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公公叫康熙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根子(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素来惫懒,不是管闲事的性子。

    这次的密折,说的却不是内务府相干的事情,而是关于太子的谣言。

    瞧着九阿哥的话,对这种谣言很是不满。

    康熙最满意的就是这个。

    太子是谁?

    国之储君。

    太子的名声污了,皇家与朝廷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不管私下里关系好坏,对外太子与诸皇子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

    康熙又看了赵昌的折子一眼,望向五阿哥的那几句。

    上回有三阿哥与八阿哥在的时候,五阿哥能躲懒就躲懒,包了大家的午饭跟冰。

    这回只剩下他跟七阿哥,也有些做哥哥的担当,从早熬到晚,基本上也完成了差事。

    如今皇子们渐大了,性子也基本长成,好赖都在康熙眼中看着。

    五阿哥与九阿哥比照着其他兄弟,都有短处,可只心性好这一条,就很难得。

    想想宜妃在后宫行事,也是爱怜弱的。

    五阿哥与九阿哥,这是随了宜妃的厚道。

    康熙想到此处,就提笔给九阿哥写了回信。

    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关于诽谤太子的妖言,此事他会安排人追查,九阿哥不必插手。

    不过宫里每日出入的内务府包衣多,这宫外宫内的消息,就是他们传递,如何整顿包衣风气,就要让九阿哥想法子,看是否有妥善应对之法。

    等给九阿哥写完信,他就给赵昌写了回信,命他跟銮仪卫一起,在皇城内外,彻查此事……

    *

    九阿哥既惦记此事,除了写密折,也没有闲着。

    他就拉着十阿哥,去了黄带子,轻车简从,逛了几家茶馆。

    只是这数伏天气,是一年之中茶馆生意最不好的时候,总共没有两桌客,也没有听到什么得用的。

    九阿哥觉得闷气,正赶上中午饭时,就拉着十阿哥去了百味居。

    百味居的生意依旧不错,因为这边推出了不少夏日食品,冷面、凉面、凉皮、冰粉之类的。

    还有就是百味居不差钱,不管是大堂还是包间,都摆着冰。

    九阿哥跟十阿哥也到了楼上包间,叫人上了两碗麻酱凉面。

    见他热的满脸通红,十阿哥道:“九哥操心这个做什么?”

    要么是有人一石二鸟,算计大阿哥与太子,那嫌疑人就是其他皇子或宗室。

    要么是太子党人,故意用这不伤筋不动骨的谣言,来诬陷“大千岁党”人诬陷太子。

    要么就是“大千岁党人”,用这样粗糙的手段,坏太子的名声,还要装无辜。

    不管是哪一条,人家都是费劲巴力张罗的,不与他们兄弟相干,他们兄弟掺和才是得罪人。

    九阿哥吃了半碗凉面,又喝了两杯凉茶,身上燥热才去了些,道:“这种手段不能容,要不然的话,回头有人这样算计咱们呢?这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传来传去,外头就信了。”

    十阿哥垂下眼,道:“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九哥跟我被人说的少了?理会他们作甚?”

    他们早年去上书房之前,就有顽劣之名;去了上书房后,又多了鲁钝莽撞的名声。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不理会的话,行事越来越猖獗,会常构陷的,到时候好人被冤枉,就不单单是言语上,胆子越来越大,构陷的就不是名誉,说不得就是性命了。”

    十阿哥听了,看着九阿哥,道:“有汗阿玛在,九哥不必担心。”

    他们是皇子,难道皇父还能为了旁人的诽谤杀儿子?

    九阿哥轻声道:“现在我也不担心,可日后,这风气坏了,等到咱们成了王弟、成了王叔呢?到时候,众口铄金,还能安稳自保么?”

    他出身寻常,人才寻常,可是十阿哥会被当成眼中钉的。

    得防在前头。

    十阿哥:“……”

    实在没有想到,九哥会想的那么长远,如今皇父可正值盛年。

    九哥可是翻来覆去的跟自己提过,皇父重养生,会是长寿帝王。

    九阿哥带了几分郑重,道:“《大清律》中没有造谣罪、诽谤罪,可是关于辱骂他人,却是有规定,陌生百姓骂人,笞十下,互骂,各笞十下;毁骂公侯驸马伯,京城文官三品、武官二品以上,杖一百、枷一个月再行发落……诽谤皇家,这是大不敬,更是当杖当流,做什么要纵容呢?”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这就是近朱者赤?

    最不喜欢被约束的九哥,现在凡事都守着《大清律》。

    眼见着十阿哥沉默,九阿哥小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汗阿玛在,他是咱们的护身符;若是到了那一日,他老人家不在,这《大清律》就是咱们的护身符,管他上头的是谁,咱们自己屁股干净,就关门自己过日子,谁还能构陷不成?”

    十阿哥摸着茶杯,看着九阿哥,小声道:“九哥是防着太子?”

    九阿哥道:“不管是谁,都要防着,人心易变,兄弟哪里比得上自己儿子?王伯跟王叔就是前车之鉴,咱们得多留个心眼。”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九哥就算长了心眼,也不多。

    想的是关门自保之道,却不想想,真要被不待见了,不是关门就能安生的。

    到时候只要龙椅上做个示意,有小人乐意冲锋陷阵。

    从太祖皇帝开始,至今不足的百年,这宗室里被构陷的王公少了?

    十阿哥忍不住好奇道:“九哥既是防着这个,怎么不想着压注?”

    九阿哥伸出手来,张开五个手指,道:“你瞧,咱们旁边看着,不贪那从龙之功,也最稳妥,不会掉坑;要是选了哪个,那掉坑的机会比占便宜的机会多,这买卖不划算,还会直接得罪汗阿玛,亏死了,咱们可不能犯傻……”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听九哥的……”

    兄弟两不仅吃了凉面,还外带了几份,才各自家去。

    舒舒这里,刚送走了几位小祖宗,正歪着。

    小孩子的精力太旺盛了,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消磨消磨,要不然全靠人陪着,熬人。

    小孩子动手的,除了积木,还有什么?

    舒舒想到了橡皮泥,现在没有橡皮泥,可是有黏土跟沙子。

    小朋友哪有不喜欢和泥的?

    舒舒就叫了周松,吩咐道:“带两个人去大兴庄子上,看有没有黏土跟沙子,有的话挖两筐回来……”

    说到这里,她想到土里是有虫的,道:“黏土直接挖,沙子的话,筛过了再带回来……”

    正好九阿哥进来,听到这一句,道:“种什么要用黏土跟沙子?暖房现下就预备,太早了吧,去年不是出伏之前么?”

    舒舒摇头道:“不是种菜用的,孩子们整日里憋在屋子里无聊,我打算在东厢房给他们做一间凉房,让他们挖黏土跟沙子。”

    九阿哥听了,呲牙道:“那是得好好筛筛,别带了虫子。”

    舒舒想了想,道:“等拿回来,沙子蒸一遍消消毒。”

    至于黏土,应该就不用了。

    九阿哥道:“要不回头从内造办弄些烧陶瓷的白泥?那个干净。”

    舒舒摇头道:“别糟蹋东西了。”

    真要找干净的,还有比白面更干净的么?

    只是那样糟蹋东西,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传出去也是一条奢靡浪费的罪证。

    内造办的白泥,那个动用了,后患比白面更严重。

    九阿哥在外奔波半天,身上的衣裳都汗透了,低头闻了自己两下,嫌弃的不行,忙吩咐人预备浴桶。

    等到沐浴完毕,换了半新不旧的多罗麻长衫,他才跟舒舒提及上午的白折腾,道:“去了三个茶馆,也没听到几句正经东西,人也没见着几个……”

    舒舒好奇道:“要是这谣言是圣驾出京才开始传,那时候虽是伏前,可屋子里也热呢。”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真是!那这谣言就不是圣驾出京才传的,早有人传啊,那是什么时候?”

    舒舒道:“若是从十四阿哥伤人开始算,天都热了,那就不是外头茶馆的祸,根子还在内务府出入紫禁城当差的这些包衣里……”

    九阿哥磨牙道:“够作死的,汗阿玛不好收拾宗室勋贵,还不好收拾包衣?这两年都收拾多少家了,还有人敢瞎蹦跶?”

    舒舒想了想,道:“内务府的缺四五千人,人多差事少,闲人太多了,只是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就算要减缺,也不该爷来提……”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后世的公司规章制度。

    要是明确了不许造谣诽谤的,那触犯了制度,就可以开除员工。

    之前九阿哥给包衣增加的几条规矩,当差点卯,不许吃空饷,下头也执行的不错,拒绝点卯的,直接停了差事。

    因为规矩摆在前头,有人找死,那收拾了也名正言顺。

    那加上一条,不许造谣诽谤,否则一次停职留任,两次免官,这样跟饭碗挂钩,谁还会贪图小利,做了旁人手中的刀?

    舒舒想到这些,就道:“之前内务府吃空饷的多,爷不是给他们立规矩了么?如今就是防着搬弄是非,爷再给立个规矩不就行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那在本堂衙门这里,设个信箱?跟御史衙门似的,让大家来指认旁人……”

    说着,他自己觉得不妥当了,摇头道:“没有好处,怕是没人说实话,到时候估计就成了排挤他人的手段了……”

    *

    下一更9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上行与下行(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想起了皇子府这里的规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要是有偷奸耍滑的,就要革钱粮。

    这一份钱粮皇子府不要,谁查出他们的,就给谁,或者小管事或是同僚。

    当时设了这样的规矩,是夫妻两个的私心,怕包衣抱团。

    舒舒名下虽有陪嫁人口,可总共才四户,跟两个内佐领一个内管领的二百多户包衣比起来,无法匹敌。

    在正院当差的人选,许是还能平衡一下;可是对整个皇子府来说,还是以包衣为主。

    于是,他们将就奖罚制度更明确,将他们自己摘出来。

    用包衣制包衣。

    如此,就算有偷懒被抓的,心中的怨恨也会对着包衣去了。

    皇子府包衣可以如此分割,宫里的包衣也可以如此啊?

    九阿哥立时笑了,道:“爷晓得怎么设规矩了,明儿就给汗阿玛上折子,要是汗阿玛允了,就按照那个来。”

    说着,他就讲了自己的打算,参照着自家皇子府的规矩。

    舒舒觉得不错。

    九阿哥身份,真要下场跟包衣对上,赢了也是输了,没有必要。

    因是要增加一条新规矩,九阿哥没有直接写折子,而是等到次日去了衙门,将点卯前后的成果问询了一下。

    点卯制度之前,内务府吃空饷的查出两三百号人。

    点卯制度出来后,老病幼不堪驱使的职官揪出来一百多人。

    这些人分了两种,一种生计艰难,丢了差事,阖家不好糊口,九阿哥就请旨后,给了恩典,允兄弟子侄顶缺,共分钱粮;一种是各衙门的郎官,提挈自己不合规矩的亲戚,占个缺分银子,这种的就给予清退,经手人记过一次。

    就因为当初分了两种处理方式,内务府下头还是夸九阿哥更多些。

    内务府人家中,寻常包衣的比例占到九成。

    在这部分眼中,九阿哥虽叫人查了此事,也留了余地,保住了各家的饭碗。

    对于那剩下的包衣中的世宦人家,就算心里不服,面上只有更恭顺的。

    他们对寻常包衣来说,是身份高的;可是在皇子阿哥面前,一个正五品官什么也不是。

    九阿哥就参照皇子府的制度与点卯的制度,写了第二封密折,提及宫里的消息,多是包衣泄露,防民之口不容易,管住包衣的嘴巴应该不难,他就写了自己拟定的新规章。

    禁止私传禁宫消息,不管是不是谣言诽谤,第一次查出,革职留任,停俸半年;第二次查出,清退送慎刑司按“大不敬”议罪。

    若有揭发指证者,查实,得被指证者俸禄半年;若是污蔑,第一次反坐,停俸半年,第二次则清退送慎刑司查处。

    新规章之前,既往不咎;禁令从御前批准之日算起,那以后查实,就按照规定论处。

    等到写完,九阿哥就带了得意,看了眼十二阿哥的空桌子。

    这么好的法子,也没有地方好显摆显摆。

    不需要太复杂的法子,只这一条就行了。

    包衣富庶,除了寻常包衣之外,不会将半年俸禄放在眼中。

    可是这牵扯的只是俸禄么?

    包衣人家,在各衙门世缺世职的多,可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争斗。

    往后大家想要坐稳自己的椅子,就要按照新规矩行事了,否则旁边自有眼睛盯着。

    眼见着就要午时,南书房那边就收拢往御前送的本章了,九阿哥就将密折盒子锁了,吩咐何玉柱送去。

    等到何玉柱回来,后头还跟着五阿哥,他身后的太监带了两个食盒。

    五阿哥是来找九阿哥吃午饭。

    “怎么不跟七哥一起吃?”

    九阿哥问道。

    总共就剩下两个人在南书房,还分开吃?

    古古怪怪的。

    五阿哥道:“老七刚才去銮仪卫了,说是午饭后再回来。”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察觉了不同,道:“五哥您怎么又胖了?”

    双下巴都不分层了。

    脸滚圆滚圆的,肩膀更厚实了。

    五阿哥耷拉着脸,道:“累的,睡的少,吃的多,整日里还担心有疏漏的地方,耽搁了地方或朝廷大事!”

    九阿哥不由失笑,道:“您这话听着也不真啊,每年汗阿玛北巡,内阁的中堂们都瘦一圈,就是因为留在京城,战战兢兢理政,不敢懈怠的缘故;到了您这里,一个分折子的,怎么还累胖了?”

    五阿哥在冰盆前坐了,喘着粗气道:“分量在这里摆着,还不真么?圣驾出巡之前是一百六,现下一百六十八半,二十来天的功夫,长了八斤……”

    或者,他低头看眼自己的青玉牌腰带,道:“腰带扣都放了一回……”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还不如您也跟着北巡呢……”

    去年北巡的时候,五阿哥就随扈,一路上皇父叫人盯着,让他少坐车,多骑马,瘦了十来斤。

    兄弟两个说着话,十阿哥过来了。

    他在宗人府也只待半天,找九阿哥一起回府。

    不过既是五阿哥没有饭搭子,食盒也提过来了,十阿哥就跟九阿哥一起,陪五阿哥用饭。

    等到五阿哥打开食盒,九阿哥一眼就瞧出来了,道:“不是御膳房的例菜……”

    乾清宫膳房的例菜,就是猪肉、鸡、鸭这三样为主,做法也是大家早腻了的。

    大家在上书房十年,都是吃着乾清宫的例菜。

    五阿哥的食盒里,有卤羊肉、香煎鲫鱼与炸小河虾,这都是乾清宫膳房里少见的食材。

    十阿哥看了眼盘子,确实不是宫里物件。

    五阿哥笑道:“府里送的食盒,老七福晋心疼老七苦夏,每日打发人送食盒,你们五嫂晓得了,也就开始预备食盒了。”

    虽说行事在七福晋后头,送的菜荤素搭配,并不完全合自己口味儿,可是五阿哥也比较满足。

    就是因荤素搭配,才看出五福晋的用心。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五福晋人前性子腼腆,跟七福晋本就不是一个行事。

    行事虽在七福晋之后,未必就是不用心的缘故。

    九阿哥饭量小,十阿哥天热也不爱吃东西,两人对付了几口,倒是没影响五阿哥用饭。

    等到兄弟三个吃完饭,一人捧着一块西瓜正吃着,七阿哥来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见状,都放下西瓜,站起身来。

    五阿哥吃了最后几口,扔了西瓜皮,道:“找我的?有事儿?”

    七阿哥点点头,道:“御前有旨意下来,因台站马匹调配不当,兵部尚书马尔汉跟兵部左侍郎布雅努革职留任,兵部右侍郎朱都纳革职……”

    五阿哥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提溜圆,道:“这……这……兵部满尚书满侍郎都给革了?”

    九阿哥则是好奇道:“到底怎么个不当法,直接干掉三个京堂,那车驾司郎中呢?”

    兵部驿道,设在大清地界的在驿站;蒙古地界的叫台站,都要配置驿马与驿卒,用来传递朝廷政令与公文,战时传递战报。

    驿站跟台站上头的总管衙门,就是兵部车驾司。

    七阿哥摇头道:“旨意上没提。”

    五阿哥入朝七、八年了,晓得规矩。

    革职留任,就是给一次机会,可也只是给一次机会罢了。

    布雅努年过花甲,从巡抚任上调回京城,要是不出错,三五年后说不得给了恩典,在尚书任上致仕。

    可是出了这样的纰漏,即便不是直接负责人,也要记上一笔的,想要再升尚书难了。

    等听七阿哥说了缘故,台站配置的马匹羸弱不堪使唤,九阿哥就道:“那问罪不冤枉,连往御前的本章都能耽搁,要是不严惩,往后就要出大事了……”

    五阿哥看了眼外头,对九阿哥道:“张大人呢?”

