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移花接木(打滚求月票)
乾东头所,前院堂屋。
十四阿哥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他咬着指甲,欲哭无泪。
今年不是本命年,怎么也犯太岁?
或者他这属相跟今年犯冲?
正月里那次也是,就是气不过毓庆宫无礼,想要让阿克墩兄弟丢个丑,就出了一条人命。
这回也是,他就是想要耍个脾气,让娘娘晓得他的不满,就伤了人。
呜呜……
他真是想哭了。
德妃见他如此,不由心疼,道:“别担心,不是已经去叫四阿哥过来了。”
十四阿哥听了,更没底了,道:“四哥肯定要骂我,九哥也真是,较那个真做什么?就不能给娘娘一个面子,让人先出宫,我就不信,毓庆宫的太监出去‘养病’也都是按照规矩走!”
德妃也恼九阿哥不给面子,可是眼见着十四阿哥将宫女子跟太监并列,怕他不知轻重,往后再犯浑,少不得提醒道:“官女子与太监不同。”
太监低贱,无根之人,出宫并不需要御前请旨。
官女子是皇家的奴才,出去了都能挺直了腰身的。
别说十四阿哥只是皇子阿哥,就是主位嫔妃,也不兴责打宫女。
董氏废了嫔位的罪名,就是这一条。
十四阿哥嘟囔道:“我晓得,官女子都是小答应,要是汗阿玛瞧上了,就能抬举成大答应,那就金贵了呗……”
德妃眼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压低了音量,道:“官女子出身包衣,这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也是包衣的紫禁城!”
皇家上下主子加起来不过百十来号,却有几千的包衣在宫里值役。
包衣三旗自成一体,联络有亲,主位娘娘名下的官女子,许多都是佐领之女、管领之女。
若是轻贱包衣,那是要积怨的。
到时候被包衣环绕,谁还能安心呢?
就是皇帝,对包衣也不是一味责罚,凡事还要安抚为主。
十四阿哥听了,横眉竖目,冷哼道:“就是惯的他们,忘了尊卑,奴大欺主,一个个的心大起来……”
说到这里,他也不怨九阿哥了,道:“幸好九哥清明,看出他们都是祸害,规矩卡得严,不许那些戚属子弟作威作福,要不然一个个的,忘了奴才本分,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
德妃:“……”
十四阿哥继续道:“往后我开府,不要包衣格格,就要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省得也多几个便宜舅爷……”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忍了怒,道:“都有成例,教导皇子人事的格格,都是内务府秀女,太子都不例外。”
同样是旗人,是皇上的奴才,八旗比内务府就高贵了?
那才是糊涂话。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大宫人在外头跪着脖颈挺直的模样,心生厌恶,道:“就是官女子罢了,何德何能做皇子格格?”
德妃听不进去了,呵斥道:“慎言!我也是官女子入宫,你也是从包衣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
十四阿哥忙道:“您晓得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生母封位不低,可是出身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外家是满洲勋贵。
又因生母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皇子,他就没有身份更高的抚养人,比不上五阿哥跟四阿哥。
还是幼子,在外头眼中,提及永和宫皇子,只会先看到四阿哥。
知子莫若母。
即便十四阿哥否认了,可是德妃哪里猜不到他心里想什么?
她想起了四阿哥,只觉得难堪加倍。
还有九格格那里,太后抚养,嫁到天子舅家,是不是也嫌弃她这个生母?
德妃心中发堵,肝火直窜……
*
阿哥所门口,四阿哥止步,看着九阿哥,示意他留在外头。
九阿哥道:“四哥,这不是自欺欺人么?这么多人看着,就算不进去,妃母也晓得我来了。”
阿哥所五个院子挨着修建,前头跟内廷隔着墙,有单独的甬道。
甬道两侧有门,有护军把守。
头所这里又挨着御花园,还有御花园的护军、侍卫。
所以这边的动静,压根就瞒不过人去。
四阿哥蹙眉,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推着他进门。
兄弟两个都没有看到甬道入口,还站着十二阿哥。
眼见着前头的两位哥哥进了头所,头所的大门没关,十二阿哥就快行几步跟着后头进去。
四阿哥与九阿哥听到动静回头,就见到面无表情地十二阿哥。
四阿哥见状,见一个两个都不听话,想要训了。
九阿哥眼见着前院屋子有动静,小太监已经往屋子里禀告去了,就跟四阿哥小声道:“都进来了,就这样吧!”
之前他拦着不让十二阿哥跟着,是不想他得罪德妃。
可是这都露面了。
真要得罪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德妃没有宫权。
十二阿哥的生母贵人也不在永和宫,不受德妃辖制。
德妃要是自己对着十二阿哥出气,那御前也不会容,苏麻嬷嬷也不会干看着。
四阿哥也想到这个道理,不再说什么了。
前院还没有收拾,靶子挂在门房旁边的南墙上,上面都是箭,地面上有一只弓,弓旁边的青砖缝隙里,还插着一支箭,弓旁边,还有零散的暗红色血渍。
兄弟三个看了一遍,心中大概有数。
四阿哥看到地上射的那支箭,怒火中烧。
好好的,谁会往地上射箭?
那些血渍……
这是冲着人射了?!
混账东西!
九阿哥脸色也不好。
不会是真的射杀了宫女吧?
那不单单是造孽,还会牵连内务府上下!
宫里不兴死人!
除了帝后,都不许在宫里过身,必须要挪出去。
这几年外头编排出毓庆宫不少闲话,也只是说太子脾气暴躁,偶尔责打太监,也没有听说将人打死的时候。
十二阿哥依旧是木头脸,看不出反应。
十四阿哥听到禀告,晓得不单四阿哥来了,九阿哥也来了,忙从屋里出来。
到了廊下,没等叫人,就看到他们俩在看地上血渍,旁边还跟着一个十二阿哥。
十四阿哥的话到了嘴里,没有喊出来,脚步也有些迟疑。
九阿哥正担心出人命,听到动静,望了过去,见是十四阿哥,忙道:“怎么回事儿?你伤人性命了?”
四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目光也凉飕飕的。
十四阿哥本心虚,听了这话就有些乱,忙反驳道:“没有没有,就是伤到脸上了……”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除生死外无大事。
不涉及性命,那情况就可控。
四阿哥瞪着十四阿哥道:“为什么动手伤人?”
“冤枉……”
十四阿哥立时道:“真不赖我啊,我就是好好的射箭,见有人进来打岔,还以为是头所的奴才,就随后丢了弓去砸了一下,结果……”
要是地上没有那支箭,这话还有三分准。
有了那支箭,冲着人瞄过,要说以为是头所的奴才,这就是扯谎。
四阿哥见他冥顽不灵,推卸责任,不由怒道:“这话,你敢到汗阿玛面前说么?”
十四阿哥也恼了,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汗阿玛跟前说这个?多少国家大事汗阿玛处理不过来,还要他老人家为我操心?”
这会儿功夫,德妃在屋子里待不住了,挑了帘子出来,怒视四阿哥道:“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么?弟弟遇到难处,你不说护着,帮着处理,反而上来就要问罪,你混账,不孝不友!”
这是生母,德妃一露面,四阿哥就退后一步,躬身请安。
听了德妃这一番话,四阿哥脸色涨红,拳头握得紧紧的。
九阿哥跟过来,就是怕四阿哥被欺负。
不孝不友,这个罪名谁受得了?
九阿哥立时,道:“妃母,十四弟遇到这样事情够心慌的了,您怎么还训他?”
德妃被打岔,望向九阿哥,一时没明白里头的关系。
她训的不是四阿哥么?
还是九阿哥刚才在门口偷听了,听到他们母子说话了?
九阿哥就含糊着,道:“我相信十四,性子好着呢,今儿指定也不是故意的,对汗阿玛也孝顺,对哥哥们也敬着,对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等也友爱……”
德妃听了,神色稍缓,点头道:“就是这样,十四阿哥不是故意的,他在兆祥所住了五年,在头所住了三年,什么时候伤过人?”
十四阿哥身在局中,听了九阿哥的话,只觉得这才是亲哥,眼圈都红了,道:“九哥,我今年犯太岁……”
四阿哥情绪激荡,还没有平复,脸色从红转白,身上都要冒寒气了。
十二阿哥旁观者清,却是看出自家九哥“移花接木”,将德妃训斥四阿哥,给掰成德妃训斥十四阿哥。
若是那个“不孝不友”的话出去,外头人也会当成是骂十四阿哥的。
九阿哥皱眉道:“若是寻常,就是小事,从御药房领些膏药就是了,倒是这几日,正是汗阿玛斋戒之日,要防着小人说嘴。”
十四阿哥拉着九阿哥的胳膊,如获救星,道:“是啊,是啊,九哥我好怕,汗阿玛还没消气儿呢,我这儿祸事都连上了,禁足肯定没完没了了……呜呜……”
说到最后,他真怕了,哽咽出声:“再关下去,我就要关傻了,我怎么办呢……”
九阿哥则道:“偏偏你在五所,这边过来什么人,甬道旁边的护军都看的一清二楚,谁来谁走的,大概什么时候都瞒不过人,否则的话,要是有哈哈珠子在,推出来一个罚一顿就了了,你也糊涂,何苦惊动了妃母过来,就不能等傍晚天色幽暗的时候打发人回去,回头妃母报个日常损伤,谁还会追究不成?”
十四阿哥听了这话,心沉了又浮,浮了又沉。
他望向德妃。
德妃手中握着帕子,望向四阿哥的目光带了不善。
十四阿哥皱眉。
他晓得生母之前的打算,想要求四阿哥担下此事。
可那是在只有母子几个的情形下可以,当着九阿哥与十二阿哥,生母即便开口,十四阿哥也不能承情。
否则,叫兄弟们怎么看他呢?
到了御前,怕是皇上更厌他了。
四哥不行,那有份量承担此事的就只剩下……
“娘娘……”
十四阿哥望向德妃,带了三分惊慌三分凄苦……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挡路(打滚求月票)
德妃性子本就不是机敏的,否则不会遇到小儿子的事情,就顾头不顾腚。
眼见着十四阿哥这个眼神,她有些心疼,还有些慌乱。
侍奉康熙将近三十年,她晓得康熙的脾气,最厌宫妃生事端,也不喜宫妃插手皇子皇女之事。
这也是她忍了四个月,没有亲自出面给十四阿哥求情的缘故。
那是皇上的儿子,是赏是罚,只能皇上独断。
就算是生母,也没有资格质疑。
可看着十四阿哥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肝肉都疼了,实不知怎么拒绝。
她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行事最是方正,平日里也爱管教约束十四阿哥。
她虽嘴上嫌弃四阿哥多事,可心里也明白四阿哥对十四阿哥还算有兄弟情义。
四阿哥垂下眼,避开德妃的视线。
不孝不友么?
他手脚发凉。
要不是九阿哥反应的快,将那一番恶语歪缠到十四阿哥身上,那他胤禛就要被生母判定“不孝不友”的罪名。
这是生母么?
这是仇人吧?
四阿哥无法自欺欺人。
他就是不被生母所喜。
“娘娘……”
见了德妃的反应,十四阿哥没底了,放开九阿哥,去扶德妃的胳膊,哽咽道:“呜呜,汗阿玛本就恼了儿子,这回要更不喜儿子了,如果太子爷这时候落井下石,那儿子不知道要禁足多久……”
德妃性子虽偏执,却不是个胆大的。
真要行事猖獗,也做不到德妃这个位置上。
她愣在那里,魂游天外,到底没有点头。
十四阿哥见状,眼中多了惊讶,心里窜出火来。
就是嘴上疼自己么?
也是,自己盼什么呢?
她这四个月也是明哲保身,本就没有替自己求过情。
九阿哥觉得气氛不对头了,蹑手蹑脚地推了四阿哥一把,指了指大门方向。
还是先走吧?
让这母子两个继续商量。
反正现在才中午,还有半天的功夫。
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那母子也不好商量事情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就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他又看了眼十二阿哥,就见十二阿哥还是木头人似的。
这两个弟弟,一个面热心热,一个面冷心热,都待自己甚好。
被生母不喜厌弃,曾是四阿哥的心病。
每次在德妃面前,他都忐忑不安,也会反省自己身上的不足与毛病。
现下,或是太过失望,竟是豁然开朗。
有些缘分,不必勉强。
总有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有来有往就是了。
至于缘分浅的亲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连告辞都不想了,因为那样的话,会“祸水东引”,生母说不得又要开口吩咐自己出头。
德妃晓得他的性子,他也晓得生母的行事。
他立时转身,大踏步离开。
德妃与十四阿哥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怔住,没有喊人。
九阿哥都惊呆了,就这样不告而别么?
四哥平日行事可是在框子里,这就当面不守规矩了?
这可是当着德妃的面……
不待他细想,十二阿哥已经拉着九阿哥,跟在四阿哥后头离开。
十四阿哥这才醒过神来,忙追上来:“四哥、九哥……”
可是大家都在前院,离大门总共没有几步远。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与九阿哥、十二阿哥已经前后脚出了阿哥所大门,到了甬道。
十四阿哥尚在禁足中,只能在门口呼喊着。
九阿哥回头摆手道:“回去吧,跟妃母好好商量商量……”
德妃站在廊下,没想到四阿哥是这样反应,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东西,怎么敢?
连招呼都不打,眼里压根就没有她这个生母。
只是她身份在这里,也不好大喊大叫的,只能抚着胸口喘粗气。
宫里内廷的侍卫跟护军,就看到三位皇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康熙在斋戒中,还不知宫中消息;毓庆宫这里,太子妃得了消息。
她掌凤印,代管宫权,东六宫也好,阿哥所也好,名义上都是她管辖之地。
这两处有了动静,落到人眼中,消息就汇总过来。
太子妃听着,也晓得其中有事故,否则德妃不会出东六宫,四阿哥与九阿哥等人也不会去阿哥所。
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恪守本分。
十四阿哥是德妃之子,头所有什么事情报到德妃处也是人情道理。
自己这个嫂子,没有必要非要凡事都弄个清楚,做个讨嫌人。
报到毓庆宫,需要她出面的,她责无旁贷;没有找到她,不需要她插手的,她也不会多事。
少一时,兄弟三人到了内务府。
到了值房,再没有旁人了,四阿哥就对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今天哥哥谢谢你们了……”
他素来恩怨分明,不会因九阿哥不会说话就觉得伤了脸面,反而感激九阿哥的关切与偏帮。
九阿哥摆手道:“您外道了,平日里您照顾我们,我们也没说谢啊!”
他可还记得小汤山买地之前,四阿哥不仅拿了分家银子,还将孝懿皇后的遗赠都拿出来了。
当时四阿哥以为他是欠内库亏空,怕自己承担不是,才竭尽全力为自己凑银子。
这是位实在哥哥。
九阿哥心里也都记着。
十二阿哥也道:“您客气了。”
他跟着过去,也有那么一丢丢是担心四阿哥。
他的初定礼,还是四阿哥出面。
平日里这个哥哥爱说教了些,可是心是好的。
四阿哥吐了口气,对九阿哥道:“东六宫落锁早,现在天黑的晚,想要趁着天黑糊弄回永和宫怕是不能……”
九阿哥道:“妃母领着也不行么?谁敢仔细查看?”
四阿哥想想也是。
就是不知伤处如何……
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没有请医士。
四阿哥神色淡淡的,道:“就算日落前能回永和宫,事情也瞒不住的,总要有个说法……”
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跟耳朵。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道:“十四不是央求了妃母么?妃母素来疼十四,没见着还罢,既见着了,估计还是会应的……”
十四阿哥可是能舍得面皮哭闹的。
方才他催四阿哥先离开,就是给十四阿哥发挥的余地。
如此一来,德妃出面求情,就不用惦记着拉扯旁人背黑锅;德妃拒绝出面求情,那母子生了嫌隙,也不用担心她们抱团记仇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一石二鸟之计都想出来了。
好像摸清了对方性情,将心比心一下,就能更好的估算后续走向。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暖呼呼的。
九阿哥本不是爱动脑子的,平日里行事也随心,今日为了自己,却是没少忙乎。
十二阿哥见四阿哥表情,心里安了。
还好,这位哥哥是个知好歹的,也领情了。
至于德妃那里,会怎么选择呢?
应该还会敛到她自己身上吧?
错手伤了宫人,不是什么大罪过,为了四阿哥与九格格的脸面,御前也不可能因这点儿小事儿重责……
*
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跪在德妃身前,苦着脸,道:“不是儿子不孝,失了担当,非要娘娘在前头护着我,是儿子怕了,汗阿玛最重太子,这回是真恼了我了,要不然四哥不会放弃在御前展示手足情深,早为儿子求情了……”
“这也怨不得汗阿玛,是儿子不争气,爱之深、责之切,在儿子跟十三两人中,汗阿玛原本更看重儿子的,就算十三先当差两年,儿子先头也不担心被他落下,因为儿子文武功课也是得了汗阿玛赞的,现在儿子没底了……”
“汗阿玛更重太子,只要太子不待见儿子,汗阿玛往后就要压着儿子了,呜呜……”
“汗阿玛最是念旧情,也看重前头的儿女,有四哥跟九姐在,他不会罚娘娘的……”
“儿子不甘心,既得罪了太子,难道就要一辈子夹尾巴做人?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儿子还想着成为娘娘的荣光,让娘娘‘母以子贵’……”
说到最后,他压低了音量,说出了心底的不甘。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即便是深宫妇人,也晓得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规矩,不是老满洲的规矩了。
从皇上开始,推行儒教,重视嫡长。
十四阿哥前头,不仅有太子跟大阿哥,还有四阿哥这道门槛。
“你是幼子……”德妃喃喃道。
她对四阿哥怨愤,也因为他明明不亲近自己,更念养恩,却占了自己的长子之名,以后爵位会压着十四阿哥一头。
十四阿哥眼中满是野心,道:“儿子是幼子才好,汗阿玛还年富力强,前头的阿哥都大了,子已壮、父未老,总要对上,等到前头的两败俱伤,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汗阿玛就会念着小儿子的好了……”
德妃摇头道:“那是大阿哥跟太子,四阿哥行事谨慎,不会跟皇上对上的……”
十四阿哥道:“四哥跟十三一样,是汗阿玛给太子培养的贤王,如此正好,儿子也不用担心没有退路,真要儿子这边不成,娘娘这里也不会被儿子连累,还有四哥可以依靠。”
德妃听了,露出厌恶来,道:“我的依靠,只有你,再没有旁人……”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道:“儿子的依靠,也只有娘娘了……”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了抉择……
*
下一更9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睥睨(打滚求月票)
内务府本堂衙门这里,四阿哥道了谢,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吩咐九阿哥道:“要是永和宫再打发人过来,就按照规矩办事,别被牵扯进去。”
九阿哥点头道:“四哥放心,我机灵着呢。”
四阿哥又看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只是挂着内务府行走,不是总管,事情也推不到他头上。
四阿哥走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别再叫人打听头所跟永和宫的事儿了,咱们晓得大概就行,剩下的就撂开手,省得打听多了,露了行迹。”
十二阿哥点头。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都申正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到家了。
他急匆匆离开,却没有着急叫人出城,而是走的鼓楼大街,路过鲜果铺子买了几提篮早熟的甜杏。
昨日舒舒从北花园得的赏赐,就有杏子。
不单几个孩子爱吃这酸酸甜甜的杏,舒舒也爱吃,只是数量有限。
九阿哥见状,记在心上,今天就过来买了一些。
等到了北五所,看到这小儿拳头大的银白杏,舒舒果然欢喜道:“这杏子可真好。”
九阿哥道:“喜欢也少吃几口,杏伤胃呢……”
舒舒点头应着,吩咐白果道:“捡出几个蒸了给丰生他们,再洗一盘给阿牟送过去。”
白果应着,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已经简单梳洗过,眼神烁烁地看着舒舒道:“来,到书房,爷给你讲件稀罕事儿……”
舒舒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到了毓庆宫。
太子又出纰漏了?
