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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穗     上神来了txt下载     上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章 公主娇美

    照这么说来,云缱当初将陈平留在龙宫,也是打的跟龙王后较劲的主意吧?

    这对狗男女!

    她忍不住磨了牙。

    陆压这里自慕九他们出发后,每隔半个时辰便搜索她的神识一次,一切都很安好,他也就放了心。

    西昌宫并没有什么事做,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玉岭,他坐在石阶上便就又看起腕上的红绳来。这红绳是他的玄明气化出来的,戴上之后不管她身在哪个角落他都能寻找得到。

    “吧嗒!”

    正在对着腕上红绳神游,远处的牡丹丛却忽然拂过一丝风,将花瓣上的露珠吹得滴了下来。他眼神微动,将手收回来,交握着搁在膝上,看着地下的沙砬,就像是闲极无聊得恨不能立刻打个盹一样。

    “你要睡着了吗?”

    温柔还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陆压唇角微扬,也未起身,顺势颌首致意:“原来是敖月公主。”

    敖月今日穿了件水蓝衫子,底下是雪白罗裙,唇上的胭脂如同世间最艳的花瓣,饱满欲滴,跟天然去雕饰的慕九比起来可真是俗气了不少。见他没动,敖月随和地笑了笑,走上他后方的石阶说道:“慕九去了玉岭,你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他也扬唇,“小别胜新婚嘛。偶尔分开两天并不是坏事。”

    “新婚?”敖月声音略带讶色,“这么说你们——”

    陆压站起来,扬唇不置可否。

    敖月似是明白了,脸上略带娇羞,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落花上,伸手要拍,陆压却抢先将花瓣拂落了。

    敖月面上有些尴尬。接而又敛色道:“昨天的事情真是抱歉。敖姜一向对陈平善待有加,所以一直想要拿回云家手上的冰魄锁给陈平护灵,但事情又岂有他想的那么容易?这次把慕九也给连累了,而我们却没法替她开脱,但愿你别认为我们敖家的人都是坏的。”

    “怎么会?”陆压慢腾腾扬唇,“不过,也就只有这次罢了。”

    若不是慕九这事该有个结果,他连这一次也不会依。

    敖月歉然垂头,望着足尖道:“等他们回来,我会好好跟敖姜说的。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就把慕九当成心腹——”

    说到这里她深深望进陆压眼底,像有些未能说出口的话盼着他能明白。

    陆压却波澜不惊说道:“阿九心地善良,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大大咧咧,但心肠却比谁都软。她这样的姑娘要是没有人信服才怪。”

    敖月露出笑容来:“看来她在你眼里浑身上下全是优点。”说完她又叹气:“不过看到你们俩这样可真好。有时候我差点就以为世上的男人都跟我父王一样了。”

    陆压扬扬眉毛,不置可否。

    敖月看看四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笑道:“我是奉父王之命来给紫牡丹浇水的,烦请你给我带个路吧。”

    宫门口的结界是敖琛亲手所设,除了他以外能开的只有轮值守卫的护将。

    敖琛不在,按理说陆压无权开启。

    但是他略顿半刻,竟欣然上前开了殿门。

    慕九这里陪着敖姜坐了小半日,眼见得他气色渐渐恢复,便就也起身往四处转悠起来。

    殿门外有重兵把守,出不去,但是殿里也是蛮有看头。

    云缱虽然下令将他们俩囚在这里,待遇上却不敢有什么疏忽,此殿雕梁画栋,基本属于石砌,便是石雕的各种神兽灵禽却惟妙惟肖,高达两丈的纱幔轻盈柔软,往东边柱后转过去,竟然还有茶室,寝室,以及书房什么的。

    她进茶室沏了壶茶出来,放到屋中的小圆桌上说道:“喝吧,我看过了,没毒,而且都是昆仑山产的玉峰。看来云家对你这个伪姑爷的儿子还是不敢怠慢的。”

    敖姜一眼瞪过去:“什么伪姑爷,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慕九耸肩,对他的抗议浑不以为然。

    这本就是事实,又不是她捏造。

    她把茶放下,又继续沿着西侧探究起来。西侧被分隔成许多通透的小格间,每一间都设有大长窗,应该能看到许多角度的风景,但是窗户都关了,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走到其中一间的时候,那窗户却因为墙下的树长了进来,因此卡住了窗门,落出两尺来高的一段空隙。

    慕九想了想,回头细细倾听了下外头动静,取出避仙裳套上,轻巧地从这空隙里溜了出去。

    这殿后自然也是有重兵守着的,但是却还没到能窥破慕九真身的地步。

    只不过殿后也还是宫殿,间间相连在一起,一眼竟望不到边。站在屋脊上,往下倒是能看到一汪碧澄的湖水,以及四面如幽波般缓缓荡漾的竹林,几只仙鹤从这片浓淡相间的绿色里扑腾飞出,伴随偶尔倘佯在其间的五彩火凤,果然这仙景又非别处可比。

    站定扫视了几眼四处,她选中东侧人多的那面走去。

    东路这边很显然就是先前云螭裳所在的正殿位置,正殿周边的宫殿群也间间花团锦簇,人影绰绰,云家许是在梧桐林内的敞轩设宴招待敖琛,这会儿正有丝竹之声传来,而端过去的菜肴好些竟连慕九这做菜的行家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使她不禁同情起还被困在殿里的敖姜,他老子在小老婆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他这倒霉催的却被他老子的小舅子打得跟只丧家之犬似的,也真是够了。

    东路这边没啥看头,人太多,她不能靠太近,否则很容易穿帮。

    她于是又转到西侧人少的这片宫殿。

    西路不止人少,简直是少得出奇,除了各处岗哨有侍卫把守,庑廊下走动的宫女却极少极少。然而若说此地荒凉却也不是,那院子里的落叶总共不超过五片,院角的紫藤架子没有一根多余斜生的枝,廊下几只打盹的仙鹤毛色雪白,这一切都表明这里绝非没有人打理。

    既然有人精心打理,为什么又这么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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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奇怪的人

    她遁着庑廊一层层深入,最后似是已进了山腹,天色不如外头亮敞,沿途皆有明灯照着,那静到几乎能听得见心跳的甬道上竟还隐隐传来泉水叮咚之声。

    这甬道如同一条探入山腹的胳膊,倔强地长伸到深远处。

    慕九屏气凝神,走了进去。

    过了段幽暗的通道,眼前竟豁然开朗,出了洞口,竟另有座金壁辉煌的精致小楼,这楼一改前面宫群的素雅古朴,竟十分地富丽堂皇。而且,从雕饰来看,这宫殿应不是与前面同建的。

    这又是谁人住的?

    慕九生了好奇,但她却并不敢靠近,按照常识,避居到这种地方的人大都招惹不起,她此行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可不想冒无谓的险。

    “他今日如何?”

    正打算再打量几眼便拂香殿去,这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蓦地回头,只见云晰竟然大步走了进来,直接由身边执事官引领着往楼内去。

    他?

    慕九凝起眉来,这个他是谁?看云晰走的这么快,倒像是十分关切,难道这里住着个极为要紧的人?

    她忽然打消了要走的念头,选了离大门不过三丈远的相对安全去处站定。

    这时候屋里的灯光变亮了,敞开的窗户里露出个倾着身子的人来,这是云晰,但他目光专注,像是在凝神什么人的模样,这便更加勾起慕九的好奇心来了。云晰给她的印象从始至终都是慵懒轻漫的,但眼前的他神态里却只有认真。

    她看看左右,咬了咬牙,提了口真气将身子腾起来。

    站立的位置高了,视野便就愈发丰富了,原来靠窗的榻上竟然侧歪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窗户,面向云晰,身上一袭简单的白袍子,长发尽散在两臂与背上,甚至还晕染了丝褥,从体态上看,应是个男子,而且体态颀长,而且有些瘦。

    这人会是谁呢?

    慕九纳闷着,垂头搜寻着记忆,也没有什么印象。

    极力想听听他们说什么,竟然也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这白衣男子低沉缓慢的嗓音说着什么,时而还伴随着几声气喘。

    他生病了?

    “谁在外面?!”

    这里正琢磨着,屋里的云晰却突然凝眉厉喝起来,紧接着四处侍卫立刻执剑冲了出来。

    慕九大吃一惊,看看左右,再没有人,而云晰这时候却已经倏地从屋里飞出来了!

    原来真是冲她来的!

    她来不及多想,提足真气掉头一跃,箭一般飞出了洞去。

    云晰望着那一闪而逝的青影,眉眼里多了丝深思。

    云岷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是什么人?”

    “哦,是我看错了。”云嵯答应了句,转身又进了屋。

    慕九回到拂香殿,敖姜如同开水烫了脚似地立刻跳起来:“你去哪儿了?!”

    慕九倒了杯茶先润过喉,才说道:“我去转了转。”说完她坐下来,又道:“你知道他们云家住在山腹里的小楼里的人是谁么?”

    敖姜愣住:“山腹里?”

    慕九吐了口气,便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看云晰那么关切,这人必然是他们云家什么人。”

    “云二!”敖姜沉下脸来,“他们家只有个病痨子,你说的这人若不是云二,还会有谁?”

    “云二?”慕九想了想,好像在哪儿也听谁提起过。再想想,是了,凤老板当日提过啊!她似乎正是说云家老二落了病根什么的。“这云二得的什么病?”

    “我也不很清楚。”敖姜道,“反正光我知道就有千多年了,一直药罐子不离身。云家大概也当他活一日算一日。”

    “活一日算一日能给他专门凿个山洞建小楼住着?”慕九可不相信,她又不是没看过,那小楼的精致程度,比起东路宫殿来可只有奢华而无不及,这云二若非极受他们重视,云家上下有什么理由这么大费周章?

    敖姜似也觉得矛盾,说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云家本来传承就少,所以格外重视吧。”

    慕九不置可否。

    他这话也说得通,但是她隐隐又觉得还不止于此。若仅止是这样,云晰何至于那般关切?当然,如果非说那是出于手足情谊她也没办法,总之她就是觉得这云家怪怪的。

    “对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挺直背来:“你说他们拿着这冰魄锁不放,是不是为了给云二护灵?”

    敖姜正吃着茶,听到这话含着口茶半天才咽下肚去:“不会吧?不值得啊!”

    他放了茶,又寻思道:“云二最多也就是体弱,陈平却是已经死了,哪里有当娘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且去管着个本来就孱弱的兄弟的道理?何况这冰魄锁还是因为她云缱而被送到云家的,就是要用,哪里有不给陈平用的道理?不管他死没死,这东西都应该先让他用不是吗?”

    这倒也对。可若不是给云二,云家又死卡着这冰魄锁不拿出来是为什么呢?

    慕九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云二有问题。我刚才看到的云晰脸上的表情太特别了,那绝非简单的手足间的关切,那种关切就像是云二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特别重要似的……”

    “云晰?”敖姜听到这名字倒是顿了一下,“你刚才说云晰发现了你?”

    “对啊。”慕九点点头,转瞬她也立时吃了惊:“没错,他修为连你都不如,你看不出来我的避仙裳,他是怎么发现的?”

