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封宫(打滚求月票)
和嫔这一女,是皇十八女。
落地即殇。
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皇女,收生姥姥也都安静了。
姜老太医,先看皇女。
胎儿养的太大了,皇女是憋死的。
对皇女来说,这也是福气了。
要不然这种孩子,就算强留下了,也有不足。
随后,他给和嫔请了脉。
只是卸力昏厥了,另外有些气血亏虚,其他还好。
白嬷嬷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硕大的婴儿,晓得这不是稀里糊涂的时候。
她望向门口候着的承乾宫一个首领太监,道:“叫人封存膳房,当差的仆妇也尽数拘押!”
那两个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说什么,听了吩咐下去预备了。
太子妃又望向另一个首领太监,道:“报内务府,请九阿哥安排慎刑司讯问此事。”
那人也应声下去。
白嬷嬷在旁,察觉出不对劲儿。
她专门过来,送了人参后也没有离开,是得了太后的嘱咐。
太后这样安排的用意,就是帮太子妃做个见证。
这是防着有个万一,太子妃会挨埋怨。
难道,这其中真有不对劲?
太子妃就低声说了和嫔昨晚交代的话,承乾宫的膳房出了问题。
白嬷嬷听了,变了脸色。
这宫中入口的东西,还能让人动了手脚,太可怕了。
要是有人谋算皇上或太后,那要出大事……
太子妃叹了口气道:“皇祖母那边,估计还等着消息,嬷嬷代我禀告吧,我在这里再看一看……”
白嬷嬷看着太子妃眼下乌青,想着她在这里坐镇了八、九个时辰,也是不容易,道:“那老奴回去禀告。”
*
承乾宫到内务府的距离不远不近。
眼见着快中午了,九阿哥也得了消息,晓得皇子福晋们都家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走。
原本今天他可以不来的,就是因为舒舒要入宫请安,夫妻两个早上才一起出来。
九阿哥手中拿了怀表,看了又合,合了又开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昨天傍晚开始算,承乾宫那边可是九个时辰了。
大过节的,太后都没有留孙媳妇说话,这瞧着不大好。
等到承乾宫总管太监来了,说了皇女殇了之事,九阿哥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慎刑司……
九阿哥觉得头皮发麻,立时吩咐笔帖式往慎刑司叫人。
少一时,慎刑司郎中就到了,跟着承乾宫首领太监离开。
承乾宫是在东六宫,九阿哥这个成年皇子不好涉足,不过他也没有单交给慎刑司,又叫人去会计司喊了董殿邦过来。
“承乾宫官女子、太监服侍主子,多有不当之处,抽调人选,送承乾宫备用。”
九阿哥吩咐道。
虽说每年小选是年初,可是小选进来的官女子,也不是都分派下去的,还有些留着学规矩备用。
九阿哥说的就是这些人选。
承乾宫膳房既出了问题,嫌疑人就不单单是灶上人。
所有有机会出入膳房的人,都有嫌疑。
整个承乾宫都要犁一遍。
董殿邦也躬身接了吩咐。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心情也颇为沉重。
上一次宫里有皇子皇女殇亡,还是三十六年的时候。
等到董殿邦离开,九阿哥看见十二阿哥的表情,道:“别苦大仇深的,小儿难养,说的就是这个了,在肚子里怀满十个月不容易,出生也是生死关,等到生下来后,也跟眼珠子似的,要看顾好了。”
十二阿哥道:“汗阿玛要恼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还用说么?”
谁都晓得和嫔的分量,即便不算是御前第一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一胎,又是寄予厚望。
怀上以后,承乾宫的日用就按妃位支用了,预备的皇子皇女新生赏赐,也是专门提了一句,按照妃位来。
结果生是生了,没有立住,而且还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这个谁受得了?
九阿哥心里犯嘀咕,小声问十二阿哥道:“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奶娃娃碍着谁了,还值当算计一回?”
十二阿哥抿着嘴,要是有人想要“去母留子”,那嫌疑人就是无子的几位主位;要是有人嫉恨和嫔的宠爱,那就是受宠的几位;要是有人看到御前对皇幼子的看重,那王贵人也有嫌疑。
或许以上缘故都不是,就是包衣妃嫔见不得非包衣的嫔妃立起来。
九阿哥见他不吭声,道:“是不是你也迷糊着?哎,坏人有九分错,和嫔也有一分,这宫里人多手杂的,再防备都是应该的,怎么还会着了道?况且还有七嫂的前车之鉴,早该晓得吃多了不利于生产,还不早先减重……”
他跟和嫔只见过两面,也话也没有说过,自是没有什么交情,眼下就是觉得为母则强,要是和嫔自己防备齐全,也不会叫人钻了空子。
他说完这些,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最坏的,还是幕后黑手。
残害皇家血脉,这与谋反有什么区别?
眼里压根没有对皇父与皇家的敬畏。
九阿哥的脸沉下来。
赫舍里家、佟家……
是他们出手么?
赫舍里家应该没有什么必要吧?
和嫔生了皇子,也跟太子爷差了将近三十岁。
佟家呢?
佟妃要是想效仿佟皇后,抱养嫔妃子,那最好的选择,不应该是十九阿哥么?
九阿哥觉得脑袋不够使了。
“九弟、十二弟……”
脚步声匆匆,是三阿哥来了。
这是南书房那里也得了消息。
三阿哥眉毛都耷拉着,道:“这……怎么就出了意外呢?还以为接下来会再添了二十弟,竟是……竟是……哎……”
他是真心难受。
谁都喜欢做报喜鸟,不喜欢做报丧的。
他看着九阿哥道:“内务府什么时候上折子?”
九阿哥道:“等明天了,相应的脉案、发动过程,还有收生姥姥供述,下午还要整理。”
关键是一晚上的功夫,慎刑司那边总要查出点儿什么。
这个折子,也只能走密折。
否则的话,叫内阁跟大臣们都晓得皇家子嗣被谋害么?
九阿哥有些庆幸,幸好七月开始内务府添了新规矩,禁止在外传播宫里消息。
一个半月下来,罚了百十来号人,顶戴都掉了七、八个,内务府上下也形成了群体监督的风气。
九阿哥这里能拖,三阿哥那里却拖不得。
他哀怨地看了九阿哥一眼,挑了帘子出去了。
事情既已经安排下去,九阿哥就不在内务府守着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瞧瞧,包衣也好,太监也好,都是认钱的,不是分在你名下,就都是忠仆了,往后还要心里有数。”
十二阿哥站起来听了。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正好十阿哥过来。
九阿哥看了眼天色道:“不是叫你早回么?这都到了正午了……”
十阿哥道:“左右也无事儿,听人说雄县的事了。”
除了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宗室子弟也跟着去雄县,如今也陆续回来了。
九阿哥道:“咦?大哥他们去了有阵子了,是不是该回了?”
十阿哥道:“户部运了粮食过去,他们月底之前就要回来。”
等到出了西华门,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才小声说了和嫔产女殇了之事,还有太子妃封了承乾宫膳房。
十阿哥听了,很是意外。
九阿哥还在絮叨:“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故意?汗阿玛这几年将包衣都收拾几回了,可还有人胆大妄为……”
十阿哥也不知说什么,是不是挑衅不好说,犯蠢是真的。
事情只要做了,就有痕迹。
如今的紫禁城,已经不是康熙初年的紫禁城,各方势力混乱。
他看着九阿哥,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件事对和嫔来说,是塌天之祸,可是对于自己九哥来说,未必是坏事。
早年谋害皇嗣的事情没有证据,都是猜测与推论,皇父心中也拿不准主意。
这回呢?
现在还查不到证据,那皇家就都是废物了。
*
宁寿宫,西次间。
宫妃已经散去了。
宁寿宫本有中秋小宴,今日也免了。
太后看着白嬷嬷,道:“可惜了了,皇上盼着的。”
白嬷嬷附和道:“是啊,虽不是皇子,只是皇女,可只要立下了,说不得和嫔娘娘就要挪正殿了。”
成为真正的一宫主位。
不过说不得就是挪宫挪的,遭人恨了。
和嫔的资历浅,跟良嫔同居一宫也算不得委屈。
要知道,早年宫室没有修缮齐整之前,一个宫里住两个主位是寻常事儿。
一直到前几年国库与内库都富足了,早年荒废的宫室都整理出来,宫妃们才住得宽敞些了。
只是景仁宫与承乾宫到底不同。
白嬷嬷小声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景仁宫要一直空着么?那王贵人往后挪宫,会不会挪到咸福宫?”
咸福宫可一个皇子皇女都没有。
白嬷嬷是太后的奴才,心里自然也有些偏着咸福宫妃。
可怜见地,入宫也小三十年,无宠无子。
太后摇头道:“谁晓得皇上怎么想的……”
延禧宫位置偏远,本以为承乾宫修缮完毕,会让惠妃挪宫,惠妃的资格也住得起承乾宫,可偏偏是和嫔住了进去。
还有佟妃,以为她会晋贵妃,赐居景仁宫,结果只给了永寿宫……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害人的心思(打滚求月票)
今天过节,原本九阿哥与十阿哥这里说好了,晚上一起吃的,眼下也不方便了。
等到了家门口,九阿哥就对十阿哥道:“你们晚饭别预备了,到时候叫人直接送席过去。”
十阿哥点头,看着九阿哥进门,才叫马车继续前行。
舒舒这里,中午见九阿哥没回来,就晓得和嫔那边不大好。
她想起了去年生产之前,那种担心跟恐惧。
现代医学发展之前,头一胎对女子来说真是生死关。
不说别人,只舒舒身边的,福松的额涅、桂珍的额涅都是亡于初产关。
不过,好像第二胎也不保险。
元后就是第二胎没的。
是一直不怀孕惨呢?
还是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却夭了惨呢?
舒舒想起了大前年的选秀。
她跟和嫔一起住了半个月,即便不是一个屋子,也是一个院子,见过好些次。
平日里宁寿宫请安,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可是因是同期秀女的缘故,还是会忍不住关注对方。
她如此,和嫔也是如此。
九阿哥到了家里,才觉得饥肠辘辘。
见了舒舒,他就问了一句京城老话:“中午吃了么?”
舒舒摇头道:“只吃了一块奶皮子月饼,饭菜还在膳房备着。”
九阿哥道:“那叫人摆饭吧,可是真饿了。”
白果就下去传话。
九阿哥简单梳洗了。
饭菜都是预备好的,因准备了晚上的中秋宴,中午就比较简单,鱼头泡饼、滑溜鱼片、干锅鱼杂、蟹黄豆腐、鱼丸汤跟生菜拼盘。
等到夫妻两个坐下吃饭,九阿哥才提及承乾宫变故:“和嫔生了个皇女殇了,太子妃封了内膳房,听说是和嫔自己发现的,白面里添了茯苓粉,不知吃了多少日子了……”
和嫔自查出身孕,就免了请安,大家也见不着,还真不知她什么情形。
舒舒听着,碗里的蟹黄豆腐都不香了。
这手脚是什么时候做的?
要是在承乾宫做的还罢了,要是在御膳房做的,那皇子府这里也不安生。
这边的米面粮油,也都是以宫里拨出来的为主。
和嫔按照妃位供应饮食,每日白面三斤八两。
不过她这样的身份,支取日用,米面调料之类,不会真的按日拨给,都是月初就整月拨下去的。
“御膳房,往回查,应该能查到经手人吧?”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那是自然,库掌、库守、催长,都要签字画押,支取了这里要记账,到了承乾宫内膳房还要入账,都是最少两人签字画押……”
说到这里,他就道:“太子妃只叫人查承乾宫,没叫人查御膳房,那是晓得查到御膳房,动静就大了,得汗阿玛下旨,不过爷寻思,御膳房这里也查不到什么,抓贼抓赃……”
舒舒看着泡饼,都不想吃了。
九阿哥晓得她胆子小,道:“你要不放心,咱们往后内务府领用的米面就别吃,从外头买别的。”
舒舒道:“回头在府里弄一间磨房,往后新粮食下来,就在府里备着一些。”
有小棠在膳房,私下里叮嘱了,也能安心。
可是想着小棠的年岁,舒舒也纠结。
小棠之前因生母亡于产关的缘故,外加上看到父亲在她生母去世前就与小姨子有了首尾,所以厌恶男女之情,立志不嫁不生的。
可人的想法,也不是恒久不变。
随着小椿跟核桃都成家,谁晓得小棠会不会改主意。
人都有私心,舒舒也不例外。
她希望小棠就算过两年想要结婚生子了,也别离了皇子府,还是继续膳房的差事。
要不然这入口的东西,没有妥当人看着,还真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咱们在宫外住,都担心御膳房的供给,别说御前了,汗阿玛这回怕是要大动肝火。”
舒舒点头道:“要是这个不查出来,那往后怕是寝食难安了。”
九阿哥恨恨道:“这大人都中招,要是使手段对付小皇子,谁能躲得过呢?”
舒舒道:“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御膳房那边都是宫里上下主子入口的东西,指定有更严谨的检查方式……”
九阿哥点头道:“或许吧,御膳房的后妃戚属早都清退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德妃、荣嫔、良嫔跟敏嫔,道:“幸好娘娘从头到尾都没沾过御膳房,要不然跟其他几位妃母、嫔母似的,这回好像也有些嫌疑……”
舒舒道:“等着御前调查吧,折了一个皇女,皇上既看重和嫔,总要给个交代,不管是谁出手,都讨不了好去。”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就是太子妃倒霉,名义上宫权在她手中,可是东西六宫,都是主位娘娘自己管着,她就担个名儿,好处没有,坏事儿都赖她身上……”
舒舒想着太子妃的位置,也是难熬。
位高权重,可责任也重。
*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去内务府了。
今天上午他还要上折子。
给了慎刑司一下午连带着一晚上的功夫,就承乾宫今日当差的那几十号人,怎么也都讯问完了。
果然,等他辰正到了内务府衙门,慎刑司郎中都图已经在值房外候着。
“请九爷安……”
都图见他进来,趋步打千请安。
九阿哥招呼他进来,道:“查出什么了?”
都图道:“内膳房的灶上人陈氏,自六月开始,多次夹带茯苓粉入宫,掺在面粉中,陈氏家里已经拘押,丈夫身故,有一子下落不明……”
九阿哥听了,恼道:“到底哪个王八羔子,用这么下作手段……”
说着,他觉得不对劲道:“六月里天正热,大家都穿薄衣裳,怎么夹带?守门侍卫是死的?”
都图卡顿了一下,在上身比划了一下,道:“是陈氏小姑出面,拿了两张庄票还有他儿子的发辫儿……陈氏丰满肥硕……”
直接藏在小衣里携带进来,这个再查也不会有人去摸胸。
九阿哥明白过来,真是一言难尽。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你将供状留下,记得去毓庆宫一趟,跟太子妃禀清楚此事……”
都图应着,留了供状,往毓庆宫去了。
九阿哥将供状内容大致看了一遍,提炼了前因后果写了密折,而后吩咐何玉柱送南书房去,那边有车驾司司官当值,中午就会安排人手,往御前递送题本。
十二阿哥在旁听了个齐全。
等到九阿哥这里闲了,十二阿哥道:“要是生人入宫,那门禁就严,有宫牌的,每日进宫当差的,就松……”
宫里当差的人多,有宫牌的人四、五千人,门禁那边早也制定了各种检查的规矩。
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九阿哥轻哼道:“前年汗阿玛罚了一回,他们不长记性啊,这回肯定要吃挂落!”