    九阿哥道:“去通州了,汗阿玛出巡之前,让羊毛厂那边试着做些编着佛像的挂毯,昨儿那边送信,说是差不多了,张大人过去验看……”

    五阿哥道:“那回头你帮着多安慰两句,既是留任,就不算什么大事,三、五个月就会复职了。”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布侍郎应该会上折子致仕吧?”

    大清官员致仕这里,武官卡得比较死,二品以下,按照品级四十五岁到六十岁致仕,二品以上才灵活些。

    文官这里,正三品是个分水岭,正三品以上比较宽泛,有七十而仕的规矩;正三品以下,五十五岁以上,京察跟大计的时候,就要筛选出老病的。

    布雅努的年岁,花甲以上,古稀以下。

    要是没有这次革职,那熬到六十八、九,说不得皇上念着情分,给个恩典,看到尚书出缺的时候,就补上一两年致仕荣养。

    可是有了这次革职,熬到七十,也是个侍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阿哥道:“应该不会这么快。”

    总要复职后一年半载的,再称老病。

    否则的话,倒像是存了怨愤。

    南书房下午也要留人,等着御前本章回来再分派,也要防着有什么紧急事务。

    因此,五阿哥与七阿哥就回南书房了。

    九阿哥这里,因张保住不在,也没有着急走,就跟十阿哥说了自己昨天想出来的法子。

    十阿哥听了,赞道:“九哥这个法子好。”

    最了解包衣的,永远都是包衣。

    谁让他们联络有亲呢。

    可就算再联络有亲,旁人好也不如自己好。

    这就是人性……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众议(打滚求月票)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这是九阿哥的密折得了御批了。

    九阿哥带了欢喜,叫何玉柱赏了荷包,打发人离开,就从荷包里找了钥匙出来,打开了密折。

    等到看清楚上面内容,他不由诧异出声。

    十阿哥本在旁边喝茶,见状不由担心,望向九阿哥:“怎么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大笑出声,将折子塞给十阿哥道:“爷跟汗阿玛心有灵犀,上午才上折子提及想要给入宫当差的包衣加一条规矩,结果汗阿玛回来的折子里,也提到了整顿包衣……”

    十阿哥匆匆看了,沉吟了一下,道:“内务府早先应该也有相应的规定,只是没人追究,规矩就废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加上赏罚这一条,不想要差事的,只管嚼舌;想要赚银子的,就盯着旁人去,人人都是御史。”

    十阿哥道:“寻常包衣,盯上的、敢盯上的也只有寻常包衣;到了佐领跟郎中这里,盯上他们的也只会是佐领跟郎中。”

    九阿哥明白十阿哥的意思,这一条规矩,最后牵扯的还是内务府的缺。

    内务府的官缺有四千多个,可大部分都是正七品以下的低品级,正六品以上的主事、员外郎与郎中,比例非常小。

    正六品以上的官员,大衙门十来人,小衙门三、四人,加起来百十来号人。

    那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些衙门的缺,还被一些包衣世家当成了世职与世缺,外人更没戏。

    这就是为什么金依仁委署内务府犯了众怒的缘故,直接占了好几个主事以上的缺,得罪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

    九阿哥道:“如此也好,叫他们自己警醒着,省得真当衙门是自己的。”

    十阿哥也觉得这一招好。

    以后内务府再有动静,也是包衣内斗,九哥这里行事公正公平,旁观就是……

    九阿哥既收到回复,少不得给御前回信,可是上午的信该写的都写了,也不好一天送两封密信,太小题大作了些。

    于是,他就改成了请安折子。

    反正今日兵部车驾司的人中午就走了,这一份折子要明天中午才能送出。

    他就简单写了已经上了折子,父子想到一块去了,自己很是激动。

    如今虽是六月下旬,察哈尔草原那边是风口,早晚温度低,又赶上雨季,皇父可以试试姜味儿奶茶,用来祛湿防寒。

    另备有一条狼皮褥子,也是防潮的,是去年他从热河亲自射猎的一匹狼身上剥下来的。

    嘻嘻……

    这就是礼多人不怪了。

    要不然连着今天的折子干巴巴的没内容。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此事。

    狼皮褥子早就预备好的。

    只是九阿哥的能力在这里,射的也不是头狼,就是很寻常的半大公狼,褥子也不算大。

    这个是表现孝心的,而不是表现勇武,送礼可以了。

    本是打算放在中秋节礼里的,现在提前送了。

    舒舒道:“只送狼皮褥子么?”

    跟康熙有关的礼物,皇子府这里都是早早就预备的。

    还有四季常服袍子跟鞋袜。

    九阿哥道:“这个就行了,不年不节的,就是当儿子想念他老人家的,呈的一点儿小孝敬。”

    舒舒就没有说什么,仔细检查了一遍,装好贴好封条。

    次日,这个狼皮褥子,还有张保住从通州拿回来的两个佛像挂毯一起交到了车驾司这里。

    因这两个挂毯,九阿哥将请安折子重写了一遍,添了两句话。

    兵部车驾司前阵子出了纰漏,直接革了三个堂官,自然也在找补。

    从京城各处抽调能用的马匹,将京城到察哈尔这一路的驿站跟台站的马匹都补足。

    因此,从京城到行营的传递速度,就恢复了正常,基本上是当天中午发出的题本,次日巳初就到了。

    等到九阿哥发了狼皮褥子跟挂毯的时候,他的第二封密折已经到了御前。

    康熙看到九阿哥的“微服私访”还有提及的源头在内务府包衣,跟十阿哥的差不多的感觉。

    觉得九阿哥长进了,能想到这些。

    另外父子都能到一块儿去,这也让他颇为欣慰。

    等看到关于增加一条新规章之事,康熙很有兴致。

    因为九阿哥将赏罚都写的很分明。

    宫里的规矩,也是条条框框的,也有不许里通消息这一条,只写了犯了这一条,交由慎刑司议罪。

    可是怎么议罪,没有提。

    如此,这一条也失了震慑,形同虚设。

    如今增加了这一条,第一次罚俸,第二次直接革职送慎刑司,这个看着也寻常。

    可是那个揭发人赏俸了不得。

    有了利益驱使,就能扯开面皮,不用顾着人情了。

    康熙很是满意。

    只是他上次的密折已经回复了,那个九阿哥还没有回信,眼下这个,康熙就没有回复。

    次日,他等来了请安折子,还有狼皮褥子跟挂毯。

    挂毯这个,他打算赏赐几回看看反应,要是反应好,理藩院那边就可以大量采购,作为朝廷对各部的赏赐物件。

    无限量收购羊毛与羊绒,与推行佛教,外加上抚蒙,这谋的是草原的百年安定。

    因此,当着太子与众皇子的面,康熙就叫人将挂毯挂上,让大家赏看。

    一个上面编的是弥勒像,一个是如来像。

    “你们瞧瞧这个如何?”

    康熙道。

    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是去过通州羊毛厂的,晓得那边的意义,不是开源,而是草原百年大计。

    太子就道:“内造之物,最是金贵,不亚于金像铜像……”

    康熙看着太子,点了点头,道:“除了内务府,外头也没有这个技艺。”

    羊毛呢也好,羊绒呢也好,眼下都是独一份的技艺,外头没有。

    十年八年的,外头许是会出来仿的,可也是见不得光。

    三阿哥则道:“选的法相也好,正是黄教常供奉的。”

    康熙道:“朕亲自选了十二张法相图,让内务府试做。”

    四阿哥面上带出虔诚来,道:“东黄寺前些年修缮完毕,这些佛像,赏赐下去之前,可以先送东黄寺开光……”

    东黄寺,是番僧首领入京朝见时驻锡之所。

    如今朝廷册封的番僧首领总共是四人,分别在藏南、藏北、漠南、漠北传教。

    通常两三年,就会有番僧首领入京朝觐。

    这几个人虽弘法处不同,可是所传佛学却是一脉相传,因此不管是哪一位首领开光,都会得到蒙古王公的尊崇。

    康熙脸上多了笑意,点头道:“既是要供奉的,自然要先开光。”

    前头的哥哥们都说的差不多,八阿哥就道:“蒙古尚金,镶入金线,更能展现恢弘法相。”

    康熙听了进去,仔细看了一眼挂毯。

    因为是才制的,现在看着是颜色鲜亮,可是只要是染色的东西,都爱褪色,这个避免不了。

    要是加上大量的金线,将整个佛像以金黄色为主,看着更富贵不说,确实也延缓褪色。

    要不然的话,挂上三五个月,看着就斑驳了,是不大好。

    康熙就看着八阿哥,夸了一句,道:“想的周全,加了金线确实更好。”

    蒙古王公多,也分了等级的。

    这赐给各部的佛像挂毯,也可以分为两等。

    随扈的成年皇子中,就十三阿哥没说话了。

    康熙望向十三阿哥,大家也跟着望过去。

    十三阿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是羊毛呢做的挂毯,那要是能防水防虫就好了,才能长久保留。”

    康熙听了进去。

    羊毛确实容易生虫,宫里广储库存毛呢料子时,都要配上大量的香料防虫。

    这一条也可以记下,叫内务府那边想防虫的法子。

    至于防水,倒是也可以想想,涂清油之类的。

    反正是挂毯,不上身的,防水不透气正好。

    十四阿哥站在十三阿哥边,想着要是皇父问他,他该怎么说。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就是两个挂毯么?

    可惜的是,康熙没有问他的意思。

    十四阿哥低下头,心里劝着自己。

    等成丁,等成丁就好了。

    等到大家都退出御帐,康熙才展开了那个狼皮褥子。

    眼见着这个的大小,他嫌弃的不行的,跟梁九功道:“瞧瞧,看着这身量,也就是跟狗那么大,怪不得能让老九猎着……”

    梁九功在旁道:“要是换了大的,奴才心里都犯嘀咕,这样大小,可见如阿哥说的,是亲自猎的了……”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道:“回头你当他的面说这个,好好臊臊他,连个成年狼也猎不着,还算什么爷们……”

    梁九功忙拍了下自己的嘴,道:“是奴才多嘴,说了大实话了。”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的每日三百支箭,已经不需要侍卫盯着,自觉完成,连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个小的,都操心自己的课业,每日扎营之后,拿着小弓跟着十四阿哥一起射箭。

    十四阿哥才十四岁,已经开七力弓;但凡九阿哥有这个心气,也不会骑射提不起个儿来。

    *

    京城,九皇子府。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羊毛毡小猫与羊毛毡小狗,想要打喷嚏……

    *

    下一更9月19日中午1点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神山(打滚求月票)

    舒舒不晓得九阿哥鼻子痒,拿起一只羊毛毡小猫爱不释手。

    栩栩如生,总共两只,一只狸花猫,一只奶牛猫。

    小狗也是两种,一只雪白的狮子狗,一只是浅黄色的中华田园犬。

    这是通州羊毛呢场那边试制的。

    舒舒笑道:“这个好,丰生他们会喜欢的。”

    九阿哥道:“就是小儿玩具,卖不上价钱。”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搁在几百年后,手工玩具的价格才有刚抬起来的苗头,现在人工是最不值钱的时候,这种羊毛毡玩具想要溢价没有什么市场。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挂毯可行,除了佛像,还可以制作山水画、花鸟画之类的,可以对外销售,日本也好,朝鲜也好,听说权贵都是学汉文的,应该也喜欢这些……”

    九阿哥听了心动,手中把玩着小算盘,道:“还可以制作纳兰词,江南那边也很认纳兰之才……”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就是“轰隆轰隆”声。

    下雨了。

    屋子里也转为幽暗。

    九阿哥透过纱窗,望向外头,道:“春日里旱的厉害,入伏以后,这雨水倒是一场连着一场了,也不知高斌那边如何。”

    舒舒算了下土豆生长周期,庄子里的土豆都已经开始吃了,只是个头不大,还能再长长,才没有起。

    这种生长后期与收获期雨水大不是好事,不小心会烂掉。

    高斌那边应该会防涝,或者是提前起土豆。

    至于玉米,要中秋节前后才收,这个时候下雨,应该正合适。

    九阿哥想到自己的狼皮褥子,今天就能到了御前,就眺望了一下北面的乌云,看着也阴沉沉的,就跟舒舒道:“爷的狼皮褥子送的正合适,还有附的那个姜汁奶茶方子,也可以现在用。”

    圣驾现在正往蒙古名山索岳尔济山方向行进。

    那是蒙古人眼中的神山,辽时叫“七金山”。

    舒舒估算了一下那个方向,是大兴安岭支脉,锡盟与兴安盟的结界处,距离京城一千六百多里。

    圣驾出京二十日,行程应该过半了。

    那边的气候跟京城不一样,就算是伏天,早晚也要穿厚衣裳,全无暑热之忧。

    九阿哥的狼皮褥子跟奶茶方子送的正贴心。

    只能说康熙是个会挑地方的,索岳尔济山所在区域,后世是个避暑胜地,出了名的凉都,七八月天气,低温只有零上几度,偶尔还有零下的时候……

    *

    这一场雨,下了半天,不过就算雨停,乌云也没有散去。

    瞧这样子,还要下上三五天。

    *

    草原上,圣驾的队伍还在每日移动。

    因为雨水连绵的缘故,原本有些低洼的草原有些积水,不利于圣驾驻跸。

    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地势越来越高,看着草场还干爽些。

    “阿嚏……”

    三阿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紧了紧身上,已经套了马甲,可还是凉飕飕的。

    他站在行帐前,看着外头的天色,瞧这样子,没有晴天的意思。

    三阿哥皱眉,有些犯愁了。

    因三福晋身子重的缘故,三阿哥这次出门的行李就是田格格给收拾的,衣裳装了两箱子,都是春秋衣裳为主,宁绸大褂跟缎子大褂不少,还有蜀锦的,另外有半箱子小毛衣裳跟大毛衣裳,备着中秋后塞外转冷穿的,可是中间的夹棉衣裳没有。

    不知是临近索岳尔济山的缘故,还是连着下雨的缘故,一天比一天冷,可直接穿小毛衣裳又过了。

    三阿哥闹心扒拉。

    可是这个时候训斥田格格没用,田格格跟着出来,她自己的衣裳预备的也不齐全。

    四阿哥的帐子跟三阿哥的帐子挨着,出来正好看到他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三哥怎么了?”

    三阿哥哆嗦了一下,露出了几分可怜道:“太冷了,没带夹棉衣裳,这大雨泡天的,也不好打发人回京取,四弟你那里有没有富裕的?”

    四阿哥听了,看了三阿哥一眼,迟疑道:“我带了,可是我的衣裳,三哥穿着也不合身。”

    三阿哥比四阿哥高一寸,宽出小半个身子去。

    三阿哥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当跟大哥借才是。”

    大阿哥正好带着十三阿哥巡营回来,听到这半句,道:“跟我借什么?”

    三阿哥指了指身上,说了自己的窘境,道:“衣裳带少了,没有夹棉的……”

    大阿哥点头道:“我带了,回头给你送两套。”

    十三阿哥身上就穿着一件夹棉,正跟四阿哥说这两日天气。

    “晚上有哈气了,帐子里要点炭盆了……”十三阿哥说道。

    内务府的随行物资中,带了炭车。

    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道:“你早晚都要跟大哥在外头跑怕,多添加衣裳,这时候着凉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路上,没有行宫,只有台站,很是简陋。

    真要生病,在路上滞留,就要留在台站养病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衣裳勤添减呢,晚上也仔细。”

    提及这个,四阿哥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是皇子,有各自的行帐,保暖也不愁。

    可要是这雨还不停,那随行八旗护军,估计就要倒下一批了。

    次日,雨势转小,队伍就继续行进。

    康熙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拿起手边沉香如意,捶了捶肩膀。

    几日的阴雨天气,他身上也锈住了似的,肩膀发沉。

    平日里在马车里看本章没觉得什么,眼下却是脖颈不舒服,眼睛干涩。

    康熙就撂下题本,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他觉得嘴巴里干了,就伸手道:“茶……”

    梁九功随侍在旁,立时将旁边保暖箱里的茶壶拿出来,倒了一杯热茶。

    是姜汁奶茶,入口辛辣,可是喝下去以后额头发汗,身上会轻快不少。

    康熙睁开眼,看着梁九功岣嵝着身子的样子,道:“痹症犯了?”

    太监都是苦过来的。

    小时候住的屋子,夏天热冬天冷,有毛病正常,没有毛病的才是少数。

    梁九功虽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可小时候也是苦水里熬出来的。

    年轻时身体还不显,自打上了四十,就显出来了,每年季节变换之时,都是再三小心。

    梁九功摇头道:“没有,就是骨头缝有些酸,奴才带了半坛子虎骨酒,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盅,很是顶用。”

    康熙道:“朕跟前不缺人,你要是不舒坦了,不要勉强。”

    梁九功道:“没勉强,药房这两年的方子越发好了,奴才觉得,这虎骨酒再喝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得奴才这痹症就去根儿不再犯了。”

    康熙的手在袖口里抖了抖,道:“作用这么好?那回头朕也尝尝。”

    梁九功立时道:“奴才的毛病,皇上是晓得的,每次着凉恨不得瘫两天,这回却是好好的,症状轻多了。”

    康熙指了指那茶壶道:“也不能只靠药酒,喝两杯茶驱寒吧……”

    梁九功久侍御前,常领赏的,立时道:“谢皇上赏茶,那奴才也见识一回……”

    等到一口茶下去,梁九功就没声了。

    好悬没喷出来。

    这个味道,够呛的。

    这放了多少姜?