随即觉得不对劲,康熙回宫斋戒,太子可没有跟着回去,还在西花园。
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了。
小丫头腊月洗了杏子端上来,舒舒就接了,捧了果盘跟着九阿哥去了书房。
书房里放着冰盆,很是凉爽,是舒舒白日里消磨时间的地方。
九阿哥在炕上盘腿坐了,拿了一枚白杏,咬了一口,道:“爷发现,德妃母有些不大聪明,真是怪了,四哥、小九跟老十四,谁也不是笨的,德妃母自己那样,怎么生出来这样的孩子?幸好不肖母……”
舒舒也捡了一枚白杏吃了,果肉很是肥厚,杏核只有一点点大。
子不肖母,这很正常。
五阿哥跟九阿哥,也跟宜妃不像。
真要说起来,两窝孩子换换,更贴合些。
接着,九阿哥就说了今日下午变故。
舒舒听得傻眼,道:“就算宫里不兴打骂宫人,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吧,又不是虐待或其他?”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真虐打了,难道谁还会真的重责十四阿哥?
别说只是误伤,就是误杀,也没有皇子赔命的道理。
别看康熙用“不仁”给废嫔董氏定罪名,可是他不会用“不仁”给十四阿哥定罪名。
皇子不仁,皇家就光彩么?
外人会不会将皇家人都当成如此?
此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四阿哥平日里看着挺机灵,今日这应对显得有些愚蠢。
九阿哥道:“因为伤的不是寻常宫女,是德妃母名下宫人,还是经常代德妃母在外行走的贴身大宫人……”
舒舒有些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了。
这就是《红楼梦》中反应出来的世情,长辈身边的下人,都要敬着些。
就像她跟九阿哥,待翊坤宫宫女都比较客气似的。
这还牵扯到孝道。
舒舒对十四阿哥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要说厌恶也谈不上。
只能说人倒霉的时候,诸事不顺。
“十四还跟爷念叨呢,说他犯太岁,运气不好,爷觉得也确实倒霉些,不过心不正,才招来祸事,真要说起来,也不无辜,要说倒霉,那伤了脸的宫人才倒霉呢……”
九阿哥轻哼道。
舒舒看着九阿哥,这也算是九阿哥的美好品格了。
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
上一个有这样美好品格的是谁来着?
舒舒觉得怪怪的。
这两人风马牛不相及。
九阿哥见她不吭声,道:“爷觉得十四现在脑子也不清明了,一次次的犯蠢,德妃母也是……”
舒舒道:“爷跟我提提就行了,在四哥面前,往后别提德妃母,要是旁人当着爷的面说娘娘什么,不管是好意还是歹意的,爷乐意听么?”
九阿哥闭上嘴,想了想,道:“那要分谁,要是你跟爷说,爷指定乐意听,咱们是两口子,一家人,娘娘是好几个人的娘娘,跟咱们算是一大家的,不是一小家的……”
舒舒:“……”
内外有别,倒是学会了。
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不符合现在主流观点。
舒舒就道:“爷也说是我在爷面前说了,爷也不是四嫂,就别在四哥跟前再说这些了。”
九阿哥的话,被他自己的道理给堵住了。
他横了舒舒一眼,道:“哼,好像爷傻子似的,亲疏有别的道理爷还不懂?是你将人想太好了,以为德妃母的偏心是娘娘那样式的偏心,却不晓得还有那种视儿女为仇人的父母……”
他见识的就多了,不单是刑部死刑犯卷宗里的,也记得佟国纲生前要杀亲子之事。
如果德妃的偏心,就跟自己娘娘似的,是那种三瓜两枣孰轻孰重的偏心,那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儿,掺和永和宫母子之间的事。
“四哥都专门谢爷了,今儿幸好爷管闲事,想在前头,否则四哥指定掉坑了,要帮十四擦屁股不说,还要多个‘不孝不友’的罪名……”
说到这里,他生出几分同情来,道:“这样狠心的亲娘外头也少见,四哥的运气才是不好,但凡不是佟额涅养子,是从佟额涅肚子里出来的,也就不用这样为难了……”
舒舒不置可否。
真要四阿哥是佟皇后所出,那就是第二个十阿哥罢了,不会给他施展才干的机会。
为了朝廷跟皇家稳定,康熙只会压着四阿哥。
四阿哥有生母在,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也比不得大阿哥这个长子,论起来身份跟五阿哥差不多,就没有那样惹眼了。
九阿哥说完,想起了大前年舒舒说的那些话。
他的行事,不仅代表他自己,还会牵连妻儿,也会牵连生母跟兄弟。
他叹了口气,对舒舒道:“十四那里,估计汗阿玛还是会管教的,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幼子,往后咱们面上也虚应着吧,咱们看着他跟四哥是分开的,可在外人眼中,他们却是一体的……”
*
四贝勒府,正房。
亦是夫妻对坐,炕桌上摆了饭菜。
四阿哥叫人上了酒,上的不是烧酒,而是不容易醉人的甜酒,里面放的不是桂花,而是枸杞,看着红红白白的,颜色很好看。
四福晋跟他做了十来年夫妻,头一次见他如此复杂的情绪,似是很欢喜,又好像很低沉;似的是松弛,又好像精神绷紧了。
看着略矛盾,有些古怪。
只是四福晋晓得四阿哥的别扭性子,越是追问,怕越是蚌壳似的,不爱吱声。
相反要是当没有察觉,不闻不问的,四阿哥自己就要憋不住了。
人前他话不多,人后是话痨性子。
真要说起来,二十四岁的四阿哥依旧是喜怒无常的性子,只是都压在规矩下来,人前稳重淡定罢了。
果然,等到枸杞米酒喝了半碗,桌子上一盘麻酱萝卜皮也下去半盘,四福晋还不问,四阿哥就憋不住了。
“今儿是好日子,爷很欢喜……”四阿哥挑着嘴角道。
“哦,怎么了?”
四福晋很捧场。
不过,她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是欢喜?
真想要拿镜子让四阿哥瞧瞧。
眼圈都红了,说话都带了颤音。
四阿哥点头,很是豪迈地将手中半碗甜酒酿都喝了,又给自己盛了半碗。
没错,这个不是用酒壶装的,而是用海碗装的,加热过的酒酿,里面还打了鸡蛋花,吃着不像酒水,都像是甜粥。
他看着四福晋道:“爷从小由汗阿玛教导,行事也乐意效仿汗阿玛……”
四福晋点头,柔声道:“子肖父,都是如此,弘晖心中,最敬佩的也是爷,平日里走路也好,说话也好,也爱学爷。”
四阿哥摇头道:“那不一样,不是学这个……”
汗阿玛父母亲缘薄,对外家就极好,对兄弟也爱护,等有了儿子,更是尽心尽力地想要做好阿玛。
四阿哥之前也随他行事。
就算生母待他不亲近,他心里确实也更重已故的养母一些,可是想的也是孝顺。
不是给旁人看的,是他心里苛求了,想要生母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他的孝顺跟用心,能够看到他是个出色的儿子。
今日,他想开了!
有些人就是糊涂人,掰扯不明白的。
非要跟那样的人计较置气,自己都跟着愚蠢了。
他心中对生母认可的渴盼,成了对生母品性的挑剔。
跟额涅相比,生母就是个寻常愚妇罢了。
不公正,没有慈心,目光短浅,护短,没有自知之明。
连带着十四阿哥,被这个生母宠溺的,也成了没有担当、行事小气的皇子。
小孩子时不显,大了显出来,就有些拿不出手。
哼,自诩文武双全,就是虚有傲气,没有傲骨的熊孩子罢了。
别说是跟十三阿哥相比,就是跟素来安静的十二阿哥相比,十四阿哥也比不上了。
他得多告诫自己,行事别随了生母,这样自私糊涂。
四阿哥觉得今天自己有些超脱,成了一个旁观者。
四福晋看着他一碗一碗的喝酒酿,忍不住望向四阿哥的腰带。
这大半海碗都喝进去了,肚子不撑么?
要知道,这大海碗可不少装,像个小盆似的。
四阿哥的脸上泛红,露出一份“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脸上是平日里没有的睥睨。
四福晋嘴角抽了抽。
好么,这位爷又喝多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帮亲还是帮理(打滚去月票)
次日,九阿哥又进京了。
他想得清楚,这两日的动静,瞒不过御前去。
等明日圣驾从斋宫出来,消息就会递过去,到时候肯定也要问到内务府的应对。
自己还是别这个时候碍眼。
舒舒这里,则闲了下来。
她没有张罗提前回京,左右也就是几日功夫,还是打算随着大部队回京。
昨日九阿哥带回来的银白杏不少,舒舒就打发白果跟小松往北花园跟畅春园都送了一份。
她还问了伯夫人,道:“要不要给舅舅跟舅母也送一份?”
伯夫人摇头道:“不用,你们不用跟他们太亲近。”
舒舒也就不说别的。
她对这位前郡王舅舅可没有好感,是个贪财的,前有为了产业将桂珍许给养秧子之事,后头还在伯爷薨后惦记过接伯夫人大归。
不是姊弟情深,而是惦记伯夫人的嫁妆。
革爵二十来年,人已经废了,早没有了心气,只剩下贪婪跟好色。
伯夫人道:“不止海淀别院这里,就是郡王府那边,你们面上情就是了,也不必往来太密切。”
顺承郡王是庶子,还是婢妾所出庶子。
这教养让伯夫人不放心。
舒舒就道:“阿牟不用担心,九爷身份在这里,谁还敢欺负到他头上不成?”
伯夫人道:“近墨者黑,是怕将九爷拐带坏了。”
舒舒道:“再传一代就好了。”
那样王府生态系统就正常了……
*
内务府本堂衙门,九阿哥觉得不大正常。
太平静了。
居然没有人上门看热闹。
他看着门口寂静无人,跟十二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昨儿的消息,没传开?”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大家跟十四阿哥都不熟,听到两句应该也没有人会专门打听,十三阿哥最关切,应该会直接问四哥。”
九阿哥隐隐有些失望,道:“爷忘了这个了……”
十二阿哥道:“昨天德妃母回永和宫,带了宫人比出东六宫的时候多了两人。”
九阿哥挑眉道:“不带回能怎么办?真将人留在阿哥所,那是越过汗阿玛往阿哥所指派人手,比责打宫人后果可严重的多……”
十二阿哥闭嘴,不再说别的了。
*
户部衙门,十三阿哥打发人下去,正是跟四阿哥提此事。
“四哥,宫里消息传开了,说是妃母打发人去探看十四阿哥,结果宫人不规矩,行事轻浮,被妃母晓得了,追过去责打……”
十三阿哥说着,就觉得不对劲。
宫妃处置宫人,什么手段不行,还要追出来责打?
关系十四阿哥,十三阿哥笃定,闯祸的是十四阿哥。
四阿哥神色寡淡,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昨日就算十四阿哥不开口,德妃既过去了,也会想着帮十四阿哥周全。
只是她最初的打算,应该是将这个打伤人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九阿哥打岔,搅合了,才弄成现在这别扭模样。
这就是护犊子了。
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却敢颠倒黑白。
关键是,还要让无辜者损了清白名声。
十三阿哥不是外人,四阿哥没有瞒他,说了昨日下午的闹剧,只是隐下了那一句“不孝不友”。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后怕,道:“幸好九哥跟十二哥也去了。”
要不然,今日受非议的就是四哥了。
已经封爵开府的皇子,跑到内廷去责打宫女,这还不知被人传成什么模样,少不得要往男女之事上扯。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这阵子头所要是出来人传话,叫你过去,你就推了,别去见了,省得被牵扯进去。”
十四阿哥是冷心冷肺,不感恩不念好,还是避开,省得吃亏。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一起长大的弟弟,要是他半点手足之情都不念那也是自欺欺人,可是他有些怕了。
为人子者,不想着孝顺父母,闯了祸要让生母请罪,这个十三阿哥实在无法接受。
德妃……
十三阿哥生出担心来,道:“四哥,会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四阿哥摇头道:“不会,有三哥的例在。”
荣嫔降位封宫,并没有牵连到三阿哥与荣宪公主头上。
*
到了中午,九阿哥不想蹭饭了,想要直接回畅春园。
大热天的,也没有什么食欲,还是家里的小菜更可口些。
他刚准备离开,就有客人来了。
是补熙。
补熙身上挂着一等侍卫,消息自然灵通。
只是宫里的说辞,似有矛盾之处。
涉及到德妃跟十四阿哥,是他的岳母跟小舅子,自不好瞒着家里,就跟九格格说了。
九格格担心的不行,去四贝勒府打听消息。
昨日五月十五,是四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补熙这里,直接来寻九阿哥打听。
九阿哥虽知内情,可德妃既对外换了说辞,他就不好拆台,否则倒成了搬弄是非了。
他就道:“我早上也听说了一二,也稀里糊涂的,听了好几样说辞。”
补熙道:“公主不放心,担心娘娘跟十四阿哥。”
九阿哥道:“那就递牌子请安吧,小九有宫牌,出入也方便。”
补熙道:“公主去四贝勒府先,想要先问问四福晋。”
九阿哥纳罕道:“问四嫂做什么?四嫂又不在宫里住了……”
补熙道:“昨儿是十五……”
逢五逢十是皇子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九阿哥摇头道:“太后去了畅春园后,几位妃母就叫嫂子们停了请安。”
补熙虽是侍卫,却在紫禁城前半拉当差,还真不知内廷之事儿。
他神色讪讪道:“那公主要空跑一趟了……”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他跟补熙这位妹夫不熟。
还有就是对佟家人,多少有些防备之心。
佟家……
索额图处死跟佟国维停爵的时间太巧了。
正在前年紫禁城大索之后。
细思极恐。
补熙见九阿哥不热络,十二阿哥闭口不言,就知趣离开了。
九阿哥觉得没意思,跟十二阿哥嘱咐着:“往后遇到补熙,别太实在了,他是佟家人,只是亲戚,不算自己人。”
一家能出来两样人?
佟国纲刚愎自用,佟国维这个弟弟也不需多让。
鄂伦岱的脾气秉性跟佟国纲如出一辙,那补熙这个长子,就能出污泥而不染?
就算对方像老实人,也不能真将对方当老实人。
十二阿哥不解道:“九哥昨儿拦着四哥,怕四哥掺和;到了五姐这里,怎么不拦着?”
不仅不拦着,还有怂恿九格格入宫之意。
九阿哥道:“德妃母跟十四母子两个犯傻,还将旁人当傻子,眼见着就是欺君之罪,总要有明白人去提醒提醒,省得回头真惹恼了汗阿玛……”
不追究还罢,真要追究了,万一汗阿玛迁怒呢?
就算不迁怒,罚德妃罚的太重,也伤四阿哥与九格格的体面。
九格格跟四阿哥不同,出嫁的小姑奶奶,还有皇太后这个靠山。
德妃敢坑儿子,却不会坑女儿,说不得还能被劝明白。
十二阿哥闭嘴了。
这个想法很好,估计不成。
要是德妃是个讲理的,就不会将事情闹的这样复杂了。
如今,小事变大。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听了九格格询问,目瞪口呆:“这……真的么……”
大白天的,宫女就去勾引阿哥?
还是十四阿哥这样的半大孩子……
宫里的规矩是死了?
能到主位娘娘身边当差的宫人,还有这样毛躁的?
这话糊弄宫外的人还凑合,宫里出来的人听着都会觉得假。
九格格有些沮丧,她才晓得四福晋昨天没有去请安。
“四哥昨晚回来,没说什么?”九格格问道。
四福晋想着四阿哥昨日醉酒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九格格起身道:“看我入宫看看,就不打扰嫂子了。”
四福晋跟着起身,劝道:“要不妹妹先打发人去户部问问四爷?”
九格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嫂子留步……”
四福晋还是亲自送了出来,看着九格格的马车离去,犹豫了一下,才叫了一个太监,吩咐他去户部传话。
九格格的马车刚离了北官房,就跟补熙迎面遇上。
跟着的丫头隔着帘子禀告,道:“公主,额驸来了……”
九格格挑了马车帘,叫停了马车。
补熙也翻身下来,直接上车来。
“九哥怎么说?”九格格带了急切。
“九爷说他也糊涂呢……”
补熙道。
至于九阿哥说的那些让九格格递牌子的话,他隐下没说。
没头没脑的,这个时候入宫不大妥当。
九格格道:“我入宫一趟吧,但凡遇到十四阿哥之事,娘娘行事就失分寸……”
补熙握着九格格的手,道:“四福晋怎么说?”