    敖姜与她的脸色瞬间都凝重起来。

    陆压这里与敖月进了西昌宫宫门,便沿着庑廊往里面的紫牡丹而去。

    一路上敖月便未再说话,而是沿途打量着四处,陆压也没有进来过,但他负着两手,却闲庭信步从容得很。

    转过两重殿门,就有沁人花香传来,入眼一片巨大紫牡丹盛开,引来众多蜂蝶缠舞。

    这紫牡丹每株都已有碗口粗,也有齐人的高度了,看得出来年数已然很久。

    敖月在树下停脚,笑道:“这几株牡丹还是昔年从昆仑山移栽回来的,种下应有上千年了。”

第167章 早就有鬼

    说完便就掐指化出个玉瓢来,弯腰到一旁的水井里取水。

    陆压望着她所有动作,不动声色说道:“上千年,那应该就与陈平的年岁不相上下。”

    敖月手里的瓢顿了顿,然后道:“你和郭慕九,似乎都很关注陈平这件事?”

    “当然。”陆压没有回避的打算,“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敖月眼波流转,继续舀水浇花。片刻后她又直起腰,顺手摘下一朵花来,微笑走向陆压:“帮我簪在头上,好么?”

    陆压盯着这花看了会儿,唇角一扬,接过来。

    然而就在他接花的一瞬间,敖月却突然出手攻向他胁下,左手化成只尖利的爪子直插他胸肋!

    她出手的迅速这样快,就连空中的风和树都似惊呆了,直到她罡风袭到才瞬间抖动!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陆压的手,她这里爪子还没碰着他衣服,手里的牡丹已经化成一团紫到发白的强光,刺得她双眼立时闭上,紧接着痛苦压抑着的尖叫声也传出来!

    但她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的,陆压这里有了不对,她立刻便选择避退,就见陆压慢腾腾钳住她这只手腕,顺手一扭就将她掀翻在地下。

    敖月连打了几个滚,忽然滚了两丈又滚不下去了,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在她身后设了道仙障,让她立时没了退路!

    她侧歪在地下躺了半晌,拂拂衣袖站起来,脸上惊色未退:“没想到你一个小散仙,功夫竟然不错!”

    “过奖。”陆压挑眉看着手上的花,唇角也还是扬起,仿佛刚刚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

    “可是你怎么可能会料到我会出手?”敖月声音里依旧有着浓浓的惊疑。

    “这有什么好料不到的。”陆压将花扔掉,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之所以跟你走进来真是你魅力大么?”

    敖月表情僵住,转而泛出些苍白:“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怀疑我了?”

    “这个时候才问出这句话来,足以说明你并没有那么聪明。”陆压道,“第一次你在宫外走动的时候,使出的法术我就已经看出来你体内并非水灵。我记得我还曾问过你,但你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避了过去。你一个龙族之后,怎么可能不是水灵根?”

    敖月脸色有些难看:“那可未必。难道你就不许我自幼另拜了他人为师,重洗过灵根么?”

    “若你是个人修,倒还有可能。可关键是,龙族后裔并没有这条规矩。”陆压不紧不迫,语气表情自始至终竟然未曾变过,“何况,你就不是水灵根,至少也懂御水之法,然而你刚才却在取瓢淋水,一个连御水浇花都不会的人,难道还不可疑?”

    敖月却有些凶狠起来:“你好像知道得不少。难道凭这个你就提防我了?”

    “那倒也不是。”陆压道:“如果你后来不来找我的话,我还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可是你不但来找我,而且还有意无意靠近我,这就使我有些莫名了。你一个正正经经的龙族公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搭理我一个有了未婚妻的小散仙?”

    敖月听到这里却是笑起来:“难道就不兴我看上你?”

    “与其说你看上我,那倒不如说你是看上这座西昌宫。”陆压抱臂环视着四下,说道,“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冲着进这座殿而来。从那次你在宫外游离,到后来有意识的接近,再到敖琛根本就没有交代你浇水,而你却哄着我带你进来,这些都证明,你别有目的。”

    敖月忽地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他没交代我?”

    “我第一次也曾想进去瞧瞧来着,但是人还没进去敖琛就知道了。这使我猜测他的宫中定然有什么可以直接监视到这里。他将这西昌宫看得如此之重,怎么可能随意交代你来浇水?就是真有交代,那他为什么不教你入门之法?”

    敖月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看来我倒是反过来入了你的圈套!”

    陆压耸耸肩,不置可否,“你不是真的敖月,说说你是谁吧?”

    敖月沉脸不理会

    陆压又道:“你也不是火凤凰,你到底是谁?”

    敖月仰头望着天空,身子晃动几下,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慕九与敖姜在拂香殿瞪眼呆坐,直到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

    “云晰修为确实没有我高,我跟他交过手,他甚至还差我一两分,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都没发觉,他怎么可能会看穿你呢?你是不是弄错了,当时其实还有别的人在场?”

    “怎么可能弄错?”慕九道,“我进去那么久,并没有人藏在附近,而且他那目光就是冲着我藏身的地方来的,他就是发现我了!倒是你,你又没怎么跟人打过架,明知道要出门连个伤药都不会带,是不是让他给蒙了?”

    “可他干嘛蒙我?”敖姜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了,“上次他可是明明被我伤了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伤成那样还能从他手底下逃脱?他竟然也没有跑来冰湖告状?”

    慕九无语了。

    按理说云晰确实没有隐藏的必要,可是已经有这么多疑点在前,谁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呢?被他们云家当祖宗一样供着的云二,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的云缱,还有从始至终就没有露出过慌乱之色的云晰,这云家人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神秘感。

    “你想不想去探探这云二的身份?”她戳戳敖姜说道。

    “怎么探?”敖姜虽未曾举手赞好,眼里却也有期待,“还去那个石洞?”

    “当然不是。”慕九道,“云晰既然发现了我,必然接下来会有所防备,我们不能再去了。但是我们可以去探探云缱——”

    “她?!”敖姜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站起来,“我恶心那个女人,不去!”

    “那我去。”

    慕九站起来。

    如果她没察觉这些异常倒也罢了,可是心下既有疑惑,又怎么能不去寻找答案?云晰那里不明深浅不能再去招惹,那就云缱,云缱的古怪程度比起云晰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更应该被盯上才是。

第168章 逢场作戏?

    她这里走到后窗口,敖姜忽而又把紧抱着的胳膊放松了,抿嘴看了看她,咬咬牙,又跟上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一边爬窗一边咕囔。

    慕九睨他:“你得了吧,害怕就别来,别到时又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就成了。”

    敖姜气极,却也不得不埋头跟过去。

    云缱住在东路秋梧宫,这是敖姜早就已经从敖琛平日谈话里获知的。

    慕九仍披了避仙裳,敖姜则掐了隐身咒,很快通过七弯八拐的甬道潜到了秋梧宫。这时候酒宴已经散了,敖琛正面露绯红地盘腿坐于锦榻之上,屋里的香缭缭飘起,云缱跪坐在敖琛对面沏茶,那眼里的柔情简直像是能透过十来丈的距离直喷到人脸上。

    两人屏息静气,选了芭蕉树下的位置站定。

    慕九本想让敖姜再靠近些,扭头看到他的臭脸,便自觉将嘴闭上了。

    这种事倒也不好怪他,任谁见到自己的亲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卿卿我我总不会痛快的,更何况他还在这女人家里被打了。

    为了散酒气,窗户是敞开着的,因此很利于他们偷窥。

    敖琛吃了云缱亲沏的茶,约摸骨头都酥了,铜环眼里也似柔得能滴出水来,执起云缱的手放在心坎里,幽幽道:“你倒也狠心,说不见我便不见我,这半年里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陈平没了我心里的痛绝不下于你,你不见我,便使我的心更痛了三分。”

    “大王……”云缱叹气,垂头望着地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是真狠心?不过是忿气话罢了。家里这摊事,加上陈平的事,你看看我,倒像是老了好些。”

    “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你!一点都不老!”敖琛急慌慌地表态。

    慕九这里已经起了鸡皮,看看敖姜,这小子更惨,本来好好一个玉面小公子,生生臊成了紫茄子。

    她清了下嗓子,再瞧。

    两人许是互拥着诉了会儿衷肠,云缱再起身时已经已是满脸的眷恋和不舍。慕九其实已经有些免疫了,想想他们俩当着外人的时候都恨不能立刻相互撕衣服,这没人的时候,真保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她也是个黄花闺女,看着看着就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这女人就是个假惺惺的狐狸精!”敖姜恨恨地道。

    慕九明白他的心情,正想劝他两句,屋里云缱却在与敖琛说了几句话之后款款起了身,折身走出门。

    而出了门后的云缱停在庑廊的拐角处,灯影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但即便灯影闪烁,也让人准确捕捉到了她脸上瞬间消失的笑容与眷恋……

    慕九有些哑然。

    她看错了么?

    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三居然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而且还是刻意背着敖琛的时候?

    没等她有动作,便就有宫女匆匆上前与云缱说起什么来。她神色微黯的摆摆手,继续向前行走,那步态里充满了疲惫,而纤瘦的背影竟然也透出几分寮落。

    不是假的!

    这云小三儿居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冒着骚气儿!

    慕九一颗心提到喉咙口,她是没谈过恋爱,可是却不妨碍她看出来这样的云缱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之前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嚣张小三儿,而如今的她看上去才像个正常的名门望族家的大小姐,仙界神族的金枝玉叶,举止皆有风范,那些轻佻的举止似与她毫不相干。

    这又是怎么回事?

    慕九纳闷了。

    她这模样,显然是有什么烦恼,可是照敖琛那股子的痴迷,她不管有什么烦恼跟他说不就行了么?又为何要在他面前强颜欢笑,暗地里却悄然伤神?是敖琛也帮不了她?可龙族势力本就不小,他云家能有什么事情连敖家也插不上手?

    就算敖琛不行,难道敖广还不行吗?敖琛不会去求他吗?就算敖广怪他不争气,可真若是关系到云家,那就不止是敖琛养外室这么简单了,为保两家关系,敖广总会有番考虑罢?

    那么难道是因为陈平的死?

    如是这层,那就更没理由了,陈平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有什么理由当母亲的伤心儿子的早逝却还要在同样心疼伤心的父亲面前强颜欢笑的呢?

    “云家一定有秘密!”她当即下了结论。

    敖姜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幕,他沉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云家的确应该是出了点什么事。”

    “没错。”慕九点头,“刚才你没听见云缱说家里一堆事么?这件事估计还不小,所以她不但没有闲暇应付你爹,连追究陈平的死也顾不上,但是我却想不到会有什么事需要她这样扛着,就算是出于无奈,那也没有理由还在你爹面前装温柔可人。”

    “她接近我父王肯定有目的!”敖姜脱口而出。

    慕九虽然也这么想,但是她却道:“可是她跟你爹相好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有千把年了,总不能千年前她就在图谋什么吧?”那得下着多大的一盘棋啊!而且为此还生了陈平……

    敖姜只是冷哼了声,便就折出宫了。

    慕九再看了眼支额歪在屋里的敖琛,也退了出去。

    回到拂香殿,敖姜气还没散,站在茶几旁气鼓鼓像只蛤蟆。

    慕九道:“你盯了云家这么多年,真的没瞧出什么端倪吗?”