    康熙笑道:“一分姜、两分茶、两分糖、五分奶,不加水……”

    梁九功吞咽殆尽,察觉到其中的好处了。

    虽说有辣又甜的,奶味儿也重,可是真顶用,好像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

    热气从脚底心往脑门窜。

    梁九功立时将剩下的半碗也喝了,赞道:“皇上,这个姜茶好,这下雨天喝着正合适。”

    康熙点头道:“是不错,等到扎营,你就打发人给行在膳房传话,多制生姜奶茶,太子、诸皇子、随行王公、大臣,每日赏一壶下去……”

    “嗻……”

    梁九功应着。

    到了下午,队伍扎营。

    行在膳房这里就得了御前传话,开始炮制生姜奶茶,往各处送了过去。

    太子这里,因不喜瓜尔佳格格,已经打发她去小帐子里。

    不过到底是毓庆宫女眷,年岁又在那里,太子喝了两碗生姜奶茶后,剩下的就叫人给瓜尔佳格格送去了。

    瓜尔佳格格的行李,是太子妃嘱咐过的,衣裳带的齐全。

    可是自打出京开始早晚赶路,劳乏不堪,中间又被太子吓昏了一次,瓜尔佳格格也蔫耷耷的。

    得了这半壶生姜奶茶,盯着半天,不敢喝也不敢不喝,等到都凉得差不多了,她才捏着鼻子灌了。

    其他人还好,晓得这种天气,正好喝这个奶茶。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有些勉强。

    小孩子舌头灵敏,对大人来说,都辛辣呛嘴的浓姜味儿,对他们来说,更是辣得要哭。

    十五阿哥大两岁,晓得轻重。

    既是御赐,那就要喝了,跟吃药似的,握拳往里灌。

    十六阿哥喝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伸着舌头道:“舌头疼……”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不由直乐。

    十六阿哥撅着嘴巴,眼泪叭嚓的,流的更多了。

    帐子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十四阿哥耳朵动了动,端着茶杯走到帐子前,推门往外看去。

    他们三个小阿哥的帐子,紧邻着御帐。

    有两个人影,匆匆进了御帐……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分派(打滚求月票)

    进了御帐的是领侍卫内大臣福善与领侍卫内大臣瓜尔察。

    “皇上,费大人不大好……”

    福善带了颤音禀告。

    康熙不由愣住,道:“怎么回事?”

    “费大人卒中了……”

    康熙想着费扬古的年岁,不由怔住。

    费扬古比他大九岁,今年五十七了。

    这个年岁,换做寻常百姓,是不年轻了,可是对于勋贵来说,还不算老迈。

    “太医怎么说?”

    康熙沉声道。

    福善苦着脸,道:“太医说,要单是卒中,人既能醒过来,还能养着;可是费大人还犯了气疾,最是凶险……”

    康熙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出了御帐。

    那是一等公,是在三藩之乱跟平准之战中立过功的,是他最倚重的领侍卫内大臣之一。

    费扬古的帐子,距离御帐不算远,穿过几个小皇子的帐子,就是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的帐子。

    康熙疾步而来,挑了帘子进去。

    帐子里,除了太医,还有费扬古的侄儿在。

    见康熙亲至,大家都跪了。

    费扬古的身子没有放平,上半身垫了枕头。

    他身上不能动,看着康熙,脸色青白,嘴唇哆嗦着,眼圈泛红。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不必担心,就是卒中罢了,安心静养个三五个月就好了,御药房有上等天麻,吃药调理就是……”

    费扬古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再没有将军的勇武,看着狼狈可怜。

    康熙心下一颤,前几日的时候费扬古还随侍御前。

    这几日下雨,天气冷了,勾起费扬古的气疾,怕咳嗽扰了康熙清净,才告了罪没有在御前。

    三五日的功夫,竟是如此了?

    生老病死,生与老还舒缓,让人有个准备;病与死不可控,很是无常。

    当着费扬古的面,康熙没有问太医什么。

    等出了费扬古的帐子,他就问了太医:“气疾怎么就凶险了?”

    太医道:“若是没有卒中还好,吃着清肺化痰的药,就能舒缓咳嗽;可是费大人卒中,接下来会头痛头晕,要是昏过去,或是睡实了,就很凶险了……”

    到时候,就有可能被憋死。

    可是熬着不让睡,这人也长久不了。

    左右都是个不好。

    换了年轻人,下重药,还能折腾一下;可这个年岁,谁敢折腾呢?

    康熙阴沉着脸。

    圣驾一动,自是惊动整个行营。

    这会儿功夫,随扈王公、太子跟诸位皇子阿哥也得了消息,过来了。

    如今距离索岳尔济山,就剩下四、五日的路程,到时候要跟过来会盟的蒙古王公台吉,一起祭拜神山,没有临时折返的道理。

    可是费扬古的样子,还不知能熬多久,也不适合留在沿途台站休养。

    康熙的视线就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领侍卫内大臣瓜尔察身上,道:“瓜尔察止行,明日送费扬古回京休养。”

    瓜尔察躬身领旨。

    康熙又望向大阿哥与三阿哥道:“这里挨着巴林部,明日你们代朕去巴林祭拜大长公主,而后回京待命……”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齐声应了。

    大家都明白了,这是打发两位皇子回京,以防万一。

    费扬古双重身份,是皇亲国戚,孝献皇后之弟,还是国之名将、勋贵族长,他要是薨了,皇家也要安排分量重的皇子代皇上去送悼念。

    整个营地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也不再拉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玩耍,而是给两个弟弟讲起费扬古的功绩:“是正白旗董鄂家的族长,十四岁袭其父的三等伯,后来在三藩之战跟平准之战都积下军功,升到一等公……”

    十五阿哥眨眨眼道:“正白旗的董鄂家,那跟九嫂的娘家是一家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出了五服了,老祖宗是一家,现在算是两支了……”

    那一批名将之中,也凋零的差不多了。

    十四阿哥早先志向在军中,对于这些战役耳熟能详,对这些老将心里也敬着。

    他有些难受了。

    费扬古前几日还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做过示范,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像是四十几岁,依旧能拉十二力弓。

    世事无常。

    十四阿哥想到了皇父,心里没有那么笃定了。

    要知道,前头的皇帝,除了世祖皇帝不是猝死,太祖与太宗都是猝死,连句遗言都没有交代。

    要是皇父能活到太祖的年岁,还好些,六十八,还有二十年;要是太宗那样的年寿,五十二岁,那就吓人了。

    四年,他才十八岁,说不得还是个光头小阿哥……

    十四阿哥想着这次北巡,太子无视他的模样,心里是又恨又悔……

    *

    大阿哥的帐子里,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都跟着过来了。

    虽说康熙吩咐的是去巴林祭拜,可是主要是回京。

    因此大阿哥与三阿哥要轻车简从。

    争取在巴林祭拜过大长公主后,他们就早早回到京城。

    那样的话,费扬古的后事操办起来,他们也能出面吊唁。

    大阿哥脸色很难看,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他曾跟着费扬古一起打过仗,虽说两人没有私交,可是国之功勋落到今日狼狈下场,看了也叫人不忍。

    对于武将来说,老病而死,还不若马革裹尸。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心情略复杂。

    圣驾亲自祭拜神山,这次会盟的蒙古王公最多,等到祭拜完,旁边就是辽阔的草场,还会举行行围。

    结果到了跟前,自己掺和不上了。

    只蒙古王公的礼,就要少收许多。

    可是皇父没有安排其他人回京,而是安排他跟大阿哥回京,也是昭显他们的分量。

    只有大阿哥与他这样的年长皇子,才有资格代替圣驾祭奠老臣。

    还有就是南书房,之前人多,皇上没有提,等到他到了京城,难道皇父会让他闲着?

    到时候,肯定会有旨意下来,让他去南书房日值。

    想到这些,三阿哥心里又舒坦起来。

    因为这次出巡时间长,不仅三阿哥身边有女眷,大阿哥这里也带了两个格格。

    她们也要回京,可是却不能跟大阿哥与三阿哥一起走了。

    大阿哥就跟四阿哥道:“她们回京之事,还要你盯着内务府那边了。”

    这次随扈的成年皇子,也有差事。

    大阿哥与十三阿哥负责巡营,四阿哥与八阿哥负责后勤事务,三阿哥随行大学士与理藩院官员负责蒙古王公来朝事宜。

    四阿哥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会让傅鼐带人护送各府女眷回京。”

    大阿哥点点头。

    有四阿哥这一句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鼐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年岁不大,行事却稳当。

    三阿哥在旁听着不对,道:“各府女眷?不单单是大哥跟我的格格?”

    四阿哥道:“这阵子,御药房的药领了不少出去,今年雨水大,天气湿冷,容易生病,回头看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女眷回京,一并送了。”

    反正他这边的女眷,打算送回去,也省得傅鼐送人不方便。

    到时候女眷那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宋格格从中沟通。

    八阿哥在旁,听到这里,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虽有格格了,可这次出门没有带女眷,只有太监服侍梳洗。

    那他带的格格,是不是也跟着回去?

    真要病在路上,可不好处理。

    八阿哥想着,就有了取舍。

    出了大阿哥这里,四阿哥就往太子的行帐去了。

    他既管着后勤事务,也晓得各方的动静,太子的格格没有领药,可是也有消息传来,不思饮食,看着不大好。

    太子坐在帐子里,心里也在憋闷。

    到了这个时候,派大阿哥与三阿哥回京,也没有叫他这个太子回京。

    有太子在,让皇子代皇上亲临,那不是笑话么?

    这几年凋零的皇亲国戚,不是大阿哥代表皇上,就是三阿哥代表皇上,他这个太子竟被撇在脑后。

    要是索额图在就好了,御前会有人为他发声;可是索额图没了,舅舅的爵与差事都免了,竟是无人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卒中……

    太子生出不孝的念头……

    “啪”!

    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当人子。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到了帐子前。

    门口的太监进来禀告。

    太子有些意外,点头道:“传吧。”

    那太监应声出去,引了四阿哥进来。

    四阿哥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来意。

    太子听了,立时道:“那瓜尔佳氏也跟着回去吧,回头到了索岳尔济山,还要逗留一阵子,这种天气,也轻易生病。”

    眼不见心不烦。

    真要有个病症,到时候丢在路上养病也叫人操心。

    四阿哥还要往御前禀告此事,抽调回京人手,就没有耽搁,告辞出来。

    太子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很是满意。

    要是下头的皇子,都跟四阿哥这样,眼里有他这个储君,就好了。

    他明白皇父的意思,想要让他抬举兄弟,压制远支宗亲。

    可是他想要抬举的,是四阿哥这样本份的,而不是大阿哥、三阿哥那样野心勃勃的……

    *

    等到四阿哥从御前出来,就去内务府的帐子找高衍中。

    高衍中那边,正跟瓜尔察说话。

    眼下距离京城一千四百里,费扬古是病人,要送他回京,要分出太医跟着,还要内务府这里分出人手来……

    *

    下一更9月20日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余晖(打滚求月票)

    高衍中很是头大。

    随扈好几遭了,中途有人生病,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之前的处理结果,都是就地休养,直接安顿在沿途驿站或行宫就好了。

    这回却是要折返京城,又是这样天气,一千多里路。

    别说是病人,就是好人,一口气回京也得累个好歹的。

    这相应的后勤,就要内务府这里预备周全。

    眼见着四阿哥到了,瓜尔察也问得差不多了,就离开了。

    四阿哥说了送女眷回京之事。

    高衍中听了,心里算了一下,道:“可以抽出两个灶上人、两个粗使太监跟着回京,米面食材两车,炭一车……”

    四阿哥道:“还是以御前为主,其他人可以简便些。”

    话虽如此,高衍中也不敢疏忽。

    毓庆宫跟皇子府的格格,那也是正经主子,不是好怠慢的。

    高衍中就道:“最少要预备出十日供给,到了热河,那边今年营造行宫,备着不少粮食,可以补给。”

    四阿哥点头道:“如此就好,还有早先带着来的炭,眼见着不够用了,也可以往京城发消息,送些过来,省得到时候缺了。”

    如今这样天气,白天还罢,不需要用炭盆,晚上帐子里,就要取暖了。

    高衍中躬身道:“昨日已经发文回去,让内务府再送十车炭过来。”

    四阿哥这才放心,因炭盆的缘故,想到了平悼郡王,就道:“到时候各处用炭盆,要多嘱咐几句,小心炭毒。”

    高衍中应了。

    四阿哥嘱咐完,就走了。

    高衍中送到帐子外,看着四阿哥远去,才拿了茶壶,倒了一杯姜茶,“咕嘟咕嘟”喝了。

    他也年将五旬,看着费扬古之事,心里有些怕了。

    九阿哥虽是体恤,每次这种随扈的差事都派给他,可是不得不说,这一回出门确实辛苦。

    车马劳顿不说,精神还绷着紧紧的,每日还要操心各种庶务。

    高衍中竟生出时不我待之感。

    要是他再年轻十岁就好了……

    *

    下雨天,就是睡觉天。

    连绵的夏雨,驱散了暑热。

    舒舒的凉房里,好几天不放冰盆了。

    今日也是。

    因为老下雨的缘故,孩子们这几日也没有往正院送。

    舒舒自在了,美美地睡了午觉。

    “哗啦哗啦”的雨声,使得她睡眠更香甜。

    一觉醒来,已经是未正二刻。

    舒舒看着外头的天气,瞧这样子,京畿说不得真要防秋涝了。

    百望山的地势高,不会积水,不过等到过几日放晴,土豆也要起了,要不然的话,连着下雨估计就要烂了。

    大兴的西瓜跟甜瓜,后头的应该不好吃了。

    不过今年大兴庄子,只种了一百来亩西瓜跟香瓜,剩下种的是花生与几亩地的葵花。

    葵花种子还是季弘从江南淘换的,第一年种。

    现下的葵花,还被当成花卉,在南方有零散种植。

    至于大家吃的瓜子,则是南瓜籽跟打瓜籽。

    至于花生,从前年皇子府暖房开始种,到去年庄子上种,两年下来,积攒了不少花生做种子,今年才一下子种了两百亩,没想到春天大旱,现在又涝。

    这就是靠天吃饭了。

    这还是权贵名下的庄子,不指望这个出息维持生计,要是小民百姓,这旱一年、涝一年,谁受得了呢。

    舒舒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就到了外间。

    九阿哥简单梳洗了,坐下来喝茶。

    这几天阴雨潮湿,正房这里备的就是祛湿的红豆薏米茶。

    九阿哥喝了两杯,觉得身上有些缓和过来,跟舒舒道:“真是稀奇,这二伏天气,爷见着有人穿马甲了!”

    舒舒道:“阿牟也换了绸衣。”

    要不然应该穿纱衣或罗衣。

    九阿哥想起了南城夏日的泥泞,道:“去年汗阿玛叫人修整了南城的道路,不晓得现下如何了……”

    反正没有修路之前,内城的人都晓得教训,那就是雨雪天气,少去南城,省得裹一脚泥出来。

    舒舒道:“皇城里的路呢?”

    九阿哥得了得意道:“那还用说,比往年规整多了,走马车也不怕压路,硬实着呢,可惜了了,汗阿玛看不着。”

    要是见了,是不是也该夸夸他?

    舒舒道:“那南城的路,应该跟皇城似的,也有长进。”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放下此事。

    舒舒就说了土豆怕涝之事,九阿哥听了有些犯愁,道:“本还想着今年秋冬开始准备烧锅呢,不会耽搁了吧?”

    舒舒道:“那就留着做种好了,迟一年没什么的。”

    那是烧酒,在现在温饱还没有普及的状况下,不是必需品。

    九阿哥无奈道:“要是土豆减产,也只能如此了。”

    等到次日,天色虽阴着,可雨却停了半天。

    舒舒就打发人去海淀跟大兴,海淀这里,是看着时间收土豆,大兴那边则是做一些防涝的措施,放水与追肥。

    雨水多了,不仅是浸泡烂根,还要防着底肥流失。

    等到安排完,舒舒就不操心这个了。

    九阿哥则是去了内务府,昨日高衍中的信到了,今日九阿哥要安排补给队伍。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刚安排了人手往圣驾队伍送炭,五阿哥就过来了。

    “费扬古病重,汗阿玛命瓜尔察往回送了!”