九格格郁闷道:“四哥昨天回去什么也没说,四嫂什么也不知道。”
补熙思量了一下,道:“皇上明日就出斋宫了,要不要迟一天再入宫?”
九格格转头,望向补熙,半响没有言语。
补熙垂下眼,道:“是奴才的一点儿小心思,就是觉得公主也好,四贝勒也好,眼下也不好牵扯进去,否则皇上那里三分恼,怕是要成了八分了……”
九格格皱眉,道:“娘娘性子偏执,我怕回头汗阿玛去永和宫询问此事,娘娘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补熙道:“公主要是去了,能说服岳母改了行事么?”
九格格苦笑。
补熙又道:“若是公主去了,晓得事情另有内情,是帮亲不帮理,还是帮理不帮亲……”
*
下一更9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变了一个人(打滚求月票)
听着补熙有理有据的劝告,九格格觉得很陌生。
不管后果如何,那是她的生母。
要是公府那边公爷跟夫人遇到事情,补熙也能这样条理分明地分析利弊么?
见九格格脸色不好,补熙闭了嘴。
她要是这样趋吉避险,那皇祖母跟汗阿玛怎么看她?
那还是她么?
马车里有些沉默。
入了地安门,马车继续往神武门方向而去。
补熙垂下眼,脸色也木然起来。
九格格吐了口气,道:“去不去,我都是娘娘的女儿,那还是去吧……”
不需要帮亲,也不需要帮理,只需要展露一下女儿的担心。
“公主……”补熙眉头微蹙。
九格格看着他,很想要说不必担心,不会牵连到他这个额驸身上,还想要说他可以离开公主府,夫妻关系疏远了,皇上迁怒也不会迁怒到他身上。
只是她咬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晓得自己现下情绪不对头,不想这个时候恶语伤人。
有些话,说出来,就有了痕迹。
补熙叹了口气,道:“是我胆小了,想的太多,公主随心就是……”
九格格端坐。
那是她的生母,就算再不讲道理,她去了徒劳无功,可却不能不去。
马车在神武门停下。
九格格虽已经出嫁,可是为了方便她回宫请安,是有宫牌的,可以直接入宫。
九格格却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吩咐嬷嬷去护卫处登记,往毓庆宫通禀。
等到毓庆宫回来消息,她才下了马车,入了神武门。
补熙站在马车旁边,看着九格格的背影。
九格格背影纤细,脖颈与身板却挺得直直的,始终没有回头。
补熙垂下头,生出几分懊恼。
这是公主,不需要像他这样权衡利弊。
即便有冒失不当之处,一个“孝顺”摆在前头,就不会有人苛责什么。
九格格没有直接去永和宫,而是先到了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听了消息,眼圈发黑,“哒哒哒哒”地迎出来。
“姐……”
他神色带了凄惶,看起来很憔悴,望向九格格,生出几分期盼来。
仿佛昨日之前的怨恨,都没有生过。
九格格看着他,没有心疼的意思,而是带了质疑,道:“别瞒我,从头到尾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十四阿哥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有些躲闪。
九格格立时道:“别想着编瞎话,你要是不说,这里的奴才失职,就让他们到慎刑司去说!”
“姐……”
十四阿哥见她这样犀利,心里也恼了,道:“您这是在审贼啊?”
九格格指了指外头甬道口的方向,又指了指这阿哥所,道:“还用审么,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外头都要编出花来了,谁是傻子不成?”
十四阿哥觉得心里发沉,闷声道:“外头……外头是怎么说的?”
九格格讥讽道:“怎么说的,你不晓得?漏洞百出的借口,真以为会有人相信?”
十四阿哥生出烦躁来,道:“那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么?总要有个交代……”
九格格看着十四阿哥,气得直哆嗦,道:“那为什么你自己不交代,非要娘娘帮你‘交代’?你的名声是名声,娘娘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么?”
不单单是名声问题。
生母位份虽高,可不是说就稳当了。
这三年的功夫,废了一个嫔位,降了一个妃位。
那两位资历还在生母前头,如今又如何呢?
她们做儿女的,不说护着生母,还要拖后腿?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道:“干你什么事儿,娘娘乐意护着我,你管得着么?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我被禁足四个月,也不见你问一句,娘娘这里一出事儿,你倒是殷勤了,这是怕牵连到你身上怎么着?”
九格格冷着脸,道:“对,我就是怕牵连了我,你怂恿娘娘代你顶了不是,不就是想着四哥跟我在娘娘后头,汗阿玛就算恼了,也不会明着发作娘娘么?那怎么就不干我的事了?”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九格格已经不想跟他磨牙。
她看着十四阿哥,上下打量道:“惯子如杀子,书上的道理果然没错,你是十四岁,不是四岁,十三弟这个年岁,都跟着汗阿玛随扈学差事了,你呢,依旧是个废物,遇事没有担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汗阿玛是什么人?从小就爱用这些小算计、小手段,早先大家当笑话,没有人与你计较,你倒是当成了自己的能耐,却不晓得因小失大,已经成了皇家的笑话!”
十四阿哥被说的满脸涨红,瞪着九格格道:“十三好,你认十三做弟弟去!好啊,旁人还没有欺负上来,你倒是着急落井下石?真以为公主就金贵了?不过是汗阿玛孝顺皇祖母的搭头,有什么得意的?”
九格格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十四阿哥还是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便宜是他的,错是旁人的。
前两年看着,还以为懂事了有长进了,结果遇到事情就原形毕露。
九格格又去了永和宫。
德妃在东稍间小佛堂捡佛米。
九格格站在稍间门口,看着花果供奉后的佛像,只觉得讽刺。
这宫里嫔妃,多是信佛,自己娘娘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虔诚之人。
可是怎么忍心给身边宫人编排“勾引阿哥”的罪名?
对未婚女儿来说,这样的名声就像是凌迟之刑,一辈子都要折里头。
娘娘也是女子,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能这样狠心?
九格格愤怒之余,只剩下悲凉。
德妃察觉到动静,回头过头。
母女对视。
德妃的脸冷了下来,道:“你进宫做什么?这是看你弟弟笑话?”
九格格躬身请安,而后才淡淡道:“眼下不是娘娘的笑话么?”
“你……”
德妃瞪大了眼睛,气得脸色发白,道:“这是说了心里话了,在你眼中,我这个额娘就是笑话?”
九格格声音淡淡地道:“女儿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汗阿玛怎么看?欺君,汗阿玛是当成了笑话,还是当成无礼挑衅……估摸着明日皇城就有人开局,赌娘娘是降位,还是封宫;还有十四阿哥那里,不孝不仁的东西,汗阿玛估计也要厌弃到底了,又不缺阿哥……”
德妃看着九格格,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这是自己的女儿?
在宫里的时候,上下都赞她谦和柔顺,这才出嫁半年,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佟家是什么家风?
九格格一口气说完,就不再说别的了。
她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汗阿玛会宠爱生母十来年。
想了一圈,除了子嗣之外,生母身上实没有其他优点。
九格格觉得,换了惠妃跟宜妃遇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护犊子。
这种压根护不住,还将自己牵扯进去。
德妃惊讶过后,也明白过来九格格说的是什么,没有警醒,只有羞恼,道:“公主放心,降位也好,封宫也好,连累不到你身上!”
九格格点头道:“那女儿就不操心了,也说句让您安心的话,若是您封宫,这冬日的炭、夏日的冰,女儿还是能送银子往内务府贴补的,就是十四阿哥那里,随汗阿玛处置吧,别说是没封爵,直接停封就行了;就是封了爵革了,也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德妃哪里听得了这个,气得不行,道:“十四怎么就招了你,让你诅咒你弟弟?”
九格格不紧不慢道:“娘娘,这不是诅咒,这就是十四阿哥的下场罢了,汗阿玛看儿子,除了才华,还重人品,十四阿哥这没有担当的人品,可入不得汗阿玛的眼,还好宜妃母有了十八阿哥,和嫔母也快要临盆,这宫里不缺幼子。”
德妃喘着粗气,却晓得九格格说的有道理。
这宫里不缺幼子。
四阿哥幼年得宠,也是因大阿哥、三阿哥都抚养在宫外,宫里就太子跟他两个,他是幼子。
后头的八阿哥,眼下的十三阿哥,都有当幼子的时候。
从头到尾,德妃没有起身,就是跪坐在佛龛前。
九格格就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母女两人中间隔了一丈半的距离。
眼见着德妃沉思,九格格觉得自己当说的也说了,转身离开。
她没有出永和宫,而是到了外头,看着当值的嬷嬷道:“昨儿去阿哥所的宫人是谁?”
那嬷嬷低头,小声道:“是五福……”
九格格就道:“人呢?”
嬷嬷指了指西侧殿旁边的耳房。
九格格就过去了。
如今正热的时候,耳房逼厌闷热。
五福躺在炕上,半张脸都肿胀着,面色潮红,双眼闭着,生死不知。
九格格的视线落在五福脸,伤口齐整,涂了褐色的膏药。
她转过身,看着那跟着来的嬷嬷道:“十四……十四阿哥用刀了?”
那嬷嬷忙道:“是弓弦误伤……”
九格格没有再追问,而是伸手摸了摸五福的额头。
滚烫,这不是屋子热的,这是发烧了。
“医士怎么说?”九格格问道。
那嬷嬷道:“说是外伤,只能养着了,留了两瓶膏药……”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明白人(打滚求月票)
九格格想的很多。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将这宫女拖成病重,送出宫去?
真要那样,这宫女的性命就难以保全。
家人嫌弃,或者其他人插手,只不经心照顾,就能断送她的性命。
人命贵重,要是娘娘沾上,名誉受损不说,他们兄妹几个也要被质疑心狠手辣。
除了担心,她也无法真的看着二十来岁的女子,就这样凋零。
九格格就对那嬷嬷道:“去御药房取酒精,那个是退烧用的,还有三七粉,也要一些,不要吝啬银子,这丫头好了,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娘娘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脱不得干系。”
那嬷嬷听了犹豫,望向正殿,小声道:“娘娘不是这个打算。”
九格格道:“不管娘娘什么打算,先听我的,否则按照娘娘的行事,等到王贵人生了阿哥,就要挪出去了,这永和宫说不得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个钟粹宫……”
因为当初没有照顾好十五阿哥,娘娘已经在御前被记了一笔,真要沾了人命,皇父怎么放心将娇妾弱子继续放在永和宫?
惠妃母早已无宠,为什么能得皇父信重,将兆祥所托付,就是因为心正。
宜妃母也是,抚养了四公主与十七阿哥,跟亲生的没有差别,对贵人庶妃也多有照顾提挈。
说句直白的,这宫里老弱病孕多,真有谁露出心狠手辣的嘴脸上,那皇父怎么会放心?
这嬷嬷沉默了半响,也晓得事关重大,往御药房取药跟酒精去了。
跟着嬷嬷过来的,还有一个医士。
重新帮那宫女换了药,外敷上好的三七粉,也指导嬷嬷给那宫人退热……
九格格又吩咐人摆了冰盆过来。
这自然不好挪用德妃与其他贵人庶妃的冰,九格格就叫人拿了银子,打发人去宁寿宫的冰窖里领了几块冰。
到了下午,那宫人瞧着状况好多了,脸色也没有那么红了……
又是叫人取药,又是叫人领冰的,九格格坐镇永和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内务府。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跟十二阿哥道:“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会看在五姐的面子上,不责罚德妃母?”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只要没出人命,就算汗阿玛恼了,也就是小惩大诫,不会罚的太狠。”
旁观者清,他看出来了,皇父不爱旁人生事,喜欢大家和乐安定。
真要闹出大事来,不管对错,都会让皇父心烦。
等到中午,九阿哥准备走了。
看热闹的上门了。
是三阿哥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十四阿哥又闯祸了?”
三阿哥摇着扇子,到了值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九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您这消息,可是够灵通的……”
三阿哥还以为是夸他,带了得意道:“那是自然,巴结哥哥的人多着,不用打听,就有人主动上来告诉消息。”
九阿哥竖着大拇指,道:“三哥厉害!”
身边没有正经人,都是臭鱼烂虾,才会拖延到今天中午才一知半解的。
真有宫里有耳目,昨儿就该得着信了。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老十四犯浑,要欺负宫女,德妃母护了儿子,才换了说辞?”
九阿哥:“……”
中间不大对,结果是对的。
怎么外头人说起来,就爱往男女之事上扯?
三阿哥见他反应,挑眉道:“呵,让我说着了?这宫里的规矩卡得太死了,还要等到皇子阿哥指婚才指格格,应该出精就指的,就说十四阿哥,大生日,不算小了,前年南巡的时候就开始出精了,现在也跟大小伙子似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二阿哥,上下打量两眼,道:“不像十二阿哥,腊月生日,听说饮食上也是肉少菜多,这才干巴巴的成人晚……”
十二阿哥因三阿哥来了,本站起来候着,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唰”的一下通红。
“哈哈哈……”
三阿哥见了,笑道:“瞧这老实孩子,估计是没看过《黄帝内经》,不晓得这些……”
九阿哥纳罕道:“三哥您怎么什么都晓得?前年的时候,十四阿哥才十二,不能那么小就成人吧?”
三阿哥道:“怎么不能?估计汗阿玛也吓一跳,他刚开始当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小儿子呢,才带在御舟上,没有避讳小嫔妃什么的;结果两个阿哥都出精了,才挪到我们娘娘的船上。”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还没有为十四阿哥解释,忙道:“外头都是瞎说的,什么欺负小宫女啊,没有的事儿,十四阿哥就是看着个头大罢了,平日里说话行事还跟小孩儿似的,哪有那花花心思?再说了,他也不傻,能犯那忌讳?”
生母身边的宫女,除非是长辈赐下的,否则都要客气守礼,不能亵玩,那样不仅不孝,还有逆伦之嫌。
三阿哥想想十四阿哥平日里的机灵样儿,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十四阿哥鸡贼着呢,才不会犯这个傻……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阿哥一时也说不清。
谁晓得九格格入宫以后,德妃那边改没改口,换没换新的说辞。
现下想想,德妃的应对实在无智,伤敌八百、自伤一千那种。
她先将宫女的意外受伤跟男女关系扯到一块,传到外头那大家肯定就可着男女关系说。
眼见着九阿哥卡壳,三阿哥带了狐疑,看着他道:“别说你不知道啊,我在工部衙门都听说了,你在宫里会没听说?”
九阿哥道:“我的人缘可比不得三哥,内务府那些奴才,避我还来不及呢,谁会主动过来跟我说这些?就是补熙早上来了一趟,也跟三哥似的,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都糊涂着,可那是妃母,我也不能打发人过去询问啊,估计等到明天汗阿玛出来,叫人问过了,才有准信传出来。”
三阿哥也晓得内务府包衣自成一体,觉得九阿哥说的也对,点头道:“那你确实不如我灵通。”
正说着,十阿哥来了。
他搬回城里后,也恢复了宗人府那边的点卯。
宫里的消息传到宗人府,他就过来看看。
“九哥,不会牵扯到内务府吧?”
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九阿哥摇头道:“不牵扯,内务府行事,都按照规矩来,放心吧……”
十阿哥也就放心了,对内情也不好奇。
他跟九阿哥的看法一样,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外头传得是真是假都不作数,要看御前最后选择哪一种说辞。
等到御前放出的消息,才是最后的“准确”消息。
这宫里上下几千人当差,血肉之躯,这伤啊病啊的,也都是寻常事儿。
本来就不该如此大惊小怪的。
三阿哥过来说完八卦,本想要蹭一顿午饭的。
结果九阿哥这里没有带食盒,十二阿哥的膳盒倒是送来了,他也没有兴趣,就先走了。
九阿哥这里准备回海淀了。
十阿哥也没有旁的事儿,就跟着出了西华门,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道:“昨儿的杏儿,谢谢九哥,弟弟福晋很爱吃,吃了半盘子……”
原来昨天九阿哥买完,想起孕妇喜甜酸,就叫人给十皇子府送了一篮子。
九阿哥道:“再好也得适量,省得拉肚子,你嫂子给丰生他们吃蒸过的,那个好克化一些,你福晋那里想吃果子,也可以蒸了吃。”
十阿哥记下,道:“对了,前年分府出来,我那里也有六个官女子,现在年岁没到放出去的时候,可是如今不缺人,我打算放出去,明日叫人去内务府报备。”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有心大的了?”
十皇子府的宫女人数,跟九皇子的一样,都是六人。
这些人当初分到阿哥所后,就归在十阿哥夫妇名下,才会随着搬出宫来。
可是因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封爵,府中供给内务府供给,这几个人还在宫册上,但是单记了一笔。
如今要放回家,也要在内务府会计司这里报备。
十阿哥道:“有一个心大的,最近老往弟弟福晋身边凑,说三道四的,单发作了,反倒惹眼,叫人笑话,直接都退了省事。”
九阿哥道:“那你要心里有数,咱们名下的包衣佐领跟包衣管领人口,也都是内务府分下来的,跟那边一样的做派,不能都用他们的人,规矩要卡死了,要不然往后想要做你便宜丈人的奴才多着。”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我不会开那个口子。”
等到马车到了十皇子府,将十阿哥撂下,九阿哥就回海淀了。
等回了五所,见了舒舒,九阿哥就道:“老十行事是不是太独了?除了爷的事儿,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先头还以为他跟四哥关系长进了呢,结果今儿去内务府,晓得爷没事儿,就不问其他的,瞧那样子,也不在意四哥会不会被连累。”
舒舒道:“又不是现在行事如此,从我嫁爷时开始看,十阿哥就是如此,他身份如此,真要呼朋唤友,那太子该坐不住了。”
九阿哥没有说别的,就是心疼十阿哥。
那不想跟兄弟交好,与不能跟兄弟交好是两回事儿。
哎,不好细想,细想替十阿哥憋屈……
*
户部衙门,各处值房的膳食也都摆上了。
十三阿哥这里,如今有了格格,皇子膳房也齐全不少,都是掐着点儿送的热乎吃食。
跟着食盒一起过来的,还有宫里的最新消息。
十三阿哥听了,没有瞒着四阿哥,就说了九格格坐镇永和宫之事。
四阿哥听了,神色不变。
十三阿哥怕他担心,开解道:“五姐出面更好,汗阿玛看在五姐的面上,也不会太恼,四哥您就放心好了。”
四阿哥没觉得开怀,反而皱眉,担心起九格格来。
九格格虽得太后抚养跟看重,可是真要跟皇父论起父女之情来,可比不得前头的几个公主。
皇父心中,内外有别,未必乐意出嫁的公主插手宫中事儿。
四阿哥昨日只觉得失望,对德妃生出审视之心,并无怨愤。
现下,他生出怨愤来。
是真的不懂道理么?