    敖姜转身瞪她,气哼哼地又坐了下来。

    慕九接着道:“我认为症结还是在云二身上。”说完又道:“你说云二究竟病了多久了?”

    整件事情看似正常合理,可是又总在不该异常的时候出现异常,从云晰对云二的关切,云缱脸上的忧虑,以及云家对冰魄锁的不放手等等来看,事情关键若不是在云二身上,还能有别的什么可能呢?而如果云二生病的时间……

    “至少都有千年了。”敖姜绷了会儿,到底还是开口了,“我记得我父王跟姓云的贱人事情传出来时,他们已经好了有两百年。那时候陈平也出生了,就是因为他出生,事情才被捅开的。而那个时候我舅舅他们来到玉岭问罪时,他们家云二出面招呼时还用人搀着的。”

第169章 蛇蝎之心

    “还能出面待客?”

    慕九捏起下巴来。

    “怎么了?”敖姜问。

    慕九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沉吟了好片刻才说道:“还能出面待客就说明身子还不算太差,而我方才见到的云晰却已经十分孱弱,也就是说这千年里他的身子在一步步的变弱。

    “既然是这样,那么将来他就还有继续恶化的可能,一个非纯血统的陈平跟纯血统的云二比起来,当然是云二更为重要,陈平毕竟死了,但云二的生命却还可以延续,还可以缔造新的生命,这对于后裔本不兴旺的火凤族来说,难道不是件重要的事?”

    敖姜愣住。

    慕九又接着道:“如此,云家卡住这冰魄锁也就很有理由了。云家需要这冰魄锁来守护云二的元神,他们当然不会还回来。再据此再往前推测,云缱带着陈平回到龙宫也十有八九就是场局。

    “云家知道以你母后的立场不可能容许你爹再带个女人回来,所以他们以退为进,故意以云缱的退出来换取冰魄锁,你爹沉迷于云缱蓄意织就的温柔乡,恐怕连命都愿意付出,又哪会在意在这身外之物?”

    敖姜听到此处,一双拳头竟已忍不住握了死紧。

    她不说他还没觉得,这一条条一桩桩摆出来,可不就是事实?

    陈平不过是只具有水火两灵根的四爪龙,而水火本就相冲,就是这次不死,迟早也会因为体内难容二灵而饱受折磨。这样的他跟拥有几万年修为、并且还肩负着替火凤族开枝散叶重责的云二比起来孰轻孰重?

    何况陈平还死了……云家自不可能为着护他来世的轮回而让云二去死!

    “这么说来,陈平的出生岂非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他嗓子有些发哑,他没有想到自己毁掉的陈平有可能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从一开始云缱接近敖琛就是场阴谋,那么陈平岂非是个十足的牺牲品?而他就是往这个牺牲品上补刀的恶棍?!

    慕九也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手刃了陈平的“凶手”,她显然没什么好说的。

    原先只觉得自己不过是手刃了一条恶龙,如今看来,那或许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

    她对着窗上的石雕默念起来。

    但是没片刻,她又倏地转了身,两眼灼灼望着敖姜:“不对,如果说云缱接近你爹是为了冰魄锁而来,那她得到了冰魄锁之后为什么又还要在他面前继续作戏?”

    敖姜也被她这话说怔了。

    按理说确实如此,如果说原先还有个陈平需要在乎,那么在陈平死后云缱岂非就可以趁机与他断绝关系了?作为火凤族的二小姐,她没理由做外室做上瘾了吧?

    “我估摸着云缱许是也有离开他的意思,在你爹捉到我之前,她不是已有半年时间没见他么?”慕九道,“或许那个时候她就有这个意思在内呢?只是后来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导致她又回心转意找上了你爹。”

    敖姜完全已接受了她的推测:“那有没有可能是云二病情突然恶化所致?”

    “云二病情恶化,龙王都把冰魄锁给他了,还能帮上什么忙?”慕九抱臂沉吟,“况且,如果云二没有突然遭受什么重创,怎么可能会在几个月之内迅速病情恶化?”

    敖姜摇摇头,眉头拧得跟苦瓜结一般。

    如果不是她疑心到这些,他至今也不会想到这般层面上去。

    他讨厌云缱,以至于连所有的云家人都开始厌恶,而敖琛不顾发妻子女执意与她在一起,着实让他感到寒心。如今慕九推测得有理有据,那么敖琛明显就成了个冤大头,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立刻冲去告诉他远离云缱的念头。

    “笃笃。”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他与慕九相视一眼,出声道:“谁?”

    “禀三殿下,小的是来送膳食的。”

    敖姜没说话,接着殿门便就被推了开来,几个鹤侍卫抬着食盒鱼贯进入。

    很快酒菜就摆了满桌子,菜色比起方才云家招待敖琛时并不逊色。

    “这是我们公主殿下亲自准备的,请殿下慢用。”

    在火凤族内部,还是有着严明的王族等级之分,只不过因为家族势小,在诸多神族里并不显眼罢了。

    等人全部退下,鹤侍卫又重新闭了门,慕九扫了眼桌子,便与敖姜道:“看来刚才她乃是忙着招待你这个三殿下去了。”

    敖姜脸色不大好看。

    慕九笑笑准备起筷吃饭,看到面前的松花鱼,却是又停下了。陆压最爱吃鱼,但她却不记得已有多久没有做鱼给他吃了……

    陆压望着倒在地下的敖月,过了足足一刻钟才把头抬起来。

    对着幽暗的头顶又静默片刻,他这才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鼻息很弱很均匀,跟昏迷的状态一模一样。

    再探探她脉息,居然也十分微弱……

    但他刚刚并没有伤到她什么。

    他凝眉沉吟片刻,伸手在她腕上输了丝真气进去,很快她眼皮动了动,人也逐渐苏醒过来。视线对上陆压,顿时眼泪也顺着眼角滑下来了,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仿佛连菩萨都要被感动也似。

    陆压不为所动,就那么看着她。

    “我天生有弱疾,带我离开这里,”她撑地坐起来,微喘着道,“带我出龙宫,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身旁的牡丹在颤动,是被她体内浮动的真气所带动。

    陆压顿了半刻,便就丢了颗固元的丹药给她:“送你出去可以,但你得自己走。”说着他站起来,转身折向了门外。

    敖月看了眼他背影,将丹药服下,然后也跟着站起来,却猛地一下扬掌劈向他后劲,而陆压竟仿似完全没有防备,竟然真的就着了她的道栽到了地上……

    敖月望着廊下直挺挺的他的身影冷笑了声,忽然掉转方向,又折回了宫门。

    就算他心思缜密又怎样?看穿她别有居心又怎样?他不过是个年轻轻的小散仙,跟她比道行还差得远呢!中了她的离魂掌,没有百八十年他别想活回来!

第170章 打回原形

    她撇下他径直绕过牡丹丛,到了侧后边,将全身真气集于一指,顺着牡丹根部划了个圈,而后再提气,就见那呈品字形栽种的三株牡丹忽而就缓缓腾空了起来,牡丹根深约有三尺,往下居然有个玉石砌成的尺来见方的深坑!

    牡丹底下居然有深坑!

    敖月纵然还在发力,但脸上也分明有了惊喜,当牡丹腾起到差不多半人高的时候她走过去,蹲在坑边打量起里头来。

    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不难发现坑中藏着个一掌大小的镂花盒子。

    她兴奋地探手进去,将那盒子拿到手,但是这一拿却未曾拿上来,这盒子底下居然有股极大的吸力,使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真气来撬动它。

    宫内外万籁俱寂,这静谧愈发地使人焦虑紧张。

    她咬咬牙,到底将剩下的真气使出在指尖,将那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年,随便一动,那光影与喑哑的灵气浮动声便清晰地传来。

    看到盒上的字迹,她抚胸平息了下心情才看看四面,将盒子启开。

    盒子不是寻常的黄金制,而是能蓄灵的上古玄金,极之贵重,但是这盒子里却——

    “怎么会……”

    她立时惊呆了!

    “原来这西昌宫里还真的藏了东西。”

    正在她愕然的时候,身后突然又传来道声音,这声音凉薄清透,像山泉里流动的水,又像丛林里滴下的露……敖月双眼蓦地睁大,如陀螺般转了身过来望着环臂悠然站在面前的陆压,一张脸瞬间变成死灰:“你没中我的掌?!”

    “很显然没有。”

    陆压走到她面前,先是从她手里接过这盒子,看了两眼才望向她:“这里装的是什么?”

    敖月神色稍顿,突然间收回全部真气掐了个诀,瞅准身后便要离去,陆压一伸手便拎住她的后领子将她捉了回来:“一只区区几万年修为的蛊雕,也想从我手里逃走,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点儿?”

    说完他往她头上一按,美艳逼人的龙族公主立时变成只尖头尖尾头上生着独角的异兽!

    蛊雕惊恐地望着他,转而张开獠牙往他腕间袭去,——上古凶兽就是上古凶兽,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曾退缩,依旧招式凌厉不带半点迟疑,但再没心思陪他玩花样的陆压却没给他任何得逞的机会,按在她头顶的手忽然松开,如闪电一般疾速捉住她脖颈!

    蛊雕运气挣扎,却突然喷出口血,在陆压源源不断的掌风下迅速变成手指大小,最后,被陆压提起尾巴在半空晃了晃,就丢进了从袖子掏出来的一只小玉葫芦里。

    慕九他们这里吃了饭,接下来便无事可做了。

    鹤侍卫们进来收饭篮的时候顺便将慕九带出去,到了拂香殿后方的一个侧殿住下。不知道是云家的意思还是敖琛提出了想法,敖姜这里也撤了监禁。

    这一夜便再也没有什么风波,慕九虽然也还想再去探探究竟,但是到底害怕横生枝节,因此老老实实歇了。

    翌日早上去拂香殿寻敖姜,人家却被敖琛带去云螭裳面前赔礼道歉去了。又忍不住在廊下替他暗掬一把辛酸泪,摊上这样的爹,换成她还真是不如死了再重新投过胎。

    回房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敖琛就着人来传话让她去前面启程回冰湖。

    居然也没有让她去道个歉什么的,这却令她十分意外,按云缱来前那个样子,可压根没打算放过她!

    不过不管怎么说,没有叫她去自然没有自己找上门去的道理,这里整装到了前面,就见果然敖琛的王辇已经备好了,云螭裳与云缱站在玉阶上相送,慕九着重观察了一下云缱,只见她满脸皆是缠绵,昨夜的忧郁与疲惫仿佛是旁人的幻觉!

    这个女人,藏得还真是深!

    慕九不动声色往人群里站了站,半路却又意外地碰上另一道目光,云螭裳身后的云晰正直勾勾望着她,目光深邃得像昨夜通往山腹小楼的那条通道一样。

    她最近好像特别受关注!