    五阿哥道。

    八旗叫费扬古的人太多了,可是在御前的,还能被领侍卫内大臣送回京的,就只有一个。

    正白旗董鄂家的族长,一等公费扬古。

    九阿哥呲牙道:“这……这……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啊……”

    五月三十圣驾从畅春园启程时,九阿哥过去送驾,还跟费扬古见过,当时看着好好的。

    因九阿哥是董鄂家的女婿,费扬古还跟他多说了两句话。

    虽说分了旗,就算是两族了,可是董鄂家的余晖就在彭春跟费扬古身上。

    前者已经病故,后者再没了,董鄂家就要降一个门第了。

    剩下齐锡也好,噶礼也好,都是旁支,没有军功,爵位也不算高。

    两个公府的继承人又都年轻没有资历。

    五阿哥道:“大哥跟三哥会去巴林祭拜大长公主后回京,应该也是预备着那什么的。”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早年随军的缘故,身体糟蹋了,才会病来如山倒,听着真是吓人。”

    五阿哥点头道:“许是如此吧,费扬古比布大人还年轻好几岁呢……”

    九阿哥听了,想到了张保住。

    人生七十古来稀,可真要说起来,能熬到七十岁的人,还是有数的。

    布雅努六十来岁了,要是有个万一,张保住就要丁忧。

    内务府郎中跟主事人选,还是要看着,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之前属意董殿邦,那样的话,就要留心会计司郎中的候选人了。

    五阿哥哪里想到九阿哥都“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了,只道:“消息过几日就要传开,到时候你打发人跟齐大人说一声,省得不晓得详情跟着担心。”

    费扬古的样子,不用担心了,准备着后事就好了。

    寻常旗人家,老人过了五十就有预备寿材的,可那是身体不好,或有其他病症的情况下。

    要不然的话,都要过了六十大寿,才置办下寿材备着。

    就像内务府这里,今年营造司就有一个差事,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料子,准备太后的寿材。

    费扬古今年五十七,平日里也没有其他老病,也没有预备寿材。

    如今公府那边,也该开始预备起来,省得到时候仓促,没有合适的。

    九阿哥道:“那我一会儿去趟都统府。”

    五阿哥想到董鄂家那一堆小子,道:“不是说你有个小舅子,准备考八旗科举么?怎么样?要是不行记得直接考部院笔帖式好了,理藩院这里明年要补一批笔帖式。”

    九阿哥道:“不着急,等明年参加一次乡试再说,今年才十五,明年才成丁呢。”

    五阿哥点头道:“嗯,那就看看吧,能拉扯还是拉扯一把,又不费什么事儿,弟妹这几年辛苦。”

    九阿哥打量五阿哥两眼道:“五哥倒是懂得世情了?”

    五阿哥道:“那是当然了,这还用说?”

    九阿哥不解道:“那五嫂的那些兄弟,五哥怎么没提挈?”

    五阿哥摆手道:“不一样,大的都是她堂兄弟,她的亲弟弟还小呢,过两年爷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九阿哥想了想张保住家的状况,赞道:“五哥对,是当亲疏有别。”

    只能说布雅努夫人是个大傻子。

    添了一个皇子孙女婿,还不晓得捧着次子一家,想着得还是打压,活该借不上光。

    这就是内宅女子的眼光短浅了,以为压着二房,就能让大房代替二房,沾着五贝勒府的光。

    可就算五福晋是包子,五阿哥也不是包子。

    他只是脾气好,可不是傻子。

    等到五阿哥回南书房,九阿哥就打发人去了宗人府一趟,告诉十阿哥自己回家,就往都统府去了。

    走到半路,小雨又下来了,九阿哥坐在马车上,就熄了绕路西四大街买东西的念头,直接到了都统府。

    齐锡夫妇跟珠亮在家。

    得了九阿哥到来的消息,齐锡就带了珠亮迎出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到家了(打滚求月票)

    等到听了费扬古的消息,齐锡就陷入了沉默。

    两家归在两旗,按照满人的规矩,就算是分作两族了,各有族长,可因为董鄂氏是小姓的缘故,人口本就不多,两支往来素来亲近,互为臂助。

    费扬古那边十四岁袭伯爵,彭春这里也是十来岁,新达礼承爵的时候也是小。

    因为几门嫡支都是孩子承爵的缘故,两旗的董鄂家都沉寂了二十来年。

    一直到三藩之乱,逮了机会跟着征战,费扬古跟彭春这一对族兄弟都积攒下战功,前者直接为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后者领正红旗满洲都统,董鄂家才再次起来。

    前年新达礼跟彭春先后薨了,眼下费扬古又不好。

    老一辈的兄弟快要凋零殆尽。

    小一辈除了噶礼是高官,其他子侄没有一个起来的。

    就算噶礼品级高,也是文官,董鄂家的根基在军中。

    董鄂家的衰败,就在眼前。

    珠亮看着齐锡,面上带出忧心来。

    九阿哥估算了一下时间,道:“今天二十八,费公爷是二十六返程,要是快的话,七月上旬就该到了,御前回来送信的人,已经去公府,命陈泰跟常山出京,迎公爷回京。”

    陈泰是费扬古之子,常山是费扬古幼弟。

    齐锡听了,叹了口气。

    没有旨意,轮不到他出京,只能在京城等待。

    九阿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道:“说不得等公爷回京了,天气暖和,气疾就好了,还有转机……若是回天乏术,公爷这个年岁,也不算是短寿了……”

    上了年岁的老人容易卒中,那多是年根底数九天气。

    像费扬古这样,伏天卒中的,不说是独一份,也是够稀罕的。

    既是天气冷暖引起呢,那换了天气,说不得有一线生机。

    齐锡点点头,带了几分乏力道:“上了年纪,都免不了这一天,阿哥不必担心。”

    只是他心里有些怕了。

    董鄂家上头的长辈,算下来只有他的曾祖父活到了花甲之年,享年六十四;祖父、叔祖父那一辈,只有一位伯祖父上了五十,亲祖父不到四十,嗣祖父不到五十;到了叔伯这一辈,上四十的都少。

    兄弟这一辈,堂兄彭春五十四,胞兄新达礼五十,都比父辈强了。

    齐锡嘴角耷拉着,他今年四十六了。

    想到这里,他望向珠亮。

    珠亮今年十七,那两个公府的继承人增寿跟陈泰不能立起来的,珠亮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董鄂家的灵气,经过了几代损耗,像是消耗殆尽。

    如今这一辈的子弟,没有纨绔,可是也没有惊才艳艳之人,都是庸才。

    齐锡觉得自己的腰都要塌了。

    眼见着齐锡如此沮丧,九阿哥也没有多留,去正院给觉罗氏请了安,就回皇子府了。

    到了家里,九阿哥少不得跟舒舒说了费扬古之事,还提了自己去都统报信,而后道:“瞧着岳父挺伤心的,没想到血脉这么远了,情分还挺深。”

    舒舒道:“当年两支嫡房都没大人了,剩下一堆半大孩子,相互扶持着,情分比寻常族兄弟要深。”

    旁支庶房倒是有长辈,可是却不是能依靠的人,还要防着夺爵争产。

    九阿哥道:“塞外的冷咱们也是经过的,可那是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没想到暑伏天气,就会那么冷,指定是衣裳没带够,着凉了诱发气疾,这老咳嗽睡不好,人都虚了,可不是就容易卒中……”

    说到这里,他想着康熙的年岁,也有些不放心了,道:“上回送了秋装过去,这回叫人将小毛衣裳也送一套吧……”

    舒舒点头道:“那就送吧,反正都是做好的。”

    九阿哥又想到了其他人,倒是没有给哥哥们送衣裳的意思,只想着明天打发人去阿哥所问一下,几位弟弟衣裳带的全不全,要不要再带些。

    多了的话不方便,一两套还是能的。

    至于哥哥们,常跟着随扈的,晓得冷暖更迭。

    次日问了各处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带的行李多,四季衣服都齐备的。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随扈去,晓得那边八月就冷了,也带了冬衣。

    九阿哥就将自己预备的一套衣裳跟一封请安折子,送到了南书房。

    董鄂家叔侄仓促出京,公府这里也开始四处打听寿材。

    费扬古的身份,寿材要用好的,一时之间也仓促,只能借用现成的。

    费扬古病重的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不少人唏嘘,正红旗的董鄂家还有一个公一个伯,还有康亲王那个姻亲在,即便薨了彭春跟新达礼,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正白旗这里,可单薄的多。

    除了费扬古,其他支脉爵位都低,职位最高的就是一等侍卫。

    早先他有个堂侄,是他大伯的孙子,官至吏部尚书,可也是得了急症,壮年而逝。

    费扬古薨了,董鄂家就要下行了。

    可是一个家族沉寂,就会有另一个家族起来。

    费扬古身上可挂着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

    而且这个缺,他占了二十多年!

    如今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出缺,正白旗的勋贵就可以惦记惦记。

    虽说最后还是圣心独断,可是也多了几分希望。

    陈泰跟常山出京,就昼夜赶路,在第二天晚上,在台站跟瓜尔察的队伍碰上。

    费扬古依旧是身子僵硬不能动,不过从口不能言到可以断断续续说几个字了。

    “阿玛……”

    “二哥……”

    看着费扬古的情形,陈泰跟常山都哽咽出声。

    自从返程,费扬古就没有睡实过,脸色黑黄,眼睛里都是血丝,又因吞咽困难,只能喝粥,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腮帮子都瘪了。

    见到董鄂家来人,瓜尔察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怕速度慢,来不及到京城。

    要是不能回到京城,就要得了恩典,才许灵柩入城治丧了。

    可是他也不敢速度快,也是同样的担心。

    如今董鄂家来人,就有能做主的了。

    费扬古眼神已经浑浊,看着人雾蒙蒙的,可听出了弟弟跟儿子的声音。

    “安……静……”

    费扬古张嘴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晓得他有话要吩咐。

    瓜尔察在旁,没有回避的意思。

    他背着差事,真要费扬古有什么遗言交代,回头也要禀告御前的。

    “速……回京……咳咳……丧事……简办……咳咳……头七出殡……”

    费扬古费着力气,用了好一会儿才交代完这一句。

    到了这个时候,他晓得自己在熬日子。

    真要赶不到京城,皇上也会给个体面,入城治丧,可是皇家的恩典,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

    与其浪费在身后事上,还不如留给儿孙。

    至于提前出殡,是因为他不想烂在棺材里。

    这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真要停灵“七七”,那得砸多少银子进去?

    就算是耗费大量香料跟冰块,可是也会腐败掉。

    费扬古交代完这一句,就连着咳嗽上来。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陈泰跟常山吓了一跳,忙上前。

    随行太医过来了,查看了一下,就是昏厥。

    这几日,已经有好几次了。

    太医看着两人道:“公爷这几天没正经合眼,眼下看着还好,不必急着唤醒,就是身边不能离了人,要是瞧着憋气,就要将人扶起来坐着,皇上赏了两支人参备着,一支切了片,可以在费公爷嘴里含一片……”

    眼见着费扬古如此,陈泰跟常山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遵照费扬古的嘱咐。

    于是,从次日起,每天赶九个时辰的路。

    八百里路,平常要走十来天,结果五天就到了。

    费扬古从最早的昏厥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到最后整个人醒来的时候少。

    他又不能躺着,只能坐着,就由常山跟陈泰轮流搀扶。

    等到一根人参用完,他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手脚也开始发凉。

    到了七月初五下午,费扬古的马车进城了。

    齐锡得了消息,立时打发人去公府送信,而后他带了珠亮,往费扬古宅去了。

    少一时,得了消息的增寿也到了。

    费扬古已经被抬到正院。

    许是坐着太久的缘故,他的身子已经僵了,压根就平躺不下来。

    陈泰跟常山见状,都无声哭泣。

    齐锡在旁,也是红了眼圈。

    增寿想起自己阿玛去世的情形,也难受起来,可是他前年才做了丧主,晓得后续的事情还多着。

    他就提醒陈泰道:“不是说皇上赏了两根人参?用了吧!”

    第一根人参切片含了,第二根人参就是备着做独参汤使的。

    眼见着费扬古呼吸都弱了,再不用独参汤,怕是用不上了。

    陈泰点头,立时吩咐人去熬独参汤。

    费扬古牙关紧闭,还是齐锡吐了一口气,上前掰了他的下巴,才将独参汤灌进去半碗。

    费扬古原本黑灰的脸色,开始转红,呼吸也明显起来。

    陈泰跟常山见了,生出期盼。

    齐锡心里叹了口气。

    估摸过了一刻钟,费扬古的眼皮抖动着。

    “阿玛、阿玛……”陈泰带了激动,忙叫人。

    费扬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景致,还有站着的众人,哑声道:“到……家了……”

    随着说话声,他原本坐着的姿势也舒展开,往后躺了下去……

    *

    下一更9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有病(打滚求月票)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大阿哥与三阿哥已经先一步回京,连带着五阿哥与七阿哥一起上了折子。

    圣旨几日就下来,祭葬,立碑,谥襄壮。

    皇长子直郡王代皇上,往公府吊唁。

    死后哀荣,莫过于是。

    舒舒跟着九阿哥,得了消息就往公府吊唁一回。

    等到七月十一,公府出小殡,不仅舒舒跟九阿哥去了,伯夫人也穿了素服,送了一程。

    等回到皇子府,伯夫人依旧怏怏的。

    舒舒见状,亲自送到宁安堂。

    上了年岁,就要面临着老、病、死,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舒舒不知如何劝慰。

    伯夫人见了,道:“我没事儿,就是感慨一下,想起了鄂尔多……”

    鄂尔多是费扬古的堂侄儿,从侍卫升为刑部侍郎,六年后京察时以不谨革职,后随旗行走,三藩之乱时随征湖广四川,后起复为刑部侍郎,也曾挂内务府总管,三年后升兵部尚书,又一年调户部尚书,又一年转吏部尚书。

    鄂尔多的年岁,当时才四十出头。

    这样的能力与升官速度,十年之内,就是一个阁臣。

    董鄂家的子弟,除了军中,有了此人,部院也有了依仗。

    可惜的是,他任吏部尚书的第三年,七月里去畅春园当值的时候发了痰症,等到康熙命太医看过,就已经很凶险了,等到侍卫送到家后,就没了。

    舒舒当时已经九岁,记事的年纪,也记得随父母去尚书宅吊唁之事。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到费扬古的病症,她不由琢磨起来,这是遗传性哮喘?

    费扬古这个是冷空气诱发的哮喘发作。

    至于那位族兄,听着更像是过敏引发的急性哮喘,才会半天功夫,人就没了。

    舒舒想着家里长辈的病故,各有症状,都是不同的原因。

    她心中生出庆幸来,没有遗传病就好,要不然的话,无解之症,真叫人绝望。

    她就抱着伯夫人的胳膊道:“阿牟看看各府,高寿的老爷子不多,高寿的老太太一抓一大把,有我在,往后阿牟的饮食保养我都盯着,您就将心搁在肚子里吧,保您能抱上玄孙子……”

    孙子之子为重孙,重孙之子为玄孙。

    按照二十岁一代人来说,也就是三十八年的时间。

    伯夫人今年五十二,到了那时候就是九十,耄耋之寿。

    伯夫人轻哼道:“那不是活成老妖精了?”

    舒舒道:“那样才好,我七老八十了,还是阿牟的小心肝儿!”

    伯夫人嫌弃道:“快回去吧,腻歪不腻歪,我要换衣裳看尼固珠了。”

    舒舒抱怨道:“现下阿牟眼中就只有尼固珠,嬷嬷眼中只有丰生跟阿克丹了。”

    伯夫人推了她一把,道:“晓得就好,快去吧,别丢下九阿哥一个。”

    舒舒见她精神回转过来,就回了正院。

    九阿哥已经梳洗完,跟舒舒道:“因头七就出小殡,不少人嘀咕陈泰不孝呢,真是奇了怪了,堂亲族人还没有人说嘴呢,关他们外人屁事?”

    舒舒道:“这挑剔的着么?若是公爷没有遗命还罢了,丧事不隆重会被质疑,既是遵了遗命,怎么还说嘴?难道忤逆了遗命,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道:“爷瞧出来了,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反正要求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个儿,左右都有说辞,就是闲的,就是圣人在世,也得被他们说出个三六九来。”

    舒舒想起了内务府那个新规矩,道:“爷,那个新规矩月初开始执行,这也一旬了,如何?”

    九阿哥听了,带了得意道:“好着呢,包衣联络有亲不假,可上万户包衣,再亲也不会家家亲去,如今衙门记过、言语不谨的职官,已经有五十七名……”

    说到这里,他嗤笑两声道:“你都想不到他们胆子有多大,汗阿玛与太子不在宫中,宫里各殿也没有什么新闻,他们就私下里开了局,赌承乾宫跟永和宫接下来是添阿哥还是格格,参与的人数两三百号……”

    舒舒惊讶道:“那可够胆大的!”

    可见包衣猖獗成什么样子了。

    这就是离皇家太近,失了敬畏。

    换做寻常八旗旗丁,哪里会忘了规矩?

    “那爷怎么处理了?”