入宫三十年,不也是小心翼翼熬到现在么?
如今,性子越来越歪了,不过是心里有了依仗,晓得皇父看重骨肉,不会轻易伤了儿女体面罢了……
*
下一更9月1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汗阿玛圣明(打滚求月票)
次日,夏至。
康熙出斋宫,出安定门,前往方泽坛祭地。
如今的太常寺少卿委署太常寺卿,不是旁人,正是已致仕大学士张英长子张廷瓒。
康熙行完祭礼后,传了张廷瓒上前。
张廷瓒进士出身,曾为日讲起居注官,也曾随扈三征漠北。
康熙对他印象极好,才将他指给九阿哥为典仪,想着教导九阿哥读书。
眼下张英已经致仕,张廷瓒的资历升小九卿也足够。
康熙想着今日祭礼筹备,简朴不失隆重,正和心意,就道:“爱卿的差事妥帖,委署两字可以去了。”
张廷瓒忙谢恩。
自从老父还乡,他就晓得有这一日,没想到会这样快。
康熙没有提皇子府典仪之事,张廷瓒也没有提。
左右九阿哥那边缺多人少,不用着急腾地方。
关键是张廷瓒不想现在搬家。
往哪里搬?
汉官多在南城赁房而居,可是他妻子现下正身怀六甲的,不宜搬迁。
不管如何,京官正三品是一道坎儿。
张廷瓒熬上来了,前程可期。
等到资历够了,下一步就是六部侍郎。
他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还有二十来年可以熬,到时候封阁拜相,也未必没有可能。
康熙心情也好。
这朝廷之上,需要满官,也需要汉官。
张家在江南儒林也名声鹊起,张家人得用,也是稳了江南士人的心。
张廷瓒的弟弟张廷玉行事也不错,听说在翰林院满文功课也好,等到散馆可以入值南书房,只是才学够了,可心思多巧,不如其兄性子质朴。
康熙更喜张廷瓒人品,将他放在九阿哥身边,也是希望九阿哥能见贤思齐。
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小半天,等回到乾清宫,晓得这几日宫里宫外事情,他的脸就耷拉下来。
他亲临永和宫的次数,虽不如去翊坤宫多,可是三两个月也要过去一遭的。
对于德妃,他平日里也多给体面,也记得她身边宫人。
“伤势如何了?”康熙问赵昌道。
赵昌道:“昨日已经退了高热,只是伤口有些深,太医院那边归档写着会留疤。”
主人跟前当差的,貌有瑕跟残废差不多,都要清退的。
康熙登基四十年,到了如今,朝廷之上无人掣肘,开始喜欢好名声。
不管是皇子残暴,还是妃嫔残暴,都不是他所愿。
“传德妃……”
康熙望向了梁九功,吩咐道。
梁九功应了,退了下去,前往永和宫。
前几日随着康熙斋戒,梁九功与魏珠也随侍在斋宫,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梁九功不由腹诽。
难道这女子上了岁数,就可憎了?
德妃虽比不得宜妃伶俐、也比不得惠妃周全,可也有自己的长处,否则也不会后来居上。
结果日益荣嫔化,行事开始不着四六……
永和宫里,德妃穿戴整齐,手中拿了折子,还在踌躇。
九格格都晓得康熙的秉性,况且德妃?
她权衡利弊后,也晓得自己犯蠢了。
皇上最是怜弱,鲜少打骂宫人。
这后宫之中,几十年下来,只有解语花,没有刺玫儿。
皇上不好那一口,也不喜女子尖刻。
自己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大妥当。
可是想着四阿哥的无视,想着九格格的呲哒,德妃心里也憋火。
她正想着什么时候打发人去御前,要在午饭之前么?
结果,梁九功就到了。
德妃默默,也没有叫肩辇,就直接跟梁九功步行到了乾清宫。
西暖阁中,侍膳太监在请示传膳事宜,康熙道:“稍后再传……”
想着早上见过的膳单,他就道:“那道红焖羊肉,赏延禧宫妃,羊杂锅,赏承乾宫嫔;烧茄子,赏永和宫贵人……”
侍膳太监应着,下去了。
梁九功带了德妃进来。
康熙看着德妃,见她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冷哼一声,脸上没了笑模样。
早先他觉得德妃心软良善,虽早就封嫔册妃,可是对同期入宫的良嫔跟万琉哈贵人多有照顾。
因此,即便德妃偶尔偏执,一味护着十四阿哥,对四阿哥多有不公平之处,康熙也没有太计较。
德妃产育六次,夭折了一半,剩下三个儿女,也只有一人在旁,有可怜之处。
今日总算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是草芥不成?
吃斋念佛,都成了装样子。
看着康熙冷脸,德妃倒是能屈能伸,屈膝道:“给皇上请安,也跟您请罪来了。”
康熙淡淡道:“什么罪?朕倒要听听,你入宫三十年,前头都明白了,怎么眼下就偏偏糊涂了?”
德妃苦笑道:“臣妾也不晓得缘故,只要关于十四阿哥,臣妾就顾不得周全了,只想着护着他,护住他……”
康熙冷着脸道:“在你眼中,朕这个汗阿玛是摆设,不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德妃本屈膝半蹲着,康熙没有叫起,眼下就有些站不稳。
她喃喃道:“臣妾实在怕了,前头小六跟小七还罢了,只当他们福薄,可是十二格格,已经养到十二岁,种了痘,不是立不住的年岁,怎么就……自十二格格殇了,十四阿哥就成了臣妾的命根子,臣妾吃不好,睡不好,就怕……”
后头的话,她无法说出口,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掉。
康熙心下一颤。
十二格格,是德妃幼女,比十四阿哥大两岁,十二岁的时候殇了。
死因是什么?
风寒。
时间是三十五年三月,春夏交替之时。
早先并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态。
这宫里,夭亡的孩子多了。
可真要说起来,上了十岁,还殇了的只有十二格格跟十一阿哥。
在想着后头清查格格所时,里头复杂的包衣人手。
康熙心里生出愧疚。
就算没有人害十二格格,可是没有被照顾好,却是真真的。
想想德妃性子,年轻时也不伶俐,可却是没有这样偏执。
康熙生出几分怜惜,面上却不显,只道:“你这样纵容,不是爱子,而是害子……”
说到这里,他望向梁九功道:“去乾东头所,传朕的话,十四阿哥荒废课业,致弓箭伤人,当罚银一年,补给伤者;遇事没有担当,连累妃母担心,是为不孝,鞭二十以儆效尤;另从侍卫处遴选两侍卫,明日起入头所当差,监管十四阿哥射箭,每日需射足三百支!”
梁九功应声下去。
德妃见状,不免着急,道:“皇上,不怪十四阿哥,是臣妾牵挂儿子,爱操心,敛在前头……”
康熙看着德妃,不言语。
德妃也安静下来,双手揉着帕子,心里悬着。
康熙道:“往后头所之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德妃脸色泛白,嘴唇哆嗦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那……往后皇上管教十四阿哥?他早晓得错了,也长了教训,往后不会再肆意……”
康熙冷笑。
长了教训?
这就是长了教训,直接射箭吓唬宫女,将长弓砸到宫女头上?!
虽说是无心伤人,可也没有存什么好心思,存了吓唬戏弄之意。
不过因这一条,康熙也晓得那些事关男男女女的猜测都是扯淡,十四阿哥还没有开窍。
但凡晓得男女之事,对女子有一二怜爱,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外头的奴才传闲话也越来越没谱,这是紫禁城,再任由他们发挥下去,就要成淫窝了。
德妃说到最后,也有些底气不足。
康熙本想要呵斥她两句,可是看到她鬓角星星点点的,想着她的年岁,要呵斥的话就堵在嘴里。
不年轻了,不是训了就能改脾气的年岁。
他想到了荣嫔。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荣嫔也好,德妃也好,都没有强对地方。
为什么她们不能像宜妃那样,保持初心,全心全意信赖自己呢?
康熙有些怅然,有些疲惫。
德妃见状,不敢再说十四阿哥,羞愧道:“是臣妾糊涂,让皇上跟着操心了……”
康熙看着德妃道:“平日里多跟惠妃跟宜妃学学,儿女大了,该撒手就撒手。”
德妃听了,眼皮耷拉着,心中不服气。
能一样么?
大阿哥落地就抱到宫外去了,六岁才回宫,又到了单独住的年岁,就被皇上安置在撷芳殿,不在内廷。
惠妃一年见上三、四次儿子,母子不亲近,只有哄着的,怎么管教?
宜妃那里,更不用说,就不是会带孩子的,只会媚上,并不将儿子当回事儿。
自己这里,却是无人能比的慈心。
康熙见状,晓得德妃没有听进去。
因为现在阿哥所宽敞,他早先的打算,是等过几年,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儿女多了,住不开了,再想着他们三个小阿哥出宫之事。
可是眼见着德妃如此,康熙觉得可以叫九阿哥留心内务府的空地皮了。
十四阿哥并不是愚钝的,也晓得会看脸色,就是不识惯。
不惯着,就老实了。
有人惯着,就要废了。
还要早点儿隔开德妃与十四阿哥。
还有十四阿哥的福晋,也要找性子刚强,能管着十四阿哥的才行。
德妃哪里晓得,康熙已经想着让十四阿哥出宫之事了。
她虽担心十四阿哥的那二十鞭子,却也庆幸。
对皇上来说,肯罚是好事儿。
外头那些污秽的话,她也听到不少。
皇上此举,也是破了那些质疑十四阿哥品性的谣言。
*
乾东头所,前院。
十四阿哥闭眼趴在长凳上,双手紧握。
真是丢人死了!
诸皇子中,被赏了鞭子的,他是第一人!
可是他也松了一口气。
不理不睬,比鞭子更吓人……
*
梁九功带人去头所,又是在院子里打的鞭子,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等到梁九功带人回乾清宫复命,内务府本堂衙门这里也得了消息。
九阿哥听着二十鞭,不由呲牙,跟十二阿哥道:“不知道扒没扒裤子?也不知道是隔着裤子打疼,还是光屁股打疼?”
十二阿哥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就不必关心了吧?
九阿哥随后撇撇嘴,道:“便宜他了,只给了二十鞭,再来二十都是该得的!”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他神情也松弛下来。
还是汗阿玛圣明,本就是小事儿,就该摊开了说。
遮遮掩掩的,外头不知详情,才越传越邪乎,事情反而会闹大……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近水楼台(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去“探望”十四阿哥……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十四阿哥小心眼儿,自己过去看热闹,说不得还要被记一笔。
跟十四阿哥那边,保持现下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就行了。
他跟十二阿哥道:“再辛苦几日,等到月底汗阿玛巡塞外了,咱们就不用见天来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去热河溜达溜达。”
圣驾今年是往正北方向走,不是木兰围场方向。
十二阿哥听了,有些激动,道:“那……高大人与张大人去么?”
九阿哥摇头道:“与他们不相干,高衍中还要随扈,张大人留守,你带营造司的郎中跟主事过去,看看修建进程,再瞧瞧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十二阿哥之前虽也放过外差,可是通州那么近,不算数。
他想起九阿哥的马车,道:“那……我也想定一辆马车……”
九阿哥道:“定吧,十三不是也定了么?不过出了京城,也没地方装冰去,车厢倒是比寻常马车的车厢更宽敞一些。”
九阿哥也是从这个年岁来的,晓得在宫里住着的憋闷,道:“往后有南边的差事,也叫你去,江南重地,汗阿玛说不得过两年还要南巡,前年开始,就有不少乡绅巨贾捐银子修建行宫了……”
十二阿哥听了,眼睛发亮,随即摇头道:“这几年不走那么远,以后再说。”
苏麻嬷嬷上了年岁,已经九旬高寿,虽说看着还康健,可这个年岁,十二阿哥也不放心出远门。
九阿哥点头道:“嗯,不着急,你还小呢。”
他也想要出远门,去广州看看关口与洋人。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太远了。
九阿哥看完热闹,就准备回海淀了,结果走到内务府门口,就见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见他神色轻松,小声问道:“汗阿玛怎么想起爷来了?火儿撒干净没有?”
魏珠答非所问,道:“方才皇上传了德妃娘娘……”
九阿哥想起这位妃母,觉得牙疼。
幸好被九格格拦了一下,要不然真出了人命,皇家可就成了笑话。
只是这火算是撒过了?
还是不好跟妃子撒火,等着自己这儿子呢?
瞧着魏珠神色,应该是前者吧?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了。
魏珠这两年渐大了,脸上褪去稚嫩,也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
他身形又比寻常太监高壮,看着倒是稳重老成,明明是十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十七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乾清宫。
膳桌已经摆上了。
九阿哥请了安,就往膳桌上瞄了两眼。
烤羊排、麻酱爆肚、白水羊头肉、羊肉丸子汤……
荤腥多。
这是吃了三日斋饭馋肉了?
康熙见他伸了脖子,没眼看,道:“吃了么?”
九阿哥老实摇头,道:“没呢,要不儿子在您这里对付一口?”
康熙横了他一眼,吩咐梁九功道:“上一套碗筷……”
九阿哥也没有外道,擦了手,就在炕边坐了。
膳桌上,除了几道羊肉菜,还有菠菜粉丝、蓑衣黄瓜、花椒白菜、干煎豆腐四样素菜。
等到康熙动了筷子,九阿哥就挑着素的吃了,蓑衣黄瓜爽口,冰镇过的;花椒白菜用的是中间的黄色白菜芯儿,猛火炒的,还带了锅气儿。
其他的,丸子汤上面的浮油是撇过的,看着还不错,他就又盛了半碗丸子汤泡米饭。
除了这三盘菜,其他的一口没夹。
康熙看着他矫情的劲儿,想到了太子。
太子也是如此,不爱吃的菜一口不动,只是爱吃的与九阿哥不同。
太子爱吃的,是山珍海味儿,不管味道如何,食材要上乘。
九阿哥这里,吃的倒是接地气儿。
九阿哥吃的差不多,眼见着康熙食欲寻常,膳桌上的菜也没动几口,就道:“天热,这些菜谱太燥了,回头儿子整理一份新菜谱,送到御膳房……”
康熙摇头道:“不用费事,还要劳民伤财。”
九阿哥道:“您放心,都是每月有的菜,就是换些清爽的吃法,省得夏天没胃口。”
康熙这才不说什么了。
膳桌撤了下去。
九阿哥也离了炕边,拉了个圆凳,安静坐了。
康熙漱了口,吞咽殆尽,才跟九阿哥说起正事儿,道:“正蓝旗、镶蓝旗与镶白旗的官房,查一下可还有富裕……”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镶蓝旗指定是没有的,要不然当初大哥跟三哥的宅邸也不会盖在正红旗地界,其他两处,儿子回衙门查查。”
他一时没想到皇子府上,毕竟现下宫里的阿哥所还富裕,还以为是要赏大臣赐宅。
他就道:“倒是皇城里的院子还有空的,张家先头的五进宅子,腾出来了,这些年修缮的也精心,看着很是整齐。”
盯着张家宅子的人可不少,不过都没有资格入住。
那得是大九卿或是阁老或者更高身份的人,还得得了御赐,才能入住。
康熙摇头道:“不要皇城里的,在皇城外选,可不限旗别,找几处官房,按……贝子府规制改建三处,隔开,不必挨着……”
大阿哥的郡王府与三阿哥的贝勒府挨着,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府邸在一条街上,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也相差不远。
如今想想,还是弊大于利。
因宅邸远近,兄弟之间也分了远近亲疏,这不大好。
九阿哥听了,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没想到。
他就道:“汗阿玛,那这工期限定是什么时候呢?今年已经过半,这修建宅邸,木石都要提前预备,内造办下属的匠人,眼下也都在热河,估摸着今明两年都腾不出手来……”
康熙沉吟片刻,就道:“工期可限定在四十三年端午节之前……”
九阿哥就心里有数了,这是要等着四十三年十四阿哥大婚之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要出宫了。
咦,十四阿哥这是被嫌弃了?
他就点头道:“那时间还来得及,今年选址,预备土木砖石,明年夏天动工,四十二年怎么也交工了。”
只是贝子府规制……
这宅子一修建,就算没有封爵,可大家也心里有数了。
九阿哥不由一阵后怕,幸好他前头死皮赖脸的求了恩典,也积攒了些微末功劳,使得自己的皇子府是按照贝勒规制修建。
如此,跟前头的哥哥们相比,也没有拉开距离。
要是拖到现在,说不得就跟十二阿哥他们一拨,都是贝子府规制了。
十二阿哥往后,就真是小阿哥了。
九阿哥傻笑。
他代十二阿哥高兴。
要知道太宗皇帝的小阿哥,还有封镇国将军的。
始封贝子,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来说不算高,可对十二阿哥来说,能与两个弟弟一样,就不算低了。
这宫里的皇子阿哥,因生母身份,也分了三六九等。
十二阿哥的身份,就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高些。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别人的事儿,你倒是先乐呵上了?”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代他们欢喜呢,也都陆续成人了。”
康熙摆摆手,道:“行了,跪安吧!”
九阿哥也知趣,老实退了下去。
出了乾清宫,他就带了几分轻快。
贝子府规制好,真要十二阿哥比两个弟弟差一头,那让宗室怎么看呢?
指定要轻慢了。
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与十二阿哥相处一年半,如今在九阿哥心里,自然瞧着这个弟弟更亲近些。
等到内务府,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笑,道:“有大喜事儿,与你相干的,你猜猜是什么?”
十二阿哥听了一愣,犹豫道:“是……婚期要提前么?”
“哈哈哈哈……”
九阿哥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大笑,道:“看你平日里绷着住,还以为不着急娶媳妇?这就急上了?”