前年过年祭祀的金器失窃,宫中大索,冒名的就揪出来好几个。
可见门禁都快形同虚设。
那时就罚了一批人。
这才两年半,这祸事跟夹带相干系,那些守门的护军就又松散了。
这些主要是上三旗的护军营将士与内务府三旗将士,这里面是规矩松了,还是有其他牵扯,还真不好说。
*
南书房这里。
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今早过来,也得了承乾宫的消息。
只是除了三阿哥之外,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没有提这个。
他们就是个消息中转站,宫里发生这样的大事联名折子递上去就是了,说其他的也无用。
倒是三阿哥,好奇的不行,想要去内务府打听一二。
偏偏今日题本比较多,一时也不得闲。
等到中午,三阿哥晓得九阿哥也递了折子后,再往内务府去,九阿哥已经回了。
*
九皇子府,正房。
十福晋来了,拉着舒舒的手,跟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九嫂,怎么办呢?听说和嫔娘娘跟七嫂是一样的症状,吃多了孩子大了,那我不是也危险了?”
舒舒忙摇头道:“别自己儿吓唬自己,你现下多匀称啊,肚子大小也正常,这是谁说什么了?”
若是十阿哥,不会跟十福晋说这个。
十福晋头一次怀孕,正不安着,跟她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十福晋苦着脸道:“是阿灵阿夫人来了,说是好心,盼着我平安产育……”
舒舒蹙眉道:“弟妹你记下,但凡说了自己好心的,就没有安好心的;好好的,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还有三个月,只要别胡吃海塞的,就没问题……”
十福晋怏怏道:“七嫂那回都够怕人了,没想到和嫔娘娘这回更吓人。”
七福晋难产,所生的三格格就跟寻常孩子不一样,现在三岁了,说话都不利索。
和嫔这里,生下即殇。
舒舒镇定道:“别担心,你额赫下月就要到了,我也会盯着你的,到时候给你改食谱,保证你解馋还吃不胖。”
十福晋听了,立时搂着舒舒胳膊,道:“还是九嫂疼我,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我吃得少,还长膘,去年过年的时候就是……”
舒舒又陪她溜达到后院,看了丰生跟阿克丹。
妯娌两个,陪着孩子小半天,十福晋的焦躁才平息了。
等到十福晋回家,九阿哥也回来了。
舒舒这才告状道:“七月里的规矩,只是限制包衣在外头当着人拿着皇家的事情说嘴,却管不了勋贵人家,阿灵阿家宫里还有人手,消息挺灵通的……”
说着,她讲了阿灵阿夫人去皇子府吓唬十福晋之事,道:“黑心的东西,存了害人的心思,她自己也是生产过的,能不晓得孕妇的惶惶不安……”
九阿哥听了,“腾”的起身,道:“好大够胆,这是算计老十的子嗣!”
舒舒想起四月里去阿灵阿家做娶亲太太时,乌雅氏母女两个的别扭,道:“他们跟十阿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就平白上门来恶心人?这是得了消息,晓得皇上指婚跟十阿哥有关系?”
*
下一更9月2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嫌疑人(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咬牙道:“不管什么原故,有这样的心思,都该死……”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爷去找老十去!”
舒舒没有拦着。
随着康熙日益老迈,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这个时候,常犯错、没人缘的皇子才是好皇子。
况且宫里的事情诡异。
这个时候让十阿哥闹一场也好,正好可以让皇上将关注力转到钮祜禄家跟乌雅家头上。
不管这次是谁动手,舒舒都希望能揪出来。
不是为和嫔母女不平,而是要震慑世人。
省得一次算计成了,往后再对妇孺下手。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她能看到的“九龙夺嫡”是皇子们的主场,就是皇子福晋留着的也不过是出身生卒年跟所出子女罢了,更不要说各皇子府那些或早夭或短寿的皇孙与皇孙女。
十福晋不是个心思深的,也藏不住心事。
只是她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既是被舒舒开解了,就将这件事丢开了,见了十阿哥就指了小几上的盘子道:“瞧瞧,晓得我爱吃奶月饼,九嫂今天又叫人烤了一盘奶渣子馅的,没放糖,吃不胖……”
十阿哥看过去,月饼很小,跟汤圆那么大的,跟现下那种四两重的大月饼截然不同,看着就是解馋的。
他就道:“都过了十五了,还没吃够?”
十福晋搂着他的胳膊,道:“就这最后一盘了。”
夫妻两说着话,门口有人禀告:“主子,九爷来了,前院候着。”
十阿哥纳罕,看着十福晋道:“那我去看看,你要困了,先歪着。”
十福晋如今尿频,晚上睡不实,下午就要补一觉。
“嗯,嗯……”
十福晋点头,道:“那爷快去吧,我先躺着……”
九阿哥坐在前院客厅,眼睛眯着,已经在想着怎么炮制阿灵阿夫妇。
乌雅氏都被除了诰命,还敢到皇子府害人,不过是仗着丈夫还是一等公,儿子是未来的嗣公罢了。
正好和嫔出事,阿灵阿两口子消息灵通,要是连在一块……
可惜的是,宫里没有钮祜禄氏的嫔妃,只有个德妃在。
勾连到德妃身上,还要牵扯到四阿哥与九格格。
既然不好那样,就只能发作一顿解气了。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来了。
“九哥……”
十阿哥有些担心,方才兄弟一起回来的,这回九哥过来,是皇子府遇到什么事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说了乌雅氏早上过来吓唬十福晋之事,道:“太恶心了,这是存了害死十弟妹的心思,不能这样算了,咱们上门去收拾他们一顿!”
十阿哥听着,后脊背发凉。
这手段,真是杀人不用刀。
自己福晋因是头一次怀孕,本就不安,乌雅氏还来说这些。
他磨牙道:“是不能饶了,真是当我这个十爷是死的……”
九阿哥道:“不能只收拾阿灵阿,乌雅氏也不能放过,搅风搅雨的,饶她一遭,居然不长记性!”
十阿哥脑子飞转,想着宫里的变故。
到时候寻根究底的,多半还是那几家。
钮祜禄家不知如何,阿灵阿这里太蠢了,不能约束好妻子,这马脚都落在外头,趁机切割也好。
他就咬牙道:“那就去收拾一顿!”
他也没说什么自己过去,让九阿哥回家的话,而是直接叫人点了五十护军,预备好了马匹,浩浩荡荡就往阿灵阿府去了。
两家都在镶黄旗,中间只隔着一条街,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公府的门房听到动静,刚要上前盘问,十阿哥一鞭子下去,将人抽飞了。
这一边都是勋贵府邸,跟公府前后左右挨着的,多是钮祜禄的族人,十阿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得不少人探头探脑。
眼见着十阿哥带了侍卫、护军,横冲直撞,门口的石狮子都给砸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不少人想要上前询问,都被九皇子府的侍卫拦下。
九阿哥骑马压阵,面带寒霜。
就有钮祜禄氏的族人硬着头皮上前,道:“九爷,十爷这是……”
有话好好说,没有外甥打上舅舅家的道理。
九阿哥冷着脸道:“阿灵阿夫妇谋害皇家骨肉,有谋大逆之嫌,爷就已经叫人告到宗人府了!”
围观的钮祜禄族人也好,其他勋贵也好,都被镇住了。
谋害皇家骨肉?
宫里昨日殇了的皇女,是阿灵阿夫妇下的手?
这图什么?
九阿哥正气凛然。
出气是要出气,可得占理。
不能老十动一次鞭子,就记过一回,那样回头封爵怎么办?
皇女是皇家血脉,皇孙也是。
大家不是爱碎嘴子么?
那就好好嚼舌个痛快。
要是舒舒在旁,会明白九阿哥这是无师自通,晓得了利用舆情的力量。
公府里,阿灵阿跟乌雅氏得了消息,都到前头来了。
乌雅氏的心里既是忐忑,又是兴奋。
难道是十福晋动了胎气?
不是她非要闲着没事儿,去十皇子府算计一回,而是自打长女出嫁后,她心里就憋了火。
尤其是中秋节前,亲戚往来多,有人话里话外问起二格格的婚事。
他们家是后族嫡房,格格免选,可以自家婚配。
一家有女千家求。
乌雅氏本还欢喜,可是听到对方提及的女婿人选,恨不得直接翻脸。
都是歪瓜裂枣的。
就连娘家那边,也话里话外的,提及想要结亲,简直是不知所谓。
等到中秋节,大格格回来哭诉了一回。
三台吉是个简单好哄的,却是愚孝。
荣宪公主回到巴林部后,巴林太妃就打发两个嬷嬷来京了,如今家里都是两个嬷嬷管着,还带了两个蒙古侍女。
乌雅氏才想到罪魁祸首还没有算账,心里恨死了九阿哥与十阿哥。
只是九阿哥那边,跟她们家没有往来,倒是十阿哥这里,面上还要应付着,如今得了机会,就过去恶心人。
“十爷,还请三思……”
阿灵阿到了前头,看着大门口一片狼藉,也恼了,冷着脸道。
八旗讲究孝道,重外亲。
十阿哥是皇子,自己也是亲舅舅,这样太过了。
十阿哥看着阿灵阿,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地甩起来。
第一回算计九哥、九嫂,第二回要害自己福晋,自己怎么还会让他有第三回?
“啪!”
十阿哥的鞭子,精准地落在阿灵阿身上,避开了他的脸,却是冲着脖颈去了。
“嗷!”
阿灵阿惨叫一声,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檩子,胸口的衣服也都抽烂了。
十阿哥的第二鞭、第三鞭也到了。
阿灵阿三十出头,正值壮年,第一次闪避不及,忙腾身避开。
后头站着乌雅氏,正好被绊倒,夫妻滚作一团。
十阿哥第二鞭就波及到乌雅氏身上,第三鞭就直接抽到乌雅氏。
鬼哭狼嚎的,又有一个。
本被九阿哥跟侍卫拦着的钮祜禄氏人都变了脸色。
就有人道:“九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卑不动尊,到底是舅甥……”
九阿哥怒喝道:“尊个屁!眼里有没有汗阿玛,有没有主子?谋害皇家血脉,是乱臣贼子,别说只是挨鞭子,回头爷还要叫他们两口子偿命!”
他再次将谋害皇家血脉挂在嘴上。
钮祜禄家的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不是说护短就能护的,真要跟谋害皇嗣扯上干系,他们别说往前凑了,恨不得立时就跑。
这会儿功夫,几骑快马而至。
正是在宗人府今日坐班的苏努,还有苏努临时搬过来的五阿哥,与过来看热闹的三阿哥。
九阿哥既使坏,打发人去宗人府说的也含糊,只说是阿灵阿夫妇疑似谋害皇家血脉,他跟十阿哥先去问罪。
苏努却是晓得十阿哥,平日里看着什么都不爱搭理,可是喜怒随心,不是个好脾气的。
外加上一个没事儿就跟人闹上九阿哥,苏努怕自己镇不住,受了池鱼之殃,忙去南书房找了五阿哥。
这一位能管住九阿哥,九阿哥能管住十阿哥。
五阿哥爱弟心切,自然马上跟着出来。
三阿哥听说九阿哥与十阿哥去阿灵阿家了,好奇的不行,也紧着跟上了。
等到看到眼前一片狼藉,阿灵阿夫妇滚在地上,三人都傻了眼。
十阿哥看似杀红了眼,鞭子冲着阿灵阿的右腿去了。
前年阿灵阿的右腿曾断过。
十阿哥看似愤怒,心里却分外平静。
既是动了手,就不会再给阿灵阿喘息的机会。
至于这钮祜禄家的一等公,也未必就要落在阿灵阿头上。
九阿哥见三人来了,这才下马,对三阿哥与五阿哥道:“乌雅氏心思恶毒,一大早去十皇子府,用嫔母丧女之事恐吓十福晋,使得十福晋动了胎气,十弟才恼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苏努,正色道:“乌雅氏有谋害皇孙之嫌,还有承乾宫那边变故,爷怀疑也跟阿灵阿与乌雅氏有关系,否则半天的功夫,他们怎么就晓得这么齐全,还晓得皇女殇亡的缘故……”
听了这话,不仅苏努面色郑重起来,连带着三阿哥与五阿哥也认真起来。
旁边的钮祜禄氏族人,这才晓得两个皇子发作的缘故,看着阿灵阿夫妇目光闪烁……
钮祜禄家的嫡房,可不止遏必隆这一房。
皇上平时偏着这一房,是顾念着他们是姑祖母所出,可是跟皇子皇孙相比,表弟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我信爷(打滚求月票)
阿灵阿是国舅,顶级勋贵。
就算他真有嫌疑,也不是苏努说拘就能拘的,必须要请旨。
苏努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九阿哥所谓告到宗人府,是公报私仇。
要说阿灵阿夫人行事不妥当,在十皇子府说错了话还有可能,要说他们夫妻两个谋害和嫔,总觉得有些牵强。
只是九阿哥既这样说了,和嫔又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之一,苏努也只能态度郑重。
倒是阿灵阿,过了最初的暴怒与羞愤后,脑子有些清明了,听了九阿哥的话,直接瞪了过来,道:“冤枉……”
他挨的第一鞭子,正好抽到脖子上,如今已经肿起来了,说话也暗哑。
九阿哥却不与他在人前掰扯,那样不是自己也成了笑话么?
这还一圈看热闹的。
他希望阿灵阿成为市井流言的中心,自己可不想凑热闹。
他就冷哼道:“冤不冤你去宗人府说去,去跟汗阿玛说去!”
十阿哥看着阿灵阿夫妻两个狼狈模样,寒着脸,收了鞭子。
九阿哥见状,就跟苏努与三阿哥道:“不怪十弟恼,他们大婚三年,去了好几回红螺寺,这才怀上……”
苏努看了眼乌雅氏。
这妇人真是胆子大,媵妾所出庶女,上不得台面。
还是皇上英明,晓得她这个出身,就给九阿哥另外选了福晋。
三阿哥想到自家上月的事情,点头道:“子嗣最重,这个谁能容得下呢?”
五阿哥则是担心道:“那十弟妹现在如何?”
九阿哥叹气道:“幸好有值府的太医在,才没有酿成大祸,接下来只能养着了,还要再看看。”
五阿哥爱屋及乌,待十阿哥这个弟弟也比旁人亲近,上前几步,呵斥乌雅氏道:“你也是生育了儿女的,难道不晓得女子怀孕不能受惊吓?专门去说这些,目的何在?不会是惦记着皇子福晋的位置,想要治死十福晋吧?你这也太坏了!”
十阿哥沉声道:“凤巢之女,我这光头小阿哥,可攀不上!”
乌雅氏不仅身上鞭子伤痕疼,心也堵,带了哭腔道:“就是话赶话提了一嘴,是长辈的关心,没有旁的意思……”
九阿哥在旁大骂道:“你算老几,去皇子府话赶话?平日里你是座上宾,还是怎么地?当谁不晓得呢,谁不晓得你正千挑百选的给你家二格格选女婿,结果公侯府家的少爷都瞧不上,不是惦记皇子福晋的位置是什么?”
乌雅氏眼神闪烁,依旧摇头道:“再没有那样心思……”
这也是前阵子九阿哥在茶馆听到的,当时还幸灾乐祸来着。
如今人人都晓得他们家心高,可是正经人家,谁敢跟他们家说亲?
出身低贱、行事失当的生母,手段阴毒的生父,凑到一起,这生出的孩子,是什么品格?
男孩还罢了,有爵位跟世职;女孩都是后宅教养出来的,这样的生母,自己行事都不足,怎么能教养好女儿。
十阿哥看着乌雅氏,心里怒火焚烧。
这世上损人不利己的人,到底是少数。
行事多有目的。
想想钮祜禄家二格格婚事的波折,乌雅氏未必没有这个打算。
怎么敢?!
可是想着十一阿哥,想着和嫔之女,十阿哥晓得,这些勋贵敢。
上三旗接连两代拥护幼帝,位置被抬的太高了。
皇位即便不是他们左右,也起了大作用。
而且世祖皇帝时还罢,天下还打仗,依旧是宗室主政。
到了现下,前头却是上三旗勋贵主政。
十阿哥望向苏努道:“我也要告阿灵阿之妻乌雅氏谋害皇孙之罪!”