    她扯扯嘴皮回应了下,便就抱着胳膊看向了别处。

    敖琛依旧登辇前行,慕九敖姜跟在辇后。

    回来路上就比去时快多了,许是因为来的时候对云家一无所知的缘故。

    路上敖姜并没有提起去道歉的事,慕九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她有点想念陆压,不知道他这一昼夜过得怎么样。不多会儿到了龙宫,敖琛回了他的玉澜殿,而敖姜与她同走到大宫门时忽然停步道:“云二的事,我再去打听打听。”说完便就往龙王后宫里去了。

    慕九原地顿了顿也去了西昌宫。

    哪知道她这里才走到半路,玉澜殿方向就突然传来声暴吼,虽听不清吼的是什么,但那声音却是敖琛无疑!

    还没等她有更多反应,只见半空一道金色龙影便从暴吼声传来的方向如闪电般掠向了西路,半路带起的风雨几乎有如台风过界,瞬时树摇瓦掀,吓得各路岗的兵将们纷纷躲避!

    ——西昌宫也在西路!慕九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立时也跟随了过去!

    才到了西昌宫外围,就见门口树木被掀翻了好几棵,一排兵将缩在门下望着宫门内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好,而宫门内传出来的怒意简直比慕九本身的威压还要强,敖琛站在门廊下,面朝着里头浑身发抖,紧握到发了白的两拳以及紧绷着的肩膀都充分表达了她的怒意。

    而陆压正站在他身后,虽然什么也没有说,脸上也仍是波澜不惊,但这样的平静下传达出来的却正是不寻常的暗涌。

    “这是怎么了?”她连忙走进宫门,扯了扯他袖子。

    这次的见面来不及调侃来不及寒暄。

    陆压凝眉开了口,像是回应她的话,又像是跟敖琛述说:“一只蛊雕冒充了二公主,趁着龙王不在的这两日,刨开紫牡丹根部意图盗取藏在底下的物事,不幸被我发现,蛊雕负隅顽抗的时候中了我的回击,此畜被拿下,但我寻遍了龙宫内外,却不见真的敖月的踪迹。”

第171章 埋的什么?

    “蛊雕冒充大公主?!”

    慕九有点傻眼,蛊雕乃是上古有名的凶兽,陆压当然不会说谎,也就是说之前一直缠着他的敖月是假的?她假扮成敖月来接近他乃是为了盗取这紫牡丹底下的东西?

    ……这紫牡丹底下居然埋着宝贝?敖琛之所以隔三差五来赏花实际上是有目的的?

    而这蛊雕又是哪来的?

    这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她不得不一遍遍地梳理。

    “没错。”陆压点点头,又看向敖琛:“我正想去通知王后与皇子们的时候,就正碰上龙王和你们回来了,很显然龙王已经知道了这回事,但是我却很想知道,龙王究竟在这紫牡丹底下埋的什么?”

    敖琛突地转身,瞪圆着双眼望向他:“是你放她进来的?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足以媲美飓风的威压再次从他身上凝集起来,而后瞬间形成劲浪,对准陆压胸口袭去!陆压并没有多大动作,只不过捉住空中飘过的一片树叶往前伸了伸,那股浪便如汹涌的洪水碰到了最坚固的堤坝,掉头以更快的速度反奔了回去!

    敖琛无可逆转地被撞飞到两丈之外,然后就地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你——”

    他迅速起身指着陆压,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震惊。

    陆压上前两步,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我知道你这个时候很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然后转移注意力,因为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但是我告诉你,这是没有用的。这蛊雕不过八万年修为,既然能瞒过你进入龙宫冒充敖月,必定还借助了别的更强的力量。

    “我很有兴趣知道,这底下埋了什么,还有,这蛊雕背后的人是谁?”

    敖琛五官惊怒到有点变形:“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陆压看看掌心里的小玉葫芦,“但是,如果你着实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的话,我也不会逼你,只不过你却得立刻修书给天庭,请求提前解除慕九留在你们龙宫当差的旨意。只要我们回了巡察司,你们龙宫就是发生天大的事情,我也不再理会。”

    慕九倏然愣住,陆压这是在给她争取提前返回的机会?

    她心下一阵激动,喉底老血都差点喷出来!

    敖琛却几乎连牙齿都快磨碎了。“你竟敢与本王谈条件,就不怕我上告天庭吗?!”

    “当然不怕,我们又没有违反你龙宫规矩。而且,”陆压笑笑道:“我又没逼着龙王你非得答应把我们送回去不可,我只不过是刚好在轮值当差的时候发现了一桩案子,问问龙王缘由而已,龙王要是连这也怪罪,我们也自可请玉帝公断不是?”

    敖琛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白。

    “父王!”

    正在这时,门外又涌进来一群人,是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过来了,敖娇快步走到敖琛跟前,凝眉看着他这副模样,脸色也跟着白了白,父母亲之间的事她做女儿的不好评价什么,但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玉冠蟒袍雍容威严,眼下看着竟有几分失魂落魄!

    “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敖琛完全没理会她,只是死死地瞪向陆压:“那蛊雕呢?她人在哪儿?”

    陆压晃了晃手上的葫芦:“在这里。不过你就是得到她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她选择自我封印,必然就是不想让你们从她口里撬出什么来。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有数,这牡丹种了上千年,底下的东西你应该也埋藏了上千年,这千年里都没事,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你应该想得到这背后的人是谁才对。”

    “除了云家,还能有谁?!”

    现场响起了满布着惆怅与萧索的声音,如果慕九不是亲眼看到敖琛在张嘴,定然以为又是敖姜在臆猜,然而这次敖姜不但没有说话,更是连站也没有站出来。

    “我早该知道这是场阴谋,从她找上门来说敖姜捉了云晰时就应该知道这事不寻常。”敖琛垂头抚着眉心,声音有些沙哑,“云晰曾经在少昊手下做过弟子,即便是修为不如敖姜,也不可能会打不过他,云晰被捉,实际上只是给了个让云缱找上门来的理由而已。”

    他话虽说得沉缓,却是咬牙切齿。

    “云家?”慕九讷然望着他,居然连他也说是云家!

    虽然她打昨儿起一起觉得云家很有问题没错,但她却再也没想到跟云缱好得跟牛皮糖似的扯也扯不开的敖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扯上他们,他不是一直维护着云家的吗?不惜为了云缱而罔顾龙王后的尊严,不惜为了讨取佳人欢心而苛刻敖姜?

    而云家……

    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这里头埋着的莫非是冰魄锁?!”

    冰魄锁三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人立刻都神色一顿,敖姜率先冲出来:“怎么可能会是冰魄锁?冰魄锁早就被拿去给云家了,怎么可能还会在龙宫?”

    慕九望向敖琛,说道:“那这就要看龙王怎么解释了。既然连他那么肯定是云家人干的,而照云二如今那般状况来看,云家来取的若不是冰魄锁,又会是什么呢?”

    本来她还对云缱缠着敖琛的动机没有把握,这下听得敖琛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有底了。

    云缱对敖琛有没有感情她不敢说,但除去感情之外,她对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不然的话她不会在他面前极尽取悦之能事,而转头却又目冷心凉,看不到半点痕迹。她在敖琛身上的图谋就是这紫牡丹底下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除去冰魄锁,还会是什么呢?

    如今龙王这番话,明显就是在肯定她的猜测,云缱接近他,接近龙宫,包括生下陈平,都很有可能是场预谋!

    “父王!这紫牡丹底下真是冰魄锁?!”

    敖姜不敢置信地望着敖琛,那神情太复杂,有惊愕有质疑,有不解也有陌生。

    “没错。”敖琛微微佝偻着望着紫牡丹根部,语气有些萧索。“他们想要的,一直都是都是我的冰魄锁。我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云缱家世好,相貌好,追求者不知道排到了几百里以外,她独独看中我,还为我生下陈平,我从来没有认为过是因为她真的看上了我。”

第172章 他们目的?

    “所以你就拿了个假的锁给她?”

    慕九问道,语气里实在听不出什么尊重。

    他不值得尊重。

    先不说云缱当人外室欺压人正室这种行径可不可取,只说敖琛这种明知道对方是有所求而来,却还拿着假货去骗人家的行径也着实卑鄙,云家是为护手足性命,敖琛若是个有品行的,便该直言相告,不能给便不能给,如此欺骗,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不过,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选择站哪一边。

    而正因为敖琛当年拿给云家的冰魄锁是假的,所以当敖姜他们卯足劲地去寻云家讨还它来护陈平的灵时,他表现得才会那么怠慢。

    也才会那么气愤敖姜不断地纠缠此事,因为真的一直在他手上,云家没说穿有可能是没发现真假,也有可能是发现了但却没戳破,敖姜这一闹,云家就极有可能把真相吐出来,他又怎么可能任他撒野?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呲牙笑着道:“那这丢得很活该,既然龙王当初答应了给人家,那人家不过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这哑巴亏龙王也只好吃了!”

    她不是站在云缱这边说话,而是敖琛这德性实在是太恶心,舍不得宝贝又不想跟小三一刀两断,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他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怎么着?这下好了,云家也不是蠢的,你给个假的人家,人家这不就来偷真的了?

    这破事跟她没关系,她就纯当是看热闹了。

    “不!”她这里鄙视着,敖琛却身子微颤着,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给云家的冰魄锁,也是真的!”

    慕九本以为他要狡辩,正待冷笑,听到这话却蓦然顿,也是真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冰魄锁,本就是一对!我给云家的是真的,埋在紫牡丹底下的这只也是真的!”敖琛缓步逼近慕九,或许是过于激动,他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我敖琛虽是对不起妻儿,但对于旁的人,没有对不起的!若那冰魄锁是假的,他们会等到陈平死后才来盗取这只吗?”

    这下不光是慕九纳闷,就连陆压也凝了双眉:“冰魄锁本是一对,那云家既有了为什么还要来盗取这一只?”

    “因为冰魄锁的功用本就得一对同用才能发挥得出来!”敖琛沉声道,“云家那只是冰魄阴锁,阴锁只能延缓灵力人流失,并无守护之效,而阳锁不但能守护元魂,且能纳聚阳气,他们想要的,其实是本王手上这一只!”

    冰魄锁有两只……

    慕九也呆愣了,云家两只都要?

    “这么说你明知道人家是冲着这冰魄阴阳锁来的?”不但知道人家为了冰魄锁而来,还知道是为了哪只而来,可他偏偏还是把人家用不着的那只给了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敖琛眉间的结仿佛是风沙袭过千万的沟:“那年我在紫微大帝的嫁女宴与她相遇,她美得仿佛集齐了世间所有的光采,我心无旁骛,而她却主动又热情,后来——后来我终于不安心,就去查了查云家。

    “果然就让我查出来,他们家云二正被地寒阴气所伤,而冰魄阳锁能医治一切阴寒之症,很明显,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我冰湖龙宫有只冰魄锁,恰恰能够治好云二的病。可是他们玉岭与我冰湖相隔大半个九州,从没有交集,也许用美人计,是他们唯一的方法。”

    云缱主动求爱,慕九倒并不觉得稀奇。

    从始至终云缱对他就保持着极大的热情,或者说已经算是殷勤,敖琛即便一开始被突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可从他治理的龙宫来看,他绝不会是碌碌无为不带脑子的人,他也绝不会从始至终都不会怀疑云缱的动机,关键是不光是云缱,就连身为神族的云家的态度也是很暧昧。

    慕九打量着他,这一刻的他与之前在玉岭的他看起来判若两人,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在这刻消散殆尽。她凝眉道:“这千来年里,你一直都在逢场作戏?”