十二阿哥这才晓得猜错了,臊得满脸通红。
可除了大婚,今年他还有什么旁的喜事?
没头没尾的,他实在猜不到,摇头道:“猜不出。”
九阿哥眉飞色舞道:“汗阿玛吩咐了,要寻闲置官房改皇子府,按贝子府规制改造,总共是三处,在两蓝旗跟镶白旗挑地方……”
十二阿哥呆住。
三处,那就是他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府邸。
贝子府规制……
还真是意料之外。
十二阿哥没觉得欣喜,反而生出不安来。
他在宫里出生,宫里长大,对外头的世界好奇又有些畏惧。
九阿哥见他如此,安慰道:“就是宅子大了,人口多了,其他跟宫里一样,还能自己当家做主,只有好的,不过现在也就是个影儿,总要十四阿哥大婚后再议出宫之事,还有好几年呢。”
十二阿哥点头。
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至于人口多不多的,他兴趣也不大。
他倒是宁愿迟些。
等到出宫之后,他再想往宁寿宫给苏麻嬷嬷请安,就不容易了。
这回九阿哥不着急走了,寻张保住将内务府皇城外的官房都找了出来。
下五旗的不多,还是上三旗地界更多些。
真要说起来,从地安门到北官房中间就有一处空地,是个闲置的国公府。
还有一处距离什刹海不远,地方要小些。
再有一处,是在东直门内,离佟家的宅子不远。
看了一圈,这三处算是最好的位置。
往下镶蓝旗跟正蓝旗的地界,本就比其他的地方要小些,有两处官房,也比较狭窄。
九阿哥就道:“这都是在上三旗,那你就先挑一处可心的,不必按照旗籍来了……”
之前皇父让在两蓝旗跟镶白旗选地方,那这三位小阿哥应该就是要下到那三个旗的。
若是宅子在那三旗中,指定要对应着来。
可是修在上三旗,就不用非谁对着谁了。
那十二阿哥这里,正好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都行,还是看汗阿玛吧……”
九阿哥道:“咱们报上去,直接标注好是十二皇子府就好了,汗阿玛不会操心这些小事儿。”
就跟他与十阿哥的皇子府似的,当初给了北官房的地,他们两个谁东、谁西,怎么切割地方,御前都没有过问。
九阿哥想起十四阿哥当年想要抢乾西头所之事,道:“长幼有序,本就该你先挑,剩下两个再让十三挑一个就好了……”
*
下一更9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家人们(打滚求月票)
十二阿哥听了,就看了三处,指了那国公府道:“那就要这里,离九哥家近。”
九阿哥点头道:“眼光不错,这个地方左右都是大宅子,人没那么杂,看着也清净。”
至于让十三阿哥再挑,倒不用非今日了。
还要打发人去这几处看旁边的空地。
至于预备木方石料,也不用这几日。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道:“当时我们皇子府怎么修建,你九嫂可是出了主意的,你回头也找机会往老师府里请个安什么的。”
十二阿哥为难道:“不用如此吧?”
端午节已经过了,中秋节距离还远,总不能中元节去送礼。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算了,事缓则圆,左右今年工匠短缺,要明年才能开始营造,回头弟妹进门后,你们再商量吧。”
十二阿哥没有应答。
跟宫外相比,那边草木萋萋,心境都舒急了。
阿哥那是记上了,才觉得家外人有纷乱。
四舒舒平日外就见孩子们围着汤婷争宠,哪外想到还没我被抢夺的一日?
四汤婷越发清醒了。
汤婷点头道:“嗯,到时候看看再说。”
阿玛跟伯夫人坐在旁边的竹椅下,看着孩子们玩耍。
后头我们家的太太带姑娘、侄男什么的过来,用心是良,惹火了四舒舒,是许我们再入府请安了。
可实际下野心勃勃,想要保着家族百年富贵的,不是这些老臣。
四舒舒揉了揉肩膀,那是方才被阿克丹蹬了一脚。
四舒舒道:“爷晓得了,有想到汗丰生雷声小、雨点大,广善库这边居然追缴了一圈银子,就有没前续了,十七这个舅舅也只是停了参领,有没其我责罚。”
四舒舒就道:“再看看乳保家的,那爷娘的人品后头查过,那回直接看孩子也省心。”
反正是与我们相干,我们家既有没从广善库借银子,也有没从户部借银子。
阿玛没些纠结。
阿玛笑着接过,道:“那少坏,没额涅,还没丰生……”
至于谁小谁大,就是用在意了。
阿玛就抱了我在怀外,夸道:“对,一家人整纷乱齐的,都说对了。”
四舒舒总道换了衣裳回来,看到坏几个生肖大摆件,笑道:“是是教过我们了么?那是有记住?”
到了海淀的时候,已经快要酉初。
于是,等到午膳的时候,清溪书屋那外就少了两道新菜,凉拌荷叶尖儿跟荷花煎蛋……
剩上一匹马,你就道:“那是玛法……”
正坏昨天我跟汤婷整理适合夏天的食谱,我就亲自送到尼固珠来,召了园膳房总管道:“那是新食谱,爷昨儿在御后报备过的,他们看着食材,换着样的做吧,要是没汗丰生爱吃的,就下菜单,要是汗丰生是爱吃,就是用下。”
舒舒道就抿嘴笑,心情小坏。
好像不大可能。
阿玛道:“刚结束记人,见的次数多的,都有记住呢。”
伯夫人下了年岁,到了骨质疏松的年岁,经是住那个力气。
还要分前院跟内宅的。
阿哥见状,也过来了。
等轮到汤婷弘的时候,汤婷弘有没笑出声来,可也眉眼弯弯的。
阿玛点点头。
四舒舒道:“现在就不能挑了,总要挑几个月,看看人品行事,省得将孩子带好了。”
当了两刻钟“孺子牛”四舒舒,硬是折腾出一身汗来,呼吸都沉了。
旁人家要是严父慈母的话,大孩子估计有没惦记着跟汤婷玩的。
没资格带了儿子入府请安的,总道四汤婷名上两个内佐领与一个内管领。
我们旁边摆着的盘子外,是各色金银玉石大物件,夏天摸着温暖。
四舒舒也不是说说,孩子种痘之后,并是适合出门。
那到底相差少小坏?
阿玛笑着跟我解释道:“那是挑家外人属相呢,阿哥的意思,还没我十叔十婶。”
太大了,也是孩子呢,需要父母哄的年岁,是忍心叫人入府当差。
大孩子养育在内宅,接触的都是男眷,阴盛阳衰。
汤婷弘见你气愤,也跟着笑,又回去找其我生肖。
汤婷道:“也要防着勾连,回头七选一吧,要是孩子选下哈哈珠子的,乳保就进出去。”
四舒舒念叨完那一句,就放上。
眼上得了新的,我只没感激的,忙道:“奴才今儿就叫人试试。”
四汤婷就跟伯夫人与汤婷打了一声招呼,回正院换衣裳去了。
“低……”
阿哥跟舒舒道都穿着肚兜跟开裆裤,汤婷弘穿的是背心大裙子,反正都是光胳膊光腿的。
地上铺着毡子,毡子下是竹编凉席。
阿玛道:“到时候还是两厢情愿的坏,是必勉弱。”
四舒舒眼见那十七舒舒的风波散了,胆子也小了,有没继续去城外点卯。
阿克丹的笑声就有没停过,在四汤婷怀外,使劲地蹬着大胳膊、大腿。
阿玛笑着接过,托在手心下,道:“舒舒道坏愚笨,记得额涅的属相,这丰生的属相呢?舒舒道还记得么?”
我立时跟吃了七石散似的,来了精神,换了阿克丹上去,就换了阿哥。
我晓得,四舒舒是丰生,丰生是辛苦养家的人,要尊敬丰生,就也有没这么排斥四舒舒了。
阿玛问道。
怕青壮臣子背前另没主子,更信任我自己提挈起来的老臣。
那才是结束罢了。
阿克丹嘴慢,立时指了这个大马道:“丰生的丰生……”
四汤婷看着阿玛道:“是用一刀切,包衣人口,不能那样;要是他陪房人口,是必如此,世仆也没可取之处。”
四汤婷忙蹲上,扶了你的肩膀,保持距离,道:“丰生身下脏呢,等汤婷去换了衣裳再陪他玩儿。”
…
“去,去……”汤婷弘催促着。
伸着胖胳膊,要举低低。
正坏孩子们也到了吃辅食的时候,就由保母抱着回房了。
阿克丹见了差点跳起来。
说到那外,我找补了一上,道:“伱七伯跟十四叔也是是里人,还没他小伯、七伯、一伯、十七叔、十八叔……”
四舒舒既看着是严肃,孩子们也天然的爱亲近我。
阿哥则道:“十叔、十婶……”
汤婷弘眼睛眨了眨,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在一堆大器物中,翻出另一只黄金大猪,比先头的大一圈。
伯夫人跟汤婷道:“有想到,八个孩子中,最粘人的是阿克丹。”
汤婷有没拦着。
那么小的孩子,跟火炉似的。
十二阿哥看着手中文书,没了兴致……
舒舒道一个个的指着,跟汤婷说道。
阿哥平日外安静稳重,是争是抢的,可也是孩子,眼上骑在四舒舒脖颈下,大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脑袋,也是“咯咯”直乐。
阿玛将放上舒舒道,坐在凉席下,在大物件外翻了一上,挑了几个黄金生肖,跟后头的摆在一块。
邢家这边预留了一个哈哈珠子位置,年岁倒是也正坏相差八、七岁。
阿玛晓得我的感受,是是累的,是冷的。
你拿着一条盘蛇,道:“那是玛嬷……”
正说着,舒舒道过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黄金大猪,道:“给额涅……”
阿克丹又过来了,是缠着阿玛了,缠着四舒舒。
日头没有那么晒了。
四汤婷听了,笑逐颜开,抱了阿哥过去,道:“小舒舒乖,分得清远近了,是啊,他十叔、十婶也是家外人……”
“回头得告诉阿克丹,力气要收敛着,踹了咱们还罢,阿牟可受是得那个……”
四舒舒那个当丰生的,也总道是了大棉袄的请求,放上阿哥,抱起阿克丹,从了你的心愿。
其我人家的孩子,我们还真是有没留心过。
太小的话,就是是玩伴儿了。
阿玛道。
阿玛与四汤婷跟伯夫人告辞,就回了正院。
因为有没办法给大孩子讲太简单的关系,阿玛带我们去北花园跟尼固珠请安时,就说看的是四汤婷汤婷的额涅跟四汤婷的额涅,也是一家人,不是是住在一块。
四舒舒出了一身汗,手臂结束哆嗦,可是在妻儿跟后也是想露怯,就换了姿势,用脖子扛着阿克丹。
男孩还坏,女孩的话,性子就困难养的娇气。
后院撑着遮阳棚,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四舒舒:“……”
阿哥跟舒舒道看了,脸下也带了羡慕出来。
阿哥看着,大脸带了迷糊。
阿克丹是个爱笑的,自己玩儿都能“咯咯”笑半天。
洗澡水早预备着,阿玛与四舒舒就都沐浴更衣。
八只大兔子,一只龙。
汤婷见状,就过去查看,没一块泛红。
倒是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少话。
嘴外喊着,你就大肉弹似的,直接就冲过来了。
阿玛忍是住吐槽。
说完孩子们,四舒舒就说起皇子府选址之事。
那也是隐藏的疑心病。
阿玛道:“大格格更娇气些。”
阿哥跟汤婷弘并是是如此。
只因为君臣相得,老臣都忠心。
四汤婷道:“这就坏坏说,你也是是故意的,总要再小些,才晓得重重。”
阿哥听着没些懵圈了。
舒舒道指了这一匹马道:“少了一个……”
这园膳房总管也晓得四舒舒家的食谱坏,如今园膳房那外除了例菜,也没十来种四舒舒家传退来的食谱。
胆大的孩子,是爱那个游戏;像阿克丹那样胆小的,可是最厌恶那个了。
“丰生,汤婷……”
要是两跨的院子,那能不能一人一跨,泾渭分明?
现在学说话了,阿玛也常跟我讲道理。
阿克丹搂着四舒舒的脑门,瞪着眼睛,越发欢实了。
不想商量。
是单单是要防天花,水痘什么的也是行。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汤婷听到什刹海,想起了十七舒舒这边置换的产业,就道:“爷先头护着弟弟是坏心,也是坏一直背着白锅,往前在人后记得提一句,还没将产业置换回去了。”
你讲的含糊,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有没见过,脑子外就有没那个概念。
往前老臣秃露反帐的时候少了,康熙那个皇帝会越来越“包容”的。
四舒舒笑着跟阿哥道:“等到回城,丰生带他溜达去。”
四汤婷没主意,道:“小下八、七岁的,下学之后,再看年岁相仿的,是必局限于七个,少挑几个备着。”
“郭罗玛嬷,哥哥、妹妹,舒舒道……”
次日,圣驾移驻尼固珠。
我还记得后两天的事儿,道:“老祖呢?玛嬷呢?”
阿玛道:“是少,等他们读书了,就能见到了,那是他们汤婷的丰生,是他们老祖的儿子……”
“爷,什么时候给我们选哈哈珠子?前院是是乳母、不是保母、大丫头,还是应该由大女孩带着玩儿才坏……”
四舒舒在正房有见到阿玛,晓得在前院的,就找了过来。
舒舒道襁褓中的时候,对四舒舒是理是睬。
你想着方才阿哥跟舒舒道的气愤。
挑哈哈珠子,那种官宦人家的大子,比其我包衣家的坏,可是那几家的家风,是为四舒舒与阿玛所喜。
九阿哥避开最热的时候,估摸着将要申初才出了内务府。
而前是又是一条龙,道:“那是老祖……”
喜欢我的公公叫康熙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满意(打滚求月票)
凉拌荷叶尖儿,调的是酸辣口味的,荷叶香味很明显,吃着清爽开胃。
荷花炒鸡蛋,味道就寻常了。
不过,康熙还是比较开怀。
新菜谱是什么不重要,味道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孝敬的。
九阿哥昨天下午才在御前说要整理食谱,今天早上就送到园膳房,将他这个汗阿玛的饮食放在心上,康熙如何能不开怀呢?
这就是养儿之乐吧?
他想了下这两个食材,也算是比较限定了,只在园子这边有,时间也是在五月底到八月初的时候。
等到细细品鉴了两样新菜,康熙就吩咐园膳房总管道:“将这两样记在时令菜里,今晚给回春墅送一份。”
园膳房总管记下。
见识过德妃的愚钝以后,康熙有些想宜妃了。
同样是实心人,宜妃的实心就很可爱,德妃的就是可憎。
想着也有阵子没有去回春墅了,他下午处理完政务,就去了回春墅。
回春墅中,宜妃正与陈贵人说话,说的是十七阿哥选哈哈珠子之事。
十七阿哥现在由淑惠太妃抚养,不过并没有拦着他回来给宜妃与陈贵人请安,平日关于十七阿哥的杂事,太妃也乐意跟两人提及。
十七阿哥是三十六年生人,今年五岁,明年就要入上书房读书。
关于哈哈珠子的选择这里,淑惠太妃也没有插手之意,开口让她们这边选人。
宜妃跟陈贵人道:“按照规矩,外家这里可以引子弟备选,我记得你提过一次,你大哥家的侄儿比阿哥大两岁,那不是正好么?”
陈贵人迟疑道:“科尔沁也有王公台吉在京当差,要不要从那边择人?”
宜妃摇头道:“宗室勋贵大臣子弟,咱们不说话,全看皇上安排。”
她们能提出的人选,还是包衣这里。
陈贵人看着宜妃,道:“那娘娘的族人?”
宜妃摇头道:“堂亲只有一个侄儿,在九阿哥府上当差,再远的小辈都不认识了,才不替他们操心,你别顾忌我,还是从陈氏族人里选,或是陈家的姻亲人家,往后阿哥也好使唤……”
陈贵人道:“那等到回宫,打发人往奴才家里说一声,看那边的意思吧。”
外头有了响鞭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出去迎驾。
康熙步行而来,扶了宜妃起来,看了宜妃身后的陈贵人一眼,也随口叫起了。
帝妃进了屋子,陈贵人就带了宫人回了配房。
看着炕几上的干果、鲜果盘下去一半了,还有半碟子西瓜籽皮,康熙道:“你们倒是相处得好……”
宜妃亲自奉了一盏龙井茶,才笑着说道:“一个个的,水葱似的鲜嫩,还不兴臣妾怜香惜玉?”
康熙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说你就是喜欢好看的?入宫二十多年了,还没有改。”
翊坤宫的庶妃要长得好的,宜妃名下官女子也都是同期包衣秀女中出挑的,就是翊坤宫的太监,也比其他宫室的眉眼清秀些。
宜妃“咯咯”直笑,道:“这是近朱者赤,难道皇上不爱好看的?”
康熙轻哼道:“又赖在朕身上,朕看人才不会只看脸。”
宜妃点头,道:“那倒也是,皇上有识人之能,不看皮表;臣妾不是脑子笨么,不会看人,就挑好看的喜欢了,相由心生,长得好的,这心肠就坏不到哪里去。”
康熙摇头,道:“哪有这样看人的?朕看你就是懒,不爱费心思罢了。”
宜妃抚额道:“皇上是晓得臣妾的,想多了脑仁儿疼,那就不想呗!”
康熙横了宜妃一眼,道:“你懒了,生出的五阿哥与九阿哥也不勤快,回头十八阿哥开蒙,朕可要盯着些,不能叫你拐歪了。”
宜妃很想要讲讲道理。
五阿哥与九阿哥是她拐歪的么?
只是还涉及太后,没法掰扯。
她就有些不服气道:“皇上真是的,看孩子怎么能只看短处?也多看看长处,五阿哥虽汉文功课不好,汉话也学的晚,可蒙文与国语却是不差的,太后还夸了好几回呢;九阿哥那里,不是也爱学洋话么?偏才也是才啊,反正是皇上的阿哥,富贵至极,也不需要考文武状元……”
康熙摇头道:“太后眼中,五阿哥就没有不好的;至于九阿哥,文功课不爱就不爱吧,可骑射也不行,总要练起来,要不然朕要求宗室子弟勤练骑射,皇子却提不起来,叫人笑话。”
宜妃听了,多了郑重,点头道:“那是不应该,皇上多训训他。”
康熙见了宜妃反应,很是满意。
同样是护犊子,宜妃这里就讲道理,也可心的多。
康熙想起这几日畅春园的消息,董鄂氏带了三个孩子入园子给宜妃请安。
要知道,他虽有了二十多个孙子孙女,可是对丰生三兄妹印象最深刻。
他就道:“听说董鄂氏带孩子们进园子了,孩子们长得如何?”
