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殿下有病
她先把卷宗取下来翻了翻,只见都是她的前任记录的工作交接,当中写的最多的便就是早中晚三巡什么的。而且还详细记录了巡逻路线。一个龙宫小护将的日常工作都能做得如此细致,看来这敖琛除了养小三包二奶之外,管理上也还是花了点心思。
想了想,她把卷宗合上,招了两个兵进来:“本将要去熟悉熟悉地形,你们给我带路。”
俩虾兵一个叫丁湖一个叫丁海,闻言立时道好,屁颠屁颠地往前带了路。
整个东凌宫不过前后两进,没两下就逛完了。慕九在一棵两人高的大珊瑚前停了脚,故作随意地打量四处,说道:“今儿好像不曾见到三殿下?论理我也该去参拜参拜吧?不知三殿下近来是不是不在宫中?”
她还不知道敖琛把她调来这么重要的地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最好还是先刨些根底出来,就是有埋伏也能提前有个准备。
丁湖丁海本来殷勤得不得了,一路上有问必答,这时候脸色却像吞了苍蝇一般说不出来的别扭了。
慕九更觉纳闷,屈了一腿踏在旁边石凳上,说道:“三殿下莫非有什么不妥?”
“不不不!”二人慌忙又摆手否认,“三殿下极好,极好。”
慕九也不深究。毕竟她有这个胆子讳言敖姜,他们却不敢。
但是这分明有问题,这敖姜到底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能横扫乾坤?难不成会比陈平还要凶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正纳着闷,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道清亮的声音,如同山谷清泉,如同雨打莲盘。
慕九抬了头,只见面前不知几时竟来了个穿着月白底色上绣金龙袍子的少年,他略带探询地看着这边,手里宝剑寒气逼人,但眉眼里有正气,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像天幕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而且睫毛很密很长,丰润的双唇颜色也很鲜亮。
她细看看少年头顶的五爪金龙冠,再看看他腰间的美玉琅环,连忙将脚收回来,恭谨地抱了抱拳:“属下郭慕九参见殿下。”
这少年分明就是皇子打扮,要是她猜得没错,面前这人必定就是三龙子敖姜了。
没想到敖姜面目不但不狰狞,而且还长得这般顺眼,可是他既然不凶残,而且还这么亲切和善,敖琛又把她调到这里来做什么?丁湖丁海提到他时又那副脸色是什么意思?
“郭慕九?这么说,你就是杀死陈平,被玉帝罚到这里来当差的那个天官?!”敖姜本来面色友善,称得上是个端正的主子,但这会儿眼里却突然有寒光连连迸出来:“原来就是你!”
慕九琢磨不出他什么意思,试问道:“殿下莫非有什么示下?”
敖姜咬牙切齿,活似慕九抢了他媳妇杀了他娘,脸上已除了愤怒就是愤怒了!
他喝道:“来人!将这郭慕九给我押进殿去!”
什么?押进殿去?
慕九真是很难适应他这么样说翻脸就翻脸,连忙道:“敢问殿下,郭慕九可有哪里做错了?”
敖姜将脸凑到她跟前:“你冲撞了本殿下,难道还不够么?!”
说完他立刻沉了脸,拂袖了上了台阶。
慕九心里真是追上去踹他一脚的心都有了!
虽说她早就料到敖琛把她调到东凌宫来没安什么好心,但万想到这坑位竟然在敖姜本人身上!
她从来没见过他,得罪他了吗?
她所杀的陈平是敖琛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而龙宫里所有龙子龙女都是王后所生,按照已知事实,陈平以及敖琛与火凤凰这段婚外情是并不受王后待见的,要不然敖琛用不着把陈平藏到北夷,还不宣告天下。
既然如此,那敖姜就应该与王后同仇敌忾仇视火凤凰与陈平才是,按理他不说对她礼遇有加,至少也该是平常心相待才是,为什么听说她是杀死陈平的天官,反倒还对付起她来了?
他有病吧他!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有窝侍卫涌上来将她押住,扭送着进殿去了。
龙宫里竟然并不都是废物,除去敖琛法力高强之外,敖姜身边着紫衫的四名四爪牙蛟龙侍卫竟然也十分了得。慕九若要逃脱也不算十分为难,但是她乃是被贬而来,眼下这小龙崽子拿着冲撞的名义拿捏她,她挣扎也只是让敖琛多个跟天庭告状的借口而已。
敖琛那老东西,果然也是惯玩阴招子的。
到了殿中,敖姜已经坐下了,他冷冷扫了眼慕九之后,又挥手道:“将她倒吊起来,祭祝融神!”
蛟侍卫们得令,立刻又抛出条长索穿过屋梁,然扣缠住慕九两脚将她倒吊了起来。
如果仅是这么吊着,那她没有什么好处,她好歹距离神仙只有一步之遥,这点苦头简直不在话下,可关键是她这里才使出轻身术稳住身形,底下突然就多了只大铜鼎,敖姜这里丢了张符纸进去,那铜鼎里竟然就雄雄烧起了火来!
“你是金灵根对吧?”敖姜负着两手踱着方步又到了她跟前,眼里的寒意跟铜炉里的火焰简直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知道金灵根最怕火烧,你就慢慢在这里熬吧!”
说完他冷冷又瞪了眼她,大步往殿门口走去。
慕九才没那么老实,都把她吊起来当烧鸡烤了,又怎能轻易放他走?
扬手一掌拍向殿门,那沉重的两扇金丝楠木门便就砰地合上了。她拔出长剑去斩那绳索,却不知这绳索是什么材料制作,竟是连斩几次都没有痕迹。
敖姜蓦地转身,眼里也有火焰在燃烧,忽地腾空就冲她打过来。
慕九举剑迎上,两人就在这大殿里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门外将士们纷纷前来围观,但见里面刀光剑影飞沙走石仿似动静不小,于是立刻也有人前去上报。
一会儿龟丞相颤巍巍地被虾兵们抬着到来,人还没停下一枝拐杖已直接捅进门来:“住手!”
慕九又没得罪敖姜,猛不丁被他这般虐待当然不能示弱!总之敖姜不停她也不停,要打就打,她运起灵力施出幻术,只见这刀光剑影中就赫然出现一片沙漠,处处烈日灼眼让人无法直视。
第151章 我是军眷
水族们修的都是水灵,脱了水法术则大打折扣。而九尾狐族的幻术厉害就在于场景极之逼真,真到一沙一石都如同乾坤挪移搬运而来!这烈日硝沙一出,再加上敖姜自己作死祭出的祝融,立时他便被蒙得找不着北!
而沙漠这边的慕九趁机出击,毫不费力地将他击了个嘴啃泥!
“殿下!”
门外龟丞相带着兵将涌进来簇拥住了敖姜,敖姜吐出口血,恨恨望着幻术消除扣仍被吊在空中荡秋千的慕九,作势又要上,龟丞相赶紧将他摁住了:“殿下,不可造次!郭将军乃是天庭派来的天官,咱人须当以礼相待!”
作为近臣,敖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知道,这姓郭的丫头一来就杀掉他们大王的爱子,这种事搁在他们头上是绝不能忍受的!可是敖姜这未免也太不顾后果了,适当给点苦头她吃可以,怎么能这么搞呢!这模样他就是再冲上去也得吃亏啊!
“还不快给郭将军松绑?!”他扶起敖姜,一向拥着他往侧殿去,一面招呼着人进殿。
慕九由着他们将她解下来,然后大喇喇坐在一旁也不曾退避。她臂上也受了点伤,但是不要紧,她受了鸟气总得知道为什么受!
一会儿龟丞相又拥着敖姜回来了,而慕九也已经一口喝光了他的茶。
敖姜气得口歪眼斜,但却仍然还在死命忍着。
龟丞相走上来说道:“方才发生了点误会,还望郭将军勿要放在心上。”
“误会?”慕九冷哼,“我却不知道这误会是怎么起的,还请三殿下跟末将解释解释!”
敖姜咬牙冷哼坐到上首,瞪她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冲撞了我!而我不过是给你施了个小小惩罚,你却就跟我对着干起来!玉帝陛下乃是让你下冰湖赔罪而来,就你这样的态度,能算是赔罪吗?!”
“那不知我又是怎么冲撞殿下的?要不我们也上天庭请玉帝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胡搅蛮缠?”慕九毫不客气一记眼刀甩过去,“天庭里能人多着呢,想知道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那简直不要太容易,殿下敢去吗?”
敖姜一张白脸憋得通红,再衬上那对气红的眼珠子,活脱脱像只烫熟的虾。
龟丞相来打圆场:“郭将军初来乍到,就是不经意处有什么疏忽也在所难免。而我们殿下向来重情重义,今日或许也是因着才从外归来,情绪有些不佳。如此刚好撞上了,便衍生了不快。依我看今日这事就揭过去了,郭将军还请去当值吧。”
“这么说我这亏就白吃了?”慕九一记眼刀甩过去,直扎向龟丞相老脸。
龟丞相汗颜,忙把腰又弯了点:“老夫这里跟郭将军赔个不是。”
慕九哼了声,脸色好看些了。
她本就不是来撒泼的,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正经龙子龙孙,她只不过是个役期才五百年的化神,眼下要拿捏他倒是容易,可若真结下这仇,对她将来来说真是半点好处没有。
看敖姜那脸色定不会比她伤得轻,她索性就顺着这台阶下了算了。
于是起了身,跟敖姜拱了拱手道:“既如此,那末将就告退了。”
敖姜两手紧抓着扶手,咬紧牙死瞪着她出门方才收回目光。
西昌宫这边却没有东凌宫的热闹。
此处是龙宫一处闲宫。之所以需要人把守,乃是因为宫中天井里种着几株紫牡丹,敖琛隔三差五都会到这里来赏赏花,吃吃茶,也因此每日里都有人前来打扫养护,但是宫门口的结界却不能随便给人掌着,因而派个人驻守也就十分必要了。
陆压带着几个虾兵往四处转了转,周边地形便也摸得差不多。
等到他也想进去瞧瞧那几株紫牡丹是何等美艳法,才走到结界处,那原本透明的结界壁上却立时浮现出敖琛的脸来:“陆将军,无事还请勿要踏足殿中!”合着这结界竟还是由敖琛那边直接设下的,他放谁不认谁那边都能立马知晓!
一个不过是种了几件紫牡丹的空殿而已,弄得这般森严,莫非那花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成?
“呀!”
这里正托腮寻思着,门外却传来道低浅的惊呼声。
他遁声走出去,竟是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掉进了一旁的山石缝,此刻正一手提裙一面探着身子去够。
陆压不想理会,但刚转了身那少女因为踩着了碎石,哧溜溜地就要往下掉,陆压也就扬袖送了股真气过去,稳住了她身形。
“有劳了!”
少女下了地,大方地冲他道谢。抬头看到他的脸,那目光便收得迟缓了些。她对他笑了笑,然后道:“让你见笑了。我扇子掉进了石头缝,想去捡,没想到差点摔下来。”
陆压抱着胳膊扬眉,没有接话的意思。
少女便只好自己又施了法力将石头缝里的扇子吸出来。
陆压看着她指间吐出的真气,忽而道:“你不是在龙族学的艺?”