    舒舒道。

    九阿哥蹙眉道:“这个没法拿到台面说,加上是新规矩之前的事儿,不好明着追究,看他们老实不老实吧,要是还冥顽不灵,少不得直接当鸡杀了……”

    夫妻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贝勒府的嬷嬷来了。

    三福晋巳初产一女,母女平安,公府侧太夫人在贝勒府陪产。

    现下打发人过来,除了报喜,还请舒舒过去,帮忙张罗“洗三”事宜。舒舒听了蹙眉,道:“产期不是在中秋前后么?怎么提前发动了?”

    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大格格昨儿出痘了,晚上高热昏厥,福晋晓得了,就动了胎气。”

    九阿哥在旁,立时道:“都这样了,还办什么‘洗三’?那不是胡扯么?”

    水痘虽比不得天花,可也是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

    这个时候,就该锁门闭户,防着人口流动。

    要是真办了“洗三宴”,八旗宗室勋贵一网打尽,那太可怕了。

    那嬷嬷吓了一跳,喃喃道:“可是我们府上没有做主的人,太侧夫人也有了春秋,我们福晋身子也不大好……”

    九阿哥道:“那就找增寿媳妇去,找爷福晋做什么?爷这里三个孩子,福晋过去,真要将水痘传回来,是三福晋负责,还是三贝勒负责?”

    舒舒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嬷嬷带了不善,道:“是三福晋让你来的,还是侧太夫人让你来的?”

    那嬷嬷喃喃道:“是我们福晋。”

    舒舒沉声道:“那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身子不舒坦,不好过了病气儿给三福晋……”

    说罢,她就端茶,连荷包也没有叫白果拿。

    那嬷嬷还要说话,白果带了冬月,扶了人下去。

    九阿哥气鼓鼓道:“三福晋怎么回事儿?水痘虽比不得天花凶险,可是万一呢……”

    舒舒心里也不痛快。

    何其自私。

    昨天大格格出痘高热,那接下来这几日发病期间,是传染性最厉害的时候。

    想着方才那嬷嬷进来,舒舒忙吩咐白果道:“去取酒精,屋子里都洒洒,你们方才挨着她说话,也都换了衣裳,洗洗手,洗洗脸……”

    夫妻两个人也去了书房,将屋子空出来清理。

    水痘是常见的小儿疾病,舒舒早记过的。

    等到了书房,她就察觉到不对劲,跟九阿哥道:“水痘多是春天跟冬天发病,夏天发病的,倒是少见……”

    九阿哥道:“倒霉呗,感觉这两年三贝勒府也事情不断,正月里弘晴那次也吓人啊,对方是冲着弘昱算计的,结果弘昱没事儿,弘晴差点瞎了眼睛;这回要是没人算计还罢,要是有人算计,也算计成了,三福晋动了胎气,再母女平安,早产就是早产,能跟足月的孩子一样么?”

    舒舒对三福晋的耐心,也算是到头了。

    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不晓得水痘的凶险?

    不说别处,只三福晋的兄弟里,就有一个水痘没了的。

    但凡顾念舒舒一二分,都不会提出这样的恳求。

    想着方才那嬷嬷说话吞吐,要不是舒舒主动问了,就要隐下大格格出水痘之事。

    舒舒就叫了白果道:“去四贝勒府一趟,看看三福晋打发人过去请人没有,要是请了,就问问四福晋晓不晓得那边大格格出水痘之事,旁的不用说。”

    白果应了,往四贝勒府去了。

    九阿哥道:“还真是得防着些……”

    除了舒舒,三福晋交好的就是四福晋。

    请不动舒舒,多半会去请四福晋。

    可是四福晋家里的孩子,比皇子府这里的还小半岁。

    舒舒吐了口气,道:“就算晓得府里不妥当,想要求人过去坐镇,也没有这样请的……”

    哪家没孩子?

    真要因为好心过去帮忙,将水痘传到各府,那太可怕了。

    等到白果赶到四贝勒府,正好迎面跟三贝勒府的嬷嬷对上。

    那人见了白果,脸色一僵。

    白果跟送人的嬷嬷打了个招呼,就绕开两步,往正院去了。

    四福晋这里,正在穿戴更衣,打算出门,听说舒舒打发人过来,忙叫进来。

    自从去年小椿、核桃陆续放出去,舒舒身边常跟着的就是白果。

    四福晋道:“听说你们福晋不舒坦,那你不在跟前服侍,怎么还被打发过来了?”

    白果福了福,没有说那句不舒坦的话,只说了三贝勒府大格格出痘之事。

    四福晋脸色淡下来,吐了一口气,道:“我晓得了,代我谢谢你家福晋……”

    白果晓得两府主子亲近,想起方才皇子府用了酒精清扫屋子,就低声道:“为了防着嬷嬷带了病气过来,我们福晋叫人将屋子通风扫洒了……”

    四福晋点点头,望向旁边的丫头。

    等到白果拿了荷包下去,四福晋脸上带才带了怒气,吩咐道:“三阿哥这几日别往正房抱了,二格格的请安也免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警醒(打滚求月票)

    “奴才去四贝勒府的时候,钱嬷嬷正出来,瞧着四福晋的样子,正要出门,奴才就按照福晋吩咐的说了,还说了屋子通风扫洒之事……”

    白果回来,就到正房禀了后续。

    舒舒听着皱眉。

    要是三阿哥不在京还罢了,遇到事情怕府里没有做主的人,请妯娌过去,还不能说是糊涂,可是三阿哥不是回京了么?

    这样目的为何?

    九阿哥却明白过来,讥笑道:“这是打算拉你们出来,跟三哥打擂台呢,指定是觉得哪个格格作祟,又怕三哥糊弄着不发落,有外人在三哥就不好护着小妾了……”

    舒舒听了,摇头道:“那也没有小婶子插手大伯子家家务事的道理,既是觉得委屈,不是更应该让娘家出面么?”

    等她说完,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三福晋不找娘家了。

    这就是高嫁的短处,娘家人说不上话。

    眼下三福晋两个孩子一个出水痘,一个早产,正是当好好照顾孩子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孩子的健康?

    这是生孩子生傻了,不晓得轻重缓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打发人跟三阿哥说一声,省得三福晋这样折腾,别坑了谁。”

    就像四福晋那样,听了请托,打算亲自前往的。

    这不是好心是什么?

    可真要稀里糊涂的,将水痘传出来,害了其他孩子,那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九阿哥却长了教训,起身道:“三哥在南书房呢,爷自己过去一趟吧……”

    省得打发何玉柱过去传话,回头消息到了御前,又显得他这个当弟弟的托大、不恭敬。

    舒舒觉得九阿哥去说说也好,小婶子不好对大伯子的家务事指手画脚,兄弟说两句却不是忌讳。

    她想到了五阿哥跟七阿哥道:“五哥跟七贝勒得过水痘么?大人也要防着。”

    虽说水痘致死率比不得天花恐怖,得过一次终身免疫,可是同样也成为携带者,身体虚弱的时候,体内的水痘病毒就会被激活,死于水痘的成年人也大有人在,所以能不得还是不得的好。

    九阿哥有些迷糊,道:“不知道,这病都是小孩子得的多,五哥跟七哥小时候爷还不记事呢……倒是老十,爷记得他得过,有将近一个月没见着,老十耳朵边,还留了个疤……”

    舒舒道:“不知道三贝勒府那边如何……”

    只听那个钱嬷嬷说的,就有些不靠谱。

    大格格都出痘了,三福晋还去看过,不像内外隔绝的样子。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等进了乾清门,就叫人唤了三阿哥出来。

    等到三阿哥出来,欢欢喜喜地过来,九阿哥忙道:“您离我远点儿!”

    三阿哥有些莫名其妙,还在往前走。

    九阿哥跟着后退几步,跟他保持半丈的距离。

    三阿哥低头看了自己,鼻子抽了抽,一上午都在值房,没出汗。

    九阿哥就道:“三嫂发动了,您这里晓得吧?”

    三阿哥点头道:“生了二格格……”

    他方才就跟五阿哥与七阿哥说了,下午就直接家去。

    这已经是三福晋第四次生产,府里还有侧太夫人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既是早产一个月,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九阿哥道:“大格格出水痘,您家单备了院子没有,单独安排人手看顾没有?三嫂打发身边嬷嬷各府乱窜,还惦记着‘洗三’,您赶紧家去吧!家家都有孩子,要是她将痘症传开,那不是造孽么!”

    “啊?”

    三阿哥惊讶出声,道:“什么?大格格出水痘,我怎么不晓得?”

    九阿哥听了,不由着急,道:“那您就算不回去,也赶紧打发人家去吧,别让人乱窜了,总要过了十天半月再说……”

    水痘传染,就是病发这几日最凶,等到水痘出完了,十来天,就没事了。

    三阿哥也毛了,道:“我这就回去……”

    上午的本章也没剩下几个了,还有五阿哥跟七阿哥在。

    他着急府上,转身回南书房说了一声,就准备走了。

    五阿哥晓得九阿哥过来,跟着出来。

    眼见着三阿哥急匆匆离开,五阿哥问九阿哥道:“三嫂有不妥当?怎么你送信?”

    头午三贝勒府过来报过喜,五阿哥已经晓得三福晋发动了,又生一女。

    九阿哥就说了大格格出水痘之事,还有三福晋请人之举,而后道:“等到四嫂不过去,那边别不死心请五嫂,五哥您也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吧……”

    五阿哥摇头道:“不会找你五嫂的,四福晋那边拒了,就该是大嫂了。”

    请不到堂妹九福晋,交好的妯娌四福晋,那估计就会请大福晋了。

    那是长嫂。

    下头的小妯娌,怕是三福晋看不上眼。

    九阿哥点头道:“还真是……”

    五阿哥又道:“不用打发人过去了,三哥晓得轻重,回去就好了。”

    九阿哥忍不住抱怨道:“三嫂是不是有病?真想要过去骂她一顿,谁家的孩子不金贵,真要因她的缘故,有个闪失,往后这亲戚也不用做了。”

    他是看出来了,自家福晋这回是真恼了。

    他也恼,连带着还有些迁怒三阿哥。

    要不是三阿哥治家不严,家里不肃静,也不会让三福晋如惊弓之鸟,出这种昏招。

    五阿哥道:“听说妇人刚生产完,最是护崽子,许是担心大格格跟小格格的缘故,三嫂才没想得那么周全……”

    他不是不偏着弟弟,是想到了五福晋去年刚生产完的情形,真是对谁都防着,也有些进退失据的样子,就算是出了月子,也免了后院格格们的请安。

    一直到孩子半岁了,她的精神才算松弛下来。

    九阿哥想着舒舒提及水痘是冬春发作,就跟五阿哥一道,往太医院值房去了。

    其中有两个太医是儿医。

    九阿哥就直接问道:“这些年宫里宫外的脉案,水痘有夏天发的么?”

    老成的儿医看着是个头儿,禀告道:“只是冬春发的多,夏天跟秋里也有的,只要接触了病人,七至十四日就会发热出痘……”

    九阿哥听了,跟五阿哥对视一眼。

    怪不得三福晋晓得大格格得了水痘着急,一个两岁的孩子,还没有单独分院子,也见不到外人,这“见面传”的水痘,是怎么传的?

    又不是人人都出过水痘,只大格格一个人发热,看着确实像是被人阴害。

    兄弟两个从太医院出来。

    五阿哥想起了刘格格。

    刘格格还在南苑。

    他生出庆幸来,要是刘格格还在贝勒府,那五福晋母子能保全么?

    到时候刘格格要是害人,那弘昇兄妹两个该如何自处呢?

    毓庆宫的李氏母子,就是前车之鉴。

    九阿哥则是皱眉道:“真是心大的格格阴害主母?图什么?就算大格格跟小格格都不好了,三嫂还有弘晴跟弘晟……”

    五阿哥没有说话。

    大格格可以出水痘,弘晟就可以出天花,弘晴再来一次惊马什么的。

    或许目标不是孩子,是三福晋。

    失去了生母的庇护,几个孩子想要动手脚就容易了。

    早先三贝勒府连着夭了几个庶阿哥,三福晋的名声也毁了大半。

    实在是太巧了。

    在那些格格眼中,这是不是“杀子之仇”?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反正长个教训,就算要收格格,也要挑性子老实的,心大的不能留……”

    九阿哥嗤笑道:“您还是提醒自己个儿吧!”

    五阿哥除了刘格格之外,还有三个格格,还有格格们抬举的通房丫头。

    即便太后跟宜妃在他大婚之后,没有再指格格过去,女眷也不少……

    *

    三贝勒府,三阿哥骑马而至,就见门口有人。

    是钱嬷嬷请了大福晋过来,正要进府。

    因是挨着住着,大福晋没有坐车,就带了两个嬷嬷、两个丫头,步行而来。

    眼见着三阿哥回来,大福晋这个年轻的长嫂就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忍了羞涩道:“三叔……”

    三阿哥忙翻身下马,瞪了钱嬷嬷一眼,而后道:“见过大嫂,都是董鄂氏小题大做,眼下不是待客的时候,‘洗三’与‘满月’也不办了,回头等董鄂氏出了双月子,再给您下帖子……”

    大福晋脸色臊得通红,没想到会被三阿哥拒客。

    可是三阿哥说的也是道理,三贝勒府门口还没有挂绸,可见这边正乱着,有些不大周全。

    三福晋既是早产,那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大福晋就看了那个钱嬷嬷一眼,而后道:“那我就不扰三婶了,这就回了。”

    三阿哥退步,做了个恭送的动作。

    大福晋就带了嬷嬷跟丫头回直郡王府去了。

    钱嬷嬷还想要说话,三阿哥拿了鞭子,脸色漆黑一片。

    钱嬷嬷吓得一激灵。

    三阿哥冷声道:“滚进来回话!”

    钱嬷嬷双腿哆嗦着,还想要拖延,被三阿哥的太监扯了进府。

    “大格格出痘了,怎么没人报上来?”

    三阿哥咬牙切齿道。

    他是前些天到京的,直接回了贝勒府,晚上也没有外宿去。

    钱嬷嬷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福晋吓到了,怕有人故意害她早产,要在生产时动手脚,因此昨晚到今天孩子平安生下,都隔绝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是耳根子软的,连带着三阿哥也一并瞒了。

    好好的皇子福晋生产,愣是弄成了偷偷摸摸的。

    幸好母女平安,可是福晋哪里吃过这样的亏,自然想要一查到底,连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都不管了……

    *

    下一更9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没有黏糊(打滚求月票)

    “说!”

    三阿哥没了耐心,语调森冷。

    “大格格的水痘来的稀奇,福晋昨晚见了,着急后就感觉不适……福晋怕有人作祟……”

    钱嬷嬷吭哧道。

    三阿哥气得眼前发黑,这是连他都疑上了?!

    “蹬蹬蹬蹬……”他转身就往正房去。

    到了门口,就见郭氏从里头出来。

    她是三福晋的生母,自打彭春去世也病病歪歪的,眼下看着也憔悴。

    三阿哥止了脚步,道:“岳母……”

    郭氏看着三阿哥,神色复杂,最后带了恳求道:“贝勒爷,福晋方才崩漏,眼下才合眼,若是她有什么错处,能不能出了月子再说她?”

    早上三福晋生产时,郭氏陪在屋子里,并不晓得三福晋的安排。

    等到全程不见三阿哥回来,后院女眷也没有动静,公府也没有来人,郭氏才晓得不对劲。

    这生产竟是悄无声息,谁也没告诉!

    郭氏赶紧找补,叫人去给三阿哥与公府那边报喜。

    三阿哥:“……”

    老太太五十来岁了,看着眼下乌青的,头发上泛着银丝,也是辛苦了,他恼三福晋也不好发作到老太太身上去。

    三阿哥就压着火气儿,道:“您辛苦了,福晋没有什么错处,是我前头没安排周全……”

    大格格眼下还在西厢房,三阿哥是出过水痘的,不需要避讳,就过去亲自看了一遍。

    大格格脸上的水痘才起来,看着通红,整个人蔫耷耷的没有精神。

    不过发出来就好了,过了五六日水痘瘪了就会转好。

    三阿哥就吩咐保母道:“将大格格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挪院子。”

    那奶嬷嬷忙应了。

    只以为是小儿长牙才会引发的发热,谁会想到大夏天的会发水痘?!

    如今主子们顾不上追责,可是她们也都悬着心。

    等到三阿哥回到前院书房,原本暴躁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他有些明白三福晋的顾忌了。

    水痘是“对面传”的病症,不可能平白得上。

    自打他随扈出京,三贝勒府这里是闭门谢客的,毕竟三福晋身子已经重了,也不方便交际待客。

    没有外人入府,那这水痘就是府里传的。

    可是没有人报上来,这里面没有鬼祟才怪。

    至于为什么连他这个丈夫都防了?

