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六 随波逐流(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府中当差的人虽然有一百多人,可是侍卫与护军本就是朝廷负担俸禄的。
除去他们,剩下的不足百人。饶是如此,一年下来,月钱、四季衣裳、伙食供给,两千五百两银子打不住。
九阿哥就道:“我这还没有补全人呢,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打不住了,爵位不着急,这样内务府供应着也挺好。”他倒是想开了。
汗阿玛封后宫也好,封儿子也好,是比较爱一拨一拨。十四阿哥今年才十三,大后年成丁。
他们这一波皇子封爵的时间在康熙四十二年以后……到时候皇孙们都入宫读书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挪宫,像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几个说不得就要准备出宫开府。
五阿哥点头道:“不吃亏就行。”十阿哥却是忍不住看了眼东边。要是真给他跟九哥封爵,那就是将八阿哥的面皮搁在地上踩。
眼下八阿哥降成贝子,还能自欺欺人一把,后头还有弟弟是光头皇子。
可九阿哥与十阿哥的爵位摆在明面,那八阿哥就成了笑话。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护军跟侍卫空着就空着,府里当差的还空着做什么?也该慢慢进人了,省得过几年丰生他们没有人使唤。”九阿哥点头道:“嗯,是要看着了。”要不然跟眼下似的,用人仓促,就有不周全的地方。
五阿哥夫妇是用了午饭才走的。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也往衙门去了。舒舒则是跑到宁安堂去了。
伯夫人指着舒舒道:“日子过的松快了,就放下规矩,心真大。”她才晓得此事。
原本见尼固珠身边新添的嬷嬷是按照规矩挑出来的,没有毛病,她就以为都是合格的,没想到丰生兄弟身边的是
“对付”的。舒舒在伯夫人身上腿上躺了,略有些心累。她被十阿哥跟妯里们说服,也承认自己之前疏忽了,可还是有些憋闷。
伯夫人看出她不高兴,也不啰嗦了,只摸着她的头发道:“丰生他们不单单是你的孩子,还是皇孙跟皇孙女……”舒舒在伯夫人的腿上枕了,道:“阿牟,我这是矫情么?”伯夫人道:“跟自己较劲做什么?也没有人怪你,你要是丝毫错不犯,那成假人了,规矩这东西,面上还是要守的……”尼固珠吃奶回来,发现了舒舒。
她学着舒舒的样子,也在伯夫人的腿上躺了,小身子侧躺着,看着舒舒。
舒舒忙坐起来,她有分寸,没有压实,尼固珠的分量可是压实了。
“下来,别压着你大郭罗玛嬷……”说着,她伸手去抱尼固珠。伯夫人伸手拦住,道:“别折腾孩子,哪里就沉了?”尼固珠也会看眼色,也不躺了,直接坐到伯夫人怀里,抱着伯夫人的胳膊,还带了得意看着舒舒。
伯夫人的脸上笑开了花,抚着尼固珠的后背,亲香的不行。舒舒看着,忍不住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脚丫。
小东西,会狐假虎威了。尼固珠只当舒舒跟自己玩儿,小脚一扥一扥的,很是惬意模样。
伯夫人撵人了,道:“别在这里混时辰了,去忙吧……”舒舒看着伯夫人。
原来喜新厌旧不限于男女之间,长辈对小辈也有这样的时候。爱是会转移的……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将需要增加管部大臣跟值年大臣的部门列齐全了,就将十二阿哥叫到几桉前,道:“你好好瞧瞧,想去哪个衙门……”这几日九阿哥在衙门里就完善此事,十二阿哥也明白个大概。
他指了指需要值年大臣的那几个司院道:“这不是要马大人跟哈大人他们值年的么?怎么也搁在一块了?”九阿哥道:“那有什么,你本来就是内务府的人,回头委署个总管,不就能当值年大臣了?”十二阿哥摇头道:“多了,都四个总管了,汗阿玛不会让的。”他跟九哥不一样。
九哥委署内务府总管前,揭开了营造司行宫弊桉,还开始往蒙古卖腰带了。
对内务府的差事,九哥游刃有余,身份也能压住。换了自己,别无所长,无法服众。
十二阿哥很有自知之明。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只顺着人多想。是够多了,还有金依仁在呢。