三阿哥点头道:“是该告,总要查清楚。”
十福晋这里只是动了胎气,十八格格却是殇了。
总要有个交代,阿灵阿夫妇,分量够了。
三阿哥心中生出庆幸来。
五阿哥在旁道:“我会跟三哥跟七阿哥联名,跟汗阿玛禀告此事!”
阿灵阿已经起身,少年国公,也是傲气,跟苏努道:“我也要告十阿哥无故辱骂亲长!”
苏努看了阿灵阿一眼,不想说话。
没有逼数。
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跟庶兄打官司能赢,跟皇子打官司还指望赢了?
废了。
苏努移开眼,道:“那就递状子吧!”
阿灵阿又望向旁边围观的钮祜禄氏族人,一个个的都记下。
这是亲人,还是仇人?
九阿哥也不搭理阿灵阿的作态,上前对十阿哥道:“弟妹那边还需要人陪着,你赶紧家去吧……”
十阿哥点点头,跟三阿哥、五阿哥与苏努点点头,骑马离开了。
九阿哥看着苏努道:“我跟您去宗人府,将这案子做个报备。”
五阿哥道:“我陪你去,也赶紧写折子送御前,省得御史不晓得究竟,又要咬人……”
无人理会阿灵阿,众人上马,准备离开。
三阿哥想了想自己跟阿灵阿府上的交情,嗯,没有交情。
那也就不用给面子了。
他就跟五阿哥道:“我跟你联名。”
一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钮祜禄宅大门内外,只有阿灵阿夫妇与看热闹的钮祜禄族人。
阿灵阿望向众人恨恨道:“今日丢的是我的脸么?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你们都忘了?”
一个上了年岁的是阿灵阿的堂兄弟,道:“涉及谋害皇家血脉,怎么插手?阖族都跟着受累才好?”
他一开口,其他人就七嘴八舌上了。
这个道:“你们也太心大了,十福晋是远嫁,可宫里还有端顺太妃,能容你们这样算计她的侄孙女?”
那个道:“承乾宫是怎么回事?”
阿灵阿被吵得越发心浮气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无理取闹罢了!”
说罢,他也不应付大家了,叫人关了大门。
等到他望向乌雅氏,眼睛里只有森冷。
乌雅氏吓得一哆嗦,看着阿灵阿就想要辩白,可是夫妻结发十几年,谁不晓得谁的秉性?
乌雅氏是真怕了……
*
宗人府里,九阿哥小嘴叭叭的,给三人讲乌雅氏的嫌疑。
“承乾宫昨日就将宫人都拘了,收生姥姥什么的都关着,备着御前讯问,关于十八格格之殇的缘故,除了承乾宫的人,就是慎刑司晓得,慎刑司还是昨晚讯问出来,结果乌雅氏今早去皇子府就说了十八格格殇了的原因,这其中没鬼才怪,就是不知道‘鬼’在慎刑司,还是在承乾宫……”
三阿哥在旁道:“啧啧,要是没有今日的事,谁会想到他们身上的?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胆子这样大,在宫里安插耳目……”
九阿哥立时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身边的哈哈珠子姚子孝,就是钮祜禄家送进宫的,大家都晓得,宫里小太监都是八、九岁就净身入宫了,兄弟两个,一个分派到我身边,一个是八哥身边,这要是不在会计司安插人手才怪……”
说到这里,他望向三阿哥道:“三哥去年查会计司只查贪墨,没有深查查这后头的关系,这听着都吓人,宫里的太监有二层主子……”
三阿哥摇头道:“指定是奔着十弟去的,分到了你跟老八身边,许是阴错阳差。”
五阿哥道:“未必,九弟这里的,应该还是他们安排的。”
九阿哥听着,道:“谁稀罕他们奔着?就是汗阿玛惯的,让他们忘了谁是主子了,这些勋贵大族,跟那些猖獗的包衣有什么区别?就是恩荣多了,贪心起了,想要百年富贵……”
*
大白天的,十阿哥闹了这一场,多少人看着。
次日,各处就都得了消息。
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与各皇子府的女眷,都打发嬷嬷去十皇子府了。
因晓得十福晋卧床,不好待客,各家没有送帖子约登门时间,都是直接叫人送的各色补品。
到了次日下午,宫里也得了消息。
宁寿宫的白嬷嬷带了端顺太妃身边的嬷嬷,也过来了一趟皇子府。
十福晋昨天开始,就“卧床”安胎了。
别的嬷嬷可以不见,宫里的却是要见见的,省得长辈担心。
十福晋就请两人进来了。
看着她带了抹额蔫耷耷的倚着扶枕,屋子里都是药味儿,两位嬷嬷对视一眼,都带了忧色。
“福晋如何了……”
白嬷嬷关切问道。
十福晋道:“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吓到了,我们爷让我静养些日子,劳烦两位嬷嬷告诉皇祖母跟姑祖母一声,就说我挺好的,等到小阿哥落地,再进宫请安……”
她笑容依旧,看着面色也红润,可是两位嬷嬷火眼金睛的,哪里看不出她有心事呢?
应该还是怕了。
头一次生产,谁不怕呢?
两位嬷嬷劝慰两句,回宫复命去了。
十福晋看着十阿哥,可怜兮兮道:“爷就答应了我吧?府里以后别预备果子跟饽饽,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
她觉得还是稳妥些,不仅不胡吃海塞,还要将零嘴儿戒了。
十阿哥道:“你吃惯了的,停下来不吃难受,到时候又要白折腾。”
十福晋拉着十阿哥的手,哀求,道:“爷,我信不着我自己个儿,但我信爷,爷管管我吧,我会听话的……我……我想跟爷白头偕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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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痢疾(打滚求月票)
看着十福晋的惴惴不安的眼神,十阿哥心软了,道:“好,那爷就盯着你,不许你吃零嘴儿了……”
不过除了一日三餐,可以再安排一次两次加餐,省得她饿到。
至于吃什么,还是得请嫂子帮忙,给些吃了顶饱好不容易胖的食谱。
十阿哥有了打算,就跟十福晋道:“有九嫂的食谱,还有爷看着,你就放心吧,外头那些话,都是为了收拾阿灵阿两口子的,他们存了坏心,总要收拾回来。”
可是他们不是寻常旗人,是皇亲国戚,总要师出有名。
十福晋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就好好睡几天,最近乏,想睡觉……”
十阿哥道:“那就好好睡,等到九月里,岳父、岳母就会到了。”
虽说漠南蒙古,每年都要入京轮班,可是多是王公子侄家臣过来,阿霸亥郡王年初过来接长子回家,圣驾今年北巡也朝见过,本不用亲自过来京城,可是在给十福晋的回信中,郡王却提及会跟妻子一起来京。
那样的话,就能赶上十福晋生产。
十福晋笑了,美滋滋道:“到时候咱们的小马驹生下来,额赫跟阿爸就能见着了!”
十阿哥道:“让岳母给孩子起乳名,保佑咱们的孩子像你一样健康。”
十福晋笑得睁不开眼,道:“嗯嗯,也保佑孩子像爷一样聪明。”
十皇子府岁月静好。
舒舒这里得了十阿哥的请托,将食谱中利于孕妇的都叫小棠整理了。
基本上是高蛋白中脂肪低碳水。
换了其他人,可能一时会不适应,到了十福晋这里,却是正好。
因为十福晋入京之前的蒙餐,就是低碳水。
区别是之前高脂肪,现在降低了脂肪的含量。
各家各户都安生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
三家告了状子,宗人府要有热闹可看了。
不过大家都明白,这热闹能不能起来,能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御前……
*
御前?
康熙看着眼前的折子,都是跟阿灵阿夫妇与承乾宫相关的。
前日就收到三阿哥、五阿哥几个联名的折子,晓得和嫔难产,皇女殇了;昨日收到九阿哥跟赵昌的密折,晓得了和嫔难产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康熙昨日震怒,已经下旨给赵昌,追查此事,重点关注对象是几家后族,与主位的娘家。
因马家都流了,郭络罗家也只剩下没有什么能力的一房,那重点对象还是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与那拉家、乌雅家、卫家与章家。
结果今日就又收到几个折子,九阿哥的折子、十阿哥的折子、三阿哥跟五阿哥联名的折子、苏努的折子,全都指证阿灵阿夫妇。
阿灵阿夫妇能得到宫里的消息,途径未必是钮祜禄家,还有乌雅家。
九阿哥没有在折子里提及姚子孝,康熙却想起了这个人。
姚子孝兄弟入宫的时间,是在阿灵阿承爵之后,也是乌雅氏成为国公夫人之后。
他之前查三家后族的时候,已经晓得孝昭姊妹的宫人与太监,没有什么问题。
那宫里钮祜禄氏安插人手,应该还是阿灵阿夫妇所为。
他们不是包衣,可还有乌雅家在。
是他们借着乌雅家安插人手,还是乌雅家借着他们的手安插人手?
想想十四阿哥眼高手低,康熙对于乌雅家的操守也不大信了。
可要说德妃害和嫔母女,康熙也皱眉。
德妃不是个聪明人,没有那样的心计。
不过阿灵阿夫妇确实该死,就算消息不是出自承乾宫,而是从慎刑司这里露出去的,也叫人警醒。
往慎刑司安插人手,他们想要做什么?
慎刑司要是成了筛子,那之前叫慎刑司查后族的时候,结果是真实的,还是被篡改的?
慎刑司郎中是康熙提拔起来的,也信任此人,可是郎中下头各种经手人,要是他们糊弄,这结果也会有偏差。
康熙面色阴郁,想起了去年清理会计司时,揪出来的那户人家。
本是皇家耳目,却是欺上瞒下。
以史为鉴,历朝历代,被糊弄的皇帝少了?
自己还没有老迈,就要被人糊弄了?
康熙就写了批复,先批苏努的折子,命宗人府严查阿灵阿夫妇窥探禁中消息案,查清两人是否与十八格格之殇有关联,另乌雅氏谋害十福晋之案,也严查严惩。
再就是十阿哥的,呵斥他行事鲁莽、不顾及皇家名声,不过念着事出有因,这次只罚他禁足,另外为了皇孙平安诞下,另加一太医入皇子府值府。
到了九阿哥这里,康熙也是训斥,即便晓得阿灵阿夫妇不对,也当先禀御前,而不是任由十阿哥行事,兄弟义气不是这样讲的,要晓得什么才是为了十阿哥好,云云,最后提及再查御膳房。
三阿哥几人的联名折子,康熙就回复的比较平淡,写着知道了,朕会安排,尔等各自差事为要。
等到折子都送下去,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话给太子与诸皇子,明日拔营回京……”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整个行营,这几日都很肃静。
御前的消息,要是不对外散布,外头也不知。
只是康熙心情不好,御帐内外当差的人都屏气凝声的,旁人看着,也就都带了小心。
因此,即便随扈众人还不晓得宫里殇了皇女,可也都止了喧嚣。
从太子的帐子开始,而后四阿哥处、八阿哥处、十三阿哥处、十四阿哥处……
到了十四阿哥帐子,梁九功发现不对劲,十四阿哥小脸苍白,躺在床榻之上。
还有这帐子里,味道是不是太浑浊了。
点了两个香炉,也难以掩盖那五谷轮回的味道。
梁九功吓了一跳,道:“阿哥爷这是病了?怎么没报到御前?”
十四阿哥摆手道:“就是昨天吃烤肉,多吃了些,有些不克化,今儿净净肠胃就好了。”
这两日营地气氛不对劲,他也不想多事。
这贪嘴引发的毛病,真拿到御前说去,也叫人笑话,汗阿玛越发将自己当孩子了。
梁九功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去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帐子传了话,才回了御前。
不过到了御前,他没有瞒着,道:“皇上,十四爷腹泻,没有叫太医。”
皇上殇了小格格难受,可还有其他小阿哥等着皇上关怀。
康熙听了,果然关注,道:“胡闹,这草原上闹病是能拖的?传太医过去诊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另传话给四阿哥与八阿哥,让他们照顾十四阿哥……”
梁九功应着,下去安排了。
他心中纳罕,看来十四阿哥还真是遭了厌了。
要不然以皇上平日里疼爱儿子的作态,定会亲自过去探看的。
四阿哥与八阿哥刚得了圣驾要回京的消息,正在一处说话。
结果又得了新的吩咐,就都去了十四阿哥的帐子。
十四阿哥又去了屏风后。
那里放着恭桶。
昨晚拉到现在。
十四阿哥已经腿软,由两个太监扶着。
四阿哥与八阿哥进来,就见了他这软脚虾的样子。
八阿哥面上带了忧心出来。
四阿哥则是脸色发黑,都这样了还逞强,居然还要瞒着?
没事找事儿,还给旁人添麻烦。
十四阿哥本就烦着,看着四阿哥的脸色,小脸也耷拉下来。
四阿哥抿着嘴,也不想跟他说话。
八阿哥见状,开口道:“十四弟怎么样了?除了拉肚子,可还有其他症状?”
十四阿哥可怜兮兮道:“还手脚冰冷,叫人灌了汤婆子,都暖和不过来。”
八阿哥也是博览群书的,听着道:“听着倒像是寒痢……”
这会儿功夫,太医也到了,还有得了消息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与八阿哥都距离十四阿哥好几步远,就也跟着站了。
他们身上都有差事,御前听命的,要防着过了病气。
十四阿哥看在眼中,心里发冷。
自己这里还没有确诊病症,他们倒是嫌弃起来了?
太医上前诊脉,看了十四阿哥舌苔,也去屏风后看了恭桶里,也询问了昨日饮食,最后得了结论,“外感时邪、饮食不洁”引发的寒痢……
如此,对症下药就好了。
十四阿哥昨晚拉了一晚上,已经过了初期,可以止泻了。
太医就对症下药,开了方子。
十四阿哥垂下眼睛,想着几位哥哥的做派,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真是盼着他们一个个的也跟着拉肚子。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有些怕了。
今年的波折,好几次都是他想要害人,结果害己。
他还是安生些。
他就抬起头,看着那太医道:“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看看,昨晚他们跟我一起吃的烤肉……”
太医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帐子里年长的四阿哥。
见四阿哥点头,太医才应了。
十四阿哥见状,憋闷的不行,咳嗽起来。
四阿哥吩咐那两个太监道:“将香炉灭了……”
那是驱虫的香,味道极冲。
好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病人……
十四阿哥却看着四阿哥,有些怨恨。
不让点香,是要臭死他么?
四阿哥想到屏风后的恭桶,问那两个太监道:“换过恭桶没有,其他的粪便都怎么处理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阻拦(求双倍月票)
其中一个年长的太监老实回道:“交给净军了……”
宫里,专司清理恭桶的太监,叫“净军”。
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不过当着八阿哥与十三阿哥的面没有说什么,等到两人出去,他才私下叮嘱那两个太监道:“今天开始,找个地方掩埋。”
那两个太监应了。
四阿哥也是以防万一罢了。
痢疾虽不像时疫那样,见面就过人,可是也容易扩散。
十四阿哥躺在床榻,瞪着门口。
只是四阿哥的声音不大,他也听不见。
等到四阿哥离开,十四阿哥追问那两个太监,晓得了嘱咐的内容,不由怔住。
听着不吉利!
今早送出去的恭桶是净军那边处理的。
不会真的过给旁人吧?
十四阿哥捂着肚子躺下,又累又饿,不想说话了……
*
几日之后,康熙批过的折子就到了京城。
苏努看着自己这边的旨意,并不意外。
他摸了摸额头,可惜殇的是皇女,要是个皇子的话,那功劳会不会更大些?
反正出事是宫里的,但要真是审出来跟阿灵阿夫妇相关,功劳却是宗人府的。
他立时叫了一个郎中道:“皇上让查阿灵阿窥视禁中案,带人将阿灵阿夫妇请过来了吧!”