少女微顿,转过身来望着他:“我是龙王的长女敖月,你是?”
“陆涯。”陆压挑眉,“日前受玉帝派遣前来龙宫服役五个月的郭慕九的未婚夫。”
敖月眨眨眼睛,忽然掩口笑起来。
“你这个人,我只问你叫什么,你倒是连未婚夫未婚妻地都说了出来。”
说完却是又认真端详起他来。
陆压可不耐烦让她这么盯着看,这里唇角扬扬,便就回宫里去了。
慕九出殿之后她先拿了颗清血丹服下止了血,愈合伤口的药不在身上,便拿了帕子将伤口一包,到下衙后回到营里,才开始清洗上药。
陆压回来时她刚好褪了半臂在挑药涂伤口,这一见不由皱了眉头:“这是怎么弄的?”
“别提了。”慕九晦气地道,便把日间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陆压眼里有了些寒意,他盔甲也没有除便坐下来,捏着她胳膊道:“那小兔崽子,居然敢这么对你?”
慕九忙道:“他奈何不了我的,他也没少在我手下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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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抱歉只有两章
第152章
陆压睨她一眼,吹吹她伤口,然后五指在边缘轻轻抚摩,也是神奇,那伤口眼见着就慢慢合拢了,原本以为琉阳的丹药疗效最是惊奇,如今这一看,这效果又不同了。不过慕九知道面前这位乃是当世大神,虽然没见过他真正发威跟人打架,总归疗个伤对他来说简直不必提了。
“这陈平背后应该还有内情,我虽然不知道敖姜为什么针对你,但是你尽量不要跟他正面冲突。无论如何陈平死在你手下,这事你得把它给抹平了。”
陆压给自己沏了杯茶喝下去,说道。
慕九道:“知道了,我有分寸的。”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湖水有几十丈深,昴日星君再怎么努力,照下来的阳光也很有限。随意坐着的陆压看起来像是她的影子般让人安心。屋里这么静,她忽而就想离他近一些,把凳子挪一挪,挨着他说道:“你呢?今天怎么样?”
即使坐着她也只能仰起头才能与他相视。
陆压扭头:“我很好啊。西昌宫没有人住,但是那里王后的紫湘宫很近,我闲着没事就去转了转。原来王后的母族是青海龙族,嫁给敖琛后生了四子二女,自从敖琛跟火凤凰搞到一起,王后跟敖琛的关系就僵了。”
慕九凝眉道:“既然都生了这么多,那感情应该不错,怎么敖琛还会跟火凤凰搞上呢?而且敖琛这么丑,看敖姜却长的很不错,论理王后应该是个美人,不然敖琛绝生不出这么端正的儿子,这敖琛是不是被驴踢坏了脑袋?”
陆压顿了三秒,认真转过来望着她:“你刚才说,敖姜长的端正?”
“对啊,很周正的一个少年。”
虽然那家伙跟个神经病似的,慕九也不能违心地否认他的长相。而她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陆压此话背后的含意,继续在说道:“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针对我,敖琛那么丑他却不丑,难道敖姜不是敖琛亲生的?”
陆压深深看了眼她,转过来说道:“你这是什么逻辑?”
慕九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完全瞎说的。
“走吧。”陆压拉起她来,“去把衣服换了,吃了饭咱们到湖面上透透气去。”
慕九也决定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反正她只是轮值护将,经过今天这件事,他敖姜总该学乖点了。
至于他会不会再暗中想什么鬼主意,她反正多留个心眼就是。
这里换了衣吃了饭,因着水里并无什么尘土,不必天天沐浴,于是就借着陆压的避水咒浮到了湖面。
冰湖四面皆是雪山,山脚才有些树木花草,却远称不上茂密,梅花鹿与豹子在月下岸边自在散步,这番风光比起天庭与九州内陆与四海来又别有一番韵味。
陆压驾云到了湖心一座山巅,不知从哪里掏出把玉笛,放在唇边吹起来。
慕九坐在他身边仰望着天上星辉,清风扬起长发与衣袂,想想倒确实许久未曾这般清闲。日间的郁闷也渐渐消散,即使什么话也不说,竟然也觉得愉悦难言。
翌日清早,慕九又按时到了东凌宫。
解甲交了班便就又要走,慕九拦住了他,并把他带到了小房间里:“解将军不知道在三殿下身边当差多久了?”
解甲微顿了下,就躬身道:“回将军的话,打从三殿下搬来东凌宫起,小的就在这儿了。”
慕九点点头,又笑道:“那么不知道三殿下与陈平公子关系如何?”
解甲原本垂首恭立,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也是倏地变了!他抬头迅速地看了眼她之后,又垂头道:“小的与陈平公子不熟,将军的问话恐无可奉告。”
慕九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她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便就与他同出了来。
很明显,敖姜与陈平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且这件事还很要紧,有可能是敖姜不让人提,又或者是别人不让提,总之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敖姜才会看她不顺眼。
可是道理她都懂,关键是敖姜和陈平之间能发生什么把她也牵连了进去呢?
这两个人虽然是异母兄弟,但凭其母立场来看,也完全应该是水火不容啊!
这一日敖姜没有找她。
上晌基本上她就是巡罗了两场,然后就在小房间里睡了个觉了事。
下晌出来巡最后一次的时候刚巧在宫门口碰上了他,他停步狠瞪了她两眼,转而又风光霁月地与同行的二公主说话去了。
二公主敖娇看了眼慕九,眼神淡然微带探究之色,然后冲她微微颌首一致意,便就走了,这才是王后的子女们应该有的正常神色,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慕九可是帮他们除去他们父亲的奸生子的大功臣啊。
如此过了四五日,慕九这里一点进展也没有,不但敖姜像是死了心似的没有搭理她,就连敖琛也一次都没有露面,反倒是陆压每天带回的鲜果点心什么的都快撑破她肚子了,此外就是龟丞相偶尔会往东凌宫来走走。
这日眼见日近晌午,她巡了周围一遍,回到小房间正打算好好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却听得哪里传来砰地一声利落但是不大的轻响,抬头看看窗外,虾兵们在走动,便以为是他们闹出的动静,合了眼又继续。
哪知道合上眼没三秒,一声呻吟却又传入了耳里!
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这次她绝不会听错,就是呻吟,而且是忍耐着痛苦的那种低吟!
——有人受伤了?
她快步跳了出去,四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再凝神一听,这动静竟然来自后殿!
敖姜一早就出门了,后殿里此刻应没有人,谁会在那儿呻吟?
她略略顿了下,便就跨入门槛,轻悄悄进了内殿。
后殿里正厅门是开着的,但是其余房间关着。慕九一间间排查过去,最后到了正厅的屏风前。
眼下即使是白天,在屏风帘栊以及各种隔断下光线也十分昏暗,暗到不运真气的话连屏风上的图案也看不甚清。
第153章 闯了大祸?
但是那忍耐着的气息声却清晰地传到耳里来了!
她拔出长剑猛地一跃到屏风后,剑尖所指之处却有个人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尽是错愕之色,而他身上的白衫以及右侧肋下的地上却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敖姜?!”慕九吃惊得连称呼都不曾讲究了!
地上的敖姜也是大惊失色,仿佛见了鬼似的身子变得僵直!
“你怎么来了!”
他边说边看着她身后,一面又扯下帘幔覆在腰身上,明显一副不想让她走近的样子。
慕九也不想过问,可她是东凌宫的护将,这家伙受了伤,回头敖琛问起来她可是满嘴都说不清!而且幸亏她留神进来了好么?她那日分明没招他没惹他他都能栽她一句冲撞的罪名,倘若她没进来,他反口一咬说她护卫不力,或者干脆说是她动手伤的怎么办?
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能不多留个心眼儿。
想到这里她已经不由分说把他身上的帘幔扯开了,敖姜惊得打了个滚滚到床底下,想喝斥又不敢喝斥,想咒骂又不敢出声的样子活似个被强盗掳进黑风洞的小媳妇!
慕九可不觉得自己像小流氓,这小子这几分姿色还入不了她的眼呢!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在有人进来之前将他的伤医好,绝不能让他有丝毫机会诬陷!
“你是怎么伤的?”她蹲下来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势。
“要你管!”敖姜瞪着她,翻过身挣扎着往床头的橱柜爬去。
但是既然是要用到爬了,显见伤势已绝对不轻了。
慕九走过去帮他把抽屉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全拿出来摆在他面前。“哪个是止血的?”
她自己虽然随身就带着有伤药,但是也许他们龙宫的伤药更厉害呢?而且她的伤药都是琉阳亲制的,在她回洪苍之前简直用一颗少一颗,她才犯不着浪费在这没素质的小兔崽子身上。
敖姜大口喘着气,伸手去够前面的蓝色瓶子,手指抖啊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软下去了。
慕九便就伸手将它拿过来,从中拿出颗丹药让他服下。
血有没有止住她不知道,他的衣服挡住了伤口,而且慕九是绝对不会让他脱下来给他疗伤的。
但是他的脸色稍显松驰了些。整个人也从最开始对慕九的抗拒变成渐渐适应,他说道:“我要喝茶。”
慕九耐着性子给他倒了一杯,又拿了角落里的铜盆给他打了盆水来。
伤在肋骨上方,也就难怪会痛到呻吟了。
慕九掀开伤处的衣裳看了看,只见血是没流了,但伤口却尚未愈合。
看来这龙宫的伤药也不怎么地嘛!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这里正凝眉观察着,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敖姜忽然恶狠狠地冲她说。
慕九冷冷横他一眼,将衣裳放下来。
“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她这替他忙前忙后的,居然就换来他一句恐吓!
“你不用知道!”他也冷冷地瞪回来,侧弯着身子舒缓身体的痛感。
慕九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去八卦他个小龙崽子怎么跟人打架?
不过按理说常在外打架的身边怎么着都有几颗金创药,这家伙什么都没带,看来是不常在外惹事的。可是既然不爱惹事,他又为什么会披着这身伤回来?而且他还说这么害怕被人看见,他找谁打架去了?在防着谁?
这事虽然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可他的安危就是她目前的使命,她必须得弄清楚。
“你要是不把伤你的人说出来,那我这就去禀你爹。”她虎着脸浑身上下都是正经。
“都说了不关——”
话没说完慕九起身就走。
他赶紧扑过去:“你回来!”
慕九转身,他恨恨瞪着她,稳下一口气,说道:“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只要知道名字就好。”慕九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他咬咬牙,又瞪她道:“云晰。”
慕九没听清楚:“什么?”
“我说云晰!玉岭山云家的老四!”敖姜的脸因为牙关咬得太紧而显得有些扭曲,“云家你听说过吗?你这个才活了两千年的化神,肯定没听说过!”