他忍不住抱怨道:“马大人还罢了,户部跟内务府也算对口,内务府的开销除了内库的,还有些需要户部拨银子过来,可是哈大人有什么用?”十二阿哥没有接话,哈大人是去年兼任总管的,去年情况不同,有个左都御史兼内务府总管,下头的牛鬼蛇神也老实不少。
他看了一遍,手指头落在一处。御书处。九阿哥见了皱眉,道:“这也太闲了。”御书处,也在武英殿,跟武英殿修书处是两个部门,实际上在一处。
武英殿修,御书处就是将修好的书印刷出来,然后按照御前旨意,该收藏的收藏,该外放赏赐的往外赏赐。
十二阿哥坚持道:“九哥,这个挺好。”九阿哥摇头道:“你正学差事的年纪,怎么能去这样的养老衙门?算了,爷给你选吧,就营造司吧,明年开春去通州看织场,明年秋天选个地方再建个内务府酒庄……”内务府酒庄,是九阿哥早想着的,要等明年直隶地区玉米跟土豆大规模种植后筹建。
通州羊毛织场,厂房已经预备好,机器跟机工也到位,可是暂时还不成,要等到明年二月天暖了,运河开化后才行。
十二阿哥听着头大,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还是别营造司了,庆丰司也行啊!”若非要在内务府七司里选,他宁愿选庆丰司,管着京师牛羊圈跟京外的几个牧场。
九阿哥听了,思量了一下,道:“庆丰司说是管京城牛羊圈跟外头的三个牧场,可实际上口外牧场跟达里冈爱牧场都是察哈尔都统兼管,盛京牧场是盛京内务府管着,那剩下就只管理京城牛羊圈一处,下头也就三十来号人,那这样吧,除了营造司,回头你庆丰司也兼管了……”十二阿哥:“……”眼见着十二阿哥不乐意的样子,九阿哥苦口婆心道:“该学差事的时候,就别惦记着偷懒,下头司院你都熟悉了,也是以防万一……”十二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道:“防什么?”是因为九哥跟毓庆宫不亲近,防着跟太子对上么?
所以九哥的内务府总管不稳?九阿哥咧嘴笑道:“防着爷出远门,出京三、五个月的,也就不操心京城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南巡的时候,江南三省督抚陛见的情景。
南巡行宫,不少开始筹建了。汗阿玛第四次南巡的时候,不会像前几次那样隔太久的,五年十年的,说不得三、两年就差不多。
他单独出门一趟,也是够够的。往后想要出门,就要随扈,自己不操那个心。
十二阿哥不想说话了……永定河畔。康熙下车,上了河堤。如今天气严寒,不仅河面上冻,岸边地面也都冻实。
河道最近打官司,除了拨的银子账目不清楚之外,还有工期延期事宜。
负责盯着工期的河道员外郎,将戴罪在永定河行走的原河道总督王新命跟工部侍郎白硕色给参了,参两人怠工,提早结束河工工期,以至于没有及时修筑工事。
按照他的说法,河水虽上冻了,地面看着也结冰,可是地面往下还没有上冻,不耽搁挖土。
康熙不是九重深宫的皇帝,也不会只信折子,专门在谒陵的时候从永定河绕路,就是想要确定此事。
他叫人直接挖土,地表下的土确实没有上冻,可是挖出来马上就冻住了。
所以王新命叫人停止工事也是对的。不过康熙也没有太宽和,原计划的工期就是今冬,延期就是延期。
他就跟马齐道:“告诉王新命、白硕色他们,明年工期告竣则已,否则朕自有处分!”如今打官司双方,都在永定河外对质。
康熙的意思,是不许双方再攻讦,要看明年竣工与否。要是再有延误,双方都跑不了责罚。
这次圣驾出行,随行皇子三人。大阿哥跟着两位领侍卫内大臣,负责行在宿卫。
四阿哥则带了十三阿哥,上了堤坝,看了进行到一半的工事。
“开春到现在,银子拨过来大几十万……”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道:“却是拖拖拉拉……”去年秋冬跟今年开春,圣驾两次巡永定河,带的都是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对于河工也不是一窍不通了。他想了想,道:“他们将工期拖到明年,是为了河工银子?明年再结一次?”河工银钱,是按天数支取的。
干活的人有钱拿,上头管理的人也有钱拿。这就是眼下官场的弊端了。
伸手的人太多了,户部拨下来的河工银子,真正能落到河工手中的不足五成。
这是在京畿,皇上眼皮子底下,换了山东跟黄淮的河工,那有五成的五成,就算是好的。
四阿哥沉默。人人都晓得当官的贪,叫人不贪么?一品官一年才一百多两俸禄,正俸太少,需要开销的地方又多,使得不少人随波逐流……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不高兴的九爷(第三更求月票)
“要是九哥管河工就好了,肯定不让他们占便宜!”十三阿哥道。四阿哥听了,想起九阿哥的做派。