    “不。”敖琛摇头,“我倒是着着实实喜欢她。我这样的人,长的不好,又是个庶出,扔到人堆里找也找不见,若不是从小敦厚受我父王的喜爱,我并不一定拥有统治这么大个冰湖的权力。所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人的关注,包括王后,她也始终是迫于父母之命下嫁给我。

    “我明白王后的苦处,她长得好,家族也大,但是家中为了与敖家结两姓之好,所以不得不让她嫁给我这个矬子。她嫌我丑,嫌我木讷,怀上的每个孩子她都是在娘家出生的,因为他们有道秘法,如果孩子在母族这边出生,那么将来长的便随母亲。

    “所以这几个孩子里没有一个像我。我从前也经常抱着他们仔细地端详,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脸上找出一丁点我的痕迹,然而没有。天知道我心里的失落有多么强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才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

    “如果阿缱没有出现,我还是愿意在王后的埋怨与冷眼里过到寿元终尽,我从来没有什么追求,有这么大一片水域可以传承,有儿有女,有兴旺的父族和母族,我觉得我应该满足。但我还是不明白快乐是什么。

    “这个时候偏偏她出现了,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关注,一开始我的确有些被冲昏头脑,我嫌弃我自己不够好,不够强大,如果我足够强大,我想给她一切想要的。以至于后来哪怕知道她对我其实并无真心,我也依旧心甘情愿。

    “身为男人,我太希望有个女人能仰着头看我了,太希望有人也会关心我的喜怒哀乐,哪怕她是假的,我也认了。要不然我这余生岂非太孤独?”

    慕九听完,扭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帮龙子龙女们,他们毫无例外地惊呆在那里,脸上有些羞臊。兴许敖琛没有说谎,撇开龙王后不谈,这些龙子龙女们素日里未必与敖琛有多么亲近。

第173章 盒中之物

    她再回想了想龙王后的所有表现,看不出来多么冷漠,但是也看不出来她对敖琛有什么眷恋,然而一个被丈夫背叛了的女人,一个被丈夫毫无遮掩地护着外室而颜面尽失的女人,又能指望她对负心汉存有多大期望呢?

    她又看了眼陆压,想从他脸上读读他对此事的看法,但他全程没什么表情,而眉头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弄得她也皱了眉头,这么说来,敖琛对云家的心思一直都心里有数,云家也确实图谋的是龙宫的这对冰魄阴阳锁,这就已经完全能解释为什么云缱会放下身段曲意承欢一个长相年龄都不占优势的敖琛了,而陈平是敖琛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他死后她究竟有没有一点痛心呢?

    如果没有,那多么不合情理。就算敖姜再如何认为他们是对不称职的父母,可凭云缱对家族的付出来看,她不应该是个连自己儿子都不顾的人。可若是有,那她为什么会在手足与亲骨肉之间义无反顾地作出选择呢?

    如果她是母亲,哪怕她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她也无论如何都会替他安排好身后事,那可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更何况那冰魄锁本就是她争取回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之前不放手是因为有着新的打算,便是在得到两道锁之后再把原来的那个阴锁给予陈平护灵。但是,她始终觉得这里头还有些不简单,具体表现为云家对云二的过份看重……

    想到这里她说道:“云二究竟是什么人?”

    敖琛目光转过来,定定落在她身上:“你竟然注意到了他?”

    慕九摊摊手:“整件事里云家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只是他们家公主私行不检误入歧途而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们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住他的事实,火凤族好歹也是神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重要过一切,他们不可能做出让云缱做外室这样的丑事来。”

    她虽然又笨又傻,但该明白的事情她并不糊涂。

    每个人行为都有动机,云家这么反常,这当中没有鬼才怪。

    敖琛点点头,说道:“确切地说,云二并非云缱的哥哥,而是他们的叔叔。”

    “叔叔?”慕九下巴快掉下来了!

    她没有听错?哥哥变成了叔叔,难道这里头还夹杂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桃色绯闻?!

    敖琛看了眼四周同样傻呆了的龙子们,说道:“火凤族本来十分兴旺,二十万前整个玉岭山几乎皆是火凤出没,他们那会儿的地位在神族之间也极高,堪称所有凤族之首。但是那年他们却突然面临没顶之灾,他们当时的王,火凤家自古以来灵气最为纯净的子玥选择以烈火焚心之狱保住族人。

    “事后虽然成功了,但是由于火凤族的元灵乃是传承于每代的王身上,而子玥因为舍身取义而耗尽了所有的元灵,因此火凤族也元气大伤,而五万年前,子玥的弟弟长天终于找到了子玥的元魂,而后以毕生修为将子玥的元魂化成了完整魂魄,投生在其妻腹中。

    “而这个孩子,就是云二。”

    说到这里他望着慕九:“云二就是承负着火凤族九成灵力的子玥,但他即便重生为人,却灵根元体终归受损。如果他不能复原,那么火凤族便永远也回不到过去的辉煌,而且很可能在若干年后消失于天地之间。更何况,随着长天夫妻相继寿元终去,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衰败。”

    慕九有些失语。

    在这之前她隐约猜到云二的身份有些特殊,却没有想到他的存在于云家有着如此之重的意义,这也就足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卯足劲地来夺取这块冰魄阳锁,也能解释云缱为什么在陈平的事情上表现得那么不合格了。

    “既然如此,而你又对云缱一片真心,那为什么不索性将冰魄阳锁给了他们?”慕九问。

    如果当初一早给的就是冰魄阳锁,或许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变得这么复杂。云缱若知道陈平被送去北夷困锁,说不定会不舍而将他接回玉岭。这样陈平不会被她杀死……好吧,这样听起来像是在推卸责任,可是她真心难以理解敖琛的想法。

    他是怕云家得到冰魄锁之后离开他吗?

    “那是因为,这冰魄阳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敖琛神色有些不善,瞪着慕九的眼里也露了些寒光,仿佛在怪她多事,又仿佛在声明着什么。“冰魄阳锁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所不能接受的是,云缱这样的欺骗我,她竟然一面与我缠绵,另一面却还派了人冒充敖月盗取它!”

    慕九摸摸鼻子,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东西是他的,他给不给,要怎么给,她的确都无权置喙。

    不过他早就知道人家是冲什么来的,既然他们能使美人计,自然也能调虎离山计。

    “你认定紫牡丹底下的冰魄阳锁就是让云家取走了?”

    这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反应的陆压突然出声了。

    “自然是他们!”敖琛眼内如有喷火,“前夜里她还提出要与我来西昌宫赏花,她跟随我这么久,也曾经在龙宫里呆过,尽管我藏得极好,有这么长的时间排查下来,他们定也能猜得出这西昌宫有问题,那蛊雕出手得这么巧,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陆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说道:“但是,这紫牡丹底下的盒子里,却并没有什么冰魄阳锁。”

    他语气虽然平缓,但是沉着平静,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从怀里掏出那只空盒子来:“蛊雕取这盒子的时候我全程目睹,这里头的确没藏有什么东西。”

    没错,蛊雕在打开盒子后那惊诧的神色就是因为盒子是空的!

    一院子人再次石化了,敖琛的反应首当其冲:“怎么可能会没有?千年前我自查知云家的目的后便将它们封印在此,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这盒子里没有,那莫非是你取走了?!”

第174章 跟你交换

    陆压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接着道:“从这盒子上的锈印来看,就算不是你当初埋下它之后就丢失,也至少有好几百年。也就是说,至少五百年前冰魄阳锁就已经不在这紫牡丹下了。”

    敖琛呆望着他,已然面如死灰。

    如果这话是慕九说的,或者其他人说的,他定然不会信,可是陆压的本事让他没有办法逃避,他能够活捉身为上古凶兽的蛊雕,还能轻轻松松破解他的法术,他没有必要坑他一只冰魄锁,更没有理由拿到之后还留在这里等着他质问。

    ……那就是说冰魄阳锁真的丢了?!

    他一直以为完好无损藏在牡丹底下的镇宫之宝就这么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五百年前……就算有人猜到它藏在这里,也不可能在那么久之前,五百年前正是我从地下将阴锁拿出来给云缱的时候,后来我再也没有动过它,谁会不动声色把它拿走?”

    关键是,连心心念念惦记着它的云家都没曾拿走,那拿走的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谁?!

    殿里开始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敖姜他们也变得有些无法承受了。

    他们或许不在意少件宝贝多件宝贝于龙宫来说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人的手法,居然在得手之后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人察觉,这么说来龙宫的防卫岂非也还存在不小的疏漏?

    慕九也是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搞半天原来云家敖家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本来两家的迷雾已经拨开,却没想到突然又冒出来一波烟……

    “能看到是谁偷的么?”她问陆压。

    陆压摇摇头。光只有个盒子,完全没有痕迹,是查不出什么的。

    敖琛有些疲惫地在旁边石头上坐下来,这一瞬间的工夫,仿佛老了好几千岁。

    他的神情让人看不分明是在忧虑还是在惆怅,是在痛心宝物的丢失还是在遗憾此后与云缱的情路将就此中断还是什么。

    头上飞过两只喜鹊,叽喳的声音唤醒了神游中的慕九。

    她清清嗓子看看四下,发觉本就昏暗的龙宫今日更加压抑。

    这里充满了嚣张,欺骗,不公道,这使她不由怀念起她的小院儿来,那里有阳光有雨露,最重要的是有忠心和暖心的小星和呆萌贪吃的阿伏,以及还有叽叽喳喳嘴碎欠骂而且还洁癖的上官笋,那些琐碎又充满烟火气的日常太幸福,跟这些纠纷真是相隔太远了。

    “这里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回去吧。”

    她扭头招呼陆压道。

    搞清楚他们两边怎么回事就成了,冰魄锁怎么丢的,还有他们两家这笔烂帐,都不关她的事。

    混完这五个月,她就要回天庭去了。

    “慢着!”

    才抬脚走了两步,敖琛突然又站起来,但他却是径直走向了原地还未动的陆压:“你把蛊雕给我。我答应你上书天庭请求撤销这五个月的惩罚!”

    上书天庭撤消惩罚?

    她没有听错吧!

    慕九蓦地折返到他面前:“你当真?”

    敖琛凝眉沉声:“呈纸笔来!”

    门外执事官闻声立刻捧着文房四宝走进。

    敖琛执笔刷刷写完几行字,而后又从荷包里取出印玺盖上,递给慕九:“你瞧瞧是否当真!”

    纸上写的确是请求撤消误杀陈平的惩罚,这老家伙当初那么拼命地把她拽过来行罚,如今却又因为一只破了功的蛊雕愿意放她?