    三阿哥没想着自己耳根子软,失了妻子的信任,而是想着自己回京的时候比较巧合。

    自己是七天前回来的。

    这个时间,也符合水痘传染的时间。

    自己身边服侍的人,也存了嫌疑。

    三阿哥立时叫了司仪长,吩咐道:“府上当差的奴才,一个一个查,一个月之内有谁告过假、抓过药,都查出来;跟着爷出京的奴才,也全都查一遍!”

    那司仪长也晓得府中今日异样,郑重应了。

    三阿哥想着方才见过的大格格的乳保。

    大格格才两岁,一直在正院不出,就算有人算计,也凑不到大格格跟前,必要先经过大格格的乳保的。

    “大格格屋子里的奶嬷嬷跟保母,重点查,将她们家里也都查到了,是否有赌的、嫖的,过手大量钱财的……”

    三阿哥吩咐道。

    司仪长记下,下去查了。

    三阿哥耷拉着脸,望向西路方向。

    那边住着他的几个格格,生育了六阿哥的王格格,夭了五阿哥的富察格格,刚查出身孕的伊尔根觉罗格格……还有在路上的田格格……

    其中田格格、王格格、富察格格各自夭了一子,都在面前透漏过对福晋的怨恨。

    三阿哥莫名想到了八福晋,虽说他跟三福晋夫妻两个吵吵闹闹的,有好有赖,可是结发夫妻,感情要是不好也生不了四个孩子。

    他觉得这回要是查不清楚,夫妻的情分也要差不多到头了。

    就算不是为了夫妻之情,还有父女之情。

    大格格是他的嫡长女,敢伸手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会饶恕……

    *

    等到九阿哥回府,就跟舒舒说了太医的话,不免担心,道:“往后孩子们暂时还是别往正院抱了,这边人来人往的,咱们想要看孩子,就换了外头衣裳,收拾干净再过去。”

    至于抱孩子出门的话,九阿哥也不提了。

    天花,水痘,谁晓得还有没有其他小儿容易传上的病症。

    舒舒点点头,道:“也好。”

    之前只想着天花,没有想着其他的。

    实际上,对于孩子来说,长大之前,危机重重。

    次日,三贝勒府也开始往各处报喜,只是来的不是三福晋身边的嬷嬷,也不是三阿哥身边的太监,而是三贝勒府的司仪长。

    也没有往内院报,报到前头就走了。

    各位皇子福晋,也不用过去亲自道贺了,三福晋产后伤身,要坐双月子。

    不少人觉得莫名其妙,这报喜的人选略有些特殊。

    只有舒舒跟四福晋晓得缘故。

    太后既免了请安,女眷也轻易凑不到一块儿。

    倒是十福晋,常来九皇子府的,没有避讳。

    眼见着孩子们没有过来,她有些纳罕,等到听舒舒说京城有水痘了,要防着见喜,她才晓得缘故。

    “那是要小心,我有个堂妹,都长到八岁,一场水痘没了……”

    说到这里,十福晋就有些纠结,道:“九嫂,这……不是说小时候得了,比大了更好么……”

    水痘是小儿易发病,半岁到十岁容易传染,年岁越大越危险,所以出痘也叫“见喜”。

    熬过去了,就不用担心再得。

    舒舒道:“总要再大些,身子结实了,也能表述清楚哪里难受哪里不难受才好,若是避过了,更是再好不过。”

    十福晋听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这带孩子可真不容易。”

    舒舒点头。

    她也是恨不得几个孩子见风就长,直接将幼儿这段时间熬过去。

    这京城里的消息,哪里是能瞒得住人的?

    七月开始,九阿哥在内务府行了新规矩,宫里的消息传出来的少了,可是各皇子府的消息,却是封锁的没有那么严谨。

    三福晋生产没几日,大家就看到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往三贝勒府去,连致仕的姜老太医都出山了。

    如此情形,少不得有人关注三贝勒府的动静。

    于是,就有些风声传出来,三福晋早产伤身,有崩漏之症。

    各府的皇子福晋不好干等着了。

    要知道,先大福晋就是崩漏上没了。

    虽说不是急症,可是女子得了这个病,哪里还有好的?

    只是人既病着,也不好冒然探病,少不得都打发人到直郡王府,看看这位长嫂的安排。

    张佳氏很是麻爪。

    她是个心宽的,听到三福晋的症状,也明白了三阿哥那日门口婉拒自己进去是另有缘故。

    当时三阿哥可是说的清楚,得到三福晋出了双月子再下帖子请客。

    面对各府妯娌打发人来的嬷嬷,张佳氏也不多事,如实抬出三阿哥的话。

    各家晓得了,就没有再惦记上门探看,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随着“洗三礼”、“满月礼”一起送过去的,就是各色产后用的补品,阿胶、燕窝、海参等。

    舒舒这里从众,按照前头嫂子的例,也不高不低的预备了礼单。

    再过几日,就有闲话出来,说是三阿哥发作了两个妾室,直接送到通州庄子上了,其中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

    舒舒最近不去宫里请安,也没有了妯娌之间的小会,消息相对延迟。

    九阿哥这里,消息却是灵通的。

    他第一时间就回来跟舒舒说了,道:“还真不是三福晋杞人忧天,竟是真有人作祟,三哥这回倒是没有磨叽,干脆了一回!”

    舒舒听了,道:“两个格格联手?”

    九阿哥点头道:“都是内务府包衣秀女出身,一个个的心大眼皮子浅,夭了孩子的想着报仇,怀着孩子的心大了,就一拍即合,三哥府里的包衣,也是内务府拨下来,拐着弯儿的,总能扯上关系,竟是让她们算计成了……”

    他本就对包衣有防备之心,听到这些也不觉得稀奇。

    舒舒的身份,平日里也接触不到其他皇子府的格格,对这两个废妾也全无印象,不过却见识过田格格的矫情。

    那位可真是将自己当成了小嫂子,恨不得序齿在后的皇子福晋也能对她恭敬呢。

    包衣自大,是谁给的底气?

    后宫之中,四个包衣妃子为第一等,压在佟妃跟咸福宫妃头上,还惠及了家族。

    要知道,八旗抬旗,都是从军功论的。

    外戚抬旗,佟家算是第一家,可是当时还有内情,本是满洲划在汉军,就是重新回满旗罢了。

    宜妃外家,开启了戚属人家抬旗的局面,其他三妃的外家跟上。

    九阿哥说完,道:“汗阿玛应该离了那个什么神山吧?爷打算写请安折子了,你说三哥这件事儿,爷说不说?”

    舒舒摇头道:“还是别说了,会有其他人说的,爷只解释两句当时拦着我,不让我去三贝勒府之事就行。”

    九阿哥点头道:“对,这个得知会一声,省得叫人传歪了话,还以为是咱们不厚道……”

    *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阿胶红枣羹,不由皱眉。

    自从生产后,一天一碗,她闻到这个味道都恶心了。

    郭氏在旁劝道:“再吃几日就好了,恶露也能排干净了……”

    主要还是补血。

    三福晋产后崩漏,后头虽止住了,可是也伤了元气。

    三福晋端了阿胶碗,望向门口,怏怏道:“我都这样了,没人过来探病么?”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化为乌有(打滚求月票)

    郭氏听了,皱眉道:“糊涂,大格格既见喜,正是该闭门不出,你打发钱嬷嬷四下里窜什么?”

    三福晋卡壳,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又不是出花,哪里就忌惮到这个地步?我当时只惦记着逼三爷对峙,就想得不周全……”

    郭氏摇头道:“你犯了忌了,等出了月子,好好去给舒舒跟四福晋赔不是吧!”

    对母亲来说,即便对孩子只有一分的危险,也会让她们愤怒。

    三福晋觉得嘴巴里发苦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当时心中愤怒,只想着借力打力,拉了旁人过来,将事情闹大,不许三阿哥再护着后院的贱人。

    舒舒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四福晋也只是看着和气罢了。

    三福晋也生出后怕来。

    幸好没来,否则接下来孩子真有个万一,自己就是罪人,皇上跟前,自己这个儿媳妇可没有什么体面……

    *

    塞外,行营。

    康熙看着九阿哥的请安折子,脸上却没有平日的温煦,而是带了恼意:“董鄂氏,混账!”

    梁九功在旁躬着身子,耳朵却是动了动。

    天啊!

    难道是九阿哥跟九福晋吵架拌嘴了?

    这告状告到御前?

    好好的,小两口怎么格叽上了?

    九阿哥这有些不应该。

    梁九功颇为好奇。

    平日里皇上提及九福晋,可是只有夸的。

    “叫老三滚过来……”

    康熙撂下折子,毫不掩饰怒意,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忙道:“皇上,三贝勒回京了……”

    咦?

    这董鄂氏不是九福晋,竟是三福晋?!

    九阿哥告小状了?

    康熙听了,才想起这个,没人发火,越发憋闷了,对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就是个‘官迷’,人不在京还罢,既在京中,日子还过的稀里糊涂的,真是越活越完蛋!”

    梁九功不晓得怎么接话了,迟疑了一下,道:“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各家过日子,宅门里还是福晋们说了算……”

    康熙愤愤道:“早先瞧着董鄂氏是好的,这几年却是不成样子……”

    府里出现水痘,还不锁门闭户,竟然还要张罗办“洗三”,要不是九阿哥拦着,谁晓得会出什么事儿。

    水痘虽比不上天花凶险,可对小儿来说也是一关。

    京城王公府邸也好,宫里也好,都折过见喜的孩子。

    想到九皇子府三个孩子、四贝勒府四个孩子,因三福晋的缘故,差点见喜,康熙真是恨不得代三阿哥休了三福晋。

    只是那是三阿哥的原配嫡妻,还生了两个皇孙、两个皇孙女,又是彭春的女儿,康熙也不好直接发作。

    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是朕疏忽了,当时给三阿哥选福晋的时候,不该只看门第,就该再看看。”

    当时只想着三阿哥外家寻常,妻族要挑个强的,可是这皇子福晋,除了出身,还要看人品行事。

    只看三福晋跟四福晋,这日子过的天差地别。

    四福晋那里,也是被婆婆不喜,却没有将日子过成三福晋那样。

    难得,康熙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是三阿哥治家不严,耳根子软,老被人糊弄,惯得妾室不成样子,才有今日之祸!”

    梁九功垂下眼,这是随了皇上。

    皇上就是长情的,瞧着谁好,那也是三五年不撒手,可劲儿宠爱。

    结果皇子阿哥们,一个比一个长情。

    等到抱怨完三阿哥,康熙走到帐子口,望向天色。

    草原上天晴了,可是远处的天色暗沉,空气中带了潮气。

    今年的雨水,是不是太多了?

    *

    京城,南书房。

    看着手中的折子,三阿哥猛地一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

    五阿哥正坐在旁边吃西瓜,直接捧着半个,拿勺子挖着吃。

    七阿哥跟三阿哥对坐着,看着的是另一叠题本。

    因三阿哥的动作,两人都望向三阿哥。

    这一惊一乍的,出什么大事儿了?

    “永定河垮坝了!”

    三阿哥瞪着眼睛道。

    五阿哥的西瓜差点掉了,忙搂紧,道:“不能吧?汗阿玛一年巡两回,工部河道的官员在那里守着,直隶巡抚安排人监管,还有人敢糊弄?”

    七阿哥直接问道:“哪一段?”

    三阿哥道:“保定府雄县的那一段……”

    七阿哥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顺天府下边的几个县,否则就是大笑话。

    圣驾一年巡看两回,八旗抽丁都抽了一回,兴师动众的,再弄出垮坝,那皇父跟朝廷的脸面不用要了。

    五阿哥撂下西瓜,道:“这么大的事儿,报御前吧!”

    既是有洪灾,下一步赈济。

    雄县距离京城两百五十里,洪水过境,还不知伤亡如何。

    三阿哥点头,将几个关于永定河溃坝的题本都找出来,放在加急里,当天中午就送出京城。

    保定府距离京城太近了,是直隶巡抚驻地,每日都有人员往来京城跟保定。

    因此,三两日的功夫,京城内外也得了消息,保定遭灾了,永定河堤溃坝了。

    在京城谋生的雄县人不少,得了消息就有回乡的。

    七月份内务府的新规矩出来,皇城里的茶馆,就没有人敢拿皇家主子们嚼舌头。

    等到皇城外的人晓得了内务府的新规矩,也跟着警醒。

    皇上都不许内务府三旗说了,那八旗还磨牙,也怕被整顿。

    大家正憋着慌,结果来了新闻。

    永定河溃坝!

    这银子一年砸里头一百多万两,居然换来溃坝,漕运衙门不清白、工部不清白、直隶巡抚衙门不清白!

    一个个的,都成了忧国忧民的,至于月初薨了襄壮公、鬼节薨了宗室固泰,就都是旧新闻了。

    等到过几日御前得了消息,就有旨意下来,直郡王与简亲王世子前往保定府,查勘永定河堤溃坝事宜。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见大兴庄子的庄头,花生地都被泡了,垄沟放水的速度,赶不上下雨的速度。

    这二百亩花生,是春日时府里专门吩咐过的,如今许多都开始烂根了,庄头也不敢耽搁,直接过来府上禀告此事。

    如今正是三伏天了,雨水连绵,庄稼就都焖坏了。

    舒舒刚听说人来了,叫过来问了,才晓得庄子因地势低洼的缘故,如今已经积水有半尺多,雨水无处可排。

    “佃户还好么?屋子能不能支撑,多看着些,别倒了屋子伤了人……”

    舒舒问道。

    那庄头道:“前几天倒了两处屋子,不过人都出来了,如今安排在仓房那边住着。”

    舒舒点头,想了想,道:“没伤人就好,回头他们要是想要重新建房,可以支借银子,每户二十两银子之内,需有人做保,三年之内偿还。”

    那庄头仔细记下,退了下去。

    白果端了李子上来,道:“今年瓜果都没法吃了,这李子也不甜了。”

    舒舒看着白果道:“瓜果又不能果腹,要命的还是庄稼,这个时候发洪水,秋收就要耽搁了,等到九十月,灾民就要进京了……”

    直隶十年九旱,本就不是丰产之地,偏偏京畿一带,因永定河的缘故,旱灾还跟洪灾轮流来,百姓苦不堪言。

    于是,就出了奇葩景象。

    每年秋冬,南城城门外头就有灾民聚集。

    天子脚下,总不能让百姓冻死,到时候少不得赈济,送回籍贯地。

    有些人就成了流民,恋慕京城富裕繁华,不肯离京。

    如此,京城的治安,每到年底都有些不太平。

    不过乱的主要是南城,内城是八旗所居之地,城门出入要查的严,流民也不好混进去。

    南城就惨了,小偷小摸寻常,入室盗窃也时有发生。

    主仆正说着话,九阿哥从前院回来了。

    高斌打发师爷回京了,说的也是今夏雨水之事。

    “土豆不行了,果树也废了,春天张罗的鸡场跟鸭场因连着下雨的缘故,也闹了病了……”

    九阿哥坐下,就跟舒舒说了香河之事,道:“上回来信,高斌还意气风发呢,这回一下子蔫了……”

    舒舒道:“这也没法子,十来年了,头一次见今年这么多的雨……”

    高斌既是做知县,这些民生经济都计入考评。

    就算用心辛苦半年,今年这光景也艰难了……

    *

    下一更9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波及(打滚求月票)

    “地方官也不容易……”

    想着高斌这大半年的辛苦,九阿哥唏嘘一声:“民生经济学风教化,什么都跟父母官考绩挂钩……”

    “若是大计,也会考量雨雪状况的……”舒舒道。

    九阿哥道:“撑死了不是‘下下’罢了,不管什么原因,没有成绩就是没有成绩,一个‘中中’都是占便宜!”

    事已至此,他们听过就算。

    后续能补救的地方,高斌会想法子补救,也不用九阿哥指手画脚。

    高斌打发人回来,也是跟九阿哥报备,今秋的烧锅计划怕是不成了。

    眼下已经是三伏末,在热河的十二阿哥写信回来,他就要返程了。

    九阿哥忙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小心山路塌方事宜。

    前阵子就有口外回来的官员,赶上了山石塌陷,损了人命。

    七月里并无其他事情,只七阿哥过生日,没有办宴,各府送了寿礼了事。

    永定河的消息,也有了准信。

    雄县内二十多里的堤坝,尽数垮塌,不仅雄县的农田被浸泡,洪灾还波及旁边四个县城,受灾人口数十万。

    如今洪水过去一旬,水还没有放干净,受灾的庄稼全都绝收了。

    弹劾直隶巡抚李光地的折子,听说都有三尺高了。

    市井之中,如今的热门人物就是李光地,将大半辈子的老账都翻出来了。

    说他青年卖友,中年夺情,暮年外妇之子来归。

    里里外外,将李光地的人品贬到泥里。

    九阿哥跟十阿哥无聊,在鼓楼大街的茶馆坐了半天,听了个全程。

    九阿哥感触颇深,跟十阿哥道:“这是亵裤都要扒出来了,早先爷烦这些碎嘴子,现在瞧着也不是一无是处,御史就应该出来多听听,往后这些人想要欺上瞒下怕是难了。”

    “九哥怎么晓得这说的都是真的?”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诧异道:“这还能编瞎话?康熙十九年,陈梦雷案,虽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当时的人还都在世;还有夺情之事,也是真真的,正好李光地负责那一年的顺天府乡试;外妇之子这个应该也不是作假,早有人提过李光地除了三个亲生子,还有一个养子,应该就是那外妇之子了!”

