理念是被承认的,那么即便是敖琛犯了再大的错,龙王后作为他的妻子,从始至终也未曾露面,便显得有些扎眼了。
如果龙王后当真已未把他敖琛放在眼里,那她又为何会出席那日的家宴呢?
她连家宴都能出席,为何却不能过来尽尽职责?
“你不告诉王后,莫非也有什么特别用意?”想到这里慕九便把心里的疑问挑了出来。
“那倒没有。”敖琛许是站累了,顺势在桌旁坐下来,“我只是觉得她并不会关心,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说到这里他语气便轻慢起来。
而慕九则在考虑如何回去跟刘俊复命。
敖琛既然自己本身就需要冰魄阳锁来护灵,那么他故意为难云家的可能性便不大,但是照他那德行来看,也着实说不准他是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把冰魄阳锁藏起来欲盖弥彰。目前只能确定云缱并没有诬蔑敖琛,冰魄阴锁的确在他手上,而且云二也的的确确是死了。
按说这样结果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了,但是敖月的下落呢?
还有冰魄阳锁的下落?
谁拿走了它?
为什么要拿走?
当日陆压判断那阳锁失去已至少有五百年之久,并且与敖琛将阴锁交给云家的时间吻合,那么有没有可能本来他藏得的确很好,但是就是因为他拿阴锁的时候让人发觉趁机拿走了呢?
想到这里她问道:“敢问龙王是如何使用冰魄阳锁护体的?”
敖琛抬起头:“阳锁埋在紫牡丹根下,紫牡丹因是碧霞元君亲手栽培的仙根,有吸食一切宝物精华之能,我以紫牡丹花瓣为茶,足可管日常无恙。”
“那这几百年来你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并无不适之处。”敖琛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没有发觉阳锁竟已不地下!”
慕九眉头凝成了结。
按照他的说法,冰魄阳锁法力强大,埋在地下都能透过紫牡丹予他护体,那这几百年他未曾发觉,又有没有可能是它残留在地下的法力仍有护灵作用?毕竟紫牡丹本身就是株仙葩,几百年时间或许不成问题。
然而,敖琛刚好是在陆压捉到蛊雕的那日身子突感不适,这又如何解释?
“不知道那日龙王病发时情况是怎样的?”她端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杯水,说道。
敖琛道:“事实上我在玉岭时就已经有些不适,但是在我拿到冰魄阴锁后这种感觉消失,再加上回来后又突然发现西昌宫被人动过,一时激动所以忽略了这层,但到后来那种无力感就上来了,而且来得极为汹涌,如不是我在玉岭拿回来冰魄阴锁,那么恐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慕九眉头又皱紧了。
敖琛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心下微顿,又把到了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什么。龙王先好生休息吧。”
龙王点头,招来执事官:“给郭姑娘打点住处,敖姜好生招待。”
慕九没有推辞。
出得殿来,阿伏已经吃饱喝足伏在庑廊下一脸高冷地瞪视着所有过往来人了,慕九不知道他把她当成个多么了不起的存在,竟有这么强大的自信走到哪里撒威到哪里。但是即使他这样淘气,她也爱他得紧。
她拍拍他脑袋让他站起来,然后随着敖姜往后宫里去。
不用说,她这次的待遇比起前次来肯定好到不止一星半点,顺着庑廊进了三四重宫殿,又穿过东边花园过了座玉砌小桥,便就到了处四面皆是繁华盛开的宫群,敖姜边往里走边说道:“那边的金梁宫是原先我祖母来小住时的宫殿,你就住这宝香阁吧。”
他话落时人已经到了座种满了翠竹与藤萝的小院前。
慕九抬头看看远处,只见那宫群最高处是座极耀眼的小楼,想必就是那金梁宫了。
“前面跨过小花园就是东凌宫,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找我。”