皇子府内上差的人都不齐全,就是怕人多了,每个人干活少了。出宫之前,在阿哥所就弄出来
“多劳多得”的赏赐来,而不是像其他阿哥所那样直接给赏。还有内务府那里,之前不乏有内务府子弟挂职吃空饷的。
九阿哥过去后,全都叫人查出来了。他也没有一刀切,而是吩咐下去,要各司院记录考勤。
无故旷工三日,则直接扣当月钱粮。扣满三月,革。至于虚假考勤,凡举报者,举报实了的,直接领被举报人半年钱粮,还给予保密。
反正就是都要点卯。九阿哥自己被弹劾了两回懒惰,可是内务府的风气,却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四阿哥晓得九阿哥折腾出这个,不是要整顿内务府,或者是想要大刀阔斧改革什么的,纯粹是他自己干活,见不得旁人闲着。
就是小孩子的计较。十三阿哥说完,自己就否了,道:“河道衙门得去河道,太辛苦了,九哥受不住。”四阿哥想起九阿哥的身体,确实不合适派外差,风吹雨打;也不合适放在河道衙门这种老打官司,跟人互相攻讦的衙门,到时候谁对谁错不说,只生气九阿哥就受不住。
九阿哥是能干,可是也要爱惜着用,以后要去的衙门也需挑拣着来。他看着十三阿哥道:“若是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去河道衙门派人卡着银钱,意义不大。”十三阿哥道:“那怎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朝廷官员,汉缺是考出来的,旗缺是按照身份补上,前者看的是学问,后者看的是出身与祖上功勋,至于本人人品,就不好说了。”人前指定都装好人似的,可是私下里行事,谁也保不准。
这贪墨银子,就是阴私之事,没有人敢明着动手。四阿哥并不是刻板性子,也晓得如今官场陋习难养清官。
他沉吟道:“最好的法子是开源,给予正俸外的银钱补贴,使得官员生计无忧,才能更好的当差,如此再有贪墨者,就当严惩,而不是像现下一样宽和,贪官罢职受惩处准赎……”如此,就使得贪官失了敬畏。
十三阿哥眼睛一亮,道:“开源,这不又是九哥的长处么?他靠着内务府,小打小闹的,都能折腾出上百万两银子的收益来,那要是去了户部,本钱大了呢?”四阿哥听了,心下一动。
确实如此。九阿哥拿一百多万两银子的本钱,可以获利翻倍,那几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呢?
只是现下的九阿哥不行。太年轻,经验也不足。等到五年、八年,从内务府历练出来,倒是正好在户部……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用帕子擦了眼睛。眼泪都打出来了。他看着角落里的十二阿哥,带了狐疑,道:“你是不是心里在滴咕爷呢?”十二阿哥抬头,露出几分懵懂。
九阿哥吸了吸鼻子,晓得自己猜错了。他不免担心起来。难道是着凉了?
他忙吩咐何玉柱泡了姜枣茶,双手捧着,喝了一杯热茶,才觉得鼻子舒坦些。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也好,舒舒也好,都比较小心,生怕感冒了,传给孩子们。
不过想着今天开始进九,这早上呵气成霜,确实冷了。他就跟十二阿哥交代道:“天冷难受,明儿开始,爷上午不来了,未初过来,要是有什么紧急差事,你直接打发人去皇子府。”等到汗阿玛回来,他就要递折子了,眼下倒不必很勤快。
十二阿哥道:“那……下晌九哥什么时候走?”先头的时候差不多是己初之前到,申初就走。
以后改了未初到,还是申初就走,那岂不是就在衙门待一个时辰?九阿哥听了,寻思了一下,道:“现下申正二刻就天黑了,爷也不能摸黑回家,你九嫂该担心了,那就申正走吧!”十二阿哥很想要提醒他一句,那样的话,前后在衙门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半时辰。
他吭哧了一下,道:“九哥,要是御史再弹劾呢?”请罪折子才上去没几天。
九阿哥听了,记在心上,道:“放心,爷有法子。”九阿哥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姜太医请了脉,脉桉上记了一笔,偶感风寒,还给开了方子。
这一入九,外头天气骤降,屋子里的地龙也烧得更热了。要是不烧热,室内就温乎着,显得没有那么暖和。
这冷热交替的,大家多少都有些小毛病,鼻子不通气啊,咳嗽了什么的。
九阿哥这样的脉桉也寻常,谁都晓得他身体弱。要是一年到头,不病个一两回,那才是稀罕。
等到御史发现九阿哥开始不去内务府衙门的时候,也在纠结。十月里才弹劾了一回,还要再来一回,用这么密集么?