    十阿哥道:“九哥也听过宫里的流言,怎么还会相信外头这些?真真假假的,才能糊弄人。”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道:“是了,真要闲着磨牙,说了三五日也烦了,哪里还能一直说,还是有人在背后编排,直隶巡抚可是加尚书衔儿,估计盯着这个位置的也不少,如今张英告老,大学士出缺……”

    说到这里,他就摇头道:“只是永定河溃坝之事,全推到李光地头上也赖不着,前头可都是于成龙一直负责这个,还有个罢官的前河道总督,直隶巡抚就是负责抽调民役罢了,活儿干了,责任就到了,工程好赖,都是河道跟工部验收……”

    十阿哥道:“李光地是老臣,素来得汗阿玛看重,不会就这样倒了的。”

    等到弹劾李光地的折子送到御前,都被驳回了。

    京城里才换了新话题,不再逮着着李光地说了。

    进了八月,暑热渐消。

    十二阿哥也从热河回来。

    原本白白嫩嫩的少年,现在看着面色黑红,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身上看着都魁伟几分,不再那样单薄。

    他带回宫来的皮子,就有八车。

    九阿哥看着傻眼,道:“这是见天打猎了?兔子都给杀绝了吧?”

    四车是兔子皮,三车是狐狼貉子皮等,还有一车是虎豹熊皮。

    十二阿哥笑道:“今年兔子多,野兽也多,在那边闲着也闲着,就清缴了行宫附近的山头跟草甸……”

    说到这里,他道:“虎骨、虎鞭跟熊胆、熊鞭都专门留下了,叫人送九哥府上了。”

    除了那个,还有四车的皮子。

    九阿哥看着他道:“怎么不会分好赖东西?那些东西比这些皮子金贵……”

    十二阿哥道:“我又不会炮制,等到九哥今年泡好了虎骨酒,分给我几坛就行,我给嬷嬷备着。”

    九阿哥看着他道:“送东西不是这样送的,小瞧哥哥不是?那什么鞭不鞭的,爷用得着么?回头我叫人料理好再给你送回来,听爷的,虎鞭你孝敬汗阿玛,熊鞭孝敬老师……”

    十二阿哥听得神色一僵,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就不用了?礼多人不怪,就算是亲父子,也得晓得有来有往的……”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万琉哈家那边,道:“他们孝敬你的东西,都在外人眼中看着,你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情了,好像人情味儿淡似的,回头将那皮子分出两车,叫人给你外家送去,也是一份回礼;还有富察宅,除了老师的熊鞭,你再挑些好皮子给夫人与弟妹,也是你的一份周全……”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其他哥哥处呢?”

    九阿哥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他们随扈行围回来也没有分东西给咱们,倒是讷尔苏那里,挨着住着,孤儿可怜,你又是长辈,送一份过去就行了。”

    十二阿哥点头,听了进去。

    等到九阿哥回家,才晓得十二阿哥送的除了虎骨,还有四车皮子。

    他忍不住跟舒舒显摆道:“瞧瞧,这弟弟教好了,不比儿子差……”

    舒舒点头道:“十二阿哥心眼实。”

    九阿哥对十二阿哥虽有照拂,可也是顺手而为,跟十阿哥这样的交情不能比,可在十二阿哥这边,显然将九阿哥当成了最亲近的哥哥。

    九阿哥笑得合不拢嘴,道:“心意不错,不过他是小的,咱们也不好占他便宜,虎鞭什么的就不要了,皮子既给了,就收下吧,回头再看他少什么。”

    舒舒道:“眼见着到了送中秋节礼的时候,家里收着不少好料子,白压着也可惜,挑出些颜色鲜嫩的给十二阿哥,送到富察家也体面。”

    九阿哥既是内务府总管,江南三大织造与各大海关的“三节两寿”就有不少孝敬过来,大家都晓得规矩,不会僭越,可是送来的也只比贡品次一等,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

    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道:“再挑几匹十二能用的,他下月要大婚了,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舒舒就记在心里,叫人添了两匹宝蓝色江绸料子、一匹金黄色缂丝料子、一匹石青色缂丝料子。

    乾西五所这里的东西,就随着九皇子府往宁寿宫、翊坤宫送的中秋节礼一起入宫。

    除了衣服料子,还有应景的各色月饼与干果、肉脯。

    十二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去,才看到了礼单。

    太多了。

    总共是十二匹料子,其中好几匹都是外头有市无价的。

    十二阿哥看了半天。

    次日的时候,他就跟九阿哥道:“九哥,这样不好,礼尚往来,也没有这样的……”

    他也不能一直占便宜。

    之前九哥从他这里置换的产业,明显是九哥亏了的,他也不是糊涂的,心里有数。

    好容易送些东西过去,可是马上又着补回来这么多。

    十二阿哥不大乐意。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瞎琢磨什么呢?就是想着你下月大婚,除了吉服、朝服之外,常服也要开始预备了,到时候还要回门宴,别太寒酸了,你九嫂才挑了些料子给你,颜色儿深的,就是专门给你的,你叫针线上人做衣裳;颜色鲜嫩的,是让你送弟妹的,当中秋节礼送,还是等弟妹进门后再叫针线房裁衣服,你自己看着办……”

    十二阿哥看着身上,道:“每年宫里分下来的份例有五十来匹料子呢,够用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够用什么啊?除了各色布与纱,剩下能做春秋冬三节衣裳的料子,就十几匹,不要墨迹了,我们家人口少,这些料子也用不完……”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有人到了门外,扬声道:“九爷,奴才金依尧求见……”

    九阿哥住了话音,道:“进来!”

    金依尧额头汗津津的,面带焦色,给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打了千儿,就道:“九爷,织场进水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不痛快道:“前头不是给你们去信了,加高门槛,防着进水,怎么还进水了?这是有人不听吩咐?”

    金依尧忙道:“不是因这个缘故,收了九爷的信,织场外头加了一尺高的防护,防着运河的水漫上来,每天也有人巡看,是密云那边泄洪,潮白河的水漫上来了,从另外一侧淹到织场这里。”

    通州织场沿着运河码头修建,距离潮白河也不算远。

    九阿哥觉得后槽牙疼。

    谁会想到今夏的洪灾,还能波及到内务府呢?

    “清点损失了么?”

    九阿哥问道。

    金依尧道:“清点了,因九爷之前吩咐过防洪,染料跟呢料入库时都放在高处,损失不大,可是羊毛仓进水了,眼下晴天又少,晾晒不及,怕是要捂坏了……还有前阵子让加工的挂毯,也只能暂停,煤跟炭库也都泡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了。”

    这一批挂毯,本是打算在年前交工的。

    现下耽搁了,工期能不能够用就不好说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准备

    要知道香河距离京城九十里、通州距离京城四十里、大兴二十里,这三个地方都是水患,可见京城往南,怕是没有好地方了。

    等到九阿哥回府,福松已经在等着了,说的还是水患事宜。

    九阿哥名下的皇庄与舒舒陪嫁产业,不少都是庄子,也要安排人下去查看灾情了。

    福松的意思,想要带了管事,下去巡看一遍。

    九阿哥就道:“就在京城边上的看看就行了,保定那边的庄子先别去,水灾后容易闹疫病,别凑热闹。”

    福松道:“那就先将京畿的看看……”

    九阿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坐了马车,住官驿,也别太赶路。”

    福松都应了。

    这会儿功夫,张廷瓒急匆匆来了。

    他是听说九阿哥已经回来,专门过来的。

    “九爷,臣二弟在南城赁的宅子地势低洼,被雨水浸泡,房山开裂了,那边有女眷,臣想着能不能接他们过来住阵子,等到打听了合适的院子,再叫他们搬出去……”

    张廷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廷玉丧了发妻,不肯续娶,不过身边有两个妾,一个是他发妻去世之前亲自做主给他纳的二房,一个是生母姚夫人给他聘的良妾。

    为的是子嗣计,也是为了有人照顾他生活起居。

    张廷瓒是长兄,张家也没有分家,自然也牵挂着弟弟。

    那边虽不是正经弟妹,可是也不好不关照。

    九阿哥道:“那院子分给了你住,自然是随你安排……”

    说到这里,他纳罕道:“只是你弟弟在南城赁的是什么宅子啊?居然这么破,就算翰林清贵,也不用这样吧?”

    张廷玉现在还在翰林院坐馆,庶吉士没有散馆,他被皇上指定专学满文。

    要是个穷翰林还罢了,没有油水,抠抠搜搜的;可张廷玉是大学士之子,长兄刚升了小九卿,怎么就这样穷酸了?

    张廷瓒无奈道:“他跟两个同科一起租的院子,条件就差了些。”

    张廷玉当初搬到南城,为的就是从众。

    汉官都在南城,有资格在内城赐第居住的都是尚书与阁老。

    至于到内城赁房,那没有几个汉官能受得了房租。

    九阿哥想到了张廷瓒的品级,如今已经是太常寺卿。

    这还随居皇子府配房好么?

    即便他依旧挂着皇子府典仪差事,也显得怠慢他了。

    随即九阿哥想了一下内城的房租,单独的二进小院,一年百八十两银子租金。

    张廷瓒是三品太常寺卿,年俸一百三十两银子,承担不了房租。

    要是单独的一进院子,或者几间房,还不如眼下继续住着。

    再说张廷瓒太太马上要临盆了,也不是张罗搬家的时候。

    九阿哥就将话咽下。

    虽说他名下还有空宅子,可是按照外头价格赁给张廷瓒,张廷瓒负担不了;白给张廷瓒住,名不正言不顺,张廷瓒不会住的。

    那样的话,倒像是撵人了。

    他就问起南城的事儿,道:“那被积水浸泡的宅子多么?翰林住的院子都浸泡成危房了,那寻常百姓的屋子呢?”

    张廷瓒道:“臣今儿去过南城一趟,看着不大好,不过也分地界,荷花池一带看着就不错,因为下水是去年新修的,旁边的宅子地基也打的高,足有三尺半高,那边的宅子都好好的。”

    九阿哥得意道:“当时叫人在那边修宅子,就想到了南城每年夏天积水之事,至于房基,那是将荷花池清淤了一遍,挖出的塘泥都拿去烧砖打地基了!”

    本是一片人人嫌弃的洼地,经过一番改建后,成为南城的景致。

    可惜的是,那一边是圈起来的,为了防止顽童乱窜,荷花池水深危险。

    因此那一边的治安也比其他处好要好些,房租也上去了,都被进京的官员、举子、豪商长租了。

    张廷瓒赞道:“如今已经有人效仿九爷,去南城建宅去了,不过是东施效颦。”

    九阿哥道:“那张罗的不算晚,也能喝口汤了,不会赔本,京城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的,这房价不会降的……”

    实际上他很奇怪,像张家这样的人家,居然不琢磨在京城买宅子。

    他们没有资格在内城买宅子,在南城却是不限制的。

    可是大多数汉官都是如此,只会赁房,最后都要落叶归根。

    福松在旁,听着两人说话,没有插嘴。

    他名下有两处宅子,是都统府跟皇子府这里给预备的,如今都空着。

    只是张廷瓒没有提借住之事,他就也不多事儿。

    张英举家还乡之前,福松每月也要过去一趟的,跟张廷玉见过,自是能感觉张廷玉的冷落。

    福松知趣,也就不往前头凑。

    他也晓得满汉有别,汉官讲究风骨。

    倒是张廷瓒,一直对福松亲近,跟九阿哥说完正事儿,就跟福松一起离开了。

    九阿哥就直接回了正院。

    舒舒正在书房看书,看的是《营造法式》与《天工开物》。

    她想要了解下现下的高温锻造温度能不能烧制水泥。

    瞧着现下的样子,这永定河想要真正安定,还不知要什么时候。

    要是水泥出来,哪怕土法水泥,不如后世的硬度高,只要能防水就是好东西。

    她边看边摘笔记,将涉及到泥作、陶瓷、冶炼方面的知识都摘抄下来。

    因为专注,九阿哥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九阿哥站在门口,看着舒舒左手执书,右手提笔,不由愣住。

    舒舒想起了福建的圈楼,那个用的是三合土,也能抵抗雨水侵蚀。

    只是那个用的三合土不是常规的石灰、泥土跟沙,而是糯米、红糖跟土。

    水泥,就是生料煅烧成为熟料,然后再加石膏跟其他材料混合研磨,就成了水泥。

    这其中,别的还好,只高温煅烧这个。

    若是达不到,一切成空。

    这个高温,就要找专业的人问了。

    要说烧陶专业,哪里比得上景德镇的匠人呢?

    不知道内造办有没有景德镇过来的匠人?

    “想什么呢?都为难上了?”九阿哥见她走神,就走了进来。

    舒舒放下笔道:“就是琢磨宫里的官窑瓷器是京城烧的,还是景德镇烧的……”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内造办就有珐琅作,那个是景德镇制胎,完形于宫里,因为那个是低温窑;其他的官瓷,都是景德镇柴窑烧制,京城也没有那么多木头可烧啊……”

    舒舒听了,不由心动。

    后世比较流行柴烧,那个的温度最高可以到一千六百度,到了水泥需要煅烧的温度。

    京城没有木头,可是西山都是煤矿。

    要是其中比较好的原煤,可煅烧的高温肯定不会低于柴烧。

    舒舒就道:“爷,咱们改日去西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收个窑……”

    九阿哥道:“想烧珐琅彩?太费事了吧,那精工细化的,都是手工活儿,外头的师傅不行……”

    他平日打交道的匠人都是内造办那些,都是各行各业顶尖的大师傅,自然看不上外头的匠人工艺。

    舒舒摇头道:“不是烧陶瓷,是想要烧石灰,看看能不能改良三合土。”

    九阿哥一下子想起来,夫妻两个去年提及过的修河道的材料。

    舒舒当时提及,山石的替代物。

    他看着舒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舒舒眨了眨眼,道:“爷忘了,我去年提过一回?”

    九阿哥摇头,脸上带了唏嘘道:“爷想起了,就是觉得可惜,你因雄县水灾琢磨这个,忧国忧民的,那些六部大臣都比不得你……”

    这样的眼光与格局,要是男人,指定平步青云。

    舒舒摇头道:“格局没有那么大,就是想着这时候是个机会,总不能爷闲着没事就琢磨材料,现在开始,有个由头……”

    九阿哥道:“可是这一回回的,明明都是你的功劳,爷都密下了,也不好。”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跟我算这么清做什么?这功劳是爷的,以后也落到丰生他们,要是爷出了异腹之子……”

    说到这里,她轻哼了一声,道:“到时候再掰扯清楚我是我的、爷是爷的,也不迟……”

    九阿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道:“爷是大傻子么?为了那二两肉,凉了你的心……”

    *

    下一更9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迷雾(打滚求月票)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也没有什么是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就是权衡与选择罢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没有人在皇帝面前犯什么错误。

    自律也好,自爱也罢,选择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舍弃的念头。

    承担得了舍弃的代价,或是存了侥幸,就会有新的选择。

    舒舒听着九阿哥的心跳,觉得自己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她不信这些话。

    且看以后。

    不过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她觉得也能接受。

    到时候正如她嫁人之前说的,她的是她的,九阿哥是她的,她的却不是九阿哥的。

    九阿哥是个爱思考的,看着舒舒抄下来的那些东西,道:“要是能烧出比陶瓷还坚硬的东西,就能代替山石了,就算没有那么硬,用来做黏土也比三合土强……”

    两人手中正有闲钱,买窑还是买的起的。

    九阿哥道:“明儿叫曹顺过去打听,最好是现成的,连带着师傅一起雇了,省得费事。”

    舒舒点头道:“挺好的,总要试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找到各色合适的配方。”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后年是汗阿玛五十大寿,爷这光头阿哥,到了后年也该差不多了吧?”

    到时候十四阿哥也成丁了,中间这一波小阿哥也都能封爵了。

    舒舒道:“那就是一年半的功夫,时间也够用了。”

    九阿哥听了,也带了兴奋道:“真要是成了,这大清的治河史上,是不是也得留上爷的名字?”

    舒舒鼓励道:“那爷加一把劲儿,此举利国利民,几个一百万两银子都换不来的。”

    九阿哥听着幸福,也不等次日了,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后头配房叫曹顺。

    等到曹顺来了,九阿哥就道:“明儿你去西山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窑口,爷要买一个,不必太大,小窑口或中不溜的都行,带师傅的最好,不必吝啬银钱……”

    曹顺道:“爷,是要砖窑还是陶窑?”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提及的温度,就道:“陶窑。”

    材料都是泥土,温度越高,越有瓷性。

    砖瓦与陶相比,应该是后者温度更高了。

    曹顺应了。

    九阿哥道:“对了,通州羊毛呢场进水了,江宁多雨,东西是怎么防霉的?你晓得么的?”