敖姜忽有些不大自然地把头垂下。
慕九瞥了他一眼,手搭凉蓬往前一望,果然就是东凌宫。当初她轮值的时候还没少往这小花园溜达呢。再往西边望去,西昌宫的斗拱也在一片梧桐树后露出半截。
敖姜也没有多呆,交代了执事官与侍者们几句便就走了。
这家伙一天下来眼珠不知掉下来几回,想必也是要赶回去捋捋心思。
慕九带着阿伏进殿,殿里也金镶玉砌十分华丽。
阿伏还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站在殿中央傻了傻,然后才欢蹦乱跳地蹿上东边的罗汉床,趴着吃起小方桌上堆满的鲜果和肉脯来。很快有侍者抬了食盒进来布菜,慕九并没有什么胃口,将肉食都让了给阿伏。抬头一看窗外的宫灯,又放下筷子走出门来。
门外幽暗一片,唯有廊下灯笼照出几点晕黄。
庭院里几棵开着花的树轻轻摇曳,伴随着顶上隐隐传来的湖水波涛声,这龙宫的夜里,依旧静谧。
她忽然脚尖一点,轻轻跃上了屋檐,站在制高点上,四面的景物便就看得更加真切了。
整个龙宫的格局总体上是对称的,以前方大殿为中轴线,东路除了玉澜殿,东凌宫,金梁宫,还有位于北面中轴线上的曲雁宫。
曲雁宫是王后的寝宫,也是两层的玉楼,此刻正灯火辉煌,人影绰绰,再看看玉澜殿这边,虽然人也不少,但那股子气势却是立见高低。
她始终不能明白王后究竟是怎么想的,敖琛病成这样,她自可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
倒不是说她非得前来嘘寒问暖,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办得利落些。
她在等什么呢?
第194章 想公主吗?
她立在屋脊上默了半晌,忽然跳下地来,拍拍阿伏的头迅速往北面去。
上次在龙宫她并没有靠近过曲雁宫,但在这龙宫上空她却没少晃悠,一路过去专走偏僻无人之路,很快就到了曲雁宫西墙下
阿伏装了一路小猫,终于忍不住咬她的裤脚。
她蹲下来,扒开他的肥耳朵说道:“你变大些站着,我站在你背上看看可好?”
阿伏往她肩窝里蹭了蹭才运气长成个丈许长的大老虎站定在墙下。慕九站上去,手攀着墙头往里看。
她不敢运真气驾云,因为真气一动四面空气一定会有波动,王后修为不低,她一定会发觉的。
但是阿伏不同,他是神兽,天赋异禀,这满龙宫里都是龙族,他就是运气也不会引人发觉。
然而围墙内并没有什么异常。
慕九倒也没有怎么失望。
本来她来偷窥人家就没有什么依据的。
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什么。而且可以说是正常到完全没有意外。
看来龙王后早就习惯了这一潭死水的生活。
她跳下虎背,沉吟片刻,便就让阿伏缩回原身,遁着原路往回走。
绕过宫墙正要跳上庑廊,她闻见宫门内飘出的一丝香火味,忽然又顿了顿步。
在龙宫里呆了两个月,她可从来没见这里谁祭过什么神。
他们自己就是司雨之神,哪里还需祭别人?
但是这丝香火味却又不是假的……
她想了想,绕过这段墙到了前方,装作在附近转悠,与从宫门里出来的一名女侍说道:“想不到王后心里如此惦念着龙王,竟然还在宫里替龙王祈福。”
她在龙宫两个月,大家也是认得她的,这宫女闻言便笑了笑:“娘娘祭的可是祝融神。”
说完这宫女下巴扬了扬,便就走了。
祝融神……
慕九瞬间愣住。
一院之隔的大殿里,龙王后正在吃茶,每天晚饭后她都习惯于来上杯雪山深谷里产生的鲜茶,因为时间太多,所以连茶叶也是她自己烹制的。在龙宫这几万年,她别的没学会,倒是练出一手制茶的好手艺。
“禀王后,前次在我们龙宫当过差的那位天庭来的郭大人求见。”
她正要提笔记下这批茶的口感,侍女就迈着小碎步进来禀道。
王后手里的笔顿了一顿,但也并未停太久,就将笔尖落了下去。
直到写完两行字,她才把头抬起来:“请进来。”
慕九带着阿伏跨进大殿,进门便闻见屋里传来的一股沁人茶香。
王后坐在东面侧殿里,她身旁的圆桌上摆着一筐新茶,慕九看到了这个,只觉那茶香又更浓郁了。
王后站起来:“姑娘光临鄙宫,有要事么?”