他心里酸溜溜的。
想着给玛嬷请安,就没有想着给他这个玛法请安。
不过他心里也晓得,董鄂氏这样小心是对的。
前头这么多皇孙,没有哪个皇子说送到御前彩衣娱亲的。
这是皇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寻常百姓人家,爷孙相处是寻常事,可在皇家就碍眼了。
尤其是毓庆宫没有嫡皇孙的情况下,其他家的嫡孙也不好往御前来。
宜妃听到问起几个孙子、孙女,立时多了笑模样,道:“都会叫人了,机灵着呢,尤其是尼固珠,招人稀罕的不行,还爱跟人贴脸,到底是小格格,真是小棉袄……”
“丰生也好,不大的孩子,就很有长子长兄的样子,也晓得照顾弟弟跟妹妹……”
“阿克丹的眉眼跟老五小时候一样一样,看着跟十八阿哥不像叔侄,倒像是兄弟……”
三个孩子,各个都爱,最爱的就是大胖孙女。
宜妃又提及尼固珠抓周之事,道:“是个孝顺孩子,活泼还不失规矩,县主教养的好。”
康熙倒是意外,道:“还以为你会最喜欢阿克丹……”
宜妃笑道:“都喜欢,只是臣妾瞧着格格更可爱些,当年四公主在的时候也是,比五阿哥、九阿哥贴心多了。”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他也晓得宜妃待四公主如同亲生。
四公主也是有良心的,就算晓得生母送归母家内情,也没有与宜妃母子生了隔阂,这也是善因结善果。
要是宜妃对养女只是面子情,那四公主现下身份,也没有什么仰仗宫妃的地方。
宜妃接着说,道:“反正臣妾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孙女就偏爱尼固珠这一个了,往后臣妾的私房,也要给尼固珠留一份。”
康熙再次意外,道:“这是真上心了?”
要不然以宜妃行事,私房就算留给儿女,也会平均分配,五阿哥、九阿哥、十八阿哥以及四公主与十七阿哥。
毕竟平日里,她表现出来的,也是不偏不倚的做派,跟荣嫔与德妃完全不同。
荣嫔是重男轻女,对三阿哥更看重,对荣宪公主也有慈爱,就是要减半了。
到了德妃那里,则是只看重十四阿哥,对九格格平平,对四阿哥冷淡。
宜妃也不好说自己亏欠了九阿哥,想要在孙女身上找补,只摸了摸脸,有些惆怅道:“臣妾也不晓得怎么了,晓得都是孙子孙女,不该分出亲疏来,可是见了尼固珠,是个实心的孩子,又不像她哥哥们那样能顶门立户,就想要偏疼几分。”
康熙道:“人心都是偏的,不必苛责自己。”
他们这样的身份,给了儿女生养之恩,也不指望儿女养老,难道还非要公平地对待每个孙子孙女?
没有那样的道理。
宜妃莞尔一笑,道:“时间过的好快,九阿哥带他福晋行‘初见礼’好像就在昨儿似的,结果眼下孩子都满地跑了。”
康熙点头,他也觉得一年比一年时间过的快了。
今年都没有做什么,半年就过去了。
宜妃想起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道:“皇上,方才臣妾跟陈贵人说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来着,前几日给太后请安,见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提及这个,说别耽搁了十七阿哥明年入学……”
康熙这才想起来,十七阿哥明年就六岁了。
那样的话,提前半年是要看伴读人选了。
他有些怔忪。
去年的时候,原本他还想着在金依仁的子侄中选一个给十七阿哥做哈哈珠子。
是想着给了曹家跟李家恩典,还没有惠及金家。
结果如今不用选金家的人了。
“陈家有什么妥当人没有?”
康熙问道。
宜妃道:“陈家长孙,年岁合适,性子如何,还要看看。”
康熙道:“那就多看看,要是骄纵的,就算了,别再带坏了阿哥。”
宜妃点头道:“等到回宫,叫陈太太带进宫来瞧瞧。”
不过瞧陈贵人行事,是个极本分的。
陈家是包衣汉军,在戚属人家也排不上。
陈贵人年轻,三十三年才入宫,早先还是庶妃,没有惠及家人的资格。
等到晋贵人,内务府已经换了规矩。
如此一来,陈家子弟倒是显得比其他戚属人家本份不少。
不过越是如此寻常人家,越是要看好了家教,否则容易猖獗。
康熙既过来,又是晚膳之前,就在这里用膳了。
看到了新菜,宜妃跟康熙选择不同,更爱炒荷花,吃了半盘子。
等到撂下筷子,她就道:“这道菜,惠妃姐姐指定也会喜欢,等到七月里荷花多了,是不是也可以添到御膳房的膳牌上?”
吃什么补什么。
对女子来说,不管多大年岁,都爱惜容颜。
对这种鲜花入菜、鲜花制茶,就没有不爱的。
康熙点头道:“回头朕吩咐这边总管,每隔几日往宫里送些荷花、荷叶……”
宜妃听了,美滋滋道:“那往后臣妾可得多点两回……”
康熙有些担心畅春园的景致了。
随即,他想起一件事,九阿哥在南城买了一块洼地,修建了不少院子出租,中间还围了一个荷花池。
哼!
到时候宫里供应不上,就要九阿哥来补这个荷花荷叶的窟窿了……
匆匆过了几日,就到了五月二十四,圣驾奉太后回宫。
舒舒这里,跟随着大部队出发,辰初就回了皇子府。
跟湖泊密布的海淀相比,京城热气腾腾。
辰初还有些清凉,到了辰正屋子里就热气腾腾,到了巳初就要开始上冰盆。
舒舒这里,依旧是老规矩,将东稍间的书房做了封闭处理,放了冰盆。
这一间就成了凉室,很舒服。
后罩房跟宁安堂,也都按照书房这样的规矩,各弄了一间凉房。
这样才算是舒坦了。
不过舒舒也晓得当差的辛苦,尤其是洒水班上的,每日还要负责打水洒水降温。
膳房人口也是,夏日难熬,容易中暑,舒舒就在膳房也设了一个冰盆。
大兴的瓜果也开始熟了,晓得主子们今天回京,直接送了两车瓜果过来。
舒舒这里,则是亲自去了十皇子府一趟。
十福晋这里,查出身孕后就回了皇子府,如今也过了半月。
瞧着气色不错,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舒舒道:“看着挺好,太医怎么说……”
十福晋笑得贼兮兮的,道:“太医说三个月了,不碍事了,十爷都从书房搬回来了。”
舒舒:“……”
总觉得这“事”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她就岔开话道:“那明儿请安去么?”
十福晋点头道:“去,我都想皇祖母跟姑祖母了……”
舒舒就道:“去一回也好,接下来还是安心养胎。”
皇太后对孙媳妇素来慈爱,都是有了身孕就免请安的,就是怕累到了。
不过十福晋怀像好,诊出喜脉后也没有见过长辈,是当去一趟。
到了次日,五月二十五,皇上大朝的日子。
去年是大计之年,文武大员就有不少升转的,就没有单独召见,直接在太和殿谢恩了。
九阿哥大朝也要排班,过去排班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跟十福晋汇合,上了一辆车,往宫里去了。
“今天大嫂也会来,瞧着倒是个好脾气的……”十福晋道。
舒舒这才想起来,皇家多了一个新妇,到了年底,还会再多两个。
以后妯娌齐聚的日子就算有,可说话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肆意了……
*
下一更9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别直接迷糊(打滚求月票)
从二月底太后去畅春园,三个月了,女眷请安都是零零散散的,第一次这样全。
对于舒舒来说,都成固定模式,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就是多看几个人。
今日因太后初回宫的缘故,不仅三福晋跟十福晋来了,早先免了请安的和嫔与王贵人也来了。
她们都已经是孕晚期,月份更大,都显怀了。
和嫔还罢,本就有座次的;王贵人这里,太后也叫人搬了凳子。
即便王贵人出身低,可是已经生育两个皇子,眼见着还有第三个,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这生育之功都是排在宫嫔前头的。
下次再有人晋嫔,王贵人肯定是排在前头的。
现下就算她没有封嫔,也是贵人之首。
舒舒跟五福晋一起,站在宜妃身后,忍不住望向站着的几个贵人。
资历老的,例如三公主之母,年岁与康熙相仿,结果连个座次也没轮上。
还有那拉贵人,生育两个皇子,可是都殇了,没有序齿,也失了依仗。
有资格来请安的不到二十人,没资格来请安的,还有七、八十人。
舒舒觉得,康熙看似无情,也有多情的一面。
看上谁了,那谁就是一个劲儿的稀罕,然后接连生育。
荣嫔产育六次、德妃六次、宜妃四次、惠妃两次,敏嫔三次、王贵人三次,这六个人加起来,就占到后宫生育次数的半数了。
想到这里,舒舒看了眼和嫔。
其他人相比,和嫔运气好像不大好,受宠晚了,康熙的生育力也由盛转衰。
否则的话,按照和嫔这几年受宠程度来看,本也应该一个接一个生,那前朝的格局不会变,后宫的格局肯定要变一变的。
和嫔正低头看她自己的肚子,笑吟吟的,而后又看她对面的王贵人,还转身去看了几眼太子妃下首的三福晋跟十福晋。
这是因她自己怀孕,也格外留心其他孕妇。
舒舒移开眼,总觉得和嫔面色粉红,看着更好看了。
按照时下的说法,这一胎怀的是女儿。
可是康熙公主中,并没有这一号。
这是殇了?
她又忍不住去看王贵人,这就是十九阿哥了,历史上本序齿十八,历史上唯一葬入皇陵的皇子,康熙宠爱的幼子。
想到八岁殇了的小皇子,舒舒没有了吃瓜的兴趣。
她也是十月怀胎过的,晓得生产不容易,对于这种孩子殇亡之事,就有些不落忍。
可惜的是她上辈子不是学医的,这辈子也没有金手指救人。
和嫔之女殇亡的原因,她不晓得;十八阿哥之殇,因是一废太子的导火索,各种演绎里多有提及,按照文字记载,后世推测是儿童腮腺炎。
八岁夭折……
舒舒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想着没落地的十九阿哥,而是想到丰生他们身上。
看来还是要多看古籍,将儿童常见病都归纳总结一下。
小儿难养。
除了天花跟水痘,还有像腮腺炎、肺炎这种能致死的关卡。
舒舒决定,回到家后,跟九阿哥说一声,重启景阳宫借书之事。
那里的藏书最全,关于医科的都可以借一遍。
太后三个月没回宫,除了关心和嫔跟王贵人的身体之外,也跟惠妃多聊了几句。
对于惠妃身后的大福晋,她在北花园已经见过,眼下见她拘谨,只慈爱的笑笑,没有单拎出来说话。
辰正请安,不到巳初,大家就散了。
有三福晋跟十福晋两个孕妇在,皇子福晋们也放缓了速度。
三福晋不是诸皇子福晋之首了,看着大福晋有些怅然。
随即想到自己已经生了两子一女,大福晋前头却立着嫡子嫡女,就将这攀比去了。
也不容易。
八福晋跟在四福晋身边,身上依旧是大红旗装,下巴也抬着,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大家都晓得她现在行事,没人去亲近她,可面上也没有疏离。
五福晋这里,还是好脾气的模样,如今下头的妯娌越来越多,她也算是年长的嫂子了,看着日益稳重。
七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道:“今年雨水少,香瓜格外甜呢。”
这是舒舒的老主顾了,常年从舒舒这里买东西,夏天的瓜果,冬日的洞子菜。
舒舒就道:“大兴那边沙土地多,你们府要是也有大兴的地,也可以改瓜果园。”
七福晋摇头道:“没有大兴的地,要不我早改了,房山倒是有个园子,今年也叫人种了瓜果,头茬瓜也出来了,可就是比不得大兴这边的瓜甜。”
舒舒就道:“这几年大兴种西瓜的越来越多了。”
她家庄子前年卖了钱,去年开始就有跟风的了,今年更多。
七福晋听了,皱眉道:“种得人多了,那这西瓜价格就要下来了,你就要亏了。”
舒舒摇头道:“没事儿,本也没指望这个赚银子。”
妯娌们说着话,出了地安门,就各自散去。
*
内务府衙门,大朝散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回来,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十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诧异道:“你这就出来了?”
他本以为十四阿哥要延迟禁足时间,到年底或明年初。
十四阿哥倒没有得意模样,老实道:“汗阿玛说了,带我去北巡,听说十三哥定了新马车,我也想订一辆……”
圣驾出巡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五月三十,方向是察哈尔蒙古八旗方向。
九阿哥道:“那个马车在城里用更好,能装冰降温,去蒙古的话,装不了冰,就是里面比寻常马车宽敞些。”
十四阿哥道:“宽敞就好,到时候不想骑马的时候,就在马车里。”
“这马车不是分例里的,这一笔银子得自己掏,咱们的也不例外,营造司那边要入账……”
九阿哥道。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叫人带了银子。”
九阿哥点点头,叫了一个笔帖式,让他带了十四阿哥的太监往营造司去了。
只有五、六天的功夫,也不好耽搁。
十四阿哥说完这个,屁股发沉,不想动地方。
九阿哥见他安静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的,晓得他这是吓到了,长记性了。
想着十四阿哥先头对自己的亲近,他心下一软,道:“有一、有二,没有再三,汗阿玛这里,可不是一味惯孩子的。”
十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再不会鲁莽行事了……”
说着,他带了迟疑道:“十三……哥现在不往内务府来了么?”
九阿哥反问道:“他不是在户部行走么?来内务府做什么?”
十四阿哥:“……”
他的感觉不会错,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虽然每次来内务府蹭饭是他起头,可是十三阿哥也没有拒绝。
他能察觉出来,十三阿哥对九阿哥很亲近。
他还以为是大前年北巡东巡的时候留下的交情。
不到半年的功夫,有什么他不晓得的变故么?
十三阿哥不仅跟自己关系疏远了,跟九阿哥也不亲近了?
是四哥收拢人了?
还是太子的意思?
十三阿哥成了给太子打下手的,太子不喜欢九哥跟自己,连带着十三阿哥也跟他们拉开距离?
十四阿哥就道:“早先瞧着十三哥跟您挺亲的,如今出了上书房,行事自在,时间也宽泛,不是当更亲近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过家家,非见天在一块儿,当差了才不得闲呢,户部又是一年四季都忙的衙门,没事儿凑一起做什么?”
十四阿哥有些不理解,道:“那您跟十哥怎么见天在一块儿?”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这还用问?那是顺道啊,皇子府挨着,这路上做个伴儿也省得无聊。”
十四阿哥:“……”
九阿哥打量他一圈,道:“爷晓得汗阿玛为什么放你出来了,再关下去,你就要关傻了,又不是小姑娘,还说话行事非要拉着一个小伙伴儿,这长大成人,就要学着一个人担事儿了……”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狐疑。
九哥这话说的,难道他担事儿了?
遇到事情不是捅到御前,就要出动宗人府,不像个自己担当的模样。
九阿哥扬着下巴,看十四阿哥有些不顺眼。
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像十四阿哥这样老闯祸的儿子,汗阿玛反而不撒手,打算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像十二阿哥这样省心乖巧的,愣是想不起来。
真要临时增加随扈皇子名额,也该是从没有随扈过的十二阿哥,而不是讨人嫌的十四阿哥。
这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是他不敢怂恿十二阿哥闹。
十二阿哥这里,跟汗阿玛没有亲近过,父子之情淡薄,不宜生事。
十四阿哥回阿哥所了。
他每天射箭三百支,今日份的才完成一半。
九阿哥为十二阿哥抱不平,可当着十二阿哥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憋闷着,看着江南几个织造府送来的公文。
户部跟工部的银子已经支下去,今年三织造的采购任务已经开始,织造船会在八月初上京。
今年宫里织物的采购,多了羊绒呢这一项,数额不多,二百匹。
采购的金额十六两银子一匹,是广州海关西洋呢的八成。
在皇家织品中,这个价格不能排前三,也排在前十了。
等到这个正式纳入贡品之后,价格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翻到两到三倍。
只是前头耗费的成本也高,这个原材料限制,也不能大量生产。
九阿哥看着,生出几分遗憾来,叹了口气。
十二阿哥见他皱眉,还以为是担心十四阿哥的马车,就道:“若是时间不够,先将我的马车挪给他就是了……”
十二阿哥的马车,前几天就叫人去定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挪,时间不够,用旧马车就是了,又不碍什么……”
不惯十四阿哥那个毛病,否则往后老想着跟哥哥们换了。
那一位可是不识惯的,最爱倚小卖小占便宜。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温吞模样,想着自己之前说要用房,十二阿哥就将铺子跟宅子都给了,这太实在了。
他就道:“往后旁人不求你,别上赶子帮忙,容易不落好;就算帮忙,也要心里有数,记得有来有往几个字,别吃了亏……”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解释一句,他没打算帮十四阿哥,就是不想让九阿哥为难。
九阿哥接着说道:“对咱们来说,银子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大部分人来说,银子就什么都算了,往后你跟人交往也是,占你便宜的,让他滚边去,主动让你占便宜的,你也别直接迷糊了,就当成好人,还要分辨分辨,是真便宜还是陷阱……”
十二阿哥听了,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世上,让他白占便宜的,就是三个人,嬷嬷、贵人跟九哥。
九阿哥见他这样反应,道:“别觉得爷爱计较,爷这是告诉你怎么分辨好歹的,那种嘴上说出花却一文不掏的就是骗子;那种给你三瓜两枣,要你一个庄子的,也是骗子,还是得多长几个心眼……”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君子之交(打滚求月票)
十四阿哥出了阿哥所,各处也得了消息。
毓庆宫中,太子脸色不好看。
一个相差了十几岁的小阿哥,他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可想着十四阿哥禁足的原因,他就不好受了。
前后禁足四个半月。
阿克墩不是寻常皇孙,他是皇长孙。
要是李氏没有谋害太子妃,得了皇父厌弃,那阿克墩的身份不比十四阿哥差。
结果被李氏牵连,阿克墩成了不受待见的皇孙,就算是殇了,也不好多惩戒十四阿哥。
要是十四阿哥没有闯其他祸,也该解禁了,可是犯了错,还差点闹出人命,结果竟然不了了之,还给了恩典随扈。
连带着德妃,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太子不得不承认,跟其他阿哥相比,他孤立无援。
早先赫舍里家安排平妃入宫,就是为了防止这个,怕御前没有能为太子说话的宫妃。
结果平妃早逝……
太子有些沮丧。
今年他已经随扈两次,眼见着就是第三次?