    “你不打算替陈平伸冤了?”她问。

    敖琛摇摇头,“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跟云缱之间,也需得有个了结,敖月也是我的孩子,我必须找到她。”他把手伸向陆压,“给我吧。”

    陆压沉吟半刻,将玉葫芦放到他手上。

    他接来打开看了看,随即盖上,大步出了殿门。

    敖娇等人默立半晌,也尽都出了去。只有走在最后的敖姜在门槛下停了停,而后又快步走回来:“你真的要回天庭去了吗?”

    慕九点头:“当然。”

    敖姜眼里顿时有了失落,抿唇看了她两眼,才又离开。

    西昌宫里便只剩下慕九与陆压两人。

    直到门外已不见了人影,慕九才转过身来,看着陆压:“原来你留下来是因为早就在怀疑敖月。我竟然丁点都没有看出来。”

    陆压揉揉她后脑勺,没说话。

    慕九又问道:“那真的敖月去哪了?”

    陆压摇头:“我是真的没有找到。至少冰湖里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慕九默然。

    龙宫里四处与当日来时并无二致。

    有了这张文书,总归是松了口气。

    虽然还有点不太敢相信事情真的就这么定下来了,但这鬼地方压抑得很,还憋屈到让人透不过气,这破事儿了了,她也就可以痛痛快快呼吸了,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若是当日早能预料到会有今日这番波折,那紫叶莲就是再好她也不会去采,——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哪怕对于云家尚有好奇,出了宫之后她也便径直回营所收拾东西,前后还没到两刻钟便就拖着陆压出宫去了。

    到了水面上,呼出这两个月来最为畅快的一口气,便跟越狱似的立刻上了天,马不停蹄直奔南天门。

    一路上清风扬面,说不出的舒服。

    虽说这两日在玉岭来回两趟也叫做风和日丽,那份感觉却是截然不同,再没有什么比得上重获自由更快乐,而且最关键是,龙宫里充满了太多的怨气戾气,天兵营虽然也有不少烦恼,但跟这比起来,却可算是洞天福地。

    进了南天门后先去到凌宵宫跟玉帝禀明了缘由,玉帝本就没事放在心上,加上王母当日态度那么鲜明,有了敖琛自己写的折子,哪里还有什么多话说?摆摆手说了声“知道了”,便就在八角亭里又翻了个身打起瞌睡来。

    当然慕九少不了去叩见王母,只是王母恰好去了南海紫竹林寻观音唠磕,也就罢了。

    途中遇到尹雪若伴着二公主在虹桥上赏花,二人见她这春风满面的样子,也忍不住好奇问了两句,得知她竟是被敖琛那家伙给捉去当了两个差,二公主眉婴也不由帮着数落了几句。

第175章 欢喜归来

    眉婴甚和善,慕九自当上都司之后往凌宵殿来的次数增多,偶尔也会绕到她的妲宫寻尹雪若唠磕,眉婴因听说她就是之前破获了青丘一案的主审官,也起了爱才之心,一来二去便与她也识得了。

    再来说郭家这边,慕九他们没在的这两个月,小星也是无趣得紧,连她最喜欢的烹饪也失了许多兴趣,阿伏起初跟那帮小鸟们还玩得来劲,但过了几日因为到处看不到慕九,弄得他每天没有大腿可抱,于是眼见着也郁闷起来。

    上官笋跟慕九并不对盘,因此倒是无所谓,但是本来五个人刚刚好的一个家,他们突然一下走了俩,却也显得格外空落起来。

    他又是个爱热闹的,现在家务活减少了很多,弄得他每天闲得在后园子打鸟,也是郁闷。

    早上他把碗洗了,又把他和阿伏两间房给打扫了,看到南墙下两株芍药枝条茂盛得有些不像话也给剪了,正蹲在廊下看平日接屋檐水的石舀里两条锦鲤啄食,就听慕小星在西屋里喊他:“你帮我舀两桶水上来,我要给九九洗被子。”

    他虽是起了身,却是边走边不以为然地道:“前天才洗了,今儿又洗,她又不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小星没好气地瞪他,“她不说过有空就回来瞧瞧么?就你这嘴招人嫌!”

    上官笋紧绷着脸把下巴翘上天,抱着被子走了。

    小星听着墙外传来的欢笑声却是又叹了口气,这声音这么耳熟,乍一听倒好像真是慕九回来了似的。

    可惜这只是幻觉,她知道。

    这两个月里她经常这样,经常睡觉起来觉得阿九在院里练剑,吃饭的时候又觉得她马上就要推门进来,上官笋说她再想下会没成仙倒先成了神经病,她打死他个嘴贱的,打认识他起就没听见他说过一句中听的话!

    但是屡次的事实又证明了她这确实都是臆想,因此,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呜呜——呜呜——”

    正要转身进去把桌子擦擦,廊下的阿伏这时却忽然兴奋起来,把个肥屁股扭得跟风车似的,两眼定定地瞅着门外不知看什么。

    她正要腾出手把她摁着坐下,门外一股风却是呼地闯了进来:“小星!阿伏!我回来了!”

    慕小星同学的心陡地一跳,定眼看去,门口跃进来的那个如百灵鸟般个个子小小的翠衣少女,这不是阿九又是谁?

    妈呀!这次居然不是幻觉!

    小星激动得都发抖了,差点没变成枝冲天炮跳到天上去:“九九!”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慕九面前抱住她:“真的是你回来了!”

    “是我是我!当然是我!”慕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哈哈都打得比平时响亮得多,这里抱完了她又赶紧接住扑过来的阿伏,没想到两个月里阿伏又长了,这么一大颗肉球冲过来,害她也没能接住,只得抱着他在地上打起滚来。

    上官笋也匆匆忙忙迎出来,见着陆压连忙两脚并拢跟他行了个礼,才指着地上撒欢个不停的阿伏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看看你都快胖成猪了,自己不知道么?”

    阿伏甩给他一个屁股墩儿,轻轻叼住慕九手掌,将她拉了起来。然后又老老实实走到陆压跟前蹲下,讨好地舔舔他裤管,又低眉顺眼地舔着脚爪。

    他在陆压面前学会那么多本事,理论上人家已经是他师父了,他当然该老实点。

    陆压抚了抚他脑袋,接过上官笋接来的帕子印了印脸,面上的高兴劲也是难以掩饰,虽然天上地下他处处皆可为家,但是这小院儿,给他的感觉又很是特别。

    慕九这里与小星他们自有番家常要唠。

    上官笋真是个贤内助,这里她们才刚坐下他就把切好成小块小块的鲜果给送上来了,送完这边又立马端起另外一大盘子火速去往东边孝敬了陆压。

    家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如今独门独院地,没有人敢轻易上门找事,另有刘俊又隔三差五以给阿伏送补给的由头往家里来串个门,再加上阿伏的拥趸如今越来越多,除了小鸟们又多了左邻右舍的小狮虎们,谁还会上门来找不痛快?

    “不过林见儒中间来过一次。”小星边给她剥桔子边说道,“就是你们走后第二天,他来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去冰湖了。我说是,然后他就一拳头砸在咱们院里的石头上,说是他害你。后来他没说什么,也就走了。”

    慕九差点都忘记他了,闻言忙道:“那他近来怎样?”

    “不知道。”小星摇头,“我后来根本没再见过他。不过前些天我看到粱秋婵,她瘦了很多,但气色看起来比倒是不错。然而我还听到个消息,说是姬咏芳已经死了。”

    “死了?”

    慕九顿住,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姬咏芳那张嚣张骄傲的脸。仔细想想还是在跟上官笋去北天门查案的时候看到这俩的,那时候还张牙舞爪地,怎么突然就死了?

    “没错。”小星点头,“听说是犯了他们门中什么规矩,被他们掌门打下了断魂崖。”

    慕九又屏息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姬咏芳嚣张是事实,在他们冥阳必然也没少闯什么祸,但是就算她惹祸再多,有个姬敏君在,总不可能让她送了命才是。怎么就让华清给打死了?

    她到底犯了什么了不起的错?

    “天色还早,你先歇会儿,我再去买几个菜回来。”

    小星全程高兴得很,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这里瞅了眼外头太阳便就挎起篮子,消失了两个月之久的精神随着慕九的归来立马回到身上,她转身去了南天门外买菜买鲜果。

    慕九这里瞧见对面屋里陆压与上官笋在房里说话,便也洗洗手换了衣裳前去巡察司,她这里提前回来了,总得跟刘俊报备下才是正经。

    东厢房这边陆压问上官笋:“我让你留意老狐狸的消息,消息呢?”

    上官笋在他面前真是格外老实:“狐君倒是来过一回消息,不过已有个多月了,大约意思是暂时还没法回来,请天尊静候佳音。”

第176章 人各有志

    他也算是个悲剧了,长这么大在梵丘谁不敬他一声七殿下?到了天庭不但被追成条死狗还被人当小鸡拎,明明自认很有胜算报这个仇,结果他这怨家还是个他八辈子也赶不上的上古大神,他这辈子也就只配给人端茶递水收消息了。

    “还要我等?”陆压有些不悦。

    慕容显这家伙办事真是太不靠谱了。这都多久了?

    要不是他最近感受到的铃铛威压逐渐降低,他还真用不着他了。

    “对了,”上官笋这时又道,“狐君的消息还说,问能不能让上尊您先收了小狐狸为弟子?”

    “哦,他这是跟我玩手段呢?”

    陆压将杯子放在桌上,声音不大,但那杯子里的水却惊得够呛。

    上官笋也不敢吱声了。

    陆压吸气站起来,负手道:“出去吧。”

    衙门这边刘俊也早就收到了消息,玉帝那里批了敖琛的文书,随后便就让执事官过来传了话,因此他也就正在公事房里等着她。

    这里见面自有寒暄不提,那边厢慕九这里进了天兵营,正与同僚在巡街的林见儒便就一眼见到了她,见状他跟同伴打了声招呼便就快步往巡察司里来,敖琛当日来天庭告状的事他是事后才知道,而等他找到郭家时她却已经前往冰湖了。

    可惜他去过冰湖两次,却始终都进不龙宫的结界,巡官也始终不肯放他入内,他也只能干着急。

    到了巡察司,迎面便见大开的刘俊公事房里那道熟悉的背影,而他们的谈话声正传出来。

    “……事情经过大致就是这样,总之不知道那冰魄阳锁究竟落在谁手里,而且敖月也不知下落。龙王或许是伤心透了吧,于是连作为凶手的我也不放在心上了,放了我回来。”

    刘俊捏着下巴听完,说道:“火凤族当年的子玥王,居然转世重生了?”

    “没错,”慕九点头,“龙王是这么说的。”

    刘俊沉吟着没吭声。

    “慕九。”

    林见儒就趁着这会儿跨进了门来,先唤了声她,然后又跟刘俊拱了拱手。

    “你也来了?”