慕九点点头,说道:“日前三殿下敖姜上巡察司寻我与他去玉岭讨要冰魄阴锁与打听敖月公主的下落,哪里知道玉岭那边出了点变故,铩羽而归。因路过前面小花园,想起还未曾来拜见过王后,因此便绕了过来
王后颌首:“姑娘有心。”
双方分宾主坐下,自有人奉上茶点鲜果不提。慕九这里才细细看那筐里的茶叶,只见每片都不过指甲长,顶多两片叶子,且叶片上皆覆着白色绒毛,不由道:“冰湖雪山茶想必与外头大有不同,想不到王后还有这手制茶的好手艺。”
王后道:“姑娘莫非也懂茶?”
“谈不上懂。只是从前吃的茶都是自己在山上采的,因此知些皮毛。”
王后点点头,便就将茶筐顺手挪到了一旁的屏风下。
慕九不以为意,转着手里的杯子又打量起这幅屏风来。
屏风应是鲛绡所制,那质地透明又泛着晶莹之色,上绣的鸳鸯戏荷图跟凡间富贵人间的图样没什么不同,不古朴也没透着什么仙气,反而十分接地气。
屏风后又有个硕大博古架,上设的珍玩法器是慕九连见都极为少见。此外各类雕饰精美的玉器青铜器,便皆不消再说,只不过唯一显得有点突兀的是,大殿东北角上立了个神龛,上面摆着尊祝融神的金身。
“姑娘在看什么?”
王后也察觉到她的注视,出声问道。
慕九收回目光,说道:“我只听说祝融神在人间颇受尊祟,想不到王后也如此尊敬他。”
王后面色微顿了顿,说道:“祝融神与昴日星君一样,乃是主宰光明的神灵,谁敢不敬。”
慕九扬唇:“但是像龙族这样本身就是水神,却祭个火神,总还是难免让人有些意外。”
王后抿唇未语。
慕九放下茶杯,又接着道:“敖月公主失踪许久,不知道王后是否挂念?”
王后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慕九这里便又说道:“很抱歉这次并没有在玉岭打听到公主的下落。不过倒是有件会令王后觉得高兴的事情,我这次与三殿下去玉岭,发现承担着他们火凤族兴衰命脉的二殿下云嵯死了。”
王后微顿,淡淡瞥她一眼:“哦?”
慕九又道:“我听说不但云二死了,而且当年送给云家的冰魄阴锁也让龙王给拿了回来。”
王后望着帘栊没说话,面色上却渐渐沉凝。
“然而让龙王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满心欢喜的拿回了冰魄阴锁,而另一枚极之重要的冰魄阳锁却丢了。如今龙王仅存的气息全靠冰魄阴锁来维持,可以说,他拿走冰魄阴锁导致了云二丧命,但同时他却又反过来落到了云二的境地。”
“姑娘跟本宫说起这些做什么?”王后依旧语气淡泊:“他病成这样,又不是我造成的。”
“王后怎么就知道龙王的病不是您造成的?”慕九踩着她的话尾说道,两眼里亮晶晶,仿佛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似的。
王后噎住,半日道:“你的意思是我有亏待他之处?”
“那倒不是。”慕九道,“我的意思是,王后看来是早就知道龙王元丹受损的事情了。”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屏风下那筐茶叶面前说道:“五千年前,那会儿龙王还是个忠于家庭的本份丈夫,那会儿王后与他虽然谈不上恩爱,却还是保持着起码的夫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