这是隆恩么?
上回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入值南书房,这回呢?
太子不想自欺欺人……
*
户部衙门这里,则是中午得到的消息。
晓得十四阿哥解禁,十四阿哥还去内务府定了马车,这是要跟着出巡了。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面面相觑,想着十四阿哥的脾气,兄弟两个都没底。
眼见着四阿哥脸色难看,十三阿哥道:“十四弟不是胆子大的,有了前两回的教训,往后行事也会小心。”
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十四阿哥要是再犯蠢,那就无可救药了。
安生过个三五年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皇父叫内务府选址,开始预备皇子府,十四阿哥再折腾,到时候爵位不停封,也会低封。
十四阿哥自己心里也有数,装也会装的老实些。
*
圣驾奉太后回宫,只待了两日,就又移驻畅春园,这次随着过去的宫妃不是宜妃,而是惠妃跟敏嫔,还有几个乾清宫大答应。
这些宫眷要随着巡幸塞外的,
圣驾会从畅春园启程。
舒舒这里,开始闲暇度日。
九阿哥则是跟舒舒道:“汗阿玛行事颇为古怪,居然将三哥、四哥都带走了,还有八哥也随扈,入值南书房的,就剩下五哥跟七哥,他老人家倒是放心。”
舒舒道:“许是给五哥跟七贝勒机会呢,看两个人能不能立起来。”
这个机会是给五阿哥,七阿哥行事还是很靠谱。
九阿哥撇嘴道:“不会是看三哥跟八哥当差当的太好,才故意提溜走的吧?”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有接话。
三阿哥与四阿哥应该清闲不了多久了。
在整个康熙后期,康熙出巡,必带太子跟大阿哥,留京主政的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等人。
不怪四阿哥跟八阿哥野心勃勃。
权力这滋味儿,谁碰了不上头?
像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是晓得自己短处,没有希望,才不插手的。
至于九阿哥、十阿哥跟十二阿哥一样,都成了隐身的。
既不随扈,也不主政,隐身了。
历史上,九阿哥跟十阿哥非要跟着八阿哥抱团,也有不忿的缘故吧?
同样是皇子阿哥,中间这几个,都有些可怜了。
八阿哥之前的皇子亲自教导,十三阿哥以后的皇子,都是疼爱的幼子,就中间这三位,简直是无视。
九阿哥见舒舒不说话了,掐了掐她的脸,道:“还那么厌恶八哥?不乐意爷夸他?”
舒舒摇头,道:“不至于,就是觉得这次往北走,不知道公主会不会来朝?”
这说的是在归化修建了公主府的恪靖公主。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四姐回旗里了……”
那是土谢图汗驻地,在漠北,距离归化城一千七百里,距离京城两千多里。
舒舒听了,就放下此事。
公主现下只有一女,还没有儿子,夫妻也不宜久别。
在漠北公主的靠山只有朝廷还不够,还要有子嗣,根基才能安稳。
在圣驾出京之前,舒舒跟九阿哥去顺承王府喝了一顿喜酒。
不管现在的郡王出身多微贱,可是承了爵,就是正红旗的小旗主。
正红旗的宗室与勋贵都来了。
其他旗的王公,也有上门。
这就看出老牌子王府的权势之大,远远高于皇子阿哥。
康熙想要扶持兄弟儿子,压着宗室,也是皇权平衡之道。
舒舒过来,就往女眷那边去了。
正红旗的王公福晋,还有勋贵夫人,都是熟人。
只有一个还不大熟悉的,就是康亲王福晋。
康亲王是中旬大婚的,舒舒跟九阿哥也过去吃席。
只是人多,她跟这位表嫂也就是打了个照面。
眼下两人年岁相仿,地位相当,挨着坐着,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多了笑模样。
康亲王福晋是王府属人出身,阿玛是兵部侍郎,从祖辈开始做文官,是八旗中的书香门第。
如今八旗汉化,重儒家,文官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了。
康亲王福晋就带了几分文秀,不是那种做作的书呆子气,而是芳华内敛,跟寻常性子外向的八旗格格不同。
舒舒觉得,她有几分九格格跟清如的品格,一看就是读书读多的。
康亲王福晋对舒舒的印象也很好,虽是皇子福晋,却不是那种孤傲的,说话行事也和气。
两人身份相当,又是表姑嫂,性子相投,本当多亲近的。
不过两人也晓得分寸,人前看着热乎,可私下里并没有邀约。
董鄂家不但是康亲王的舅家,还与康亲王府为世姻,这个关系不好多想。
康亲王福晋家就是正红旗的,自也听说过康亲王太福晋曾打算求娶侄女的传言。
虽说时过境迁,可到底尴尬,大家都年轻,还不到翻篇的时候。
舒舒这里,也晓得九阿哥的小心眼,不想多事儿。
等到顺承王府的喜事完了,也到了五月三十,圣驾出京的日子。
圣驾巡幸塞外,命太子、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随驾。
九阿哥也起了个大早,跟着其他留京皇子,前往畅春园送驾。
舒舒这里,则是睡了个懒觉。
上回请安的时候,太后吩咐了,免了宫外皇子福晋逢五逢十的请安。
因为好几家爷都不在家,福晋也就紧守门户,不好老出门。
连带着舒舒跟五福晋、七福晋这几个爷在家的,也都享清闲了。
舒舒睡到自然醒,等到用了早饭,十福晋就来了。
“圣驾今年往北走,阿霸亥也在来朝的部落里……”
十福晋说着,带了怅然,道:“要是没有怀上,我跟十爷是不是就能跟着去蒙古了?”
舒舒道:“十弟不是给福晋去信了么?等到九月,福晋就要进京了……”
说起来母女分别的时间不长,福晋跟王爷正月里来京,二月才走。
十福晋立时欢喜了,点头道:“我叫人收拾了院子,到时候我额赫就不用住内馆了,直接住皇子府。”
舒舒道:“那样更方便,到时候福晋可以住半年。”
十福晋的产期在腊月底到正月初,郡王福晋正好可以陪整个孕晚期到出月子。
十福晋想着阿霸亥的腌酸杏,口水都出来了,也觉得饿了,拉着舒舒道:“九嫂,又饿了,我想吃酸的……”
现下正是杏子上市的时节,膳房就备着杏子,还有百望山种的西红柿也送了些过来,头一茬柿子,有些青红色的。
还有入夏以后膳房常备的酸辣白萝卜跟洞子菜罢园之前腌制的酸豆角。
还有热乎的酸辣粉丝与酸汤排骨。
舒舒吩咐下去,就直接摆了一桌子,都是酸口的。
十福晋看着移不开眼。
舒舒提前嘱咐道:“细嚼慢咽,少吃几口,解解馋就行了,不能放开了吃,胃口大了,后期该胖了。”
十福晋虽是头一次怀孕,却是见过舒舒产前情况的,晓得孩子不能养大了,要不然生不出来危险。
她就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的,解了馋。
舒舒又将酸辣白萝卜的菜谱递给她,这个是腌半天就能吃的。
剩下酸豆角,舒舒也叫人给她带回去一坛子,这个可以直接当小菜吃,也可以做包子跟馅饼。
十福晋连吃带拿的,也不客气。
只是她脾气秉性,不是爱占便宜,就道:“我额赫说秋天带两百只羊过来,到时候分给嫂子一百只。”
舒舒道:“好,那我等着,阿霸亥的羊肉,比口外的更好吃。”
这几年沾着十福晋的光,吃了不少羊了。
十福晋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眉眼弯弯,道:“我额赫说了,要是生下阿哥,就预备一百匹马;要是生下格格,就给预备五百只羊。”
舒舒道:“福晋疼你。”
阿霸亥部是内藩蒙古,每年都要派人在京轮班。
自十福晋嫁进京城,阿霸亥部王公台吉,就没有空手入京的时候。
连带着九阿哥跟舒舒这里,因是十阿哥关系最亲近的兄嫂,每年也都收了不菲的年礼。
十福晋伸出手,“咯咯”笑道:“我额赫生了四个孩子,我要生八个……”
眼见她开怀,舒舒也为她高兴。
她自己是经历过的,怀孕时多以多思多想,也容易哭。
像十福晋这样开朗的性子,保持下去,整个孕期也会轻松些……
*
下一更9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九哥的功劳(打滚求月票)
民谚说的好,“夏至三庚数头伏”。
意思就是,从夏日开始算,数到第三个“庚日”就入伏了。
今年夏至是五月十七,往后数第三个庚日,就是六月十四。
入伏之前,天气干巴巴的燥热;入伏之后,则是闷热。
大人还罢,早晚沐浴。
尼固珠这里,就算早晚洗澡,也出了痱子,可怜兮兮的,也不惦记往外跑了,拉着伯夫人在凉房里待着。
可是伯夫人上了年岁,凉房里用冰降温,还是有些湿冷,也不好久待,要不然肩膀子疼。
舒舒就上午将尼固珠接正房去,午饭之前回去。
伯夫人五旬年岁,后院的齐嬷嬷也不年轻了。
舒舒就也接了丰生与阿克丹过来。
如此,每天上午,舒舒的时间就贡献给几个孩子了。
阿克丹在外人面前是个不哭不闹的孩子,可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又爱黏人,又爱争宠。
跟尼固珠凑一块,两个小家伙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最后就是这个哭,那个嚎,舒舒也日益暴躁。
人心果然是偏的!
亲自带孩子后,舒舒日益喜欢丰生。
乖巧的宝贝,谁能不疼呢?
那两个是讨债的,这个就是报恩的孩子。
哼,再大些,舒舒觉得还是要让那两个小混蛋经历丰富些……
*
内务府衙门,值房。
九阿哥解开领口的扣子,手中摇着扇子,脚边就是一口装冰块的大缸。
十二阿哥的桌子边,放着另一个冰缸。
他们衙门的冰块,如今都是双倍供应。
多的那一份,自己补足银子。
九阿哥不差钱,既怕热,又怕冷。
今日过来,他是安排十二阿哥出京事宜的。
内务府司官出京,是九阿哥一句话的事儿,可是皇子出京,却不是他能做主。
早在圣驾之前,他就在御前求了旨意。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准备叫十二阿哥出发,就是等着入伏呢。
入伏以后,皇子府都成了火炉,更不要说紫禁城里。
“带一什侍卫,一百护军,衙门这里除了营造司跟去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会计司跟广储司也要安排人手跟着……会计司是核对行宫配房的规划,广储司是统计行宫铺陈所有器物……”
“不必着急回来,等到出伏前后起身返程就成……”
“行宫外头的王公配房,叫人盯着些,不许规划的太大,按照两进、三进院预备……”
“行宫左近的商铺可以多些,也气派些,到时候蒙古王公来朝,想要采选什么也方便……”
“另外行宫旁边配套的菜园、牲畜园跟果园,也要都划出来,省得到时候圣驾真要过去避暑,还要从京城运供应过去……”
九阿哥一条条的交代着。
十二阿哥都仔细听了。
九阿哥说到最后,自己也心动。
关外就算中午时候热些,可早晚凉爽,全无暑热之忧。
他是不是将自己给坑了?
要是不将热河行宫外的地收归内务府,而是跟小汤山似的买卖,那自己也能修建个避暑园子。
可惜的是,现在说这个也晚了。
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道:“行宫附近的配房挑景致好的地方修建,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挨着行宫的,说不得就是他们这些成年皇子的住处了。
十二阿哥点头。
九阿哥道:“你第一次出远门,时间又长,可以去老师那边请教请教,看他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十二阿哥晓得这是为他好,就将手头的东西整理了,去内阁值房去了。
九阿哥这里,直接换了个姿势躺着。
十二阿哥不在,他怎么办呢?
高衍中也不在。
那内务府这些日常庶务,就要张保住处理了。
总不能大伏天的,他见天的过来点卯。
就算用双份冰例,也乏啊。
他眼皮有又有些发沉了。
“蹬蹬蹬蹬”……
门口的脚步声沉重又熟悉。
“哗啦”,垂着的纱门被打开,五阿哥走了进来。
九阿哥忙起身,看着满头大汗的五阿哥道:“这大伏天的,您怎么顶着日头过来了?”
五阿哥直接扯了椅子,在冰盆旁边坐了,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苦着脸,道:“憋死了,出头透透气……”
三阿哥与八阿哥随扈,就剩下他跟七阿哥两个入值南书房,每天上午两个半时辰,一直到中午才算忙完。
五阿哥想哭,可是也晓得轻重,不是偷懒的时候。
总共就两人,这时间本都紧巴巴的,要是他放懒,根本完不成差事。
眼下他过来内务府,也是坐得腰酸背痛,脑子都木了,就溜达溜达,舒展舒展筋骨。
五阿哥揉着眼睛,眼睛水汪汪的,眼白透着红血丝。
九阿哥见状,忙道:“直接上手,脏不脏啊?您快换了帕子吧……”
五阿哥从袖口里抽出帕子,揉的跟干白菜似的,上面都是汗渍。
他是个爱出汗的。
九阿哥抽了抽嘴角,从荷包里抽出个新帕子给他。
五阿哥用干净帕子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道:“不仅脑子浆糊,眼睛都要瞎了……”
九阿哥无法理解,道:“不是看节略分帖子么,就这么累?”
五阿哥点头道:“累,脑子也得动啊,要不一两句的节略谁晓得什么意思……”
九阿哥听了,觉得也是。
就比如内务府的庶务吧,他也不好不闻不问的。
他就道:“明儿给您带二斤核桃,您好好补补。”
五阿哥摆手道:“不用,老七福晋给他预备了枣夹核桃,我跟着吃就行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带半斤石斛,您用那个煮菊花茶,也是清热明目的。”
五阿哥这才点头,道:“是要好好补补。”
五阿哥过来的溜达溜达,就回南书房了。
九阿哥叫了张保住过来,说了明天开始,自己隔一日过来半天之事。
至于张保住这里,暂时没有休沐了。
张保住应着,想着高衍中这半年就随着圣驾出外差,他就道:“九爷,本堂衙门这里委署主事还有缺,笔帖式也不足额,要不要补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用从外头选,从七品笔帖式里择资历老的、能干的提委署主事,八品笔帖式里补七品,九品笔帖式里补八品,空出的九品笔帖式记下,等到官学那边考试完了,及格的可以补九品笔帖式。”
这是怕外头的人将本堂衙门这里的风气败坏了。
也给下头的笔帖式一个上行的渠道,省得当差糊弄日子。
张保住应了,下去准备去了。
等十二阿哥从内阁值房回来,九阿哥就起身了,道:“那爷走了,侍卫处跟护军营都打了招呼了,明早直接在神武门外头候着,你除了马车之外,也带两匹马备着,弓箭骑装也多带些,到时候行围……”
十二阿哥听完,道:“九哥,我问了富成……马大人允了……”
“咦?”
九阿哥惊讶道:“怎么想起他来?”
富成也是马齐的儿子,年岁跟十二阿哥相仿,刚成丁。
十二阿哥抿着嘴道:“是嬷嬷让我问的。”
九阿哥带了庆幸,道:“怪不得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问得好,确实该你主动开口问,爷想左了,想着你还没出宫,暂时不用问这个,可你不问,老师也不好提,叫外头人怎么看呢?”
八阿哥那样的便宜女婿,都有富察家子弟在八阿哥身边当差;十二阿哥这个正经女婿,富察家反而没有安排子弟跟着。
这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富察家不满意这门亲事呢。
“老师怎么说?”
九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道:“马大人说叫富成跟着我,见见世面。”
九阿哥想了想,道:“亲戚虽是亲戚,可是既是过来当差,也别真的当成客人,那太见外了;也别当成哈哈珠子使,那样也不讨喜,就比照爷跟福松之间的相处,公私分明些……”
十二阿哥记下,就是觉得他跟富成的私有限,公也有限。
哎,反正百十来号人跟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到时候再说……
*
乌阑拖罗海地方,行营。
从圣驾到蒙古后,各部蒙古相继来朝,随着圣驾北上。
来朝的王公台吉,也得了赏赐,袍褂跟锦缎等物。
今年的袍褂,跟每年不同,除了冬日的大毛袍褂与春秋的绸缎袍褂,来朝的长者还得了羊绒呢袍褂。
摸着像绸缎样丝滑,上面还有繁琐富丽的绣纹,是蒙古人最喜欢的万字、莲花、福寿图案。
蒙古人憨实,得了比往常多的赏赐,感念博格达汗隆恩的时候,也不吝啬自己的礼物。
御前的礼物早送了,不好补送,可还有太子与诸位皇子。
于是,从太子开始,到最年幼的十六阿哥,都收到了更多的礼物。
十六阿哥作为最年幼的皇子,今年收到马匹数量已经超过十匹。
这么多皇子中,十四阿哥算是中不溜了,也收到了六匹赠马,其中两匹是天山马。
他脑子活络,晓得这种收重礼的缘故,跟十三阿哥道:“这都是九哥的功劳啊,曹寅的羊绒呢场,是九哥张罗的,九哥亏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哥是能干,就算不在内务府,换成了理藩院,九哥肯定也能当好差。”
十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道:“往后您也不是幼子了,汗阿玛真疼十六,亲自教十六蒙文呢……”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道:“十六聪明,性子也活泼,常在御前,汗阿玛也能开怀些。”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道:“十三哥说的是真心话,就半点不嫉妒?”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有什么好嫉妒的?真要嫉妒,那上头的哥哥们瞧着咱们也不顺眼啊……”
这么多人都做过幼子呢,哪有那么多不平?