那郎中应声,带了两个笔帖式前往阿灵阿宅。
整个宗人府上下,不是宗室缺,就是觉罗缺。
因此即便是去公侯府邸,几人也十分有底气。
阿灵阿也上了折子,只是他的折子走内阁,还要南书房分拣,比其他人延了两日。
阿灵阿听到“窥视禁中”,就预感不好。
他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虽说这几日早有准备,晓得皇上会查,可是没有想到会以这个罪名来查。
眼下圣驾不在京城,连个辩白的地方都没有,阿灵阿只能叫人去正房叫了乌雅氏,夫妻一起前往宗人府。
马车中,乌雅氏满脸憔悴,惊恐不安,小声道:“老爷,怎么办?”
阿灵阿看着她道:“看你想要如何了?”
乌雅氏不解道:“这个……咱们说了算?”
阿灵阿道:“消息确实是从宫里听说的,这个否认不了,你要是承认自己的私心算计,是女人犯了小心眼,利用宫里的消息谋算十福晋,那就是谋害皇孙的罪名,阖家都要罚没,不过皇上念旧情,应该不会牵连全家,说不得会给恩典,准你‘病故’……”
乌雅氏牙齿打颤。
她才三十出头,不想死!
“那我要是不承认呢?”
乌雅氏抚了胸口道。
阿灵阿木着脸道:“那就是钮祜禄家窥视禁中、居心叵测,公爵改支,阖家问罪!”
“老爷……”乌雅氏哽咽着,带了祈求。
阿灵阿闭上眼,也合上了嘴……
阿灵阿夫妇被传到宗人府了!
整个八月下旬,最大的新闻就是这个了。
九皇子府这里,曹顺已经买了一个陶窑,也雇了相应的匠人,开始按照舒舒从各种典籍中摘抄的三合土配方,试着做新材料了。
宗人府也陆续传出来消息。
乌雅氏认罪了,早先年曾安插人手到十阿哥身边,买通娘家那边的姻亲,探听宫中消息。
因为女儿婚事不顺,生了恶毒心思,去皇子府用女子产关恐吓十福晋,吓得十福晋动了胎气。
要知道,先头十阿哥去阿灵阿宅打砸,还用鞭子抽了亲舅舅、亲舅妈,许多老派的人都看不惯。
这不合孝道。
论尊卑,十阿哥为尊,可是他是钮祜禄家的外甥,这样鞭打母族长辈,就是对亡母不孝。
八旗重姻亲,归根结底是八旗女子金贵。
重舅舅家,是礼敬母族。
重姑姑家、连襟家、岳家,都是看重女性姻亲的缘故。
十阿哥此举,将妻子放在舅舅之上,有重色不孝之嫌。
毕竟十福晋只是动了胎气,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直接鞭打长辈也太吓人了。
这些日子,十阿哥本就不大好的名声,越发雪上加霜了。
连带着九阿哥,都被人非议。
如今乌雅氏认罪,外头就熄声了。
这败家娘们,胆大包天,弄权弄到宫中,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消息传到永和宫,德妃傻眼。
她跟这个妹妹没有什么情分,可是都是乌雅家的女儿,无法坐视阿灵阿将罪名都推到乌雅氏头上。
若是主使是阿灵阿,那是钮祜禄家的罪过,可是都是乌雅氏头上,旁人怎么看乌雅家的教养?
她传了九格格入宫道:“你姨母不是那个做主的,真有一人在宫里弄权,也是阿灵阿,不会是你姨母!”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娘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是汗阿玛下令查的案子,宗人府那边的消息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不管是谁主使,认罪的都是姨母。”
德妃脸色难看道:“你去宗人府,告诉你姨母,不要被阿灵阿骗了,她什么都认下,也保全不了儿女,一个犯妇,如何能继续写在钮祜禄家族谱上?定要除名的,到时候几个孩子也会成为连家族都没有的罪人之后,阿灵阿正是壮年,自然可以聘娶新妇……”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我去宗人府掺和此事?让十阿哥怎么看我,让其他哥哥们怎么看我?”
要知道,眼下事情,不单涉及到十福晋动胎气之事,宫里还殇了个皇女。
要是查到另有其人还罢了,要是查不到人,那和嫔会不会迁怒阿灵阿夫妇?
德妃看着九格格道:“我是为了谁?你姨母将罪名都揽了,乌雅家能逃得过?接下来清理的就是你舅舅家,到时候乌雅家名声扫地,你这乌雅家的外孙女就清清白白了?”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不管乌雅家如何,娘娘都是娘娘,我都是公主,这个时候,承乾宫的事情还没有掰扯清楚,娘娘还请稍安勿躁。”
德妃看着九格格,面上带了失望出来,道:“我晓得你尊贵,可是乌雅家不是旁人,是你的外家……”
九格格看着德妃,带了狐疑道:“乌雅家做了什么?承乾宫那里……与娘娘相不相干?”
德妃听了,气得倒仰,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审贼呢?乌雅家从御膳房清退出去,可还有不少族人在内务府当差,你姨母背了全部罪名,那乌雅家就是从犯,可是那些族人的消息,也汇到永和宫……”
这就是不做贼也心虚了。
等到皇上顺着查下去,会不会觉得她的手伸的太长?
九格格看出德妃的暴躁,劝道:“有四哥、有我还有十四弟,娘娘不必担心这个,就算乌雅家真有不妥当,为了我们几个,汗阿玛也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您看宜妃母,如今不还好好的么?娘娘,汗阿玛慧眼如炬,这宫里的消息,本也瞒不过汗阿玛,十四弟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么?”
德妃:“……”
十四阿哥与四阿哥不在京,她只是想要让九格格出面,让宗人府跟内务府都顾忌些。
可是瞧着九格格的样子,是不会去了。
德妃心灰意冷,看着九格格道:“真是指望不了你……”
九格格出了永和宫,想着德妃的话,想着她的用意,心里凉飕飕的。
她也指望不了娘娘啊……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吃西瓜。
这是专门留的,储藏在地窖中,还能搁些日子。
中秋节后的西瓜是另一个味道,比夏天吃的更甜了。
九阿哥在旁,讲着宗人府里的消息,不屑道:“阿灵阿想简单了,以为可以弃车保帅,爷觉得会适得其反……”
舒舒点头道:“是啊,显得没有人情味儿,皇上会更恼的。”
康熙开始爱念旧情了,就看不得这些不讲人情的事儿。
九阿哥道:“主要是将罪名都推到乌雅氏头上,却不想想他自己之前的行事都不正,两口子一个被窝出来,谁会相信他什么都不晓得?”
舒舒带了好奇道:“听说眼下御史盯上阿灵阿了?见天有新折子,各色的罪状,是法喀出手了,还是钮祜禄家其他人?”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爷也猜不出,许是都有吧,不过就算阿灵阿下来,爵位也不会转回法喀了,那不是承认汗阿玛当年错了么?应该还是遏必隆这一支儿孙,那也没谁了,不会是尹德,他这几年太糊涂,那就剩下富保了……”
尹德行六,富保行五,两人都是阿灵阿的庶兄。
舒舒听了,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富保跟十阿哥的关系不好不坏,尹德那边没了往来。
按照康熙的德行,不会希望钮祜禄家的当家人跟十阿哥相亲相爱的。
舒舒立时跟九阿哥道:“爷忘了,皇上压着十阿哥,不喜欢他跟钮祜禄家太亲近。”
九阿哥一下就明白下来,皱眉道:“不行,爷得跟老十说一声,跟尹德那边还是走动起来,多亲近亲近……”
舒舒点头道:“若是爵位转到其他房头,只是十阿哥的堂舅,亲缘远些,说不得彼此还客气几分,皇上也不会太在意关系好赖……”
九阿哥摇头道:“这一等公是遏必隆身上来的,除非遏必隆这支没人了,或是儿孙都问罪,否则不好转支,还是富保吧,外人不晓得这歪歪道道,还会将他当成是老十的助力,这就行了……”
本以为阿灵阿两口子到宗人府,就不与自己相关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反正爷见不得尹德承爵,那样往后交际往来少不得碰头,烦也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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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拐弯抹角(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是个猴急的性子,想到这个,就立时出去,找十阿哥去了。
舒舒放下西瓜,擦了手。
她也不希望钮祜禄的一等公落到尹德头上,那样的话,她与九阿哥的身份,见了只是心烦,阿玛跟额涅那边见了,却是要低头的。
还有福松这里,往后在官场上行走,也会因跟钮祜禄家退亲之事被人说嘴。
人心都势利。
如今福松前程正好,尹德落拓,旁人提起旧事只会说他们家眼高心大不落好;等到尹德风光,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德行,反而要怀疑福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让尹德不喜。
*
十皇子府,前院。
十阿哥本在正院陪十福晋,晓得九阿哥来了,就匆匆出来。
九阿哥正在吃茶,见他来了,摆摆手,将门口的太监都打发下去。
十阿哥见状,就晓得有密事。
他脑子里飞转,一时想不到方向。
等他在九阿哥下首坐了,九阿哥才探头过来,道:“阿灵阿的爵位要到头了,别便宜了尹德……”
十阿哥道:“多半是尹德了。”
“啊?”
九阿哥不大能接受,道:“不能想个法子,将富保推上去么?尹德性子黏糊,就跟鼻涕虫似的,看着恶心。”
十阿哥道:“富保是已故两江总督麻勒吉的女婿,麻勒吉不为汗阿玛所喜。”
九阿哥听了皱眉,这位可不单单是两江总督,还是八旗科举后第一位满榜状元,二十八年卒,三十七年被翻出旧账夺官。
都说盖棺定论,逝者为大,死了十年还能被翻旧账,可见这人多么不得圣心。
九阿哥有些烦躁,道:“就不能是旁人了?颜珠除了嫡子,不是还有几个庶子么?”
颜珠行四,也是阿灵阿的庶兄,已故。
十阿哥道:“他们养在公府,是阿灵阿抚养大的,身份也卑贱,汗阿玛应不会选。”
因生母不同,嫡出、侧出、庶出,儿孙成色也不同。
九阿哥撇嘴道:“那就干等着,将馅饼落到尹德嘴里,那可真是恶心死爷了……”
敢情他们又打又砸的,让旁人占了大好处。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既不想让他占便宜,咱们就拦一拦。”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兴致道:“好啊,好啊,咱们想什么法子,明儿开始你跟尹德多亲近?这不是挨着住么,中秋过了,重阳节就要到了,节礼预备的丰厚些?”
十阿哥笑道:“都试试,反正也不费事。”
九阿哥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管现在宗人府那边什么结论,总要汗阿玛回京,亲自过问了,才有准信,时间短的话一个月,长的话两个月。”
十阿哥道:“嗯,我会看着安排。”
九阿哥说完,自己犹豫了,道:“不用太强求,否则行迹太明显,汗阿玛晓得会不高兴,就算爵位到了他头上,能不能坐稳还要再说,反正要将汗阿玛的心情喜好放在前头,省得老爷子记仇,即便现下不发作,说不得什么时候发作。”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
九阿哥有些后悔来了,闷声道:“要不就算了,别干涉了,汗阿玛要是看出咱们的用意,怕是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十阿哥道:“可是尹德承爵,九哥与我都堵心,跟以后几十年的堵心相比,现在费些心思也好。”
九阿哥这才不说了,只道:“最好拐弯抹角的,别让人想到你身上,换个方式捧杀,要不爷不放心。”
十阿哥稍加思量,有了大致方向,点头道:“好,那我再想想……”
等到回到家里,九阿哥就有些怏怏的。
舒舒给他换了一杯热茶,道:“爷担心十阿哥?”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主要是嫌弃爷自己个儿,也帮不上老十什么,什么都要他自己扛。”
舒舒道:“爷在御前稳住,就是对十阿哥最好的帮忙了,到时候十阿哥即便偶有小错,御前也有人为他说话转圜。”
九阿哥想想,还真是如此。
他就又来了精神,跟舒舒得意洋洋道:“不就是讨好汗阿玛么?爷掌握了其中奥秘,就不信旁人能越过爷去?”
舒舒纳罕道:“什么奥秘?”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小小孩,老小孩,爷面上多恭敬,心里将将汗阿玛当丰生、阿克丹待,就是哄着呗!”
舒舒听了抚额,道:“爷可别脸上带出来……”
这位可是七情上面的。
九阿哥轻哼道:“小瞧人了不是,每次到御前,爷心里都不想这些,只想着你黏糊岳母、黏糊县主的样子,照猫画虎,真心实意的。”
舒舒:“……”
还真是开始长心眼了,还长对了地方。
舒舒赞道:“爷这也算是见贤思齐了。”
九阿哥笑道:“爷算是亲身实践了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舒想着九阿哥前两年爱哭的样子,点头道:“爷说的对……”
进了九月,十二阿哥的婚期就定了,九月二十八宜嫁娶。
宗人府的案子搁置了,涉及到禁中,不是一个妇人说认罪,就能都包揽的。
乌雅家宫中的族人与姻亲,也都尽数传唤拘押。
到底如何走向,谁也说不好。
九阿哥这里,则是遵了皇命,再查御膳房。
不需要九阿哥亲自盯着,依旧是慎刑司出面。
如今戚属人家早清退出御膳房,御膳房盘踞几十年的包衣世家势力早就散了,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查的毫无阻力。
有人想要请托,也够不到九阿哥这个层次。
偏偏本堂衙门的两个郎中,包衣出身的高衍中不在京城,张保住不是包衣出身,旁人想要扯关系,也不好扯上。
八旗本就讲究个圈子。
上三旗,下五旗。
每一色的满洲、汉军、蒙古,都有自己的圈子。
内务府三旗的圈子,也相对比较闭塞。
还好这几年御膳房各色规矩都齐备了,还有御史衙门盯着,查了一圈,并无太大疏漏。
九阿哥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要不然他这个内务府总管还要承担一个失职。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大在意阿灵阿案的后续,三阿哥却是紧盯着的。
眼见着拘押乌雅氏族人与姻亲后就卡住,官司暂停了,三阿哥心里冒酸水。
这一日,他处理好公务,就来九阿哥这里抱怨道:“汗阿玛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保全乌雅家?凭什么呢?”
马家都废了,郭络罗家也是,乌雅家去年也涉及到弊情,却是没有严惩。
现在跟勋贵勾连,传递宫里消息,还要全身而退么?
三阿哥不忿。
九阿哥摇头道:“三哥,您这可是损人不利己啊,乌雅家保全不保全,与您又不相干,您操这个心做什么?”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心里不盼着乌雅家倒霉?”
九阿哥诧异道:“又没得罪我,我盼着这个做什么?”
三阿哥指着九阿哥道:“不是最通经济么,怎么不会算账了?老牌子四妃,如今宜妃母跟我们娘娘母族都问罪了,这说起来,咱们就比大哥跟四阿哥他们低了一头,要是四家都问罪了,不就是一样了……”
三官保家除了长子一房,尽数流了,要不是宜妃当时刚生了十八阿哥,说不得也要降位。
自己娘娘这里不用说了,降位封宫,母族尽没。
九阿哥翻个白眼道:“三哥才是糊涂了,咱们是小阿哥时候,身份按照生母论,都是成年阿哥了,是好是赖的成色都在汗阿玛眼中,还要按照生母出身论?没有那样的道理,您也忒不厚道了,不能咱们倒霉,摊上不好的外家,就盼着大哥跟四哥也倒霉啊!”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往后兄弟之间爵位差距大了,你心里就自在?”
九阿哥摇头道:“我不自在,那我就攒功劳呗,难道还盼着哥哥们自己犯错降位,那不是白日做梦么?”
三阿哥眼神有些飘。
白日做梦没啥用。
他想的还是双管齐下,他这里攒功劳,旁人也多多犯错。
九阿哥提醒道:“您这心思,我都看出来了,可千万别在御前露出来,落不下好……”
三阿哥点头道:“我早长记性了,汗阿玛跟前还是当好儿子、好哥哥、好弟弟吧……”
*
九皇子府,正房。
白果进来禀告,三福晋打发嬷嬷过来了,正在前院候着。
舒舒听了皱眉,如今进了九月,三福晋的双月子要满了?