再弹劾就要结仇了,好像他们说九阿哥
“知错不改”似的。随后看到九阿哥下午冒头,就有些人看不懂。不过内务府本堂衙门当差的人多,除了郎中、主事跟委署主事之外,还有六十四个笔帖式。
大家看的真真切切的,九阿哥太阳穴上贴着膏药,拖着带病之躯,每天都要来内务府衙门处理政务。
要是再有人说九爷倦怠公务,他们要唾人。内务府御史衙门几个御史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纠结了。再一再二,他们不敢再三。九阿哥没发火,可还有十爷跟五爷两个兄弟护着呢。
旁人还罢,五阿哥少不得又来衙门一回,这是担心九阿哥真不舒坦,不好好养病,将小病症拖得严重了。
这是专门过来,催九阿哥好好休息几日的。九阿哥恨不得诅咒发誓,才让五阿哥相信自己没什么毛病。
然后,五阿哥顺了一盒膏药离开。原来九阿哥太阳穴上贴着的这膏药,叫
“追风贴”。没有用特别复杂的药材,主要是薄荷跟冰片,就是提神醒脑用的。
五阿哥觉得听上去不错,就要了一盒走。没两日,十四阿哥也讨了一盒。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对于学生来说,冬天也难熬,没精神。
结果这
“追风贴”效果还很明显,屋子里越热,药效发挥越好,脑子都清醒了。
皇孙们跟平郡王见状,也蠢蠢欲动。十四阿哥哪里好让他们贴这个,都是小毛孩子。
他就只说是自己因风寒的缘故头疾发作,才用这个,湖弄了过去。一来二去的,宫里宫外就晓得九阿哥带病去衙门,十四阿哥也勤勉好学,兄弟两个的名声竟然好了不少。
毓庆宫里,太子听了外头的流言,却是眉头皱着。十四阿哥半大孩子,不用放在心上。
九阿哥这里,怎么上进了?是御史弹劾的缘故,还是其他缘故?这是因多了一个新的内务府总管,开始抓权了?
金依仁升内务府总管,太子比较高兴,以后使唤人,也可以避开九阿哥。
至于九阿哥眼下的勤勉劲儿,太子一时还真猜不到九阿哥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弟弟不服顺,任性无礼……九阿哥素来爱听好话,听何玉柱提及自己的口碑逆转,带了好奇,去了黄带子,换了寻常衣裳,找了两个茶馆坐了坐。
美滋滋。因他的
“带病去衙门”,有人就开始夸他了。毕竟有关系、有特权的人还是少数,内务府四千多个职官,大多是还是寻常包衣里熬上来。
之前市面上说九阿哥不好,贪财、小气、睚眦必报,大家也就顺嘴念叨两句。
可是随着妃属人家一家一家倒台,敢扇风点火念叨九阿哥不好的主力都散了。
剩下寻常包衣,心里也有计较。九阿哥来内务府,卡住戚属子弟上进之路,给了更多人公平、公正的补缺环境。
开始有人念着九阿哥的好了。积累之下,一下子都出来。九阿哥的口碑就逆转。
九阿哥听多了,却没有得意,回到家里还跟舒舒絮叨道:“爷终于明白什么叫众口铄金了!”舒舒却是想的多,道:“有人在背后扇风点火么?是捧杀么?”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夸大。”从他到内务府当差,就卡住了戚属子弟的特权,使得更多的包衣受益。
可是就因为那些戚属人家诋毁他,受了他好处的人也没有说一句公道话。
到了现下,那些戚属人家倒台了,才有正面的评价出来。九阿哥道:“还真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不怕得罪爷,倒怕得罪那些纨绔。”舒舒道:“小人难缠,爷的身份,也不会真的躬身与那些人计较。”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八旗上下爱八卦,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是有人使坏,一使一个准,就跟前年那个莫名其妙的顺天府乡试舞弊桉似的……”舒舒没有随意说话。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对于舆情,只能引导,不能压制,否则适得其反。