慕九还真就愣了。
玉岭山云家老四,这个玉岭山,不就是敖琛的姘头火凤凰家的地盘么?她姓云?敖姜跟他们家的谁干上了?不过这才正常,敖姜作为王后的儿子,确实有与云家势不两立的理由,也就怪不得他会不想让人知道他跟云老四打架的事了。
但是关键是敖姜连她这个杀了陈平的人也一样仇视,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如果敖姜立场如王后,那他为什么要仇视她郭慕九?
如果他站在敖琛这边,跟云家交恶就不合情理了。
不……云家火凤凰?
这几个字怎么这么耳熟?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宴请刘俊与同僚们的那日,曾在凤蹁跹听凤老板八卦来着,当中提到的云家,难道就是敖琛的这个姘头火凤凰?她记得凤老板说云家因为须得涅磐以渡天劫,所以至今族中人数仍然不多,还有个当人外室的姑小姐,这岂非正就是说的陈平的母亲?
“你会去告密吗?”
敖姜看她半日未曾出声,不由又出了声。
慕九垂头看他,只见他脸上仍然凶狠,但却又含着丝忧虑,显然当真是不想敖琛知道的。
她说道:“我对你的事没兴趣,只要你别变着法儿地来整我就好了。”
敖姜瞪着她,却是爬上椅子坐了下来。
慕九打量他片刻,又说道:“我可以帮你瞒着,可你这伤怎么瞒过去?”
他盯着前方扯落的帘幔失神半刻,说道:“我可以说我有别的不适,暂时不露面。”
慕九冷笑,他当他爹跟龙宫的大夫是傻的么?居然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算了,为了不至于让敖琛以此为把柄跟她过不去,她就勉为其难送颗仙丹给他吃好了。
她掏出两颗生肌丹来拍在桌上:“吃下去。”
敖姜盯着这两颗蜡白的丹药,皱眉道:“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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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两章
第154章 有无吃醋?
“化腐生肌的良药,吃下去尺长的伤口三日内能脱痂。”慕九狠狠地睨他一眼,将下巴高高扬起来。
别看她只是个小化神,可是在他这个冰湖龙子面前,还是不倒威的好吧?
敖姜半信半疑将药拿起来,放到鼻前嗅了嗅,又看了慕九两眼,而后视死如归拍进嘴里,吃了下去。
她投毒药给他吃的可能性是不大的,除非她跟她自己过不去。
既然没毒,那试试她是不是在吹牛也是好的。
没想到这药服下去后伤口处立刻传来阵冰爽沁凉之感,先前的炽热火辣全不见了,而冰爽的同时又还伴随有微痒的感觉,他连忙撩起衣裳看去,只见三尺长的伤口这时竟然已经在缓缓长出新肉,渗血的地方也凝固成了新痂!
慕九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简直满意极了。
光是琉阳的仙丹就让他吃惊成这样,那是还没让他见识到陆压的神技呢!
“算我领你的情。”敖姜沉默半日,闷闷丢了句话过来。
慕九断无不受之理,弯腰做了个样子之后便出了门去。
敖姜在她面前怂了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里痛快,下衙后直奔回营,正好陆压也回来了。
她便把敖姜受伤之事说了给他听,他脚踏着板凳沉吟片刻,也说道:“这个敖姜好有问题。”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踌蹰满志说道:“我觉得这里头有好几种可能,第一,他跟云老四是私仇,跟敖琛扯不上。第二,他恨死了陈平,恨不能手刃他,谁知道被我捷足先登把陈平给杀了,他气不过,所以才恨上我。还有第三——”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定定望着陆压。
“第三又是什么?”陆压也不禁好奇了。”
她嘿嘿一笑,说道:“第三便是,有可能敖琛父子俩一道看上了同个女人,但是敖琛仗着是父亲把火凤凰从儿子手上抢了去,儿子明里争不过只好暗里抢,云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不会让他这样胡闹,于是他便跟云家起了冲突。”
陆压听完深深看了她好久,说道:“你不去写戏本子真是屈材了。”
“惭愧惭愧。”慕九喜滋滋地在他身旁坐下来,“不瞒你说,人间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咱们修道又不讲究断七情六欲,什么事情都很有可能的。”
陆压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觉有时候她八卦起来比他这个游手好闲了几十万年的大神还要大神。
“陆涯你在屋里幺?”
正在这里听她吹着牛,这时候门外就传来道娇柔的声音。
慕九连忙把头探出去,只见院子里披满了藤萝的假山下,不知几时站着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少女一头的及大腿的乌发漂亮极了,眼睛也亮得跟宝石一样,身上也确实配戴了许多宝石,但关键还是大眼丰唇的模样看上去好温柔。
“这是谁?”她问道。
陆压看到敖月的时候眉头也略皱了一下。
打从前几日在西昌宫门外见过,后来便再无谋面,而她居然找到了这里。
“他们的大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他两眼并未看向敖月,而是定定看向她。
“她怎么会来找你?”
慕九看看温柔的敖月公主,又看看同样俊秀出众的他,心里忽然咯噔响了下。这家伙还真是有女人缘,去青丘被慕容雪姬盯上,到了龙宫又有他们的公主找上门来。怪不得他不收徒,只怕是流落在外的遗珠都很可能组成个教派了,还用得着收啥徒?
“哦,那天在西昌宫外头,她险些跌跤,我刚好经过,就帮了她一把。”陆压擦擦鼻子,答得随意又坦然,“也许她只是来致谢的。”
慕九哦了一声,半信半疑。
她看看外头,说道:“那你还不把人家请进来说话?”
“用不着吧?”他道。
“也还是要的。”慕九搔搔脑袋这么道。
陆压笑笑,便就真的跨出门去了。
敖月见到他露面,一张脸更是如同绽开的春花一样更加温柔迷人。举止斯文的女子真是讨人喜欢,两个人相视而笑站在院中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扎眼。
还真是郎才女貌。
慕九趴着窗户望着,心里微酸。
院里这边敖月与陆压寒暄了几句,望着从窗户里退进去的慕九,说道:“同住的那位女仙,听说就是你的未婚妻?”
陆压双手抱臂:“是的,你没有弄错。”
敖月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样沉稳有趣的人,喜欢的应该也会是贤淑稳重型的女子。”
“不,我恰巧就是喜欢这样的。换个差一厘的过来我都不要。”
陆压面上依旧闲闲散散。
敖月又看了眼窗户,转而便抬手抚着发抿嘴笑起来。
慕九换完衣服出来,陆压就进来了。她跑到窗户前看了看,敖月已经走了。
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她说道:“你怎么也没送送人家?”
“因为我今天有点累。”陆压坐下来,两腿架在椅子上。
慕九以为他要吃茶,便扶着茶壶走过去:“原来龙宫的皇子公主个个都长得极标致,那****见了敖娇,也是极漂亮的。”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几分羡慕敖月。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孩子能这样逗她开心呢。
不过也许她这个人不开心的时候也极少吧,大大咧咧地,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发火,根本就没有需要别人示好的时候。更何况她常常傻里傻气地,哪里值得别人花心思对待。
“漂亮幺?还好吧。”陆压接了茶,两眼一直在她脸上睃来睃去。
慕九终于被盯得忽略不过去,问他道:“你老瞅着我干嘛?”
陆压拉着她坐到大腿上,说道:“你有没有一点吃醋?”
慕九脸上腾地一红,然后跳起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吃什么醋?你就是跟一百个女孩子在一起也不关我的事好吧?”
“那你为什么脸红?”他又问。
慕九脸上更是挂不住了:“我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跟我油嘴滑舌难道还指望我跟你一样幺?我又不是卖笑的!”
第155章 他不学好
陆压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伸出双手又将她抱回大腿上:“好了,没吃醋就没吃醋。咱们是清清白白的朋友,行了吧?”
慕九简直无语,推开他跑出去了。
陆压望着她背影,微微勾起的唇角里温柔简直能溺死人。
敖姜服了慕九的仙丹,当天晚上就能忍痛弯腰了,但是接下来两****都没有出门。
慕九心照不宣,有人求见他的时候便称他不在替他挡了,实在挡不了的便进去问问他的意见,他丢什么理由出来她便拿什么理由搪塞,如此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慕九连他的面也没见着,只是有两次打殿门前经过的时候看到他在窗后偷窥,据她猜想,这家伙八成是扒光了衣裳在屋里养伤呢,毕竟没有衣裳摩擦,伤口能恢复得更快。
对于龙宫里其余成员慕九始终没见着,敖琛也没有再来过问她,似乎是吃定了敖姜绝对容忍不了她然后丢过来她便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敖月倒是又来过两回,一次是慕九下衙回来时她正好与陆压在门口说话,还一次是她与陆压吃完饭回来的路上偶遇她正在散步。
不过偶遇什么的她就不相信了,一个公主怎么会没事溜达到营所来呢?
但是她不想深究了,省得陆压又想东想西。
说真的,每次他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她都觉得有点郁闷,他是身份那么尊贵的大神,而她只是个连神仙都算不上的小化神,要不是因为洪苍那一遇,他们当真是相隔着几十重天,又怎么可能会牵涉到吃不吃醋的事上去呢?
他有着她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不是自卑,这是有自知之明。
她还不知道自己寿元究竟有多长,而他则与天同寿,这样的差别不是自卑两个字能背负得起的。
因而她下意识的就有些拒绝。
而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还是这样不依不饶,这令她有些不安。
如今慕九便就跟解甲调了晚班。
每日里她上衙时陆压才回来,她下衙时陆压却又去上衙了,如此他夜里不管是带着敖月去游山玩水也好,是促膝谈心也好,都与她不相干了。
当然她不觉得敖月真会跟陆压发展出什么结果,要是这么容易他就动心,也不会这么多万年都还没找到人成亲了。但是,跟着大神混,她最好还是识趣点,就像从前在职场,她也得学着如何进退。
无形中她留在东凌宫的时间就多起来。
这日上衙没多会儿,巡逻回来正坐在廊下发呆,敖姜忽然就回来了。
本来脚步挺快,像是急着去做什么似的,在看到坐在茶花树后的慕九之后,他忽然又停下来,看看左右到她面前,压低声道:“跟我进殿!”
慕九不知道什么事,连忙站起来与他进了殿去。
到了那****受伤倒地的后殿,敖姜忽然将门关上,跟她道:“你现在跟我出去办件事。”
“什么事?”
“别问那么多!你既是我的护将,总之跟着我去就是了。”敖姜瞪着她,一面从床头将宝剑取下来,然后转身又进了屏风后。
慕九觉得这少年真是古怪,他既拿这话压下来,她却也无话可说,她现在是龙宫的侍属,行动得听他的。
屏风后传来阵快速的衣袂悉梭之声,敖姜便就换了身湛蓝的龙纹袍子出来了,他皮肤白,穿着这颜色却又显得他更为挺拔俊秀,真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慕九不明白有什么事情需要憋着股子劲出去,而且还要打扮得这样的,但这厮心思一向不是她等半仙猜度得透的,也就选择了闭嘴,跟在掐了隐身咒的他身后,打定主意且去看看他玩什么花样再说。
移行的速度极快,一路眼花绑缭乱过来,到得落地时,他们竟已置身于一条繁华大街上。街上往来都是凡人百姓,而街道两旁则是灯红酒绿的酒肆青楼。——这家伙,居然带着她跑到凡间来了!