她直接道:“不用往正院领,直接打发了吧,不见……”
白果应了,下去将人打发走了,连荷包也没有赏。
那嬷嬷过来,是奉命过来给舒舒请安的,也是想要问问她明日是否方便待客,三福晋想要造访。
结果直接被撵了,连个糊弄的说辞都没有。
这嬷嬷从九皇子府出来,就又往四贝勒府去。
四福晋也没见,只叫人传话,说是身上不方便,这几日无暇待客。
等到嬷嬷回了三贝勒府,三福晋开始不安了。
舒舒小心眼爱使小性子,这个她不意外,意外的是四福晋的态度。
她到底是嫂子,还与四福晋做了小十年的妯娌,两人从没有拌过嘴。
侧夫人看着她叹气道:“让你当时就打发人赔罪道歉,你偏要拖到出月子……”
三福晋苦着脸,道:“我这不是想着,让她们消消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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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大事(求双倍月票)
我的公公叫康熙正文卷第一千四百八十章大事侧夫人看着三福晋道:“我也劝不了你,你往后好自为之吧,对外稀里糊涂的,对府里别稀里糊涂,守好两个皇孙,你的日子就安稳,要不然的话,往后的日子如何,谁也说不好。”
三福晋不喜欢听这些,道:“眼下十来个皇子福晋,只有我两儿两女,谁有我福气大?”
侧福晋见她嘴硬,摇摇头,不想再说话。
三福晋心中不安,想了想次日还是带了大包小包往北官房去了。
路过九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停马车,继续往前走,直接到了四贝勒府。
等她下了马车,直接往里进,四福晋也得了消息,只能冷着脸出迎。
三福晋见她来了,上前两步,拉了她的手,道:“我当时真是吓到了,只想着请了你们过去做个见证,省得白被害了一场,我们爷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没思量周全,没有其他坏心思……”
四福晋抽回自己的手,就是如此,才更是可恨。
她看着三福晋,毫不客气地道:“三嫂在宁寿宫、钟粹宫可素来周全,去毓庆宫也没听说有个疏漏,怎么对着下头的妯娌,就不周全了?”
三福晋涨红了脸,竟是不知如何回嘴?
怎么能一样呢?
太后、荣嫔跟太子妃,那都是她要小心恭敬的人,其他的妯娌,都是一样的,往来哪会想那许多,那多累人。
四福晋说了这一句,就闭了嘴,没有要迎三福晋去正院的意思。
三福晋懊悔道:“我已经晓得自己错了,今儿过来,也是给弟妹赔不是。”
说着,她就屈膝。
四福晋侧身避开,看着三福晋,摇头道:“三嫂往后要错还是在自己府里错吧,别错到亲戚家,这次虽是侥幸,没有酿成大祸,那就别再有下一次了!”
三福晋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再不会有下一次的!”
四福晋直言道:“那往后您再有什么不凑手的时候,还是往直郡王府跟毓庆宫打发人吧!”
三福晋:“……”
四福晋脸上冷冷淡淡,没有一点儿热乎模样。
三福晋带了讨好道:“多年的情分,何以至此呢?”
四福晋道:“若是弘晴与弘晟遇到险处,三嫂也觉得可以抬手放过么?”
三福晋耷拉下头,心里也不自在。
没想到四福晋看着忠厚人似的,耍起性子这样刻薄跟冷情,还拿侄儿说嘴。
随即,她就想到了水痘之害,明白四福晋跟舒舒怒火不消的缘故了。
她闷声道:“我晓得弟妹的意思,往后不会再劳烦弟妹……”
说完这些,她带了嬷嬷跟丫头离开。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的背影远去,没有跟着送出去,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三福晋上了马车,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素来周全宽和的四福晋都恼了,不给自己脸子,幸好没有直接去九皇子府,否则说不得直接被撵出去。
三福晋上了马车,看着一眼旁边的八贝勒府。
往后自己在皇子福晋中,不会跟八福晋一样,谁也不待见吧?
三福晋心里有些慌。
等到了三贝勒府门口,三福晋下了马车,望向挨着的直郡王府,才有了主意。
往后还是跟直郡王府多走动,两府挨着,又是下到同一旗,平日里人情走礼,都是差不多的人家,正好可以同进同出……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跟兆佳格格说话。
八月二十二,经礼部奏请,官员换戴暖帽,女眷这里也开始换戴金簪金饰。
兆佳格格在那之前就给舒舒预备了一套新式的掐丝金器,是孔雀纹的,看着大气。
舒舒见状,就请她再预备一套竹报平安的金饰,打算给九格格做生辰礼。
因和嫔殇女的缘故的,中秋节后各府就停了宴饮。
九阿哥的生日,就是如此,没有摆酒。
九格格的生日在九月,也没有往外派帖子。
不过舒舒作为嫂子与好友,生辰礼还是要预备的。
看着兆佳格格眼底都是红血丝,舒舒皱眉道:“早跟你说了,二十前后出来就行,不用赶工,你又不听话,往后眼睛还要不要了?”
兆佳格格笑道:“秋日心燥,待着也烦,就一口气干完了。”
舒舒道:“好好养半个月的眼睛,回头叫人去太医院领敷眼睛的方子,好好养养眼睛。”
兆佳格格老实应了。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叫人给你预备一缸金鱼,没事儿你多看看那个,也是养眼睛的。”
兆佳格格听了,迟疑道:“福晋,之前养过一回,都没养住……”
舒舒道:“那是你养在工房了,那边金粉银屑多,这回你养在自己屋里……”
等到兆佳格格离开,舒舒就嘱咐白果道:“往后每天往格格院子里送一盘鸭梨。”
金银匠的职业病,是呼吸系统跟肺,多吃些润肺的东西。
白果记下了,将首饰盒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纰漏才合上。
舒舒道:“再过几日,叫邢嬷嬷将这个跟其他的生辰礼一并送到公主府。”
白果应了。
*
塞外,行营。
距离京城还有五百里的距离,按照每日六十里的行进速度,还有九天就能到京城。
圣驾队伍,就在这里逗留了一日。
简亲王雅布重病。
随扈太医,已经会诊。
简亲王昨日病重,因痢疾拖拉引发的高热不退、抽搐昏迷。
当时报到御前,康熙就立时安排人看了。
太医也下了方子,结果一昼夜没有转机。
康熙要亲自探视,被太子与四阿哥所阻。
今日就没有拔营,等着看简亲王病症后续。
他这个急症,跟费扬古的还不同。
费扬古卒中后人醒过来了,要不是气疾的缘故,还有休养的可能。
简亲王这里,却是呼吸都弱了。
康熙被众人劝回御帐,坐在几案后心乱如麻。
费扬古卒中,还能说是老迈,因为他比自己年长九岁,也会是将花甲的人了;雅布这里,可是比他小四岁!
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一个痢疾。
十四阿哥得了痢疾,拉了一天,净肠胃两日,就活蹦乱跳了;雅布得了痢疾,先是利下不止,再就是高热昏厥,如今听这病症,竟是没了转机。
康熙觉得后背发寒。
他看着梁九功躬身站在旁边,问道:“雅布才四十四……你都五十了,怕不怕……”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晓得皇上是怕了。
今年出巡太不顺当了,往年都好好的,今年折了一个公,还要折一个亲王?
那个什么神山,是不是犯说头?
梁九功心里慌着,面上却道:“奴才不怕,奴才现在爱惜自己儿呢,睡够四个时辰,吃东西也是七分饱,饭后走百步,如今也是耳不聋、眼不花,都是跟着皇上学的养生之道,就是盼着再侍候皇上三四十年……”
养生之道……
康熙的心略微平静些。
自从太皇太后老病,他就留心养生,才会修建了畅春园。
小二十年下来,他看着比裕亲王与恭亲王年轻许多,这都是养生之效。
雅布嗜酒还重色,身子都亏空了,才会小小的痢疾都熬不过去。
痢疾……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身上,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想要给十四阿哥一个机会,才解了他的禁足,让他随扈。
十四阿哥这一路上表现的也不错,虽依旧畏惧太子如鼠,可在其他哥哥们跟前也老实,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也有做哥哥的样子。
可是想到雅布得了痢疾,康熙就有些不想见十四阿哥。
行营之中,还有自己跟太子,要是自己跟太子染上痢疾呢?
真是不敢想。
*
雅布帐子。
四阿哥、八阿哥、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在。
太医手中拿了棉线,放在雅布鼻翼下,纹丝不动,又摸了雅布的颈部,回头道:“四贝勒、八贝勒、诸位大人,简亲王薨了……”
*
次日,内务府衙门。
圣旨到了。
简亲王九月十七薨,命内务府监造棺椁、料理丧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听了圣旨,面面相觑。
十二阿哥摘下帽子,取下红缨,又指了指九阿哥头上。
九阿哥也摘下帽子,神色还有些恍惚,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折在路上?”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今年夏天雨水多,秋里塞外雪大?”
九阿哥道:“都带着大氅呢,还能冻着?内务府送了两回炭了……”
圣旨里没有下缘故,小哥俩都猜不到。
*
南书房,三阿哥也接了旨意,简亲王遗骸已送往京城,至日命大阿哥与三阿哥出迎。
三阿哥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傻眼。
简亲王?!
雅布!
正是盛年,说没就没了?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与七阿哥道:“今年什么年?”
这是简亲王本命年犯太岁?
五阿哥道:“辛巳年,蛇年……”
简亲王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对皇子们也亲近。
大家即便跟他没有私交,可是也有几分敬意。
三阿哥却是心里略古怪。
接连薨了勋贵王公,汗阿玛心情能好才怪。
阿灵阿夫妇也好,乌雅家也好,这回定要重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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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九弟,我哪里错了(求双倍月票)
次日,等到跟大阿哥汇合,到了城外,三阿哥才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
“雅尔江阿呢?他是亲王世子,汗阿玛怎么没叫他出迎?”三阿哥问道。
大阿哥道:“九月十七早上叫走了,应该是想着让他见简亲王最后一面,瞧着时间是没赶上。”
兄弟两个都去了红缨子,身上也是素服。
大阿哥的情绪比较低沉。
简亲王不仅是功王之后,自己也于国有功。
二十九年与三十五年的平准之战,简亲王都立过功。
这就是为什么简亲王在外病故,却给了恩典送回京城治丧的缘故。
换成小辈的平悼郡王,本身没有什么功劳,宗室辈分也低,就没有给这个恩典。
大阿哥与这位族叔,也有几分袍泽之义。
三阿哥眺望着远处官道,想着嗣王雅尔江阿,比自己小半岁,眼看着就是和硕亲王了。
这就是嫡长子,不用自己挣前程,落地前程就定了的。
大阿哥也在想雅尔江阿,两人一起去保定调查堤坝事,前后相处了一个来月,别的不说,喝酒这里却是能说上话,都爱杯中物。
世事无常。
这两年永定河工事,雅尔江阿也是被御前钦点了几次的。
不过有了丧事,差事就要停了……
*
宗人府衙门,九阿哥正跟十二阿哥提及简亲王府治丧事,这薨的是简亲王本人,他上头没有长辈在了,就要停灵七七再出殡。
既是皇上令内务府治丧,那就是宁可做多了,不能做少了,否则就损了皇家的恩典,好像是慢待功王。
“老高今儿也回来,只是他一个人盯着这一摊,难免有纰漏,你也盯着些,查查前头功王治丧的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说道。
十二阿哥仔细记下,迟疑了一下,道:“既是功王薨了,那我的大婚要不要延期?”
九阿哥摇头道:“只是内务府治丧,又不是国丧,不碍这个……”
如果是裕亲王、恭亲王薨,是亲叔伯,十二阿哥的婚期延也就延了;到了简亲王府这里,与皇家血脉就远了,他们吊唁的时候成服就行,吊唁结束就去服。
十二阿哥没有再说别的。
到了巳时,就有消息传来,简亲王的灵柩已经进城,送回简亲王府。
九阿哥就招呼十二阿哥道:“奔丧赶早不赶晚,咱们过去吧!”
他们晓得今日简亲王灵柩回京,也都换了素服。
兄弟两个出了西华门,坐了九阿哥的车,前往简亲王府。
简亲王府在皇城西边,出了西华门一里半就到了。
王府大门已经糊白,门口是王府僚属与内务府司官在迎接吊唁的客人。
院子里搭着灵棚,僧、道、番道场也请了,看着很是齐全。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来的比较早,上了香,就去跟大阿哥与三阿哥打招呼。
大阿哥见了九阿哥道:“丧棚搭的不错,安排得也体面。”
九阿哥道:“都是十二弟辛苦,翻阅了前朝功王治丧的例,就怕疏漏了。”
大阿哥听了,看了十二阿哥一眼,点点头道:“用心了,挺好。”
十二阿哥老实听了,没有接话。
三阿哥在旁,却是如丧考妣的模样,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打量了两眼,道:“三哥跟简王叔交情深厚?不管如何,节哀吧……”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觉得委屈,小声道:“九弟,你实话实说,哥哥我这半年有什么错处么?”
九阿哥听着糊涂道:“三哥您又挨罚了?为什么啊?”
今年三阿哥从太常寺去工部行走……
九阿哥问完,就想到了保定的堤坝,看着三阿哥道:“那雄县的堤坝溃坝,跟您有关系?”
三阿哥忙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今年才开始工部行走的,那边的堤坝是前年修的!”
除了这个,九阿哥想不到旁的了,忍下幸灾乐祸,道:“那我猜不到了,要不您先说说,汗阿玛罚您什么了,咱们再一起琢磨琢磨……”
三阿哥苦着脸道:“福善带了汗阿玛口谕,让大哥跟我合助银三千两,交到内务府,为王叔治丧。”
九阿哥惊讶,没有想到还有大阿哥的事儿。
这治丧是比较耗费银子,道场、香烛、还有发引时的全套纸活什么的,处处都要银子。
不过内务府眼下不缺银子,汗阿玛为什么还要让两个儿子掏钱?
九阿哥顺着三阿哥的想法,小声问大阿哥道:“大哥也犯错了?”
要不然的话,没有道理点名让大阿哥跟三阿哥掏银子。
大阿哥没有否认,轻咳了一声,讪讪道:“有御史弹劾我在雄县宴饮……”
实际上他酒量在这里放着,就算喝得不少,也没有真正醉过,也没有耽搁差事。
九阿哥看着大阿哥,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大阿哥跟雅尔江阿除了调查溃坝之事,接着还接手赈灾事宜。
就算是旁人宴请,那个时候喝酒吃席也太扎眼了。
大阿哥挨了罚,真不冤枉。
没有明着给罪名,这是皇父保全皇长子的体面。
怪不得三阿哥觉得冤枉呢,他这里没听说有御史弹劾。
九阿哥想了想皇父的脾气,不是冤枉人的,就对三阿哥道:“指定有错处露在外头,汗阿玛什么时候无缘无故罚过儿子?”
三阿哥茫然道:“可是我五月就随扈出京了,前头几个月手上也没接差事,去了工部也只是看卷宗罢了,什么也没干啊?就算御史弹劾,能弹劾什么?鸡蛋里挑骨头,可是也没有风声出来,那是给汗阿玛上密折了?至于么?”
密折?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察觉,也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好像……三阿哥也不是全无错处……
九阿哥就移开眼,道:“反正不着急,汗阿玛没给限期,回头你们想起了再交银子就是了,也没人催……”
大阿哥是个豪爽的,眼见着三阿哥难受,晓得他的秉性吝啬,就对九阿哥道:“既是合助三千,那我掏两千就是了!”