    许久未见,慕九陡然见着他还是高兴的。

    他微笑点点头,张张嘴欲言又止。

    刘俊睃了他们俩一两眼,说道:“没什么事了,出去吧。明儿回衙门当差便是。”

    慕九称了谢出来,到了院子外头,便就止步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林见儒点头:“这次陛下罚你去冰湖的事,我实在是太抱歉了。本来这罚应该我来承担的。”

    “嗨,没什么!”慕九摆摆手,“反正又没有少块肉。再说人也确实是我杀死的。”

    反正她都已经回来了,再纠缠这个没有意义。何况他当时不是不知道么!

    林见儒不置可否,他料到她不会在意这个,这也是他急需要跟她解释的原因。垂头默了会儿,他随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外走,又道:“方才你说的那个冰魄锁,可是传说中那个可以护灵并且能养灵的至宝?”

    慕九脚步顿住:“你怎么知道?”

    世间宝物万万千,就算广知如陆压,在去冰湖之前也没听说过这冰魄锁,他居然知道它?

    林见儒点头:“你知道我的目标就是为补全我母亲的元神,所以我一直都在搜索这方面的讯息,正好我查到这冰魄锁具有养灵之能,所以我就留了心。却不知道它在冰湖龙王手上,怎么,这冰魄锁丢了吗?”

    慕九释然,他的心愿她一直知道,若是他不说她还真忘了这冰魄锁对他有极大用处。

    不过她自己的反应倒有些出乎意料,原来她虽然回了来,却还是没把这件事彻底放下。

    她叹道:“去向不明。就看龙王能不能查到下落了。”

    她不想说的太多。

    自从知道他为了得到大满丹而弑父,他为了目的不顾一切的形象在她脑海里逐渐加深,虽然她依然认为他是个本质不坏的人,但是这冰魄锁是敖琛的,而且事情已经很复杂,她不想让林见儒太关注这件事,他若掺和进敖云两家的矛盾,指不定连命都得赔进去。

    林见儒是个识趣的人,见状也没有再多问。

    事实上,他确实对这个冰魄锁极感兴趣,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除非敖琛肯借,否则他是绝无可能得到它,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但是慕九的回避却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介怀,本来从前她是不会这么样的。

    “等等。”他脱口唤住已经走到门槛下的她。

    慕九回过头,还没有说话,他已经追上来,深深望着他:“你还在因为我杀林燮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慕九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失当,她坦然道:“谈不上生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既定的路,有他既定需要面临的选择,像她自己也是,她当初可以选择继续呆在洪苍,也可以选择不救陆压,但是她人生里每作出一个选择她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无怨无悔,凭心做事,就是她的原则,不管在外人看来她有多么傻。

    所以无论谁在她眼里都是一样,只要他们觉得问心无愧,那就去做好了。人生总难免逼着我们作出一些不恰当的选择,有时候旁人真的无权指责他什么,但是不管对错,最终选择之后的后果也得由他自己承担。

    承担得起,那仍是条好汉,承担不起,那就不要怨天尤地。

    所以与其说她在意他杀死自己的父亲这件事本身,还不如说她是在担心他有一日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这一次后果他承担得起,日后再犯错,却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从始至终她对他只有身为朋友的忧虑,而不是嫌弃。

    这些,她早就已经想能了。

    林见儒定定望了她半晌,到底别开了眼来。

    他如斯精明,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事了,回去吧。”他拍拍她肩膀笑道,“天色不早,小星或许在等你吃饭了。”

    慕九扯扯嘴角,迟疑半刻,却也说道:“姬咏芳的死,是怎么回事?”

第177章 上神任性

    林见儒在撑成伞盖的龙柏树下顿住,直等半空一片树叶飘停在地上,才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慕九望着他,有意料之中的释然。

    她无法相信他的说辞,他杀了林燮起因,然后以姬咏芳的性命结束?然而她也并没有很意外,就像之前说的,一个犯了罪的人,不管他想不想再犯,但再犯机率还是会提高许多倍,因为他当初的选择注定了后来的道路。

    他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她问道。“你就不怕我去揭发你吗?”

    他也没有回避,半刻后答道:“你没有证据。而且,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如果重新再折腾起来,也只不过再多送掉两条人命而已。那个时候,究竟孰是孰非,你还能分辩得清么?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执意要插手,那日后的善恶你都甩不掉了。”

    慕九气性渐起,却无言以对。

    她第一次让他气到这样无语!

    她不想为谁伸张什么正义,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转身在歪道上走得这么远!

    他就不怕终有一事会事发吗?!

    然而林见儒并没有再说什么,跟她颌了颌首,便就转了身。

    她咬牙盯着他背影,在他离去之前,突然伸手从他背上拈了根头发塞进袖子。

    衙门里归队用饭的人多起来,好些人跟她打招呼。

    她胡乱地应付了两句,便也连忙往家赶。

    回到家门口,让人垂涎欲滴的菜香便就扑鼻而来,而菜香里又还夹着桂花酒香,小星弄了一桌子菜,竟然每一道都是慕九爱吃的,当然也有她特别交代过要准备的松花鱼。

    所以人兴致都高得很,包括嘴贱贱的上官笋,听他一说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把后院里那片地用来种了菜,两个月下来疏菜瓜果什么的居然都不用出去买。陆压因为观摩过混鲲种菜,因此也负着手去检验了一番他的成果,结果拔了两颗萝卜回来,让小星去炖了正好晚上吃。

    饭桌上的和乐消去了慕九先前的忧虑,她浅浅喝了两杯,吃完饭便随陆压进了他房间。

    “这个先还给你。”她把腕上的红绳取下来给他。

    陆压瞄了眼红绳,说道:“还是戴着好些,省得几时我又找不见你。”

    慕九还要推拒,他索性就将那红绳便成了只刚刚就她手腕大小的紫金镯子。

    慕九只得放弃。她挨着他八仙桌坐下,看上头有卦,又有两片龙鳞,才知道原来他也在琢磨冰湖这事,便问:“有没有推出什么来?”

    陆压收卦道:“云二的确就是子玥。此外,火凤族的寿数确实已至油尽灯枯之境。”

    慕九愕然:“真有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做过什么孽吗?”

    陆压袖手望着窗外芭蕉,凝眉道:“十万年前的灾难只是正常的天劫,当时火凤族太过兴旺,以至于危胁到周边生灵,因此注定要受这场天劫,但是导致他们寿数尽的却不是十万前这桩,而是千余年前发生的另一件事。”

    “那是什么事?”慕九听到这里也不由将心悬了空。

    陆压沉吟道:“云二受了伤,不知道是什么人伤的,但是直接伤到了他的灵根,所以这些年他的身体才会每况愈下。”

    他把两张卦放回桌上,微微凝眉沉思。

    慕九听到这里不由道:“都怨那敖琛自作聪明,如果早些将冰魄阳锁给了他们不就没这事了?大不了跟他们丑话说在前头,让他们用完之后还回来。现在可好了,这锁落到了别人手上,他不光丢了宝贝,连女儿都赔了出去!”

    陆压端杯吃茶,没说话。

    慕九也懒得往下说,关键是敖琛与云缱那副作派太恶心人,她都不愿意扯这件事。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根头发来,爬到他身边,以讨好的语气说道:“你帮我看看这个吧?看看他最后有什么结局。”

    陆压眯眼一望:“谁的?”

    慕九咳道:“林见儒的。”

    陆压目光瞬间又变得不善了:“你又去见了他?”

    “没有,不是特意见的,就是在衙门里刚好遇见。”慕九有些心虚地,“你就看看吧,我就看看他最终结局就成。”

    陆压沉下脸,转身进了里屋。

    慕九跟进去:“是这样的,冥元那事已经完了,他们查出来是姬咏芳杀死的林燮,你应该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我不应该包庇他,但又觉得他善恶终有报,这时候揭穿他也的确只会牵连更多人,所以我就看看他最后会怎么样罢了。”

    陆压在屏风前止步,略略侧过来的脸色极之阴沉。

    她说林见儒嫁祸给了别人顶罪?

    他双手交握着站了站,转过身道:“命运充满了变数,我只能看过去,看不了将来。”

    慕九忙道:“最后是善结还是恶结总能看吧?”

    “不能。”陆压答得斩钉截铁。

    慕九急道:“怎么可能呢?你那么神通广大。”

    陆压走开去:“不想看就是不能。“

    慕九被噎了个底朝天,呆立了半晌,实在找不到言语炮轰,便只好扭转身出了门去。

    陆压等她走得没了影儿,才伸出两指拈起掉落在地的那根头发来看了看,然后聚气在空中画了个符,那发丝处渐渐就有影像显出来。

    让他看结局,是想让他打消他就此灭了他的念头么?

    想得美!

    他心不在焉地打量着,然而目光扫到那末尾,他眼里的轻蔑与不屑却逐渐转变成了惊愕……

    再说慕九这里,虽是在陆压那里碰了个大钉子,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反正她并没有打算去伸张正义……她应该还不至于要那么慈悲罢?林燮和姬咏芳的死也早就成因在内,两边都不是什么善人,最后自有天道主持天公道,她又何苦去淌这趟浑水。再说林见儒那话也说的没错,她要真是在其中横插一杠子,最后作恶的那个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一夜无话。

    早上赶了个大早练了剑,然后她便就高高兴兴更衣去衙门,阿伏以为她又要出远差,四脚抱着她的腿压根就不肯下来。慕九好说歹说他也不听,便只好答应带着他一起去衙门,反正他是天兵营收留的流浪儿,带进去并不犯规。

第178章 狐落平阳

    事实证明一只虎的粘人功力并不亚于牛皮糖,因为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

    白天慕九在衙门里办公,阿伏就躲在院子里影壁后,每每有经过他就跳出来吓唬人家,胆小的总被他吓得退到了大门外,胆大的也能让他吓得打嗝,令慕九深深怀疑他是在家里玩腻了,故意跟着她过来换场子继续撒疯的。

    回来这几日,家里陆续有客来串门,尹雪若如今跟后来的邻居相处甚欢,因此将功劳算在陆压与慕九头上,有事没事总会过来坐坐。

    衙门里陈瑛胡岩等一些交情好的也会不时过来蹭饭,一开始慕九还怕陆压不高兴,哪知道他老人家跟他们猜起拳来比她还利索,而且正真正千杯不醉,弄得陈瑛他们后来再来的时候吃饭就吃饭,甚少主动提出喝酒。

    慕九这也就放心了,经过龙宫里两个月的抑郁,她比从前更加珍惜这份和睦。于是看上官笋也变得顺眼起来,就是嘴贱也不怎么骂他了。

    而陆压在回来的当天夜里就去了信给狐君,他虽然不赶着回去,但也不能容这小子把他当傻子耍,事情没办成居然还敢提让他先收小狐狸的事,想必是这么些年在青丘呆的舒服,皮肉也痒了。

    但是信发出去并没有马上得到回讯,陆压想了想,也不排除他正在设法抽身,因为暂且不急。

    这日里他正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忽然窗下吊着的铃铛就叮啷啷地响了,还没等他站起来,突然间一阵风就倏地从天上吹到了地上,然后一团重物就恰恰落在他面前的花围子里,他眯眼盯着他看了半晌,便就又靠进了躺椅。

    “十三参见爷爷。”地上的人喘着粗气带着委屈弯腰行大礼。

    花园那头正在晒酱菜的慕小星和上官笋听到动静唰地冲过来,一看地上这人这模样差点连下巴也掉下来了!