敖姜什么也没说,顺着前方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座门前种着大梅树的两层楼前,他看了看门上牌子,然后跨脚走了进去。
慕九也跟着看看这牌子,还有楼上不停娇笑打趣的姑娘们,背上汗都给窘出来了!
这家伙不但把她拐到凡间,而且还带着她来拐青楼?
他精虫上脑了吧他?这才伤好几天就这么按捺不住!
但他已经进去了,她也没法子。只好赶紧将自己装束变了变,扮成个年轻男子跟着进了门。
敖姜进门丢给老鸨一锭银子,老鸨便眉开眼笑将他们带进了楼上南面一间房。房里四处是脂粉味,慕九甫进门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等到老鸨掩门出去,慕九终于忍不住道:“我说,我就不能找点什么事情做?非得学人狎妓?”
“闭嘴!”敖姜沉脸瞪她,一张白脸立时变得通红,“我才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慕九讷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咬咬牙,抬剑支开一点窗,指着对面围桌吃酒的一伙人道:“看到那里头穿玄裳的那人没有?你给我好好盯着他!今儿的任务就是把他给捉回龙宫去!”
慕九抬眼看过去,只见对面一间大敞间里坐着的四个人竟然都衣着不俗,其余三人皆是凡胎,但那穿玄衣的却一身仙骨十分醒目,此人面相约摸二十来岁,凤眼很完美,笑容也很勾人,然而却不似敖姜稚嫩,举手投足间也还有几分深沉。
慕九心下微动:“这是谁?”
敖姜的声音从齿缝里冒出来:“云老四!”
这就是云晰?火凤凰云缱的弟弟?
“他怎么跑到凡间来了?”慕九倒吸了口冷气,脱口问了句,转头又往云晰看去。长的真心不错,由此推断他姐姐定然是个美人。但是敖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跑出来,我又怎么捉他?!”敖姜冷笑着,手里宝剑握得死紧。
慕发听出味儿来:“这么说他是你给诳出来的?!”
第156章 走不了了
敖姜没说话,冷哼里透着丝得意,然后两眼又死死地盯起对面来。
慕九又打了个喷嚏,一颗心像是直接沉到了幽冥地府。
这家伙果然是为报仇来的,她居然上了他的大当!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转身便掀帘子要走。
敖姜一个闪身将她拦住:“你干嘛去!”
“当然是回去!”慕九劈头道。她才不掺和他这破事儿,本以为他只是出来逛逛窑子,她也就勉为其难地作陪了,可他居然拿着逛窑子当幌子捉云老四,她就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你要敢回去,我立刻在自己身上扎一刀回去告状说是你干的!”敖姜急得把剑都拔了出来。
慕九想吐血。
但他再威胁也还是要走。
然而走到门口她就出不去了!这人渣竟然使出威压困住了她,她修为不如他,如何闯得出去?
“二位公子酒菜来了!”
这里正说着,老鸨突然推开门,眉开眼笑地送来几样小菜,见着二人剑拔驽张站在门口,也不由愣住:“二位这是?”慕九深恐节外生枝,忙缓下神色道:“无事。”一面瞪了眼敖姜。敖姜会意,收了真气,让她走回房里来。
如此进了来,暂时便是走不成了。
老鸨作主叫来个姑娘抚琴,二人跟庙里菩萨似的闷不吭声坐了个把时辰,这里琴瑟还在继续,对面丝竹声却终于断了,酒席上的人陆续站起来,他们酒将散了,敖姜立时起身道:“跟我来!”说完不带丝毫犹豫,嗖地一声从窗口出了去。
慕九虽未曾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事已至此,也怕他弄出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只好跟着跳出去。
出了青楼一路向西到了处山岗,慕九追上他,还没说话,敖姜已停下来道:“这里是云老四的必经之地,你放心,他修为没我高,咱们俩同时出手足够了,就是要防着他那对火阳钺。呆会儿他这里经过,你便出招对付他,然后我再出其不意将他拿下!”
慕九忍不住白他一眼,修为不如高那还被他击伤了?居然也好意思说。而且明知道她金灵根,还拖她出来对付个火灵?这小子若不是成心的她把脑袋砍下来给他!
敖姜看出她心理,脸上红了红,但仍板着脸道:“上回我也把他给伤了的。”
慕九索性不再看他。但是她也不会助纣为虐的。
这里这么开阔,掉头就跑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默不作声将避仙裳取在手里,趁他不注意,反手一披便就套在身上。
敖姜这里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喂!你出来!”
他急得团团寻找她踪迹,但四面除了风啸,哪里还有她半点踪迹?
慕九其实也没有走远,她选了个在他身后半里远的小山丘趴下,听着蚊子在耳边嗡嗡飞舞,也不知道拍死了第几十只,远处便忽然有动静传来。
先是三里路外的树林扬起一股风浪,紧接着暗黑的天色下忽然隐隐飘过来一片火烧云,这云彩与天上流云又并不同,起码速度就格外快,而且还隐隐带着凤鸣之声!
敖姜也察觉到了,神色一凛,忽然就扬掌往那彩云劈去!
那彩云倏而停下,进而渐渐幻化成一只五彩流金的绝美火凤,再接而又逐渐变成个玄衣长发的男子,正是先前在青楼里与人举杯畅笑的云晰!
云晰倏地后退数步,等看清形势,遂也迎向敖姜而来。
从打架的技术上看,敖姜虽空有万年修为,却的确缺乏经验,他频频采用正面攻略,但云晰就不同了,他是避重就轻,侧面出击,专挑敖姜未曾防备的时候出手,如此一来,没过多久敖姜就阵脚大乱,胳膊与膝盖各吃了他一记。
慕九皱了眉头,这模样要是继续打下去,敖姜恐怕死在他手上都有可能。
这种家伙,就是死了也没啥好冤的。
但是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吗?
慕九犹豫了一下。
如果出手的话,那今晚这事她可摘不干净了,云晰跑路之后肯定也得把她招出来,就算她乔装一番,难道他们堂堂火凤家还能查不出她的来历?可是不出手的话,躲在这里看人家送死又显得有点不厚道。
“啊!”
这里正琢磨着,敖姜那里却已被熊熊火焰包围,看起来他真是插翅都难飞了。不过他可是龙皇子,有御水之能,立时地下一股泉水被他引到半空,朝着那团火焰浇袭过去。云晰却趁着他引水的当口斜斜里刺来一剑,那眼里闪过的凉意让人觉得活似他才是水神!
慕九心下一动,身子就扑了过去:“闪开!”
有避仙裳遮蔽,没人能看得见她,她一把揪住敖姜后领子将她拖回地上,命保住了,但还是迟了些许,云晰的剑伤到他左胁,慕九竟然抹了一手血!
“是你?”
“你是谁?!”
敖姜与云晰一道瞪大眼望向她。她这才知道原来避仙裳竟然还不能沾血,一沾血就现形!
这可完了!
本来还想当回无名英雄立刻走人的!
她一骨碌爬起来,随便驾了朵云便要逃走。身后却袭过来一阵劲风,将她严严实实给笼罩住!
这是走不成了!
这下只得硬着头皮御风出阵。
她有本身的功力,再加上得陆压点拨了这半年,又服了他十颗灵丹,战斗力已经大幅提升,对付云晰倒是还不在话下。
然而她这里卯足劲与他缠斗着,另一边敖姜也悄悄从顶上攻来,慕九余光虽然瞧见,但是却无暇思考,而云晰也万没料到头顶还有个敖姜,两边夹攻下来顿时失了方寸,脚下慢了两步,敖姜一剑便直直往他胸口刺来!
方才的局势顿时逆转,敖姜的长剑恰在此时抵在他心肋之间,他的眼里杀意也浓到让人心悸!
“不准杀!”
慕九反手上来挑他长剑,但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夺云晰命之上,又岂能那么容易让她挑开?她被逼退了四五步,而敖姜却趁着这当口掏出缚仙索将云晰缚住,一把抓起之后腾云回龙宫去了!
第157章 我着了魔
慕九连忙追去:“敖姜!”
但人家比她功夫深,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等到她终于回到龙宫,四下已经风平浪静了,再冲回东凌宫一看,宫门紧闭,问过门廊下虾将们,他们竟压根不知道敖姜有出去!
连出去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他已回来,慕九绕到后头无人处上了屋顶,然后再跳下来破窗而入,就见敖姜正掐着云晰的脖子不知道说什么,看到她进来,遂狠狠丢过来一眼。
“你想杀他?”她问道。
“不关你的事!你走!”敖姜恶狠狠地。
慕九指着他:“你要是杀他,那我立刻去告诉你爹!”
敖姜气得跳起来:“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护着他!”
“我为什么要护他?我护的是我自己!”慕九都冷笑了:“早知道你还真把人抓了回来,刚才我就不该救你!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会连累我?你老子正磨刀霍霍不知道该怎么修理我,要知道我居然帮着你去捉他小老婆的弟弟,他不得活活剁了我!”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招你出来!”敖姜都不知道她紧张个什么,本来就不关她的事!
“说的轻巧!”
慕九冷眼睨着他,说着便要去给云晰松绑。
她没有兴趣管他们之间的什么烂帐,但是有她参与她就不能让他弄出人命来。
敖姜眼疾手快扑过来将她拔开,气急地挡在云晰跟前道:“谁说要杀他了?我说了只是捉他回来你听不懂吗?!你要是敢放他我就去前面告状说你挑唆我寻他打架!”要吓唬人谁不会,前面那王座上的坐的还是他亲爹呢!
慕九这可是真被气着了!
这家伙居然还跟她耍起横来了。
“你若不是为着杀他报仇那你捉他做甚?!”
“我有我的事!”敖姜怒道。
慕九摆明就是不相信。
两人如斗鸡眼似的互瞪着僵持起来。
倒是地下的云晰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说道:“他确实不会杀我的。”
慕九两眼如灯笼般照向他,而他竟然不是说笑,唇角虽是扬着,态度却很认真!
他怎么知道敖姜不会杀他?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疑团又生起来。
但是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她再坚持下去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敖姜抿嘴瞪着她,似乎松了口气,而她也没再说什么,遁原路出了来。
廊下顿了顿,想着轻手轻脚再回去听听,却猛地碰了个壁——姓敖的这家伙居然设结界了!
这一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着,反正一直到天亮都还有动静传出来。
虽说这事不与她相干,但谁知道敖琛给她设的什么坑呢?反正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祈盼敖姜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要办的事给办了,因此为免事情败露,临下衙前她也还是叩门知会了他一声,敖姜面无表情,听完又将门拍上。
解甲接班的时候慕九依旧跟他交代完毕,才回营所。
陆压居然没出去,一个人静静坐在她床上,而这当口他本该已经前去西昌宫接班。
“你休沐?”慕九一面解着配剑一面问他。
陆压却不答话,直接问她:“你昨晚跟敖姜去哪儿了?”