三阿哥听了,眼睛一亮,想要点头道谢,可是脑子里出现了皇父的表情,就不大敢占这五百两银子的便宜。
他忍下心疼,摇头道:“还是算了,要是为了这五百两银子,汗阿玛回头再罚我别的,那就要命了……”
要是贪了小便宜,因爵位不同,少拿了五百两银子,回头皇父挑刺,那估计就要再来几个五百两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简亲王的族侄,按照亲戚算的话,给的白包应该是差不多的。
九阿哥不想提这个话题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就道:“那就二位哥哥先忙着,我跟十二弟吊唁完了,这就回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晓得内务府这几日要忙,就点头让九阿哥与十二阿哥走了。
等到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才笑出声来,道:“难道三哥的罪名是爷给的?七月里上的折子提及三哥治家不严,后头汗阿玛什么也没说,爷当时还觉得汗阿玛偏心护着三哥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哈哈……对三哥来说,让他掏一千五百两银子,也是割肉了……”
十二阿哥点头道:“肯定难受,跟直接罚俸还不同。”
九阿哥笑道:“是啊,直接罚俸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是没到手的银子,这手里的银子往外拿,不难受才怪……”
内务府这里有十二阿哥,还有刚回来的高衍中,自然不用九阿哥守着。
九阿哥将十二阿哥送到西华门,见他进宫,就回北官房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十皇子府。
十阿哥被禁足中,今日也没有亲自过去吊唁。
不过昨天的时候,九阿哥就告诉了这边消息,十阿哥安排长史去了。
“汗阿玛明日就入关了,大后天就回了,阿灵阿的案子估计也快了,尹德那里,怎么收拾,你想到周全的法子没有?”
九阿哥问道。
十阿哥道:“已经安排了,九哥您就放心。”
九阿哥见他不想细说,也没有多问,只嘱咐道:“前头安排的就安排了,等汗阿玛回来,后头还是安生待着。”
十阿哥点头道:“嗯,都是前头安排的,好赖如何,不会再轻动……”
九阿哥晓得十阿哥行事靠谱,就没有再说这个,说了大阿哥与三阿哥“合助银”之事。
“大哥的酒瘾是没治了,辛苦了小两个月,回来时黑瘦黑瘦的,瞧着就是费心卖力的,本是攒功劳的事儿,结果因宴饮,又被御史弹劾……”
他巴不得三阿哥罚银,却觉得大阿哥这里亏了。
十阿哥眨眨眼,道:“求仁得仁罢了,咱们这样的身份,本也可以随心些……”
九阿哥皱眉道:“可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喝,名声坏了不说,人都废了……大哥在军中多年,这点自制力都没了,往后怎么办?”
真成酒蒙子了?
那往后,汗阿玛哪里还会放心给安排差事?
十阿哥道:“有这一回,大哥也晓得汗阿玛不喜他酗酒了,说不得就改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大哥是个要脸的,应该不会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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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泥丸(求双倍月票)
简亲王是旗主王爷,还是宗室长辈,他治丧,各府福晋也要露面的。
只是不用吊唁的那么频繁,“头七”大祭一次,剩下的等着出殡就行了。
“头七”那日,圣驾也抵达京城。
这次皇上没有叫皇子出京迎驾,在京的成年皇子就都在宫门口迎候。
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随了大流恭候,而后又到了乾清宫门口候着。
太子直接回了毓庆宫。
康熙先传了大阿哥与三阿哥进去。
剩下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与十二阿哥就在外头候着,跟着圣驾一起回来的四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没有离开。
五阿哥在跟四阿哥低声说话。
八阿哥则是跟七阿哥打招呼,而后看着九阿哥道:“十弟怎么不见?”
九阿哥道:“禁足呢。”
行营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
他们知晓的都是御前让他们晓得的消息,其他人的消息,行营这里并不知。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望过来。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就带了狐疑。
十阿哥看似冲动鲁莽,只是看似罢了,除了九阿哥的事情,其他事情他也不关注。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那是什么眼神儿,不关我的事儿,是老十鞭了阿灵阿!”
四阿哥听了蹙眉,十三阿哥瞪大了眼睛。
这是十哥第二回鞭人了吧?
上回只是内务府的御史,这回直接是皇亲勋贵了?
八阿哥在旁也愣住,忙道:“这……怎么就动起手来?”
他跟阿灵阿这两年开始走动,说话也比较相投。
虽说论起来,阿灵阿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亲姨夫,可他也是皇子们的舅舅跟表叔。
九阿哥冷笑道:“黑了心肝呗,他夫人惦记皇子福晋的位置,就算计十弟妹,想要害死十弟妹给他家腾地方……”
说到这里,他对四阿哥道:“四哥您该庆幸,这没有冲着你们家算计,要不然这亲戚里外的,防不胜防啊!”
四阿哥脸色难看,道:“十福晋如何了?”
九阿哥道:“动了胎气,汗阿玛又指了个太医过去,保胎呢!”
场面都安静了。
四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消息不齐全,不知道说什么。
五阿哥在旁,就讲了前因后果,还有阿灵阿的“窥视禁中案”。
等到说完,他有些同情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因为阿灵阿夫人刚开始将罪名都揽在自己头上,乌雅家也在宗人府拘押了,如今就等着圣驾回来亲裁……”
九阿哥嘴快道:“这两年只要查御膳房的旧账,就有他们的干系,之前汗阿玛都宽仁,没有太计较,这回怕是不会再轻易饶了,如果只是贪墨银两这些,那也不会罚的太狠,四哥不用太惦记。”
四阿哥点点头。
气氛依旧有些古怪。
九阿哥却是看了一圈人,目光在七阿哥跟十三阿哥中间游移,笑道:“就剩下七哥跟老十三的舅舅没有被修理过了……”
七阿哥白了他一眼。
十三阿哥则是道:“章家修理过了,先从御膳房清退,后从护军营清退,也是小收拾了两回了。”
九阿哥点头道:“也对,那下一回不知道是七哥那边,还是其他的舅舅再来第二轮、第三轮……”
五阿哥在旁,扒拉着手指头道:“还能再往前数呢,这得从前年正月开始算吧,当时是太子的舅舅家跟汗阿玛的舅舅家?”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真是能再往前数,大前年东巡时围场遇熊那次,三哥的舅舅开头的!”
大家都沉默了。
早先没有注意,可是这一连上,就能看出皇上不仅在削弱后族,连带着妃嫔娘家,也没有落下。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道:“各位贝勒爷,阿哥爷,皇上传呢……”
众人就随之进了西暖阁。
眼下是九月底,还没有到点地龙的时候,屋子里有些阴凉。
大阿哥与三阿哥没有捞到座位,垂手站在旁边,看着老实得紧。
大家见了,心里就有数,这是挨训斥了。
要不然就算三阿哥没有那个体面,大阿哥这个皇长子也会捞个座儿。
瞧着大阿哥的样子,又黑又瘦的,当兄弟的都想要关切几句,当阿玛的也该心疼才对。
如今得了训斥,那就是有了错处。
三阿哥的眼神,则是暗搓搓地瞄向九阿哥。
他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自然也晓得错在何处。
呜呜……
为什么连个选择余地都没有?
他宁愿对九阿哥两口子负荆请罪,也不想掏一千五百两银子!
果然九阿哥夫妇都是能方人的。
他们这边有不周道的地方,立时就有反噬。
九阿哥没有搭理他,站在七阿哥身后,乖着呢。
他可记得舒舒的话,他在御前立住,才能护着十阿哥。
十阿哥禁足这些日子,他要谨言慎行,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五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要了命了,入值南书房将近四个月。
小半年!
就算后头三阿哥回来,也开始排班了,不用全天候的守着,可是也要守半天。
日日不落,太熬人了。
五阿哥吃不好、睡不好,就又胖了十来斤。
如今站着,他都有些喘,自己也难受。
他打算交了差事,好好睡觉!
七阿哥依旧是面无表情,身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到了九阿哥这里,康熙多看了两眼。
好像……瘦了?
怎么回事儿?
为十阿哥的事情担心?
康熙想到这个可能,不由蹙眉。
手足情深是好事,可是到底大了,已经成家立业,还是当以自身为要。
康熙又看十二阿哥,看着比九阿哥都高了,像个大人模样。
前两日九阿哥也上了折子,问询十二阿哥婚期之事。
康熙批的是“无需改期”。
如此一来,十二阿哥迎娶富察氏也就在几日后了。
这两年九阿哥五次三番地给十二阿哥表功,康熙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印象,有些老七的品格,不爱说话,可是当差认真勤勉。
他想起了十二阿哥在上书房的功课,不如其他阿哥亮眼,可是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短处。
他望向十二阿哥的目光就多了温煦。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
康熙看了一圈儿子,开始点名。
几位点到皇子都躬身听命。
“你四人协助苏努,彻查阿灵阿案……”康熙道。
四人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重查永定河工雄县账目,户部、工部、河道衙门、保定府与雄县官吏,每一分银子走向,朕都要晓得!”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齐声应了。
康熙又望向七阿哥道:“二十年以后入宫的官女子、妇差、太监都查一遍,朕要晓得,他们身后有没有二层主子、三层主子!”
七阿哥亦沉声应了。
康熙望向十二阿哥道:“好好休息几日,准备大婚。”
大家都望向十二阿哥。
听着这意思,是十二阿哥之前辛苦了?
是不是除了羊毛呢之外,内务府又出新功绩了?
十二阿哥觉得头皮发麻,舌头发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都跪安吧,九阿哥留下……”
康熙道。
众人都退了出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不过也晓得这阵子弟弟老实着,应该没有犯错,那应该是问十阿哥的事吧?
其他人也大致这样想着。
因各有差事,就都散了。
西暖阁里,九阿哥已经拉着凳子坐下了,面上带了几分疲态。
康熙看着他道:“好好的,怎么就将自己累着了?不是说内务府的日常庶务,都是十二阿哥管着么?”
他面上不满,心里对九阿哥还是有些满意的。
本以为九阿哥为了兄弟义气,后期也会干预宗人府与慎刑司那边的讯问,结果他晓得规矩,并没有插手,在苏努面前也只是让苏努按律议罪。
九阿哥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摘下荷包,从里头倒出来两个泥丸子。
一个是粘合了小石头的,一个看着是灰泥丸。
“汗阿玛,儿子这些日子,隔一天去一趟西山,腿都溜细了,就为了这个,您瞧瞧……”
说着,九阿哥将两个泥团子呈上。
泥丸子比寻常的药丸大一圈,一寸左右直径。
康熙挑眉,示意梁九功接了。
西山?
开始打鸟了?
康熙看了眼九阿哥的小胳膊,不大相信。
除非是带董鄂氏过去,要不然指望九阿哥弯弓射雕,那还不如指望丰生跟阿克丹大了再说。
等到拿起泥丸,康熙就察觉到沉甸甸的。
他对比了两个泥丸,目光在粘合了石头的那个上逗留了一下,道:“这……是黏土?”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是儿子翻看了古书试着弄出来的新黏土,这个比寻常三合土粘性更强、更防水,可以试试能不能用在堤坝上,要是成了,河堤应该比现在更经用……”
康熙诧异了,打量着九阿哥道:“怎么想着弄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九阿哥道:“今年处处都是水灾,雄县还溃坝了,儿子心疼那些银子,一个永定河,每年扔里头上百万两银子,结果堤坝出来,坚持三五年都是好,过了三五年就要听天由命了,这太烧钱了,儿子就想着有没有能坚持二三十年的、少些银子的法子……”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撑脸面(求双倍月票)
康熙听着这话,哭笑不得。
真要弄出防水的新黏土,用处岂止是在河工上?
本是利国利民的功绩,非要跟经济牵扯上。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康熙就叫梁九功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将两个泥丸放在水盆中。
看着润湿了,可是并没有泥土下来,清水也没有浑浊。
康熙又拿了那个纯泥丸出来,拿了一根红铜镇纸砸了一下,依旧坚硬。
康熙就道:“这个跟石头相比,哪个更硬?”
九阿哥得意道:“那要分跟什么石头比,那种看着就有分层的石头,没有这个硬;那种修堤的石头,比这个硬些……儿子最早的时候,听说永定河河工的抛费,除了人工,就是土石跟木头的费用高,就是想着河道两侧有的地方没有山石,都要远道运过来,如果仿造出山石就好了,应该能省些银子……”
“当时就那么一想,就撇在脑后,结果今年京畿水患,还有溃坝的,儿子就想到试试,就叫曹顺在西山收了一个窑……”
康熙看着手中泥丸,道:“类似于烧砖、烧瓦?”
九阿哥想了些那边的工艺,点头道:“差不多,反正要高温窑口,得是烧玻璃那个温度,烧好一部分混合料,再跟其他几样混合,然后研磨成粉,就成了泥灰,用的时候加水调开就好了……”
康熙又道:“成本如何?”
九阿哥心里默算了一下,道:“算上人工,一百斤下来,差不多是八十文。”
康熙站起身来,忍住激动,道:“那材料是什么?”
九阿哥直接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奉上道:“石灰、黏土、矿渣、煤渣什么,都是西山就近取材的,都在这上了……”
康熙接过来看了,上面从头到尾,写了三个配比,还有相应的工序。
混合材料研磨,煅烧,再加生料,继续研磨,就成泥灰。
他将那个配比都看了,道:“都试过了?第三次最好?”
九阿哥点头,道:“试了十几次,这几次是比较好的,儿子觉得,要是叫人继续试,说不得会更好。”
康熙重新坐下,平复了一下思绪。
河工是大事,上面的抛费他也记得清楚。
要知道,按照朝廷要求的标准,河工上的小工程要求保十年到十五年,大工程的要去保二十到三十年,可实际上小工程能坚持三五年,大工程维持十来年,就是好的。
算下来,像雄县这样因洪峰过境就溃坝的事,一年下来,平均两三回,不算稀奇了。
今年动静这么大,是因为距离京城太近,还有堤坝是前年修筑的,这种有贪墨不法事。
对应这两三次溃坝,拨下去的银子,就要几十万两。
早年还出现过河道官员,故意损毁堤坝之事,为了就是报到朝廷,由朝廷拨银子。
如今有了防水的泥灰,因泡水溃坝这个理由就不存在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是你叫人烧出来的,你想要自己经营泥灰么?”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想,这三瓜两枣的,儿子看不上……”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
卖到外头,价格不用太便宜,也可以翻两三倍,积沙成丘。
他立时改口道:“汗阿玛,您还有银子在儿子这里呢,要不经营也行……”
康熙稍加思量,还是觉得这个不好私下贩卖,就看着那张配方,道:“要不然,算朕从你那买的,十万两银子!”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用,不用,儿子原以为这个会更费事,要一年半载的才能见着影儿,打算留着做后年万寿节礼的,没想到倒是省事,两个多月的功夫,就有了眉目,那就算是今年的孝敬了……”
明明是可以折功劳的事,换什么银子?
九阿哥想着舒舒在县主身边的表情,脸上学着,无赖又贴心模样,心里却是疯狂吐槽。
不厚道的老阿玛!
这是糊弄孩子呢?!
哼!
等过了这阵子,他就要好好对对账了。
牛痘那个都拖半年了!
康熙脸上带了笑意。
价值十万两不止的方子,九阿哥说孝敬就孝敬了。
对于老父亲来说,还真是比较欣慰。
不过想到阿灵阿之事,他的笑容又淡了,看着九阿哥道:“承乾宫之事,你怎么看?”
九阿哥听了,觉得头疼,道:“儿子稀里糊涂的,觉得谁都不像好人了……要是冲着去母留子的话,那就是几位无子的妃母、嫔母有嫌疑;要是见不得嫔母住承乾宫,嫉恨嫔母,那就是佟妃母跟惠妃母有嫌疑;要是包衣嫔妃不想宫里再有出身八旗的皇子,那是不是德妃母跟额娘她们都有嫌疑?”
康熙也晓得九阿哥不机敏,能够想到这些已经难为他了,也不指望他能抽丝剥茧,就道:“那你怎么咬上阿灵阿夫妇了?可是平日里,他们还有其他行迹不对之处?”