大了就是大了,就是让他们见天在御前,他们也不乐意……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舆情(打滚求月票)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不知道说什么了。
换了旁人,他还能当成是扯谎,可是他晓得不是,十三阿哥这样说,就是这样想的。
或许这就是十三阿哥比他人缘好的缘故?
十四阿哥忍不住嘀咕道:“十三哥倒是心宽,可是咱们这一辈儿跟老一辈儿不一样,世祖皇帝除了汗阿玛,只立下几个儿子,汗阿玛也乐意抬举兄弟,咱们这一辈儿皇子序齿都排到十八了。”
十三阿哥晓得他打小就是争强好胜的,可也当有自知之明。
想着十四阿哥今年连番出错,十三阿哥就带了几分正色,看着十四阿哥,劝道:“嫉妒也好,不忿也好,又有什么用呢?汗阿玛是皇帝,乾纲独断,想要看重哪个儿子,也是随了自己心思,不是旁人左右的……咱们比哥哥们差着年岁跟阅历,不说别的,只平准之战,哥哥们都攒了军功,除非后头还有战事,否则这一条是怎么也平不了的。”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移开眼,道:“我就是难受,不想跟前头的哥哥爵位差的太远,同样是太宗后裔,显亲王府跟庄亲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恩封爵位是降袭,要是始封低了,往后没传两代,大半儿孙就要沦为闲散宗室……”
说到这里,他耷拉着脑袋道:“内务府不是开始选址了,预备皇子府的,听说是贝子规制,这就是给十二哥与咱们预备的,比前头的哥哥们低了一头。”
十三阿哥很是平静,道:“还是方才那一句话,哥哥们比咱们多个军功,高封也有军功在里头,至于十哥,不用说,子以母贵;九哥这里,内务府也攒了不少功劳……汗阿玛对儿子虽有偏疼,可也尽量做到了公平公正,等到咱们攒下功劳,爵位也会跟着升的。”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苦笑道:“我要成八哥了,整日里不平,结果旁人也不在意,就我自己难受。”
人嫌狗厌的,人缘都败坏了。
他心中警醒。
十三阿哥道:“就是太闲了,胡思乱想,如今到了塞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能骑马射箭,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是幼弟,两人又都是永和宫出来的,十六阿哥还是妃母养子,你想想大哥当年是怎么对八哥的?你也大了,除了是弟弟,也是哥哥,要想让汗阿玛将你当成是大人,也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这都是实在话,十四阿哥听了进去。
他想了想大阿哥的做派,摇头道:“大哥是长兄,他的做派我学着也不像,怎么做哥哥?跟九哥学就是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也行,九哥赤子之心,行事也都在汗阿玛眼中看着。”
就算有些小毛病,可是心正,汗阿玛就不会计较那些旁枝末节。
十四阿哥点头。
什么是赤子之心?
不就是没大人样儿?
跟多大孩子,都能玩一块儿去。
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九哥有个毛病,就是嘴不好,自己引以为戒,往后要学着说好话。
之前他对哥哥们多有不平之心,说话也爱刺人,可实际就是嘴上痛快罢了,损人不利己。
往后也该控制一下,损人不利己,就是吃亏了,没必要。
接下来的日子,十四阿哥就有些恢复活泼的性子了,整日里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或是射兔子,或是射鹰。
他虽然才十四,可是看着已经是大人模样,可以拉七力弓,而且准头还很好。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学了骑射,不过拿的还是童弓。
哥哥们都差着岁数,没成丁的只有他们三人。
十四阿哥乐意领着两个弟弟玩,大家早先也是熟悉亲近的,关系很快就重新热乎起来。
尤其是十四阿哥改了性子,不挑人毛病了,就爱夸人。
见两个弟弟能上马,都要夸两句;见十五阿哥小弓擦着兔子边了,就算没有射中,他也夸了姿势正确,力道也够了。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虽不晓得十四阿哥为什么改了做派,可是也感觉到他是真心亲近,并不排斥。
康熙看在眼中,对十四阿哥也满意几分。
总算长进些了,晓得不能老做弟弟,还要学着做哥哥。
要学会担当,才能真正长大。
德妃太过宠溺十四阿哥,小时候还罢,大了再宠溺,就要废了。
想着他禁足之前惊恐的样子,康熙想着要不要找机会给太子跟十四阿哥中间调解一下。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摆在明面说,否则两下都不自在。
康熙就放下此事,没急着安排。
圣驾队伍一路往北。
十四阿哥的动静也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大阿哥想的比较简单,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早先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就是宠妃幼子,惯的太独了,行事也没有分寸。
现在长了教训,换了行事,就好了。
等到碰到十四阿哥带弟弟猎兔子的时候,大阿哥策马上前,夸道:“不错,骑射拿得出手了,弓力也够,听说你现下还每日三百支箭,那要留心,不许用七力弓,省得伤了胳膊。”
十四阿哥乖巧点头道:“练习时用五力弓,会循序渐进的,大哥放心。”
大阿哥点头道:“那就好,你文武功课都出色,往后出来当差,也不会差,不用着急。”
十四阿哥羞愧道:“我以前当着哥哥们说的都是混账话……”
大阿哥笑道:“不算混账话,听着有志气,要是你们这些后头的小阿哥,都能超过哥哥们,那汗阿玛会更高兴,我们这些哥哥们也为你们欢喜,只是不用挂在嘴上,要露出真本事来才行……”
十四阿哥看着大阿哥,神色坚定,道:“嗯,往后我不在嘴上说这些了……”
兄弟并骑,看着其乐融融。
太子站在自己的行帐外,看着远处的人影,嘴角带了讥讽。
这是狼狈为奸?
大阿哥故意的吧?
晓得自己不待见十四阿哥,就过去拉拢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
太子实不喜欢他在自己眼前蹦跶。
他垂下眼,进了行帐。
行帐里,有瓜尔佳格格在。
毓庆宫今年多了两个格格,作为皇孙之母,身份倒是够了,可是太子不大高兴。
因为并没有如太子所愿,给毓庆宫多两门得用的助力。
瓜尔佳格格是太子妃族侄女,阿玛就是个佐领。
董鄂格格是三福晋跟九福晋的族侄女,阿玛是委署佐领。
董鄂女,因三福晋跟九福晋的缘故,这两年多了个“宜子”之名。
太子这几个月也带了些许期盼,常留董鄂格格侍寝,结果三个月,没有动静。
这次出门,为了太子妃的颜面,太子就带了瓜尔佳格格。
可是瓜尔佳格格行事拘谨胆小,相貌略好些,可是这性子却不讨喜。
在自己跟前,跟木头桩子似的。
太子看着,就有几分不痛快,道:“你是主子,不是奴才,入宫之前也这样畏畏缩缩小家子气么?”
瓜尔佳格格听了,满脸骇白,眼泪转圈圈,也不敢直视太子,只小声道:“是……是奴才胆子小……”
太子看着她这惊惧模样,生出心火来,眼神阴沉,伸手捏着瓜尔佳格格的下巴,看清楚她的神色,冷声道:“是太子妃……说什么了?”
瓜尔佳格格被捏着下巴,更怕了,浑身哆嗦着,不过听了太子的话,露出意外来,忙摇头,道:“没……没有,娘娘只告诉奴才要尽心侍奉太子……”
太子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怕孤做什么?孤也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瓜尔佳氏听了,越发抖了,眼神也转开,不敢再看太子。
太子冷笑,道:“不是太子妃说的,那是旁人说孤什么了?”
他想起了瓜尔佳格格对自己的畏惧,是入毓庆宫就有的,三个月来也没有回转过来。
那这话,是在宫外听的……
瓜尔佳格格身子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太子扶了她的肩膀,低声道:“跟孤说说,外头是怎么说孤的……”
瓜尔佳格格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太子见状,肺都要气炸。
外头将自己诋毁成什么样了?
能将瓜尔佳氏吓成这样?
这个也是愚蠢的,不晓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放下手,任由瓜尔佳格格摔倒在地……
*
京城,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喝着西瓜汁,跟舒舒说着外头的闲话,丝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啧啧,爷今儿才晓得,因十四阿哥前几日伤了宫人之事,外头说起了太子爷,这叫什么事儿?太子爷要是晓得,估计要气死了……”
舒舒好奇道:“说什么了?毓庆宫这几个月,除了多了两个格格,也没听说有什么其他新闻啊?”
九阿哥挑眉道:“外头说,太子爷脾气大,鞭杀了好多太监,连当差的侍卫也有打杀的,宫女也都淫遍,毓庆宫安排不下,还专门有个撷芳殿,里头都是太子看上的宫女……”
*
下一更9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攀诬(打滚求月票)
舒舒听着,不由蹙眉。
本以为还能太平几年,没想到现下就有倒太子的苗头。
这谣言说的三分真、七分假,要是宫外的人听了,还以为是真的。
鞭打太监是有的,可要说死人,那是扯淡。
御史是摆设不成?
一国储君,真要视律法为儿戏,那得昏庸成什么样?
那是王朝末世才有的景象。
大清入关,这才第二代皇帝,康熙又是爱名的,宫里哪里会乱成那样?
太子是傲慢,不是智障。
有大阿哥在旁虎视眈眈的,他怎么敢这样胡作非为。
“外头的人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死的人也有名有姓,可笑至极,明明是汗阿玛下令处死的几个人,都推到太子爷头上;撷芳殿那里更是无聊,那些大答应都是汗阿玛赏的人,就算是太子爷,也没有资格直接跟内务府要人呢……”
九阿哥说着,也开始思考:“太子爷这是得罪了谁?好好的,怎么刮起邪风来?”
舒舒道:“这消息是宫里往外传的,还是宫外往里传的,不会牵扯到内务府吧?”
九阿哥一愣,道:“原想着与咱们也不相干,也没仔细打听,那爷明儿仔细打听打听。”
舒舒道:“应该是故意选这个时候造谣,太子不在京中,也没有个辟谣的应对,等他回京叫人查,扫尾也该扫好了,或者找好了替死鬼……”
九阿哥倒吸一口冷气,道:“那指定是指着向那边,就跟正月里那个马车似的,大哥家的弘昱出事儿,凶手就指向毓庆宫那边的人;毓庆宫这里有事儿,肯定查来查去也查到直郡王府……”
舒舒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走向了,一石二鸟之计。”
被造谣的是太子,难道皇上晓得了会不追究?
可皇权之下,都是蝼蚁,不找到背锅的,也没有人敢蹦跶。
手段很粗糙,可是很管用。
到时候旁人怎么看呢?
有几个会觉得大阿哥无辜?
就像正月里那回似的,太子恶心的够呛,也在御前陈情了,可是真的就洗刷了嫌疑么?
还真是未必,外头说起来,大多数人还是将此事归在太子头上。
九阿哥不忿道:“就是这些人挑唆的,将大哥给架起来,往后还不知如何,等他们害了大哥,谁晓得下一个接着害谁?可不能容他们搅风搅雨……”
舒舒支持道:“那爷就报到御前,让皇上安排人手速查此事吧。”
要是放任这种风气,谁晓得往后会不会构陷到他们身上。
正好七阿哥在京,那是专业的。
“嗯,嗯,爷这就去写折子……”
两人本就在书房说话,九阿哥起身去了书案后,就此事写了密折,除了将流言写上,也写了自己的怀疑,怀疑有人背后煽风点火阴害太子。
至于一石二鸟这个,他就没去提。
否则好像他剑指大阿哥似的。
次日到了衙门,九阿哥就将折子送到南书房,跟南书房这里的折子一起送到御前。
兵部车驾司这里,都是换马不换人,六百里加急呈送折子。
因此三日的功夫,九阿哥的密折就到了御前。
圣驾已经到哈达河朔地方。
康熙没有看折子,而是正见内大臣回禀这几日的调查事宜。
行帐里,还有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跟王公、太子与随扈的成年皇子等。
原来六天之前,朝廷发过来的的本章就开始延迟了。
康熙命内大臣去查看,是否是因路上山洪爆发引发的耽搁。
正值雨季,要是因山洪损路的缘故,那是天灾不算过错,若是其他缘故,不能轻饶。
六天过去,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非天灾,真是人祸。
驿站马匹羸弱,刚出京时,是短途,三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速度还跟得上;如今圣驾出京半月,距离京城远了,换成了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马匹速度就跟不上了,耽搁了本章传递的速度。
康熙气得不行,出行在外,最怕的就是隔绝消息,每年北巡都安生,今年竟是赶上了。
就是因自己换了一个方向,走的不是老路,兵部那边就敢糊弄,没有预备好马匹,不择肥马,这还是自己看得着的地方,要是看不到的驿站台站,会是什么情形,真是不敢想?
康熙大怒,立时吩咐人拟旨。
兵部尚书马尔汉、兵部左侍郎布雅努著革职,留任效力;兵部右侍郎朱都纳,行为不端,不堪任用,著革职。
帐子里气氛有些压抑。
十三阿哥站在皇子之末,脸色滚烫。
兵部尚书马尔汉,他未来的岳父!
不过只听这罪名也晓得,兵部尚书与左侍郎就是池鱼之殃。
驿站跟台站的驿马分配,都归属于兵部车驾司总管。
兵部车驾司应该是那位右侍郎职责所在,那位才会罚的最厉害。
康熙发完火,就叫众人散了。
今日本章已到,他要处理公务了。
出了御帐,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
四阿哥见状,安慰道:“既是留任效力,问题不大,三、五个月就恢复原职了。”
六部设满汉尚书,满尚书是掌印尚书,除非御前想要换人,否则这个革职不会太久的。
十三阿哥点点头。
三阿哥在旁,道:“兵部不得了啊,全是亲戚,尚书是十三弟的丈人,左侍郎是五弟的太丈人,右侍郎是康亲王的丈人……”
八阿哥跟在旁边,听了这话,不由思量。
汗阿玛是真的因本章延迟恼了,还是借题发挥,想要整顿兵部衙门?
四阿哥在旁,脑子也飞速运转。
十三福晋的人选,是御前定的;调布雅努入兵部,也是御前下旨,就算是借题发挥,这回要收拾的也不是那两人。
是对着朱都纳去的?
不过就算不喜朱都纳在兵部,应该也不会这样明显。
朱都纳的革职,应该也是暂时的,回头应该会转到其他衙门。
四阿哥神色不变,看着分道扬镳的太子跟大阿哥。
都说帝王多疑,汗阿玛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这防备的不单单是太子跟大阿哥,还有下五旗王公。
那他们这些成年皇子呢?
“三哥、四哥、八哥、十三哥……”
十四阿哥正好带了两个弟弟回来,见大家在这里站着,就翻身下马,过来见礼。
他看了御帐方向一眼,脸上依旧带了笑。
接受自己小阿哥的身份后,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成丁,不成丁,本就是皇家一个分水岭。
三阿哥看着没有阴霾的十四阿哥,又看了眼笑嘻嘻的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道:“十四成了孩子王了,不错不错,等回到京城,也记得照顾照顾我们弘晴……”
十四阿哥拍着胸脯道:“包在弟弟身上,那是弟弟亲侄儿呢。”
四阿哥见他如此,想要告诫他少在御帐附近喧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有必要,说了十四阿哥也不会听,还显得自己刻薄多事。
四阿哥就望向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道:“你们还小,每天别在马上太久,要是磨到大腿根儿,记得叫嬷嬷擦药。”
十五阿哥有些腼腆,轻轻点头。
十六阿哥笑着说道:“现在不磨了,前些天磨了着,换了兔皮垫子就好了……”
四阿哥摸了摸十六阿哥的小脑袋,道:“那就好,别叫汗阿玛跟贵人担心,就是孝顺了。”
十六阿哥小胸脯挺得直直的,道:“出门之前,我都跟贵人说好了,乖乖的听汗阿玛跟哥哥们的话。”
“好孩子……”
兄弟差着岁数,这个跟弘晖年岁相仿,四阿哥也多了包容与慈爱。
十四阿哥在旁,见了这姿态,差点气炸肺。
对自己这个胞弟不闻不问的,对着十六阿哥倒是像好哥哥了?
别说什么兄弟情深,就是势利眼罢了!
如今十六阿哥是幼子,汗阿玛也稀罕,他就开始去哄人了。
十四年岁在这里,本不是能掩饰情绪的,这不满就落在三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眼中。
三阿哥摇着扇子,咧着嘴角,心下开怀。
嘿,有同胞弟弟又如何?
拖后腿的弟弟,还不如没有更省心。
八阿哥则是垂下眼。
他不喜十四阿哥性格,可是十四阿哥得罪了太子,他也得罪了太子,未必不能联手。
只是怎么个联手,他还要琢磨一下。
十四阿哥性子略刻薄刁钻,为人也自私,跟九阿哥性子不同,想要拉拢亲近,还要想个对症的法子。
十三阿哥则是心里叹气。
十四阿哥还是老样子,不晓得好歹。
四阿哥是胞兄,就算真要说他什么,非要在人前么?
兄弟两个相处的时候,什么话不能说,怎么亲近都行,非要在人前展露么?
可是他晓得,这就是十四阿哥的秉性,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被他挑剔……
*
御帐里,康熙看到了带锁的密折,一封九阿哥的,一封赵昌的,却没有急着看。
他还是先处理了本章,将朝廷与地方的政务都处理了,才打开了赵昌的密折。
他看了足有一刻钟,才放下,又打开九阿哥的。
九阿哥身为内务府总管,有密折专奏的权利,可是几年下来,九阿哥也没有上过几次密折。
京城有什么事么?
康熙心里想着赵昌写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动态,打开了九阿哥的折子。
上面的内容,不算新闻,刚才他在赵昌的折子里看过一遍。
他诧异的,是九阿哥的反应。
九阿哥觉得当严查此事,将幕后小人缉拿归案,省得伤了太子爷名声,也开了不好先河。
“今日敢构陷太子,明日就该非议汗阿玛,此等对皇家失了敬畏之人,当早日揪出来,以儆效尤,省得小人效仿,坏了风气……”
“人言可畏,茶馆酒楼等地,是否叫顺天府下令,禁止妄议皇家中人与皇家之事……”
“要是不严查,恐对方还会继续攀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