慕九正憋了满肚子话想跟他说,听他提起这个,遂立马就道:“说来话长。”说完坐下来,将昨夜敖姜怎么坑她去劫云晰的事跟他说了,然后才又恍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出去了?”
陆压瞥她一眼,看着别处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慕九听出这话大有来由,细看他脸色,忽觉有大事发生的样子,不由凑近些:“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敖琛也知道这件事了?还是云家的人找上了门来?她可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没有什么事。”陆压看着她脸上的紧张,缓缓神色,说道:“就是下次不准跟男人私下里出门,尤其是夜里。”
天知道当他搜索不到她气息的时候有多么怒躁,若不是出了湖察觉他们是去了堵火凤凰,他几乎都要不顾一切去把她给捉回来。
慕九愣住:“我要是有要紧事呢?”
怎么能限制她自由?他最近不是跟敖月交上朋友了吗,怎么还能分出心思来管她跟谁出去?
“那也得知会我。”陆压睨着她,“何况有什么要紧的事是我帮你办不成的?”
这倒也是。慕九点头。但她还是觉得好没道理:“我总归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带你的。”
“什么事情?”陆压一记眼刀甩过去,除了跟男孩子约会,还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带他?而且要约会直接找他不就行了么?她想上天他可以带她上天,想入地他可以带她入地,要去哪个时空可以带她去哪个时空,别人行吗?谁行?
“比如说出公差什么的,还有昨夜的事,我根本没跟敖姜干别的什么。”慕九掰着指头解释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就是觉得要说清楚比较好。他为这事跟她摆脸的样子看起来让她觉得自己很没心没肺。
陆压望着巴巴的双眼,脸色有了松缓的迹象。
他拉长音道:“那,你觉得敖姜这个人怎么样?”
慕九绷了会儿,说道:“不怎么样。”一个脑袋瓜里成天不知尽想些什么的小屁孩子,能怎么样?
陆压盯了她片刻,唇角就扬起来。
“其实最近那只小龙女也没有见到我。”他从后方将脸伸到她耳边,略带点得意地道。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调班是为了什么,她这么笨,他也愿意煎熬煎熬她,但是够了,毕竟现在更在意他们能不能在一起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是么?”
慕九冷不丁被他的声音袭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头往一旁偏了偏。
陆压却将她头又掰过来,两颊都在他的掌心间挤变了形。
“当然是。”陆压收回手道,脸上的表情不能再正经,“仙气正道你是奈何不了我了,所以我一定是着了你的魔,你看,自从认识你,我连跟别的女孩子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你这样搞得我要是将来娶不上媳妇了,会很大件事。”
慕九脸都烧透了,捉着衣襟,头似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第158章 你是女的?
娶不上就娶不上,这关她什么事呢?他前几十万年不是也没娶么?
她心里跟擂鼓似的,被他这话撩得更是臊得不能自已,一伸手去拨他的手,却反倒被他无耻反握住了手掌!那双眼里仿佛有情意流出来,慕九不敢看了,抽回手,闷不吭声进了屏风换衣裳。
陆压一路望着她,那唇角仿佛噙住了世间所有的春风。
慕九在屏风这边,却是手抚着衣裳出起了神。
她最近这心跳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每次想跟他好好说话,怎么到后来都要弄得这样面红耳赤呢?
她指甲在衣服上划来又划去,乱得连自己也看不清写的什么。
白天饱睡了一觉,到了傍晚起来,陆压已经去上衙了。
盔甲什么的都已不在,桌上却摆着几个拿水晶罩扣好的玉盘。
打开一看却是几样她平日爱吃的菜,很显然是他备好的,只是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
就算是再没心没肺,她心里也忍不住泛了些暖。自到龙宫来就没正经吃过几顿安生的,就仅有的这几顿还都是他弄来,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地位那么高的上神,能做这种事也算是有心了吧。
吃饱喝足回到东凌宫,解甲就急匆匆地迎上来了,拖着她到了一旁树下道:“郭将军可知道殿下这几日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慕九自然装糊涂,眨眨眼道:“不知道,怎么了?”
解甲急道:“这几日末将当班时不曾见殿下露面不说,今儿日间后殿里更是传出呻吟声来,像是有人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也似,末将去敲门也敲不开,可真急人啊。也不知道该不该去禀报大王?”
慕九看他这模样,想来早上若没有她那句嘱咐,定是早就是告诉敖琛了的,便就和颜悦色说道:“解将军多虑了,我昨日当班还见到殿下了,殿下好得很,还跟我在廊下说了话,这可是有虾兵们瞧见的,殿下既然交代不要入内,那咱们听命行事就好了。”
解甲显然被她说服了,低头想了想之后就点了点头,跟她交了班。
毕竟这东凌宫是他们两个人负责,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可能他一个人顶,何况他听敖姜回话的时候也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慕九这里虽不知道敖姜在搞什么东东,但也怕他万一真把云晰给弄出个好歹,于是叩了门。
这次殿门一开,敖姜却是把她让了进去。
“云晰呢?”她劈头问。
敖姜冷哼了声,甩下她往里头去了。
慕九赶紧跟着进了去,只见内殿里家伙什撒了满地,云晰口鼻流血躺在屋中央,缚仙索还在身上,两手也还反剪在后。看见慕九进来,他眼珠儿动了动,仿佛在表明他还没有死。他倒是乐观得很!
慕九看看他伤势,倒是不重,但仍问道:“你打他了?你到底跟他什么仇?”
敖姜不说话,只给她一个少废话的眼神,昂首面向窗户。
当然窗户是紧闭的,不但关紧了,而且还设了结界,这可以有效阻止声音传出。
慕九也懒得理他,看人没死,也就准备出去。
哪知道敖姜道:“你别走!”
慕九回过头,他绷着脸说道:“你在这守着,今儿夜里是龙宫聚餐的日子,我必须要去华浓殿赴宴。”
怪不得她一敲门就开了,原来是有事要差遣!
能的他!
这里正要说话,他却又自顾自开口了:“但是你得给我看好了!要是让人发现,或是让他给跑了,仔细我饶不了你!”
撂下这句狠话,敖姜又狠狠瞪了眼云晰,大步出去了。
慕九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伸脚勾了张凳子,面对云晰坐下来。
昏暗光线下景物都不甚分明,过了好片刻她目光才辩认出他的轮廓,虽说是被绑了一日,但他脸色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并没有苍白或蜡黄,也没有惊怒羞愤,更是连一丝不自在都没有,好像他平常在家里也都是这种姿态呆着的。
“你是女的?”她这里还没说话,他倒是先出声了。
废话!她不是女的难不成还是男的?她不打算理会这种幼稚的问题,而是冷静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两遍,学着刘俊素日的样子端出审问的姿态:“你跟敖姜到底什么仇怨?”
云晰笑起来,肩背在地上蹭了蹭,然后便成了靠墙而坐的姿势。
“他都把你当心腹了,难道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
“他告没告诉我你不用管,我想听听你怎么说。”慕九板着脸,抱着臂,十分严肃。
云晰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坦白说我跟他没有什么直接仇恨,他之所以要对付我,完全是为了想得到一件东西。但是那东西十分要紧,我给不了他,所以他只好采取这么下三滥的法子。其实很差劲对不对?堂堂冰湖龙皇子,居然成了劫匪。”
要个东西而已?
慕九半信半疑。敖姜那家伙还真是为了劫物?可他至于为件什么东西去跟他寻死觅活么?除非这东西相当宝贝。
这姓云的话只能信一半,她决定绕过去,接着问:“那敖姜跟陈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陈平?”云晰微顿。
慕九扬唇:“我不光知道陈平,还知道你姐姐跟龙王的事呢。”
没听说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仙界那帮老神仙成天没事干除了八卦还能做些什么?这不就连陆压都知道了!
云晰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还好。他说道:“敖姜跟陈平极要好。”
极要好?
慕九瞪着他脸半日没动,真是怀疑自己听错。敖姜跟陈平要好,这完全没理由啊!龙王后连云缱门都不让进,会允许儿子跟敖琛的私生子结下情谊?敖姜凭什么?
她直觉他在胡说八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我没骗你。”云晰没笑,脸上竟然还有认真,“陈平五百岁时云缱带着她来龙宫住过几个月,王后勃然大怒始终不肯收留他们母子,但是那会儿才刚懂事的陈平却对敖姜十分亲近,敖姜一开始也是不喜欢他,嫌他丑,但是后来他比敖琛对陈平都要好。”
第159章 要露馅了!
慕九目瞪口呆。
云晰又接着道:“所以后来云缱走时陈平就留了下来,王后每每要对陈平做什么,敖姜都百般护着,王后也没办法。但是陈平性子实在暴戾,有一次把敖姜也给打了,于是就被发配去了北夷,最后让你给杀了。”
慕九听到前半段唏嘘不已,猛地听到最后这句,也忍不住心里咯噔!
这小子知道的竟也不少,居然能猜出陈平是她给杀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杀的?”她问。
云晰笑了笑:“敖琛前阵子去天庭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隔三差五有信给玉岭山来呢,玉帝将杀害陈平的凶手发配来龙宫当护将的事我多少是有耳闻的。再说了,陈平死后敖姜难过了很久,敖琛怎么可能会不先把你送到他这里来磨磨刀呢?”
慕九脸上冷一阵热一阵,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本来她以为她完全占据主动,却没想到居然反过来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个姓云的,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也就难怪敖姜修为比他高却还栽在他手上了。
她瞥了他两眼,机警地退开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这么样一来她也有时间捋捋来龙去脉了。
不管敖姜是怎么跟陈平种下交情的,也先不管是真是假,首先云晰这话至少是符合情理的。如果敖姜与陈平关系不好,他怎么会知道她就是杀害陈平的凶手时就立刻翻了脸?这确实只有在面对杀害好兄弟的仇人时才会有的表现。
原来是这样。
如果云晰的说法无假,那敖姜想从他手上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关键是用途,他拿来干什么?会不会也跟陈平有关?
“人在哪里?!”
这里正埋头琢磨着,门外却突然传来雷霆般一道怒吼声。再一听,居然是敖琛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不是有家宴么?!
慕九吓得跳起,箭步到了窗前一看,还真是他!不光是他来了,而且敖月敖娇以及还有好几个穿着华服的男子也都一起来了!与他并行的是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敖琛一家子全部出了马!而且关键是敖姜还被敖琛揪着往这边推搡了过来!
——这是事发了?
敖姜这死家伙说是去赴家宴,结果却被他爹堵了个正着,然后又把她给堵到了这里?!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她扭头看看依然没曾动弹的云晰,——怪不得他自始至终都不着急了,原来他早就知道敖姜逃不脱,但这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呢?——不,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得赶紧想个办法逃走才行!不然她就少不了被敖姜拉来当替罪羊!
这里正要取出避仙裳,忽然一丝熟悉的木樨香就飘入了她鼻腔,紧接着她腰身一紧,就被人轻而稳地挟到了屋子最角落处!