九阿哥露出心虚来,道:“那不是他们自己犯蠢蹦跶出来么?就算承乾宫害人的不是他们,可是窥视宫里消息这个不冤枉,总不能什么都让女眷担着,阿灵阿每次都清白无垢的,这再一再二的,不收拾他一回,下回谁晓得怎么害人?他家人行事太阴毒,第一回要挑拨儿子跟儿子福晋夫妻反目,第二回就要算计老十福晋一胎两命,要是暗戳戳的要害十阿哥,还真叫人悬心……”
康熙听着,开始时候还不满九阿哥借题发挥,听到后头眼神幽暗。
九阿哥本就不是胆大的,怕阿灵阿使坏也正常。
在乌雅氏眼中,就因为长女失了九福晋之位,就要出手害人,得了教训了还不知悔改,第二次出手就奔着人命去了。
这将皇家人当成了什么?
但凡有半点敬畏之心,也做不出来这样行径。
康熙继续问道:“这样说,你觉得承乾宫的事,出手的不是阿灵阿?”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不是,与他们家不相干啊,钮祜禄家在宫里也没有娘娘……”
康熙若有所思,道:“阿灵阿这两年与八阿哥走动颇多。”
九阿哥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这是怀疑良嫔?
他对那位嫔母也不熟,总共没见过两回,就记得是个看着美貌安静的女子。
可是早先跟舒舒提及这位的时候,舒舒觉得她行事阴柔,不够宽和,算计了八福晋的名声,当敬而远之。
由子及母,九阿哥也说不好良嫔是什么人品了。
不过皇父没有怀疑永和宫,这个挺好的。
要不然的话,别再连累了四阿哥与九格格。
看着九阿哥一脸懵的样子,康熙也晓得问不出什么了,摆摆手道:“跪安吧……”
九阿哥也惦记出宫了,简亲王府那边今日还需要过去吊唁,福晋还在家等着他。
九阿哥就老实离开。
康熙不想提阿灵阿那糟心的东西,就对梁九功,道:“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遇到天灾,不想着安民济世,想的是河道省几个银子!”
梁九功道:“阿哥爷孝顺,晓得皇上这几年关注河工,担心皇上银子不够花呢,至于外头,阿哥爷蜜罐子长大的,也没有经历过水患,哪里能想到旁的上……”
康熙轻哼道:“除了孝顺,也没有什么其他长处了!”
梁九功没有再接话,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父慈子孝,多好啊。
求皇上别再琢磨生生死死了,要不然话,瞧着好怕人的样子……
*
九阿哥回到内务府,看了十二阿哥身上一眼,道:“你怎么去简亲王府?换了衣裳跟十三阿哥一起去,还是爷回头路过的时候接你?”
今早他们迎驾,自然不好穿素服,换了寻常衣裳,要是吊唁的话,还要先换衣裳。
十二阿哥道:“方才跟十三弟说好了,一起过去。”
他留在内务府,就是等着九阿哥的,防着他还有其他吩咐。
九阿哥见他有安排,就没有说别的,自己出宫去了。
舒舒这里,已经穿戴好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换了衣裳,夫妻两人就一起坐车去简亲王府。
“头七”是大祭,王府前头的一条街,全都是马车。
他们夫妻这几年也参加几次白事了,简亲王府这里算是最隆重的治丧了。
九阿哥下车,扶了舒舒下来,道:“岳父、岳母也会来吧?”
舒舒点头道:“嗯,这几年走动的多,又是额涅的长辈,福松今天也会过来,不过说不得已经走了……”
说到这些,她想起了嫁到科尔沁的那位姑姥姥,是养在这边的,当时还是郑亲王府。
对于自己母族来说,这边不仅是血脉之亲,也有抚孤之恩。
虽说自己额涅都没有见过老县主,不过老县主为父兄报仇,额涅也记得这份好。
福松不晓得当年旧情,不过行事都随着阿玛额涅的。
阿玛额涅亲近的亲戚,福松就跟着多亲近了。
九皇子府与这边平日里也有人情往来。
夫妻两个来的不算早,在灵前祭拜完,就有嬷嬷引舒舒去了西偏殿。
今日过来吊唁的女眷,都在这里。
觉罗氏不在,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这边留下的,都是郑献亲王一系的堂亲为多,还有镶蓝旗的其他王公福晋,大福晋与三福晋也在。
舒舒给众人见了礼,就被简亲王福晋拉到身边,道:“刚还念叨你了,好孩子,除了今儿,你‘三七’也记得过来,随我们二格格、三格格主祭……”
“三七”是女儿、孙女主丧的。
雅布不缺女儿,有十八女,除了夭折的,还有十来个,其中二格格与三格格已经出嫁,都是嫁到京城。
孙女辈的,眼下只有世子膝下有一小格格,可是才五、六岁年纪,不是能出面主祭的年岁。
简亲王福晋是给舒舒在大婚时撑过脸面的,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舒舒自然也要给她脸面,就拉了简亲王福晋的手,道:“叔外祖母吩咐,孙女自当应承,不过不晓得家里有没有其他规矩,等孙女先问问九爷……”
短短几日功夫,简亲王福晋也经历了世态炎凉。
世子不是她所出,世子福晋与她婆媳不合多年。
如今世子没有正式承爵,可是王府上下,都晓得换了新主人。
她含泪道:“好孩子,先问九阿哥那是应该的,外祖母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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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能者多劳(求双倍月票)
简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继室福晋,比简亲王小十来岁,比世子大了不到十岁。
简亲王在时,她这个福晋对外风光,对内就有些艰难。
只说王府女眷,就是三方势力,与她不合的世子福晋,还有比她更早到王府的得宠侧福晋。
简亲王福晋虽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最大的儿子才十五,离二十岁考封还有五年,最小的儿子才六岁。
凄惶不安,也就是寻常事了。
这边又有女眷吊唁来了,舒舒就让了地方,去三福晋下首坐了。
只是,除了打招呼之外,她没有与三福晋说话的意思。
三福晋见她冷淡,心里不自在。
不过想着简亲王福晋方才的话,还是小声提醒道:“你别掺和她们家的事儿,不得好处,平白得罪人。”
舒舒只当没听见。
得罪人才好。
尤其是这种显得自己重人情味儿的。
下一代简亲王雅尔江阿,那是个“八爷党”,还是冲锋陷阵,直接跟太子对上过的八爷党。
早点儿得罪了,两家早点疏离了早好。
不管是勾连宗室,还是勾连勋贵,都是犯了康熙的忌。
舒舒虽说嘴里说要问九阿哥,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三福晋见她反应,也不高兴,埋怨道:“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舒舒眼皮都没有抬,只当她是放屁。
一直到外头有人传话,说是九阿哥等着她了,她才起身跟简亲王福晋告辞出来。
九阿哥正在偏殿门口站着,后头还站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他们小哥俩也要回宫。
见舒舒出来,两人都给舒舒请安。
舒舒也回礼。
这里不是寒暄的地方,一行人就出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骑马,身后跟着侍卫与护军,也就不用九阿哥操心。
到了路口,大家就分了两路。
舒舒这才跟九阿哥提了简亲王福晋的恳求。
九阿哥不乐意道:“忙忙活活怪累的,她怎么好意思开口?没有亲孙女,不是还有堂孙女、族孙女么?怎么央求到你这族外孙女头上了,也太远了……”
舒舒道:“爷,我想要应,也算是还上人情,当年我跟爷成亲,福晋这里也是尽了力的,去年丰生他们三个出生,福晋给预备的满月礼、抓周礼,也比其他人厚些,况且福晋出身科尔沁……”
九阿哥听了,就点头道:“那就应吧,不过别立在前头,王府不是还有两位宗女嫁到京中?”
舒舒点头道:“嗯,就是凑个数罢了。”
今天九月二十三,是“头七”,“三七”的话,就是十月初七了,还早着。
九阿哥道:“简亲王府也算是宗室中子嗣繁茂的了,雅布有三十多个儿女,立下的就二十多个,其中十二个阿哥,庄亲王每次提及简亲王府的子嗣,都是冒酸气儿……”
舒舒听着,忍不住瞥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羡慕了?”
九阿哥忙道:“有什么羡慕的?雅尔江阿得愁死,这以后一个一个分家,总不能都光着身子撵出去……”
简亲王十二个活着的儿子中,嫡长子二十五岁,封了世子,其他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三岁。
宗室子弟除了各支承爵人之外,其他阿哥是年满二十岁考封。
雅布壮年病逝,没有遗命,可是不管是侧室子、还是庶子,都是他的儿子,都有资格分一份产业。
所以九阿哥才说雅尔江阿的日子会犯愁,这回真是长兄如父了,就算想要分家,也要养到二十岁能考封了才可以,拖拖拉拉的,要小二十年才能分干净。
舒舒道:“爷跟世子关系如何?”
九阿哥摇头道:“不如何,他幼年丧母,瞧着可怜,得了恩典,也在上书房读书来着,只是爷跟他差着年岁,也打不上交道,就记得挺傲的,见了太子都不虚那种,不过当年大哥挺照顾他的……”
舒舒想着简亲王爵位,道:“像他们家这样,爵位什么时候会袭?”
九阿哥道:“百日热孝以后就差不多了,年根底或是明年正月吧……”
*
乾清宫,西暖阁。
被传召而来的雅尔江阿全无半点傲慢,跪在炕边,哽咽出声道:“阿玛仓促离世,儿子心里惶恐,这些年白长了岁数,还以为自己大了,可以顶门立户,这几日下来才晓得自己不足,今日见汗阿玛回来,心里才有了主心骨……”
他得了恩典入宫读书,也是康熙看着长大的。
康熙自己就是幼年丧母,对雅尔江阿就多了怜悯,将他当儿子似的待,也允他跟皇子一样称呼自己为“汗阿玛”。
雅尔江阿没有戴帽子,头皮上冒着头发茬,嘴上也发青,这是几日没有刮胡子的缘故,看着有些憔悴落拓。
康熙拍了他的肩膀,道:“别做小儿女态了,往后也该立下来,还有一府的人等你看顾。”
雅尔江阿抽了抽鼻子,闷声应道:“儿子听汗阿玛的……”
康熙见他面色憔悴,两腮都瘪下去了,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哀太甚,扰得你阿玛走的不安生!”
雅尔江阿在脸上摸了一把,道:“不单单是这几日的缘故,上个月跟大哥在雄县时瘦的。”
“哼!”康熙见他提这个,瞪了他一眼。
因为灾区宴饮,被弹劾的不单单大阿哥一个,还有同行的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讪讪,道:“是儿子不好,一时没留心受了潮,痹症犯了,让京里给送了十坛药酒过去,拉着大哥吃了两回,叫人晓得了。”
康熙听了,顾不得训他,关切道:“太医怎么说?”
雅尔江阿道:“就是受潮犯了病根儿,祛湿的药酒喝了十来天就好了。”
堂堂王府嫡长子,打小就有这样的病根儿,可见幼年艰难,康熙要训斥的话,都咽了下去,只道:“你既大了,也当晓得爱惜己身,别叫朕操心。”
“嗯,汗阿玛放心,儿子定好好的爱惜自己……”雅尔江阿哽咽道。
康熙晓得他是丧主,王府还忙着,劝慰了一番,就没有再留他。
雅尔江阿从乾清宫出来,到了乾清门门口,跟太子迎面对上。
太子面上冷淡,看着他道:“王爷薨了,世子节哀顺变。”
雅尔江阿退到一边,看了太子一眼,道:“谢太子爷关怀!”
两人的恩怨,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雅尔江阿刚入上书房的时候,被康熙多关注了几回,太子不忿,训斥了雅尔江阿两回。
雅尔江阿哭了两次,也记下了羞辱,大了以后也从来不跟太子亲近。
这两年因皇上点他参加永定河工事儿,他跟大阿哥也往来的多些,这越发引得太子不喜。
眼下在乾清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
两人即便再不喜对方,也都面上过得去,才一个进了乾清宫,一个出了乾清门……
不过两人以为的过得去,跟旁人眼中的过得去还不一样。
两人这样态度落到侍卫们眼中,还是两人不合。
*
北官房,九阿哥的马车到了皇子府门口。
他扶了舒舒下了马车,道:“爷去瞧瞧老十,说说阿灵阿的事儿,汗阿玛叫人审了……”
说着,他讲了方才御前康熙对几个儿子的分派。
“要是安排年长的阿哥料理此事,不是当有四哥么?这单撇开,是为了避嫌?”
九阿哥说完,就自己回道:“应该是如此了,因为阿灵阿那边查到宫里,就要接着审乌雅家,四哥到时候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亲亲相隐,现下可不流行大义灭亲。
舒舒道:“皇上对儿子真是疼爱。”
九阿哥也觉得如此,道:“爷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就算不咬阿灵阿别的,只抓着他们谋害老十福晋这个,汗阿玛应该也饶不了他们……”
舒舒道:“爷是神来之笔,十弟妹那里虚惊一场,不牵扯宫里,说不得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阿灵阿又逃过一劫。”
九阿哥道:“爷怕的也是这个……你要不要跟爷一起过去?”
舒舒摇头道:“不了,今天见了好些人,衣裳也没换,身上带了浊气,过两日再去看十弟妹。”
九阿哥听了,就自己去隔壁了。
等到十阿哥出来,他就说了今天西暖阁的见闻,而后道:“汗阿玛安排儿子差事,太子居然不在西暖阁,这是汗阿玛护着他?不想太子得罪勋贵,这么疼儿子,怎么还叫大哥在里头?”
十阿哥晓得,隔绝太子跟勋贵,未必是保护,还有忌惮在里头。
他就顺着九阿哥的话,道:“应该是这样吧,既是涉及钮祜禄家,太子就不好主审了,大哥却是无碍的。”
三家后族这些年也是此消彼长的缘故。
自从前年赫舍里家跟佟家同期问罪后,私下里也有一种说法,就是钮祜禄家在背后捅刀。
这几年下来,三家各自隐忍,可偶有摩擦。
九阿哥道:“这回阿灵阿没跑了,咱们往后也能安心。”
十阿哥道:“是啊,反正是不能容他再蹦跶……”
*
次日,九阿哥又开始了内务府点卯的日子,十二阿哥婚期临近,十二阿哥有些慌。
九阿哥也有些慌!
他回忆自己大婚的情形,前后最少要耽搁三天!
第一日大婚,第二日初见礼,第三日回门。
他要自己处理三日公文?