    曹顺听了,思量了一下,道:“那边的房子年年冬天都要修缮,装了生丝跟绸缎的库房里,也放了大量的炭跟生石灰防潮……”

    九阿哥皱眉道:“这都是预防手段罢了,浸泡过雨水的丝线跟绸缎呢?”

    曹顺顿了顿,道:“那样的,即便想办法修复,也达不到内用等级,多是报了损毁,处理给外头了。”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看来你也没有好法子,那让金依尧自己琢磨吧,行了,没事了。”

    曹顺应了,就退了下去。

    舒舒这才从书房出来,看着九阿哥道:“江宁织造是前朝就有的,各种应对措施也是齐全的。”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爷发现了,这天灾还真是个好招牌,估计着下半年江南三织造的账目报上来,就会提到因雨水缘故,材料损耗、生丝涨价什么……”

    舒舒道:“如实报上来就好,就怕三分天灾报成十分,银子拨下去,中间都密下了。”

    她可还记得清楚,《红楼梦》中贾家寅吃卯粮,除了生活奢费之外,还有入账越来越少。

    庄子上送报的都是减产,庄头报的不是旱就是涝,然后佃银直接少一半。

    只看曹公起名之妙,就晓得那“黑山村”的庄子佃租有蹊跷。

    黑山村,庄头姓乌,这账目能清白才怪。

    福松要带人巡庄,正是怕这个。

    下头的庄头借着雨水说话,上面减免了租子,却让他们中饱私囊,还会损了九阿哥的名声。

    九阿哥道:“曹寅是个稳当的,那个孙文成有些呆气,不是胆大的,就是李煦爱张罗,往后三织造的账目,苏州织造要多留心些。”

    舒舒道:“有金依仁前车之鉴,估计三五年之内,都会安生些。”

    次日,九阿哥就去内务府了。

    他打算去内造办转转,去看看玻璃作的匠人。

    烧玻璃的温度,比寻常瓷器要高。

    结果他刚到内务府,就得了消息,永和宫王贵人昨晚发动,亥初产一子,母子平安。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只报上来永和宫,承乾宫还没有动静?”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听说。”

    宫里添了新皇子,要往御前报喜的。

    九阿哥这里,就叫人去太医院值房看了皇子接产的相关记录,而后抄写一份,往御前送了。

    南书房这里,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也得了消息。

    生育三子……

    整个后宫,有这么大福气的,只有荣嫔、德妃跟宜妃。

    这三人都夭过皇子。

    要是王贵人三个儿子保全,以后别说嫔,妃也能熬上。

    那都是小弟弟了,三阿哥心里唏嘘一句,就跟五阿哥与七阿哥道:“咱们联名给汗阿玛报喜吧?”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没有异议。

    三位入值南书房的皇子,就联名写了报喜折子。

    王贵人足月生产,前头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养成立住了,这个小的,太医院那边记载也是声音洪亮、胎发乌黑、手指甲齐全,这是胎里养好的了。

    对皇家来说,添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自是喜事。

    *

    永和宫,正殿小佛堂。

    德妃上了香,生出庆幸来。

    幸好东西六宫的宫室都分派的差不多了,没有空着的宫室。

    要不然的话,王贵人出身再低,以皇上对她的偏宠,即便不能直接封嫔,可是安排个空宫殿的后殿,还是有资格住的。

    到了那时,永和宫冷清下来,说不得就成了第二个钟粹宫。

    她身边嬷嬷道:“娘娘,和嫔娘娘也要足月了,要是生下公主,会不会惦记抱养十九阿哥?”

    德妃摇头道:“就算惦记也没用,皇上不会允的。”

    在皇上眼中,皇子在宠妃宠嫔前头。

    给皇子找养母,或是为了给皇子抬身份,或是担心生母年幼不好抚育皇子。

    十五阿哥的养母是太子妃,十六阿哥的养母是自己。

    王贵人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十六阿哥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不缺抚育皇子的经验。

    不管怎么看,十九阿哥留在王贵人身边比抱给和嫔更合适。

    德妃想着随扈的十四阿哥,心里牵挂不下,可是也明白,往后不能再插手乾东头所之事。

    自己还是要稳住,才能庇护得了儿子。

    除了皇上心有芥蒂之外,还有个跟十四阿哥有嫌隙的太子在……

    *

    承乾宫,后殿。

    和嫔扶着肚子,靠在扶枕上,有些吃力。

    她的奶嬷嬷见状,担心道:“娘娘,再走走吧……”

    她是八旗秀女留牌子,入宫只是贵人,没有资格带嬷嬷跟家下女子入宫;不过册嫔后,娘家可以补人口跟嫁妆,奶嬷嬷就入宫了。

    和嫔整个人跟吹气了似的,看着圆滚滚的,肚子也大的怕人。

    和嫔看着嬷嬷,眼里含了泪,道:“嬷嬷,我恨!”

    嬷嬷扶了她道:“娘娘,小阿哥要紧,等生产后请皇上做主就是……”

    和嫔艰难起身,扶了嬷嬷的胳膊,走了起来。

    可是她身子太重了,走路也蹒跚。

    就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有失禁之兆。

    和嫔又去净房,等到更衣回来,额头已经汗津津的,脸色泛红。

    奶嬷嬷不敢让她走了,扶着她坐下。

    和嫔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哽咽道:“我是个糊涂的,都不晓得仇人是哪个……”

    早先并没有发现不对之处,后头她的胃口越来越好,身子也跟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主仆就察觉到了不对。

    等到值宫的太医旁敲侧击,说是饮食不当,主仆才发现问题出在膳房。

    膳房的面粉里,被掺了茯苓粉。

    茯苓粉开胃健脾,还改善恶心与呕吐,还安神助眠。

    吃的多了,睡的多了,这体重可不是飞涨。

    不仅和嫔胖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大了。

    可也是值宫太医发话,让和嫔减少食量,还要多动弹。

    可是胃口撑开了,饥饿就很难熬。

    和嫔每天饿了抓心挠肺的,还要多动弹让身上减肥膘,真是双重磨难。

    偏偏,连个仇人也找不到。

    如今圣驾不在宫里,和嫔也不敢报上去,省得大张旗鼓的叫人笑话。

    要是找到幕后黑手还罢,要是找不到打草惊蛇,说不得对方再生其他花招。

    那奶嬷嬷入宫两年,想着宫里格局,也是茫然无头绪。

    三妃孙子都有了,哪里会忌惮小皇子?

    至于掌宫权的太子妃,更没有必要掺和后宫之事。

    那剩下的无子的佟妃、咸福宫妃与僖嫔,都是居西六宫的,隔着这么远,将手伸到承乾宫,就为了害没有什么仇怨的和嫔?

    图什么?

    真要有那个胆量,害王贵人还差不多了。

    要是王贵人产后没了,留下个无母的小皇子,说不得会抱给其他人。

    害和嫔……

    和嫔是东六宫的嫔,东六宫还有个惠妃在。

    就算和嫔真要有个万一,留着小阿哥或小格格,交给惠妃教养的可能性比在西六宫找养母的可能性更大。

    那到底是谁?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大问题(打滚求月票)

    几日过去,内务府的折子与三阿哥等人的折子就到了御前。

    “哈哈哈……”

    康熙看了“母子平安”的折子,心中松了一口气,等看到九阿哥抄的小阿哥的第一次脉案,则是欣喜了。

    头发黑、手指甲全,这是在母体里养的好。

    这是一个健康的阿哥。

    谁会嫌弃儿子多呢?

    康熙想着九阿哥之前的话,百子。

    他晓得那个是奢望,可还是希望能再增加个十个八个皇子。

    到时候每个旗分四、五支下去,过个三、四代,宗室里就大半是他的后裔了。

    近支王公,即便是恩封佐领少,可是在朝廷上多重用,也能与功王后裔逐渐平衡。

    只有那样,皇家才更稳当,也不用直接跟功王后裔对上。

    康熙放下折子,给梁九功道:“今晚叫太子跟阿哥们过来,一起用膳,朕添了十九阿哥!”

    梁九功忙躬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添了一个小阿哥,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一个孝顺、一个聪慧,十九阿哥是两位阿哥胞弟,指定也伶俐可人……”

    康熙听着,脸色松快,道:“王贵人不错……”

    接连生下三个健康的皇子,也算是有福的,难得王贵人性子也乖巧本份,不是那等轻浮心大的人。

    苏州美人,性子似水。

    康熙想到了李煦,可怜见地,也是将五十的人了,只有一根儿独苗,还是稚龄。

    自己准备给曹寅恩典,也不好落下李家。

    回头等李煦的儿子成丁,看是跟着十五阿哥下旗,还是直接赏个侍卫。

    等到梁九功下去传话,各帐也就晓得王贵人八月初八生下一子、母子平安之事。

    太子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直接序齿十九阿哥,实际上这已经是皇父的皇二十九子。

    自己今年二十八岁,算上殇了的阿克墩只有三子,皇父二十八岁的时候,不管是站下还是没站下,已经生下了十六个儿子。

    要是毓庆宫的格格有动静就好了。

    *

    四阿哥这里,正跟十三阿哥说话。

    听说今晚家宴,贺十九阿哥新生之喜,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面面相觑。

    但凡换个嫔妃,而不是王贵人这样奴才献上来的婢女,说不得后宫格局就要变了。

    三个皇子,就算都是小阿哥的,也是低等嫔御里的头一份了。

    四阿哥想起了康熙这几年驻畅春园也好,北巡也好,常带着的除了和嫔之外,好像就是敏嫔、王贵人、陈贵人这样生育过皇子的宫妃。

    皇父在求子?

    四阿哥想到这里,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可又觉得真是如此。

    对男人来说,有的时候子嗣不单是血脉传承,而是男人雄风的展现。

    十三阿哥则小声道:“二十弟估计也要落地了,回头弟弟的长子要是来的早,正好跟他们是一波的……”

    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兆佳氏了。

    汗阿玛怎么指了这一家?

    要是女肖母的话,那十三阿哥这里不会跟大阿哥那边似的,一个格格连着一个格格吧?

    十三阿哥没想那么多,只算着时间,道:“是不是快要返程了?到时候正好赶上喝喜酒……”

    等到十二阿哥大婚之后,他的大婚就要开始预备了。

    十三阿哥很是期待。

    四阿哥道:“过了中秋之后才会返程……”

    *

    十四阿哥正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在一处。

    他得了一个任务,就是每日里检查两位小阿哥的功课。

    今日检查完了,他正在夸十六阿哥,梁九功就过来传话了。

    十四阿哥立时笑了,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道:“贵人给咱们生了个弟弟,太好了!”

    王贵人身份低,即便生了三个儿子,最多就是按照嫔例供应,不会真的晋升嫔位,也就是挪不了宫,十九阿哥从兆祥所出来,还是会养在永和宫。

    只是娘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养子,十九阿哥未必会记在娘娘名下。

    那也无所谓,只要在永和宫养大,就有一份香火情。

    真要说起来,永和宫系的皇子,就是五人。

    现在看着都是小阿哥不起眼,可十年八年后呢?

    十四阿哥笑得开怀。

    他会做个好哥哥的,不会像四阿哥那样爱说教。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已经不是小阿哥,生母平安产子,他们也只有欢喜的……

    *

    八阿哥不在帐子里,因此得到消息最晚。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他已经二十一岁,哪怕有个小格格也好。

    像庄亲王那样,即便没有儿子,可是也没有耽搁生小格格,就是子嗣不顺罢了……

    等到了晚膳前,太子跟几位皇子就都到了御帐。

    不管大家私下里怎么嘀咕,面上都是欢欢喜喜的,恭贺皇父添丁。

    给内务府与三阿哥等人的折子,康熙已经批复下去。

    尤其是给九阿哥折子上,提及王贵人产育有功,按嫔例预备赏赐银两。

    宫里规矩,后妃生育都有赏赐,按照贵人例是银一百两、币二十端,按照嫔例就是银二百两、币四十端。

    不过康熙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还有个待产的和嫔,特意提了一句,等到和嫔顺利生产,按照妃例预备赏赐银两,即银三百两、币七十端。

    三日之后,折子到了内务府,九阿哥看着却是面色沉重。

    刚刚承乾宫才报上来,和嫔昨日发动,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算下来也七、八个时辰了。

    九阿哥当了阿玛,经了一次生产的,自是晓得这个时间长了,就危险了。

    到时候不是产妇的生死关,就是孩子憋坏了保不准。

    几天前才报喜,眼下却要报丧了?

    今天还是八月十五,大过节的,希望一切顺遂吧……

    *

    宁寿宫中,一片沉寂。

    虽说因圣驾不在,太后免了宫外皇子福晋的请安,可是今天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即便不预备宫宴,皇子福晋们也要给各自的婆婆请安。

    所以今日舒舒等人就都到了宁寿宫请安。

    三福晋没有露面,她还在坐双月子。

    十福晋也没有来。

    她已经月份大了。

    剩下几位皇子福晋是到了的。

    等到了宁寿宫,大家就听说和嫔昨晚发动的消息。

    只是和嫔是初产,这个时间就没谱了。

    一天一夜都是寻常。

    承乾宫跟永和宫不同。

    永和宫有德妃这位主位娘娘,是个产育了六回的,有她坐镇,一切也有条不紊。

    承乾宫却只有和嫔一个,她一发动,身边奶嬷嬷就报到太子妃处。

    太子妃带了太医等人在承乾宫守着。

    因有王贵人平安诞下皇子在前,大家提及和嫔,也都觉得今日应该有好消息。

    毕竟和嫔年轻。

    结果等到太后出来,太子妃就打发人来求见太后,请赐独参。

    殿上一下子就安静了。

    宜妃握着帕子,带出担心来。

    太子妃哪里会缺人参呢?

    过来禀告太后,是报备一声罢了。

    到了用独参汤的地步,就很是凶险了。

    涉及到皇家骨肉,压根就没有保大与保小的选择,皇嗣为重。

    别说只是一个嫔,就是皇后遇到难产,也只能保小。

    太后本就是心软的人,眼下就带了不忍,可是晓得也不是耽搁的时候,就吩咐白嬷嬷道:“你给承乾宫送去吧!”

    白嬷嬷应声去了。

    德妃垂下眼,手中握着佛珠,带出慈悲来。

    咸福宫妃与佟妃都是面无表情。

    倒是良嫔,曾与和嫔同宫居住,面上也带了忧心。

    僖嫔则是有些恍然,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也没有了与孙媳妇们说笑的兴致,对大福晋等人道:“宫里既有事,就不留你们了,大过节的,你们都家去吧!”

    皇子福晋们都应是,从宁寿宫出来。

    剩下的宫妃没有散,还在等承乾宫的消息。

    *

    承乾宫后殿产房外,太子妃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着和嫔先头的诉苦,嘴巴里发苦。

    有人敢对怀孕的宫妃下手,在膳食中做手脚?

    不管幕后指使是谁,经手的准是膳房当差的包衣跟太监。

    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如同三十七年的她一样,只以为是身体的缘故小产,谁会想到会是膳食有相克之物?

    太子妃心情复杂,一方面物伤其类,一方面也在想着后续。

    和嫔的受宠,有目共睹。

    要是平安生产还罢,但凡有个万一,皇上说不得要迁怒。

    她也要想着自保。

    少一时,白嬷嬷来了,带了人参。

    等到独参汤煮上,里头的收生姥姥也得了消息。

    可保皇嗣。

    不能再等了。

    和嫔破水的时间太长了。

    就有一个姥姥去揉推和嫔的肚子,另一个人则是拿了一把剪刀,放在烛火上烧。

    和嫔的奶嬷嬷在旁,身子都软了,眼泪簌簌落下。

    和嫔本昏厥着,一下子疼醒了。

    她嘴里咬着帕子,脸色雪白。

    奶嬷嬷忙拉了和嫔的手,道:“娘娘,使劲、使劲啊,小阿哥等着娘娘使劲呢……”

    和嫔早脱力了,人也呆呆的。

    奶嬷嬷抿着嘴,使劲掐着和嫔的虎口道:“娘娘,您可要报仇!”

    和嫔眼睛发亮,想着昨天到今天疼得死去活来,脸上带了愤恨,使劲地用了力气……

    太子妃跟白嬷嬷在外间等着,听着里头的动静。

    收生嬷嬷不停地在说话。

    一盆盆的水端了进去,又端出来。

    等到里头说了“生了”,太子妃跟白嬷嬷都站了起来。

    接下来,却没有熟悉的婴啼声。

    屋子里也喧嚣起来,两人忙进去。

    满屋的血腥味,和嫔已经昏死过去。

    收生姥姥提着一个浑身紫红的小婴儿,拍打着,却是徒劳无功……

    *

    下一更9月25日中午12点左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11/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作者:雁九所写的《我的公公叫康熙》为转载作品,我的公公叫康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公公叫康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公公叫康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公公叫康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