“陆压!”她惊喜地抓着他的衣襟,竟忍不住跳起来。太好了,他来了她就连避仙裳都不必披了!
陆压跟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指指门口,然后与她隐身避到一旁。
殿门被咚的一下踹开。
执事官们打着灯笼鱼贯而入,没片刻屋里便亮堂如白昼。
“四弟!”
人群里忽然有一人凄凄切切地飞扑向了地上的云晰,一身红衣亮得跟烈火一般,她叫着四弟,难道她就是敖琛的相好云缱?
云晰正跟她说着什么,背光的她头又低头,看不到面目。
慕九不由往敖琛他们这堆人看去,只见敖琛目光始终粘在红衣女子身上,眼里的担忧简直就差直接放出音来,而龙王后面上虽然端庄平静,望向敖琛的一双眼里却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几位龙子龙女都未曾说话,但注意力也始终在他们三人间打转。
唯独只有在敖姜手下怂成熊的敖姜在抬眼四望不知寻找着什么。
有了敖琛夫妇这番表现,这红衣女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大王,您莫非不替妾身作主吗?”云缱站起来,掩着泪走到敖琛面前,“云晰做错了什么,前一次被敖姜伤成那般,这才过了几日,又被他骗下山劫持回来?我们的儿子都已经死了,难道大王还要云晰因为我而送了命吗?”
敖琛目光才触到她脸上,深深的愧疚与不忍便已经出来了:“阿缱……”
慕九扭头问陆压:“这是怎么回事?”
陆压道:“今夜里龙宫有家宴,半途中云缱突然闯进龙宫告敖姜劫持了云四。龙王后大怒,争吵之时云缱拿出证据来,敖姜迫不得已认了罪,于是带了人过来。我因为听说这件事,猜想会连累到你,所以过了来。”
他说着便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又饶有兴味地看向屋中。
慕九脸上又微微有些发热,也试着想把手拿出来,但是他反而捏得更紧,也就放弃了。
敖琛安慰了云缱两句,云缱便就稍稍退开两步站在一旁。
这果然是个美艳逼人的女子,并不能说有多么年轻,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她老,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柔软的樱桃,又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蔷薇,饱满到恰到好处的唇,柔媚到多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的眼,一切真真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样的女人,也就难怪连高贵华丽的龙王后也要争不赢了。王后生再多的儿女,在男人眼里,也许够不上云缱一个眼神来得杀伤力大,能够让他顷刻间缴械投降。
有人上前将云晰解了绑,扶着坐下了。
敖琛道:“郭慕九呢!”
慕九心下咯噔,果然这人渣没忘了捎带上她!
“快说!”敖琛将敖姜推跪在地上。
敖姜耷拉着脑袋望向地下,说道:“我,我让她办事去了。”
慕九忽地愣住,这家伙居然还会替她开脱?
“怎么可能?”云缱道:“方才门外兵将还说她在这屋里的!这厮杀了我们的陈平,如今又把玉帝的旨意当儿戏么!”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关她的事!”敖姜没好气地瞪她。
第160章 正室之威
云缱走到云晰面前:“那你说,她去哪儿了?”
云晰往慕九他们隐身的地方瞄了一眼,说道:“她确实没在。”
慕九再次愣了愣,这俩人倒是有趣,居然同时替她打起掩护来,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关键是身后的陆压忽然也传来丝寒意,握着她的手也捏紧了,这令她又更加如芒在背。
“既然你自己认了罪,那大王准备怎么给妾身个交代?”
云缱眼眶又红了,两滴清泪落下来,声音凄凄切切就连慕九听着都觉得心酸得不行。“大王知道,妾身兄弟姐妹不多,但我们火凤族地位并不比龙族低下,大王已经欠了我一个儿子,这次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公道!要不然,妾身可连安身之处都没了。”
敖琛心疼得不行,柔声道:“怎会没有安身之处?龙宫这么大,还能少了你住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后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沉脸走上前瞪着云缱:“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惩罚我的敖姜,说出来,只要你们把敖姜当初护着陈平的那点好给我还清楚了,我就把他的命给你们!”
云缱泪眼望着她,却也没示弱:“姐姐就就远也做不到就事论事么?当年你容不下我,非得拆散我与大王,如此我也认了,但陈平是大王的儿子,他有什么错?姐姐却也容不下他。如今分明明是敖姜劫持虐待了云晰,你却跟我扯到敖姜对陈平如何的话来,你这样,让大王怎生敬重你?”
慕九简直听不下去了!
一个小三居然嚣张成这样,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她动不了,因为陆压不让。
“你给我滚出龙宫!”
她这里没法两肋插刀,敖姜却是跳起来了:“你凭什么指责我母后?如果不是因为你,陈平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他活着的时候没见你顾他,他死了也不见你把他放心上,你根本就是个自私的母亲,你没有资格指手划脚!”
他这里刚吼完,敖琛就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敖月敖娇跟众龙子们纷纷上前去持他,吃了一巴掌的他果然老实了,但王后却再也忍不住,从腕上褪下只金龙环,对准云缱便掷了过去!
“走!”
陆压在她耳边吐了个字,便就挟着她出门去了。
龙王后那金镯子想来厉害得紧,身后立刻传来混乱嘈杂的厮打声,还有云缱的尖叫声,龟丞相带着人拼命往这边里赶,皇子公主们也纷纷叫着喊着,对于一个有名望的神族来说,这还真是不堪入目的一幕。
慕九到了殿外,想了想与陆压道:“我还在当值,走不了,你先回去。”
敖琛都已经盯上她了,而且云缱也已经指名要她露脸,她就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眼下有敖姜与云晰的证词在,敖琛最多也就扣她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能怎么样?但若走了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她不能把这个话柄让敖琛抓。
陆压想想也确实逃不去,便就道:“有什么事唤我的名字就成。”
敖琛这家人的修为都不弱,他呆久了必然另生风波,但只要他敢为难她,他总归讨不着什么好果子。
慕九答应着,目送着他出了门,然后先藏在珊瑚树后看了看形势,看到时机差不多了才现了身,默不作声地领着兵们在宫外执守。
她跟敖姜劫持云晰的事她倒是不担心,敖姜这里既然掩护了她说明他就没有揭露她的打算,何况他还发了毒誓,她现在头疼的倒是敖姜坑她在这里守云晰的事,这不明摆着他们俩是一伙的吗?冲敖琛与云缱这对奸夫****的德行,不冲她开炮简直是不可能的了。
但她本该当值的时候人若不在,又必然会让敖琛与云缱那对贱人所针对,所以权衡之下最好的办法只有装作无事人般在外执勤。反正他们又没捉到她现行!
“郭慕九?!”
这里正刚刚站好,身后宫门口就传来道沉喝,“你方才去哪儿了?!”
原来敖琛等人已经被屋里俩女的杀气给逼了出来,到得廊下见着她便不由又怒上心头。
慕九俯身拱了拱手:“回龙王的话,小的刚才奉三殿下之命去办了点事。”
殿门下站着的敖姜握紧的拳头不由松下来。
敖琛哪有那么容易放过她:“云四公子是不是你挑唆三殿下劫持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慕九耸肩摊手:“小的连云四公子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挑唆三殿下去挟持他?龙王就是想借机栽赃,也请想个靠谱的主意好不好?我不但没有挑唆,更不知道今儿发生了什么事,龙王为何寻我问罪。”
“她确实不知道。”她话音刚落敖姜这里便帮起腔来。
敖琛一巴掌往他后脑甩过去,手到半路却被龙王后接了个正着,顺势将他推开了五六步:“你凭什么动我儿子!”原来这当口屋里两人也已经打完了,龙王后与云缱皆一前一后出了来。
“江氏!你不要太放肆!”
猝不及防被推得撞到假山上的敖琛气急败坏指着龙王后骂起来。
龙王后粉脸一寒瞪过去:“老娘没将你阉了就不算是放肆了!姓云的欺我到这个份上,莫说我儿只不过捉了他,就是杀了他又有何妨!你个没用的窝囊废,有本事你何不甩了老娘去要姓云的贱人!”
敖琛气得脸色忽青忽白,连吐血的冲动都有了。
“大王……”云缱真如团云般快步扑过去,伸出纤纤素手轻抚他的胸口:“大王别气,身子要紧。”
敖琛握住她的手,脸色稍稍见好。
慕九见到他们这模样,简直都快吐出来了!
什么叫不要脸,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三个字!
“敖姜!随我回去!”龙王后狠瞪了这对狗男女一眼,沉声与敖姜道。
云缱却一个箭步挡在了前面:“不许走!云晰这事,他和郭慕九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们个公道!”
慕九心下一提,这女人还真就死咬她不放了?不是还有心思跟敖琛郎情妾意么?既然都能腻味了那应该丧子之痛就平复了,怎么还要捉着她撒火?
第161章 一对红绳
“我这里没有公道!你爱找谁找谁去!”
龙王后牵着敖姜便转身背对了她。
云缱便就又要动手。龙王赶紧拉住她:“别冲动!”然后咬牙看看龙王后他们母子,寒脸又道:“不管怎么说,敖姜劫人便是不对,他必须把人云晰亲送回玉岭不可!”
龙王后陡地转回来要说什么,敖琛又抢在她前面说道:“不管他今日劫的是谁,他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承担后果!否则来日父亲追究起来,我也保不了他!”
龙王后坚持了半日,许是也禁不住敖琛最后这话,默默将手放了下来。
但是放下来她却又往慕九这里瞅来一眼,说道:“便是要去,那也得这丫头陪着一块去!”
在场人都愣了愣,因为一时间都没明白她的用意。
慕九在看到龟丞相神色却是陡然间有灵光闪过了,她是敖姜的护将,论理去得,但更重要的是她是天官,于两边关系中立场最为持中,有这层身份加持,并且呆在敖姜身边,敖琛与云家就无论如何也不敢迫害他的性命。
毕竟就算云家不知厉害,敖琛也是知道的,倘若慕九将他们的行径上报天庭,那么谋害龙子的罪名他们吃罪不起!就是传到东海,敖广也饶不了他们。
至于加害她自己,就机率就更低了!敖琛可是当着玉帝王母的面亲口答应不会公报私仇的哩。
龙王后能够想到这层,足能证明她脑子不是白长的。
可是她有脑子知道护她儿子,却没有想过慕九同不同意!
云缱和敖琛早就虎视眈眈要给陈平报仇,就算她此去丢不了性命,可落到他们这对贱人手上,难道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她才不去!
她连忙道:“回王后的话,小的只负责龙宫的差事,并没有兼顾出门的事。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你必须去!”
这里话音刚落,敖琛与云缱就异口同声地指着她开口了,说完之后两人还略带惊喜地交汇了一下眼神,似乎为在慕九身上再一次地体现了人生默契而激动……但说这话的除了他们俩之外,竟然还有一个敖姜!
慕九真正想吐血了,这小子刚才挺招人待见的,怎么关键时刻却偏偏给她掉链子?!