九阿哥觉得还是不为难自己了,还是归张保住,能者多劳……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多事的舒舒(求双倍月票)
十二阿哥的婚期不延期。
内务府这里已经预备的差不多。
舒舒这里,既答应了帮简亲王府烧“三七”,倒是不好再充作娶亲太太了。
这次就由保泰福晋跟苏努夫人为娶亲太太。
今年保泰二十岁生日后,裕亲王上了折子,正式为保泰请封世子。
亲王世子,在大清宗室爵位中,单列一等,也要安排相应的府邸与俸禄。
只是裕亲王身子不大好,王府阿哥也少,就推了世子府的安排,保泰没有单设世子府,阖家也没有搬出来。
跟其他王府相比,裕亲王府的继承人选择平静无波,这是因为两个阿哥是同胞兄弟,保泰成丁后也早早代裕亲王在外行走。
大家早已将他当成世子,如今不过更名正言顺罢了。
十二阿哥大婚的正日子是九月二十八。
九月二十七这日,舒舒还有其他差事,那就是去马齐宅给富察格格添妆。
添妆的东西,是早就预备出来的。
一柄金镶和田玉如意,一套金镶红宝石首饰,宫绸八匹,云锦八匹,大红荷包八对,宝蓝色荷包八对。
马齐如今没有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
他嫁女儿,又是嫁到皇家,那就不是一家一族之事。
看着门口的马车,比简亲王府门口还热闹些。
进了胡同口,舒舒的马车就行进艰难。
不过有富察家的管事守着,认出皇子府的马车,一边指挥让路,一边打发人往里通传。
等舒舒的马车到了马齐家门口时,马齐夫人已经带了几个儿媳妇候着。
舒舒扶了小松的手,下了马车。
马齐夫人就迎上来请安。
舒舒忙扶住,道:“您太客气了。”
富庆太太跟着婆母出来,也上前见了礼,陪了舒舒进去。
今日九阿哥本要过来,被舒舒劝住了。
人多眼杂的,不必非过来碍眼。
就算有个老师的名分,可是马齐跟其他的皇子师不同,他是大学士。
所以,这所谓的师生关系还是别太张扬了。
有些情分,不必给旁人看,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马齐家,已经来了不少添妆的女眷。
有富察本家夫人,还有姑奶奶与姻亲夫人之类。
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八侧福晋了。
她没有在客厅,本陪着新娘子说话,晓得舒舒到了,跟着富察格格一起出来见礼。
舒舒对她的印象,还是前年那种安时随份的样子,现在瞧着还是跟当时差不多,并不因庶出就自怨自艾,也没有自己是侧福晋,妹妹是嫡福晋有什么怨愤不满。
娶妻娶贤,纳妾纳颜。
说起相貌来,这位侧福晋比不上八福晋,不过也相差不多,比富察格格好看不少。
可惜了了。
舒舒又望向富察格格,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了,现在看着是个标准的八旗格格,身量高挑,鹅蛋脸,丹凤眼,眼眸棕黄,头发有些自来卷。
不过许是之前胖过的缘故,她的身形比寻常八旗贵女要丰满些,不是那种板平身形,女儿家面皮又薄,就有些含胸。
见舒舒打量自己,富察格格霞飞双颊,看着越发娇嫩。
舒舒牵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道:“明儿就是一家人了……”
富察格格的脸更红了。
舒舒想了想十二阿哥的品格,是个重度社恐患者。
新娘子初嫁,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到时候十二阿哥回应少了,这小两口别弄两岔去。
只是有些话,不好在人前说。
舒舒就看着马齐夫人道:“也不知格格平日什么喜好,若是方便,让格格陪着我去格格屋子里转转。”
马齐夫人和她往来几年了,晓得她不是多事儿的性子,这应该是有话说,立时笑道:“本就想请福晋过去坐坐,请教请教宫里的规矩……”
舒舒就跟富察格格换了地方。
富察侧福晋知趣,留在客厅,没有跟过去。
富察家的女眷见了,问富察侧福晋道:“九福晋看着和气,待咱们格格也好,倒是跟外头说的不一样……”
富察侧福晋道:“九福晋在皇家福晋中,人缘是数一数二的好,对十福晋也多有照顾。”
马齐夫人在旁道:“你妹妹高嫁,我心里悬了半年的心,到了现下,反而安心许多了。”
高嫁有不足,可是也有好处。
不用像寻常人家那样操心婆媳妯娌的计较。
十二阿哥的排行不上不下,上头的皇子都分府出来,下头的小阿哥都是小的。
自己闺女嫁到宫里,只要不错了规矩,小日子也好过。
富察侧福晋道:“额涅不用担心,十二阿哥是出了名的老实,太子妃也贤德……”
*
富察格格的闺房中。
舒舒打发丫头下去,小声道:“格格不是外人,今儿我就交浅言深一回。”
富察格格羞涩之中,带了几分紧张,看着舒舒,带了颤音,道:“可是……阿哥所有什么要我晓得的?”
皇子大婚之前,都指格格。
关于皇子格格,外头的勋贵人家不说如数家珍,也多有耳闻。
毓庆宫的李格格、三贝勒府的田格格、四贝勒府的李格格、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
比嫡福晋先入宫,生儿育女,往后一个侧福晋跑不了。
尤其是毓庆宫的李格格,比太子妃早进门六、七年,生了两个儿子,这几年毓庆宫多少风波,都是李氏母子身上来的。
还有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那两位,一个连着一个生孩子,早年挤兑着嫡福晋差点儿立不住。
五所的内务府秀女是指婚旨意下来就进去了,这也半年功夫。
富察格格的心都提起来了。
难道她跟太子妃、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似的,进门过去就先添个庶长子或庶长女?
舒舒见状,哪里不晓得她担心什么,道:“阿哥所没事儿,是我想要跟格格说说十二阿哥的性子行事……”
富察格格一愣,没想到是这个。
想着自己方才的担忧,她的脸更红了,却也晓得舒舒是好意提点,感激道:“谢谢您了……”
舒舒就道:“大前年我嫁入宫里,住在乾西二所,跟十二阿哥隔了两个院子,十二阿哥性子极腼腆,不是爱说话的,平日里瞧着也喜欢安静,不像十三阿哥那样爱交友,也不像十四阿哥那样处处争先……”
“早先我们爷跟十二阿哥往来也不多,就晓得这个弟弟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跟上头的哥哥们、下头的弟弟们也差着岁数,小时候跟十一阿哥是一波的,后头十一阿哥殇了,就成了单蹦了……”
“性子平和,平日里礼佛,饮食上略清淡,膳食上糊弄,不过我们爷心疼弟弟,后头拉着十二阿哥一起在衙门里吃饭,胃口才好些……”
“是个念好重情的好孩子,这几年我们爷疼弟弟,照顾一二,他就想方设法的回报过来……”
“这世上有的人面热心冷,有的人面冷心热,十二阿哥就是腼腆之下有热心肠……”
“十二阿哥还极孝顺贴心,不管是对贵人,还是对嬷嬷……”
“嬷嬷身份不同,格格入宫就晓得了,在内务府那边,嬷嬷的日用供给是按照嫔主供应的,皇上极敬重嬷嬷,当成自己老人,每年都要亲自去探看几回……”
“乾西阿哥所,现在住了四个院子,十二阿哥住着五所,十三阿哥是后搬过去的,住了头所,二所是平郡王,三所是四贝勒府的弘晖阿哥与七贝勒府的弘曙阿哥,他们都是年后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都用一个甬道,平日里也应该能见到,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还有三个,在乾东阿哥所,中间隔着御花园,平日里见不到……”
“宫权在太子妃手中,不过她不怎么插手阿哥所之事,我们当时的规矩,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内务府,或者是报到翊坤宫,这两年改没改规矩,就不晓得了,格格到时候自己看……”
“宫里的请安,是逢五逢十,贵人居长春宫,格格请安的时候,先往长春宫,再跟着嫔母与贵人往宁寿宫……”
舒舒一口气说了十来条,说得口干舌燥。
富察格格见状,忙双手奉上红枣菊花茶。
舒舒接过来,喝了,看着富察格格道:“我说这些,都是我看到的,不说别的,只办差勤勉、老成稳重这里,十二阿哥就比我们爷强许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要是十二阿哥在格格跟前不自在了,或者是不说话了,那多半是臊了……”
富察格格仔细听了,心中的影子也清晰起来。
两人指婚这半年来,经了一个端午节,一个中秋节,十二阿哥都过来请安送节礼。
富察格格也出来见过。
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
十二阿哥每次都垂着眼皮,不怎么看人,富察格格心里也没底。
她也有过各种猜测,不乏想到阿哥所的格格上去。
八旗秀女选秀,选的是出身与家世;到了包衣秀女那里,选的就是颜色了。
有那么多出头的皇子格格在前头,富察格格也好奇五所的格格了。
如今听了舒舒的话,她才晓得,十二阿哥的木讷,竟是腼腆。
富察格格的心,一下子就踏实几分,也对十二阿哥生出好奇来。
听着又乖又腼腆,跟自己之前想象的冷淡自持的性子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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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你是爷的(求双倍月票)
舒舒并没有在马齐家久留,跟富察格格说完话,出来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留下礼单离开了。
等到坐上马车,她不由抚额。
今日话多了。
她不是爱操心的性子。
只是人都有怜弱之心。
大婚三年半,她看到了妯娌们的日子。
都是高门大户教养的格格,要说行事有不足的,只有八福晋一人。
可是其他人,日子过的也不算顺当。
归根结底,就是开局很重要。
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出来开府,她们这些皇子嫡妻的体面,还是在丈夫身上。
丈夫敬重,旁人也不敢轻慢;丈夫疏忽了,那妾室管家奴才就要翻天了。
自己跟十福晋算是日子过的顺当的,因为开头都不是困难局。
大福晋、三福晋跟四福晋日子中上,开头还算和缓,不过各有波折,大福晋这里是皇长孙之争,三福晋遇到个奇葩婆婆,四福晋是童养媳,不过后头也都熬过来。
到了太子妃跟五福晋、七福晋,就是困难升级了。
至于八福晋,是一把好牌打烂。
这两年看下来,十二阿哥是个好的,对九阿哥也真心亲近敬重,舒舒就也盼着他日子顺遂。
不过这些事做了就做了,她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
等到九阿哥回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将后日给富察格格的初见礼预备出来,给九阿哥看了一眼,是一对烧红福字鸳鸯牌。
九阿哥道:“成双成对的好,咱们也定一对吧?”
今年九阿哥生日没有操办,不过舒舒也亲手绣了荷包,外加上一个一尺半长的金算盘。
这个是摆在书房的。
既是摆件,也能用来核算账目,很是实用。
九阿哥很是喜欢,就想着给舒舒预备什么礼物。
去年淘换了许多粉色碧玺,首饰镶了好几套,今年又都寻常了。
舒舒就道:“那爷画样子,要桃子的……”
九阿哥纳闷道:“有同心桃么?”
舒舒道:“那换别的图案也行……”
九阿哥摇头道:“你既喜欢这个,那就要桃子的,五福捧桃,多福多寿,也挺好的……”
次日,就是十二阿哥大婚,充当傧相的就是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阿哥依旧跟着前往马齐家,作为内务府这里的人手。
十福晋已经七个半月,自是不能轻动,舒舒就跟四福晋与八福晋一道入宫。
虽不是请安的日子,可既是入宫,少不得往宁寿宫跟翊坤宫请了安,才到了五所。
五所前院跟正院都搭着喜棚。
女客吃茶的地方安排在正院西厢。
除了诸位皇子福晋,太子妃也到了。
宗室王公府邸,除了简亲王府治丧、王府旁支有服没有露面,其他王府都有人过来。
因为是宫里宴席,勋贵有资格入宫的不多。
三家后族,如今只有佟家长房鄂伦岱还好着,鄂伦岱夫人就跟着儿媳妇九格格一起入宫吃酒。
上三旗其他勋贵,多是在马齐府上吃酒。
三间西厢房,分了北屋、南屋,都坐得满满当当。
太子妃、三福晋、四福晋作为几个年长的嫂子,主动负责起半个主家的责任,招待起各府女眷。
大福晋排行靠前,可是她是新媳妇,跟亲戚还不相熟,就只做腼腆,并不多事。
舒舒算是小妯娌了,怎么也不用她出面,就坐在下首跟九格格说话。
她们这样的身份,可不兴无缘无故的串门子,平日里都要吃席摆酒才能碰上面。
可是今年七月就薨宗室长辈,八月有了和嫔殇女,各皇子府这两个月都没有宴饮,她跟九格格也有阵子没见了。
就是三贝勒府那边的满月酒,都没有摆。
“十弟妹如何了?”
九格格关切问道。
“还在养着,阿霸亥郡王福晋前几日到京了,如今在十皇子府住着,十弟妹心里也踏实几分……”
舒舒道。
九格格想起了宫里的规矩,嫔妃有身孕,可以接娘家长辈入宫陪产。
有生母在旁,十福晋也能安心几分。
想到这个,九格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自己大婚整一年了,还没有动静。
要是自己怀上,也没有人能让自己心安。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想着都统府为她预备的陪嫁,还有现下帮着照看孩子的县主,这才是有福气。
就算不嫁给九哥,嫁给其他皇子,或者嫁到其他宗室勋贵府里,舒舒的日子也不会差。
舒舒察觉到她的怅然,想到她方才看肚子的样子,小声道:“要是今年不爱动,那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们去红螺寺一趟……”
不是神佛之力,而是有了信仰与希望,精神就会松弛下来。
九格格点头道:“嗯,等到三月去一趟……”
现在再看半年。
少年夫妻,也没有旁人,九格格还是希望在求子之前怀上。
到了黄昏时分,十二福晋的喜轿就到了。
舒舒跟着诸位嫂子,看着婚礼过程,心里略有些微妙。
这就是宫里的婚礼,三年前她是主角,只是当时盖着红盖头,到了新房才揭开,印象就是穿着吉服的太子妃、各皇子福晋,还有一些有头脸的宗室福晋。
如今,自己也成了旁观者,看全了全程。
等到新娘子被扶进新房坐福,王公福晋们见完新娘子也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们这些嫂子跟九格格这个姑姐在新房中。
宫里如今只有太子妃在,安排膳食给新妯娌的,就成了太子妃。
舒舒作为十二福晋的熟人,少不得出来做了一回介绍人,从太子妃开始,依次介绍了诸位嫂子的身份。
十二福晋不能下炕,就欠身跟诸位嫂子行了抚鬓礼。
诸人也都温煦行礼。
都是从新媳妇过来了,将心比心的,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难为新人,看着都亲切友好。
七福晋站在舒舒旁边,瞧着舒舒的样子,不由莞尔。
大前年舒舒当新娘子时,充当介绍人的还是她。
这一转眼,轮到舒舒充当介绍人了。
当年舒舒是小妯娌,上面一溜嫂子,眼下她也是嫂子了,下头有两个弟媳妇,到了年底,还有一个。
不过许是舒舒在娘家是长姐的缘故,是个会照顾人的,倒是很有嫂子的样子。
十二福晋跟大家差着岁数,马齐家姻亲往来也多在上三旗,所以诸位福晋中,除了舒舒跟太子妃、大福晋之外,其他人都是头一次相见。
她面上恭敬,都一一见过,不过却不由自主地留心八福晋。
不是因长姐是八贝勒府的侧福晋,而是因她自己的缘故。
长春宫主位是良嫔娘娘,八福晋的婆婆。
往后请安的日子,八福晋也是要去长春宫的。
八福晋站在大福晋身后,身上是秋香色的皇子福晋吉服,明明是略有些老气的衣服颜色,却难掩艳丽。
尤其是她肤色极白,妆容也精致,怪不得外头说八福晋在皇子福晋中长得最好,还真是名副其实。
至于性子骄纵跋扈,现下倒看不出来。
八福晋看着十二福晋,面上淡淡的,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旁人晓得她跟十二福晋的关系有些尴尬,也没有拉她说话。
除了充当介绍人,舒舒也没有多事儿。
于是,除了太子妃之外,出面关爱小妯娌的,就是三福晋跟四福晋,各嘱咐了两句。
九格格作为姑姐,也柔和地说了两句。
大家就从新房出来,到外头吃席。
如今深秋时节,眼见着就入冬了,不过喜棚里放了不少炭盆,温暖如春,并不觉得冷。
只是宫门要落锁,今日因十二阿哥大婚已经延了一个时辰,就不好再拖了。
大家匆匆吃了席,就从神武门出宫了。
等到舒舒上了马车,九阿哥已经在马车里了。
他今天吃了几盅酒,带了些许醉意。
等舒舒进来,他就黏糊上来,将脑袋搭在舒舒肩膀上,道:“日子过的太快了,感觉一转眼就过了三年多,爷今儿想着咱们大婚的情形了……”
舒舒轻哼道:“那爷还记得怎么呲哒我的么?”
八福晋没事找事儿,这位爷是个好小叔子,进了新房,就先为嫂子出头了。
九阿哥赖赖唧唧道:“爷当时装的,其实心里挺美的,盼着你嫁进来呢……”
舒舒纳罕道:“没看出来,爷怎么没提过这个?”
九阿哥道:“爷当时心里较劲呢,想着你的是你的,爷的是你的,那你是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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