    这人谁啊?狐君啊!

    但他们真不敢认啊!

    原先的狐君就好比是个移动的珠宝匣,从头到脚简直一丝不苟,可眼前的他又是什么样?

    好好的华服东一个裂口西一个破洞,珠宝什么的倒是都还在,但手上的大宝戒上满是泥泞,腰间的玉佩跌得还剩半块,而最醒目的却是头发,本来梳得连蚊子都要拄拐杖,但现在蓬头垢面,简直已经跟叫花子差不多了。

    “狐君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青丘遭洗劫了吗?!”

    慕小星同学心直口快,上一秒还愣着,下一秒就脱口问候起他来。

    狐君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听见她这话立马瞪起眼:“小丫头片子多什么嘴?!信不信回头把你捉回去做烤兔!?”

    虎狼狐狸都是兔子天敌,小星闻言立马抱头蹿了出去。

    上官笋也跟了出去。

    陆压在躺椅上屈腿摇扇子:“年余没见,狐君真是越发出息了,不但敢跟我玩花样了,连我身边的人也欺负的来劲了。你这么能耐,我是不是该滚回我的青玄宫去了?”

    狐君一秒钟变了脸色,带着哭腔到他面前:“爷爷真是折煞十三了!您都不知道十三最近都过的什么日子,在灵犀宫这大半个月,我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好饭,我连喝口水都塞牙,我真是倒霉透了——”

    “废话少说!铃铛呢?!”陆压沉了脸。每次都是这样,就是做戏也有点新意好不好!

    狐君静默了下,说道:“没拿到——”

    “滚!”陆压瞪过来。

    “爷爷——”

    陆压抬起胳膊,狐君连忙扑过去:“爷爷您先听我说!不是我不拿,本来那天我是拿到了的,但是在拿铃铛的时候突然让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儿!”

    陆压哔地一声收了扇子戳他的额:“你最好能编出个像样的来!”

    狐君抹了把额头的汗,匀气道:“是这样的,为了能成功混回三十九重天去,我提前找蓬莱岛上的毕方鸟君干了一架,然后受了点伤,借着这个我就去女娲宫里找我们祖爷爷哭诉,借着养伤以及跟祖爷爷讨教战术住了下来。

    “二祖爷爷因为知道我碰过那混元宝铃之后必然会倒许多霉,因此也没有怀疑我。我在娘娘这边呆了两日,就往灵犀宫去了。花了两天时间我找到了宝铃下落,那****趁着二祖爷爷去了菜园子就去取,哪知道我才进灵犀宫,就遇到了一团青雾!”

    “什么意思?”

    陆压斜睨他,目光也冷下来。这家伙要敢跟他耍什么滑头,看他不立马打回娘肚子里去!

    狐君忙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那团青雾来的奇妙,我走到哪里他仿佛就跟着我到哪里,驱不散逐不开,我以为是守宫的神兽的神识,但是细细辩认却又不是。我谨慎起见,就去跟当值的帝江打听。

    “帝江却说我眼花了,他在灵犀宫十几万年,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在二祖师爷爷眼皮底下化形遁身。我也真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于是三天前,我又去了一次,结果那团青雾又出现了,还是那样不声不响不离不弃地跟着我,关键是我去问过我祖爷爷,连他也不知道!您说怪不怪?”

    说到末尾他还击了下手掌,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陆压半信半疑:“既然都没听说过这回事,我怎么知道你丫是不是糊弄我?”

    狐君急得把自己脑袋手臂全伸过去:“您是要查头发还是要查血,随便您拿!十三我要是说了半个字的谎,就让这辈子被混元铃的霉运罩住翻不了身!”

    陆压冷眼瞧了他半会儿,拔下头上簪子猛地往他手指头一戳,随着狐君缩着脖子哎哟一声,那保养得跟小姑娘似的的指尖就冒出血珠来了。

    这次他连水盆都没有端,直接将血滴进旁边阿伏的澡盆,里头就现出他久违了的灵犀宫来。

    画面里狐君蹑手蹑脚顺着宫墙往后殿里潜去,而他的头顶不远距离,果然出现了一团浅浅的青雾,这雾如影随形,修为不够高的,竟还真的很难留意到……

第179章 殷勤过头

    “它跟了你多久?”陆压问。

    狐君忙道:“总之从我踏进一方殿它就出现了!”

    陆压双手撑着澡盆两边,复又看起来。

    画面里那青雾忽上忽下,一直在不停游动,但是仔细看的话,与其说它是跟随狐君在走,倒不如它始终只是沿着殿中某个角落不断飘浮。

    “它不是冲你来的。”陆压道,一方殿乃混鲲素日摆放法器的宫殿,因为三十九重天乃是被他们四师兄弟承包,平素也没有什么外人进来,因此他也并未把防守放得十分之严。

    这殿里四面都是青铜架子,摆着的法器大大小小怕有几百件,而唯独西南角上只有一只铜簋。簋上铸着上古时期的花纹,还有些文字和****之像,整个簋的造型并不复杂,反而是上面的文字图案极之引人注目。

    “这是当年轩辕氏与九黎氏交战时,后来轩辕氏用来装蚩尤头颅的铜簋。蚩尤的盔甲,就是青色。”

    他凝望着铜簋身上的文字说道。

    狐君愣住:“爷爷的意思那团青雾会是蚩尤?”

    “不是。”陆压直起身,“他应该早已经堕入轮回,如果那团青雾是他的元魂,他不应该出现在灵犀宫。就算是不曾堕入轮回,那他的元魂便属于阴魂,也不可能进得了神界灵气强盛的灵犀宫。不过,既然它始终萦绕在那铜簋上,也难说跟他没有关系。”

    狐君觉得他说了一堆废话,因此没有做声。

    “狐君来了?人在哪儿呢?”

    这时候门外传来熟悉又清脆的少女的声音,狐君这里才站直,就见角门下走进来一人一虎,人是娇憨清丽得不像话,那虎也是胖的不像话,狐君多识眼色,见状连忙把嘴咧到后脑勺去了:“姑娘回来了?”

    慕九领着阿伏到达他们跟前,看看陆压又看看他说道:“狐君你这是怎么了?”又扭头:“小星怎么也不打盆水给狐君洗洗?”

    小星待转身,陆压就说道:“洗什么洗,打水不用花力气?”

    慕九白他一眼,示意小星去。又让上官笋去端茶点。又与狐君道:“后头有热水,不如您先去收拾收拾?”

    狐君差点没感动到热泪盈眶,果然还是这丫头知道疼人,摊上面前这混蛋,他今儿是别想有好果子吃了!心下一激动便就又两颗拳头大的珠子来塞给她:“来的仓促,千万别嫌弃。”又撸下腕上的沉香串儿套在阿伏爪子上。

    慕九不过是给出起码的待客之道,他这么一来倒使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想他贵为一国之君,两颗珠子定也不是假意拿出来作人情,因此也就大方收了。

    关于狐君的来意慕九也不想探究那么多,陆压虽然没正经告诉她,但她也猜得出来他们俩这么神神叨叨地肯定有事,大神们的世界她不懂,管好自己份内也就够了。

    狐君自然留下来晚饭,慕九和小星以及上官笋他们倒还是挺热情,就是陆压拉着个脸有些难看。小星早就从上官笋口中知道了陆压身份,因此对这些并没有感到惊奇。

    慕九几次给陆压使眼色让他别这样,他顶多也就是皮笑肉不笑瞥狐君一眼,这么一来弄得狐君就怪不是滋味,饭后才散了席,他就悄没声儿地随着慕九到了她房里。

    “姑娘近来可还顺遂?”

    收拾过的老狐狸看起来又容光焕发了,但是他这笑眯眯的样子却很容易联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毕竟眼下他虽然是家里的客人,但刚去青丘那会儿她可没少在这老狐狸手下受罪!

    慕九警惕地扫了他两眼,也笑道:“近来还行,就前阵子在冰湖里折腾了两个月。”

    狐君这年余都在三十九重天呆着,哪知道她这层,也是先前饭桌上才听小星嘴里漏出几句,便也呵呵笑着回应了下:“那敖琛人品不行,姑娘智勇双全,来日所成定居他人之上。就是再大的困难,必然也能化险为夷的。”

    慕九笑而不语。

    他这里端茶抿了口,忽然又从怀里掏出只五彩石头来:“龙族修的系水灵,姑娘的赤焰丹还给敖琛了,这颗石头是祝融神炼火器的融石,同样有暖身之效,姑娘若是不弃,还请收下。”

    石头倒是精致漂亮,也着实有火灵隐隐浮动,慕九盯着它看了会儿,却纳闷了,就算他青丘富得流油,那也用不着不停手地给她送礼物吧?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她再次警惕地望向他:“狐君莫非有事求我?”

    狐君啜茶点头,不知道是满意这茶的成色还是满意她的知趣,他顺手又袖子里掏出一物事,放在桌上道:“不知道姑娘可喜欢它么?”

    慕九只觉得眼前一花,桌上就多了团巴掌大的毛球,再定睛一看,这毛球竟还活蹦乱跳,身后拖着的九条长尾巴就跟九条金缎子似的柔软飘逸,是只金光闪闪的袖珍小狐狸!小狐狸两眼清亮灵动犹如清泉又犹如明星,蹲坐在她面前望着她的样子简直萌化了!

    这,这居然是当初被陆压救回来的小狐狸慕容睿杰!

    除了体型大小不同,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慕九也不是很懂了,据她所知青丘总共只有慕容睿杰是金狐狸,可这只比小狐狸又小很多,难道老狐狸这么快又给小狐狸生了个弟弟?

    “这是睿儿的神识化成的,姑娘瞅着我们家小四儿这模样还成吗?”

    狐君赶紧解释,眼瞧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小狐狸看,便就又将他抱起来放到她手上:“我们家小四儿又乖巧又良善,上回跟了姑娘半日,后来就老念叨着说郭姐姐好和善,好亲切,长得还特漂亮,他特喜欢你。姑娘要不要抱抱看?”

    小狐狸这模样岂止是“成”而已?

    当日慕九在狐宫里醒来一看到趴在床头的他喜欢上了,眼下老狐狸这么一说,她哪里还扛得住,连忙将他抱起来。小狐狸也就乖顺地趴在她手臂上,不时伸出小粉舌头舔她的手臂,那****的感觉真是太让人舍不得放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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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来了介绍:
慕九仙路顺遂,关键时刻却卡住迟迟飞升不了。
师父给她指了条明路,本来可以在天庭混一混等待时机达成所愿,哪知道半路却捡回个缠人精……
她出门办事,他揣着袖子望天:早点回来!
她跟仙僚说话,他无数记眼刀甩过来:那小子是谁?
她应酬归来,不过多喝了两杯酒,他打翻的醋简直能演一出水漫金山……
慕九有点头疼。
作为一个洪荒上神,这厮怎么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高贵冷艳呢?上神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