“我——”
“就这么决定了!”敖琛负着双手下旨,不知道是因为与云缱意见形成了共鸣,还是因为事情终于有了个了结,他再次变得意气风发起来:“明儿一早前往玉岭,郭慕九随敖姜同行!郭慕九,你要是敢耍花样,仔细回头我上天庭告你个逆上之罪!”
告状告状,告你奶奶的状!
慕九扬手劈下身旁一块大石头朝他扔过去。
“郭慕九!你想造反吗?!”
龙王跳起来要追她,被龙王后与敖姜抢在了前面挡住了。
陆压一直在宫殿顶上守到尘埃落定才回营所来。
虽然敖琛他们居然会异口同声让慕九跟随敖姜去玉岭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细想想,云缱这边迟早也是少不了会有番针对,这次虽去玉岭,但有敖姜同行,总归事情坏不到哪里去。再拿出龟甲来推演了两遍,也没算出慕九此去有什么异相,便就且把心安了下来。
而东凌宫这边慕九虽然恼则恼矣,却已不去不成。
一则他们并没敢坚持让她去陪罪,只是让她随行,这是情理之中的使唤她推拒不得。
二则龙王后还趁机塞了个纸团子给她,上面写着两句话,拜托她此去关照着敖姜……这层脸面却就抹不开了,很显然龙王后是看在她杀了陈平、如今被敖琛和云缱那对贱人记恨上的份上,将作为敌人的敌人的她当成了自己人,不管怎么说,她无法拒绝。
事情完了后,敖姜去了王后宫,敖琛这里暂且放了慕九,交代翌日一早便上玉澜殿见他,而后一起往玉岭山去。敖姜临行前瞥了她好几眼,居然含着些歉意——一定是她看错了!这家伙要是会内疚,就绝不会临死还拉她当垫背!
云晰也另有了住处,接下来敖琛吩咐人怎么给他疗伤自不必说。
慕九始终觉得先前他对她的袒护有些莫名。敖姜护她那还好说,至少她早就有言在先,而且她至少还给过他伤药帮他瞒住了他跟云晰打架受伤的事,他就是回报她一下也叫做礼尚往来,但他云晰,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琢磨着回到营所,陆压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懒懒束在背后,歪在窗户下,美得像幅画。
慕九情不自禁走过去,坐在脚榻上托着腮,把事情告诉了他,又叹道:“我感觉好像一脚踏入了泥沼,敖琛与云缱都不是什么好货,还不知道云家别的人是什么德性。”
陆压扬扇子给她扇风,看着一飘一飘的发丝下她郁闷的脸:“能去玉岭也不是坏事,敖姜劫云晰的事你正好可以探究探究。再有这云缱跟敖琛,他们这关系我瞧着实在不怎么地道。我印象中云家并没有出过什么大丑闻,如今云缱这般,而云家还任由她胡来,不能不说让人纳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许是云家人也管不着她那么多呗?火凤凰族人本就不多,难道还为此杀了她么?”慕九不以为然说道,“再有说不定他们之前没丑闻是你老人家孤陋寡闻,恰好没听到也未定。”
陆压想想,放了扇子,从桌上拿了条红绳系在她手上说道:“这次我就不同你去了,我留下来有要事。你术法也有了许多进步,可以自己处理些事情,这样便可以缩短你历练的时间。这红绳戴在手上我能随时找到你,你可再也不要弄丢了,弄丢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慕九见他将红绳结系得极紧,话也说得慎重,哪里还敢有丝毫随意,竟是重重点了头。
一看他袖口下手腕上竟然也露出段红绳来,于一身素衣间红得格外耀眼,竟与自己这条竟是一样的,心里又跟塞了只青蛙似的蹦蹦乱跳起来,这红绳竟是一对,他老这么样暖暖昧昧地到底什么意思。
“顶多不过去一两日,不要紧的。”她顶不住这阵心跳,连忙又咧开嘴来掩饰,但装得再好却也掩不去脸上的红晕,又只好一骨碌爬起来拿过一旁的帕子,上了榻跪在他背后说道:“你头发没干,我帮你擦头发吧。”
第162章 鸟太颠了
陆压自无不应之理,这里瞅她一眼,顺势把身子往她这边侧了侧,望着月光将他们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漫声道:“可难得你肯主动侍候我一回,还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慕九在他背后笑得跟悄悄绽开的小梨花似的。
月光照进来,如此倒也难得的安宁。
只是睡前却也辗转了一阵。
她还没去过玉岭,上次凤老板说的八卦还回响在她脑海里,这云家乱七八糟的家教真让人大开眼界,但是按理来说却不是这样的,陆压说的对,她去走一遭,说不定也能解解心中谜团,陆压也不能伴她一世,这仙途终归还得她自己闯,多历练历练,总归是有益无害。
于是歇了半觉,清早起床她就收拾整齐上玉澜殿去了。
玉澜殿里敖琛也已经起来了。
云缱很显然昨夜就宿在这里,慕九到达的时候她正在窗户内替敖琛整理衣冠,而敖琛则一脸深情望着她,仿似一刻也不愿分离——啊,这对奸*夫****,她禁不住暗地里啐了一口,无耻的人她见得多了,这么不要脸的真真是少见。
她要是王后老早就掀翻你龙宫回娘家了,居然这样子还能留在这里,不能不让人佩服!
可这敖琛长的又丑,也不是什么会讨女人喜欢的主儿,这王后究竟留恋他什么呀?
还有这云缱,世上男人都死绝了吗?她就是闭着眼睛在身边的追求者中捞一个也比这姓敖的强吧?居然挑了这么个儿女成堆的男人作姘夫!她简直都要怀疑这火凤族的人是不是因为基因不良,所以一个两个脑袋也有问题了?
敖琛也不知道积了多少德,自己这么丑,可是正室小三一个比一个漂亮,王后给他生的孩子也个个都这么出众,没有一个随他,难不成还真如她猜想的,王后给他戴了许多绿帽子,这些儿女没一个是他亲骨肉,所以他也在外找了个?
“你昨天干嘛逃走?”
这里正站在珊瑚树下吐槽得过瘾,身后突然传来道冷冰冰的声音。
是敖姜这臭小子。
慕九立刻把脸拉下来:“你干的好事!”
“我又怎么了?”敖姜的白脸气红了,“又不是我想带他们来的,而且我也没招出你来!”
“有鬼用?我不还是要陪着你们一起去玉岭山赔罪?”慕九没好气,昨天没逮着机会骂他,今天可算是撞她手里了,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知道穿帮了就不会提前派个人回来知会她么?好歹她也能转移阵地别让云小三捉个正着啊!
敖姜像只鼓足了气的青蛙一样频频出大气,慕九却把头一甩,丢给他了一个后脑勺。
人都该到齐了,却还没有见云晰。
她略略看了眼四下,便见到甬道那头缓缓走来个玄色身影。
“启程,出宫!”
窗户里腻歪得紧的敖琛显然也与云缱看到云晰来了,沉脸瞪了眼慕九他俩,便就扬身下令。
人齐了便就开始出发往玉岭去。
玉岭火凤族如今是云家老大云螭裳掌家。没有云螭裳的承认,敖姜就是被敖琛打死也消不了案。
冰湖在北,玉岭在南,相隔岂止十万八千里,这也是令慕九更加难以理解敖琛与云缱能够邂逅的原因之一。
云缱与敖琛各有鸾驾,浩浩荡荡声势不小,敖姜与云晰各有坐骑,慕九则只好驾云。
走了几百里敖姜忽然也下了他那匹精卫鸟,跟着慕九一齐立在云上。
慕九斜睨了他几眼,说道:“你来干嘛?”
他绷着脸撇过头:“我伤才大好,那鸟颠得我伤处疼。”
慕九冷哼了声,任风吹着脸颊,并不搭理他。
敖姜又说道:“瞅你那点子修为,你要是顶不住这远路,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的鸟让给你骑。”
“谢了!”省省吧,慕九才不想领他的情,她虽然修为不深,但她灵力够,陆压拿了好多增长灵力的丹药给她,而且她多处经脉已经打通,可以自豪地说,她已经不是那个连密阳宗几个糟老头子都打不过的小化神了。
敖姜有点泄气,默了会儿,又问她:“你还在生我的气?”
眼神不好么?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问她是不是在生气,看来不光火凤凰们脑子不好使,这龙族脑子也不咋地!
慕九这次也瞥都没瞥他。
敖姜也沉默了会儿,片刻后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连累你,只是那天我正好要动手可又找不到人,就叫上你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我跟姓云的一家早就不和,又不是因为你挑唆才——总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就是了!”
对不起就是了?
还真是当啃大白菜呢。
慕九脸色愈发地沉,作势要另起云头,敖姜却一伸手将她拦住了:“不许走!”
慕九瞪着他。
他也瞪回来:“你是我护将,你当然得跟着我。”
慕九难道还会怕他个小屁孩子?不走就不走,他还能吃了她不成?便就扶着剑站定了,说道:“不走也可以,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劫云老四?劫回来之后你把他关在殿里一整天,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你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
敖姜怔了会儿,摊开的双臂放下来。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要拿回冰魄锁。”
冰魄锁?
慕九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是既然是真的有这么件物事,那就说明云晰昨日所言不虚了。
不过,他说的是拿回?
“这个冰魄锁,究竟是谁的?”她把身子侧过来,正面向他。
“当然是我敖家的。”敖姜的脸又寒下去,“这冰魄锁是我祖父给我父王的,乃是先古遗物,于护灵上有奇效。这冰湖本就属东海海域,这冰魄锁便是冰湖精魂幻化而成,自我父亲来到冰湖龙宫之后,此物便是我的龙宫的镇湖之宝之一,几时倒成别人的了?”
慕九默了默。
这么说来敖姜的话倒不像有假,难道是云晰在撒谎?
“云晰为什么说你劫他是为了肖想他的东西?而你们龙宫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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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三更~~~~~
第163章 我是罪人
“那自是有原因的!”敖姜恨恨道,“当年云缱带着陈平来到龙宫,与我母后百般不合,时而争执。然而我父亲却优柔寡断,既想把他们母子留下来,又害怕母后将他们二人残杀,于是便劝走了云缱,只留下陈平,允诺日后陈平性子驯服再接她回来。
“云缱不信,要我父亲将冰魄锁给她为证。就这样,冰魄锁就去了玉岭。”
慕九把这些讯息消化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干嘛又要讨回来?”
既然是敖琛自己答应给人家的,他这么粗暴地逼人家多不合适,如此说来云晰倒也不算说谎。
“你知道什么?”敖姜瞪她,“那冰魄锁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拥有极强的护灵之能。任何人的元魂,不论是妖是魔还是仙神人鬼,只要有一丝元魂在,以冰魄锁护而养之,残缺的能养全,亏损的能康复。当初这锁本就是因为陈平而给的云缱,如今他死了,我当然要拿回来!”
“要讨也是你爹去讨,你在这里掺和什么劲儿?”慕九觉得他实在多余。而且还讨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真少见。
“还不是因为你?”敖姜又瞪她一眼:“陈平还未入仙格,只能以凡胎坠入轮回,我若拿回来这冰魄锁,至少可以护住他的魂魄使他转世仍为灵兽!”
慕九讷然,这七拐八弯地居然又拐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好罢,谁让她确实造了这份“孽”。
但是他对陈平这个异母弟弟也太好了吧?也没见他对自家兄弟姐妹好到哪儿啊!
她索性就道:“你对陈平,到底有什么特殊感情?”
敖姜听到这里,眼眶却突然红了,他望着足下的云咬咬牙道:“其实我也是个罪人。”
慕九愣住,罪人?“这话又怎么说?”
难道他也曾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敖姜抿唇看着前方,却没有说下去。
慕九倒也不便追问,这里再回想了下他刚才的话,便道:“既然你是想讨回冰魄锁救陈平,那你完全可以跟你爹直说,陈平也是他的儿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还有云缱,难道她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来世好过些?”
“我说过了!”敖姜忿忿道,“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我父亲也曾去玉岭要这冰魄锁,他们云家居然根本不同意!不但云家不同意,就连云缱也不同意!陈平在那个女人心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他说的咬牙切齿,慕九听得目瞪口呆。
云家不同意?这又是何缘故?云缱跟敖琛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疼陈平?
“你不要胡说了。哪有母亲不疼儿子的?”
“那是你见识少,没见过不负责任的母亲!不光有不负责任的母亲,也有薄情寡义的父亲!譬如我爹!”敖姜显然提到敖琛那俩就一肚子怨气,但是对着慕九这么个半生不熟的外人,又不大好和盘托出,因此死命憋在喉咙里,脸都憋青了。
如果他坚持这么认为的话,慕九也不反对。
毕竟这世上的奇葩实在太多,不疼骨肉的父母也不是没有。
不过她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习惯于一竹杆搞翻一船人,就因为云家还他们家的宝贝,就这样编排人家,关键那东西在那样的情况下给予云家,那就等于也是立约之物啊!敖琛与云缱的关系道不道德且抛开不说,总归人无信不立,给了又去讨回来,也太没品了。
前方龙辇因为四面的帘幔皆已束了起来,可以很轻易地看到云缱与敖琛交头并肩不时耳语。
这两人皆已近中年,却还腻歪得跟十八少年郎一般,还真是应了那句老夫撩发少年狂,可见往日在龙王后面前的猖狂并不是瞎吹。别的不说,且只说眼下还有敖琛的嫡子在此,也不懂得收敛些,慕九见到这模样,多少也理解了敖姜几分心情。
他们说到这里,路程却已经走了大半,渐渐地前方树木丘野多了起来,云遮雾罩地,比起常年雪封的冰湖,景色像是突然铺开的画卷般美丽。
再走了半个时辰,隐隐就见前方山脉高大绵延起来,整个一片全是绿洲,山脉高高低低,丛林茂密,绿洲中间偶有湖泊,色青黛,静如明镜,山林间灵禽飞舞,屡有祥云游移。
云缱与敖琛方至绿洲境内,所过之处百鸟齐鸣,纷纷往云缱簇拥而来,凤凰乃是飞禽之王,云缱是火凤族的公主,威压自然早就惊动了一切臣民。
龙辇前仪仗的前两骑突然加快速度,驾着飞马前往最高的那处山头。
想来这就是玉岭了。
果然队伍直接往那山飞去,而那山下居然是个水色澄碧的小湖,四面环山,翠竹掩映下沿湖临水竟建有座精巧的宫宇,重重叠叠竟一直伸入到山腹里面!这样隐蔽的去处,如果不是特意找寻,竟是完全让人发现不了!
“你说云晰是你诳出来的,这地方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慕九忍不住好奇,扭头望着敖姜。
“我以前来过。”敖姜按下云头,依旧绷着下巴:“云缱丢下陈平刚走那会儿,我曾偷偷陪他来找她。”
慕九叹气,想他这异母哥哥还真是做到份上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在湖上伸出来的平台上停住,平台是玉台铺的,底座也是石砌,三条甬道齐齐通向靠山的宫门,门下已经立着两排侍卫,最前方是个穿着流光溢彩衣衫的执事官,头顶冠上一簇雀翎显示他孔雀精的本尊。
也不知道龙王跟孔雀精说了些什么,这里一行人便就风风光光地进了去。
毕竟敖琛是正经的龙王,毕竟也还是火凤家的伪姑爷。
慕九绝没有想过居然会陪着这么奇葩的一对走上这么奇葩的一遭,一路上自是无语了,好在这宫殿依山建得十分别致,进了宫门,亭台楼阁什么都有,泉水从山上直接引进,每下一级山便形成个小瀑布,院子四处皆是梧桐灵樨,瞧瞧风景也是不错的。
上了大约有三段阶梯,地势就高起来了,原来宫殿的主建筑竟是背倚玉岭面向湖泊建在山腰上。
大殿名为曦和殿,敖琛与云缱直接进了去,到了门口停下,又沉脸往敖姜与慕九看来:“还不进来!”
第164章 我欠他的
慕九可不怵他们什么,倘若他们敢为难她,她可是做好了闹个天翻地覆的准备的。倒是敖姜有些迟疑,她给了他个眼色,便就昂首阔步陪着他入了内。
殿内很宽敞,并不奢华,但两侧的植物与引进屋来的潺潺泉水又显出几分清幽,不像是常规意义上的王宫,倒是有些洪荒气息。
敖琛被引到上座,正与王座上的人寒暄,不用说这人也定是他们这一代的王,云螭裳无疑了。
云螭裳一袭简单的青袍,长发也只简单地拢在身后,浑身上下除腰间一块古玉别的并无缀饰。
“你们俩,都跪下与火凤王赔罪!”
慕九冷哼了声,弯腰作了个揖便罢。她又不是主犯,敖琛虽然想趁机治她,但他真有那胆子为难她么?这里敖姜见着她不跪,也默契地没有服软,但是慕九才放松下来,哪知道他却突然脱口与云螭裳道:“请你把冰魄锁交出来!”
他拉她帮手劫人什么的慕九推不开也就干了,这当口他想搞事她可不能依!正要去扯他的袖子,他突然就挣开她往云螭裳扑去了!
“敖姜!”
敖琛气得脸都青了,连忙腾身跃过去阻挡,哪知道云螭裳这里却出手更快,宽宽衣袖一拂过,敖姜便凭空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
慕九看他落地一面正好是那日受伤之处,慌忙也赶过去将他扶起来:“你疯了!”
敖姜口角噗出口血,还没说话,云缱这里已经放话了:“把三皇子和郭慕九带去拂香殿!”
敖姜被人拖废柴似的拖了出去。
慕九看到这里也着实是忍不住了,腾地起身往敖琛瞪去一眼!
敖姜纵有万般不是也是他的儿子!而他拿冰魄锁还是为了陈平,他身为陈平的爹不但不出面解释不说,居然还任由云家兄妹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儿子,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我只希望龙王将来可不要后悔!”
她丢下这句话便就随着敖姜去了。
一路七弯八拐地到了拂香殿,侍卫们将他二人推进去便把门扣上了。
慕九去扶敖姜,顺势探到他脉息,不由凝了眉:“灵力好像有些不稳。你是冲着寻死来的吗?”一面将他扶到椅上坐下,一面又掏出颗药给他服下。那云螭裳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出手却是不曾留情,加上敖姜日前又重伤过,竟是无异雪上加霜。
等到他脸色渐平,她这才板着脸退到后方的绣墩上坐下。
敖姜摇摇头,抬起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说道:“你别管我,我一定要拿回冰魄锁。”
慕九冷笑了,不以为然顿了下,又说道:“我要不是亲眼看到你爹跟云缱那么如胶似漆,说不定会以为你才是陈平的亲爹。你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俩一个当爹一个当娘都不操这心,反倒是你不要命地往上扑,你图个啥呀?”
她也真是活久见,就没见过敖琛这么混帐的爹,若她是王后——不,她要是敖姜他娘,打从他跟云缱一开始,她就会带着儿女另立门户!这种渣男,莫说跟他做夫妻,就是他的名字她都不想多听一耳,她生的儿女他也别想要!
那龙王后怎么也看不出包子相来,怎么就那么怂了?还有那窝龙子龙女们,还真是娘熊熊一窝啊!
“因为我欠陈平的!”
敖姜许是撑不住,恨恨脱口,说完又像是后悔了般,目光迷茫地盯了她片刻,又颓丧地把头低了。
慕九瞧出端倪来,瞄了他几眼,说道:“欠他的?怎么欠的?”
敖姜咬咬牙,一双拳头在膝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陈平小时候并不暴戾的,还称得上可爱,可是那时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我并不喜欢他。那次我生日,他自己做了只纸风筝给我,我心里很喜欢,可正好我母后过来了,我怕她看到生气,就将风筝与陈平一起撂过了墙头。
“我没想到陈平一头栽在石山上,伤了心智,从此心性大变,疯狂起来连我爹都打,而我也屡遭他毒手,后来他们出于无奈,只好将他送去北夷。如果我没有使他受伤,他就不会迷失心智,如果没有迷失心智,那么就不会在北夷被你杀死,所以我才是罪恶深重的那个人。”
慕九嘴张了好片刻才合上来。原来陈平不是天生暴戾?
“这件事,多少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除了你。”敖姜瞅了眼她,双唇抿得死紧。
慕九收回目光,深深匀了口气。
这一趟还真是收获良多,原来陈平不是天生暴戾,是被敖姜弄伤所致,而他之所以会对陈平百般照顾,乃是因为他对他的愧疚。
这一切敖琛他们都不知道,于是敖琛便把她送到东凌宫让敖姜来拿捏,结果敖姜心心念念还想着为陈平做点事,所以死死盯住了那冰魄锁。但云家吃进去的东西死也不肯吐出来,哪怕他是为了自己的外甥,云螭裳也要把敖姜给打出来。
事情差不多是这样子。
可是云螭裳的心思可以理解,毕竟是冰魄锁是个宝物,可云缱却为什么也不肯帮陈平呢?而且这一昼夜里她脸上并看不出来对陈平的离世有多么不舍,反倒是与敖琛尽显缠绵,相对于敖琛的怒而将她告上天庭,云缱的行为看上去真的像个才死了儿子没多久的母亲吗?
而敖琛口口声声说陈平是他最疼的儿子,可除了找她这个杀人凶手泄愤之外,他还做过什么?
他们都明知道冰魄锁可以帮助陈平重生为灵兽,却个个装懵不予理会,连敖姜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不如,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了。
可是敖琛不跟云家强要冰魄锁的心情她还能猜到两分,无非是怕得罪了云家结果连云缱也甩了他,可云缱又是什么心态呢?冰魄锁于她的意义难道还重过自己的儿子?就算她是凡人嘴里专门倒贴娘家的女人,这贴的也未免没有道理!
慕九原先对陈平还无甚感觉,如今这一路过来,想想他拥有这等爹娘,也忍不住对他生出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