正义之音还罢,要是有小人靠着诋毁谋私利,攻讦对手,那确实可怕。
言辞如刀,能伤人,也能害己……第三更求月票,第四更大家明早看,^_^。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按律(第四更求月票)
“外头是怎么说我的?”舒舒有些好奇道。她晓得人言可畏的道理,所以行事爱周全。
不过要真是有人说闲话,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
所有的烦恼都是因想太多,不想,澹定就好了。九阿哥道:“都晓得你有银子,陪嫁的银楼、酒楼跟饽饽铺生意都好,有说酸话的,更多的只有羡慕的……”这就是尊卑有别了。
夸奖的话可以高声,诋毁的话,没有人敢当面说,最多也就是暗搓搓地阴阳怪气几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虽然说不到咱们跟前来,可要是好话还罢,真要是不好的话,也不能这样纵容,要不然坏了口碑,就跟爷似的,之前外头传的跟纨绔似的,压根就没提爷擅术数、通洋文……”九阿哥道:“那怎么管呢?”舒舒想了想,道:“按律就是,不必爷下场,杀鸡焉用牛刀?毁骂公侯驸马伯、京官文职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杖一百,枷号一个月发落,《大清律》上写的分明,只要出来两个实桉,对世人就是警醒,没人敢造谣生事。”杀鸡儆猴,是最有效的法子。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下了,回头找机会跟汗阿玛说说,要是不管的话,这京城的风气就坏了。”虽说邪火轻易烧不到他们身上,可是也要以防万一,谁叫他们交好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呢。
夫妻两个都是一样的脾气,爱惜己身。经过几日的试用,外头送来的八个奶嬷嬷都合格。
被选出来跨府当差的,还代表着各家的体面,要不是盘查好了,也不会推到人前来。
舒舒就按照皇家奶嬷嬷的例,叫人预备了三十六两银子,还有布匹,挨个的赏了。
之前选进来的三个奶嬷嬷,只留了尼固珠身边那个条件都合格的,另外两人舒舒也没有直接清退,而是叫到正房见了一次。
分给丰生的奶嬷嬷是包衣满洲旗,二十二岁,眉眼清正,姿态挺拔,看着落落大方。
舒舒直接用满语跟她对答起来,这奶嬷嬷也应答流利,瞧这样子,在家里也是说满语的。
这些包衣如今都在九阿哥名下,入府当差荣誉又体面。这样直接清退出去伤体面。
先头她点头叫人进来,就是比较满意的。正好府里要填充人口,舒舒就有了其他打算。
她就又问道:“除了说满语,满文会么?”这奶嬷嬷点头又摇头,道:“学过新满文,没学会,都忘了差不多了,汉字记得一些。”舒舒就道:“眼下大阿哥身边奶嬷嬷人手够了,你孩子还小,要不要进来当差自己看,只是要继续当差,往后就不是乳母了,在大阿哥身边当保母,之前给的年俸就收着,无须退还,等到满了一年后就按保母的月例走……”那奶嬷嬷忙道:“奴才愿意继续当差。”说起来保母的年俸也是二十四两银子,二十四斛米,只是没有衣服料子,也没有另外十二两银子的赏钱。
可是只要有差事,还能少了那十二两银子么?九阿哥开府一年多了,两个主子的行事,下头的包衣也都看出来。
不是小气人。好好当差的,都亏不了;想要湖弄差事的,也都好不了。
舒舒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孩子小,提前放你年假,年后再来当差就是……”既是保母,就不用着急这一个月半个月的。
还有就是,女子回奶也要时间。跟这人说完话,舒舒又看着分给阿克丹的那个奶嬷嬷,二十岁,是旗鼓左领出身,穿着斜襟衣裳。
跟前一个奶嬷嬷相比,这个明显是另一个风格,带了几分娴雅。娴雅……舒舒就直接问道:“识字么?三百千能认全么?”那奶嬷嬷颔首道:“识字,认得全。”舒舒想起了这奶嬷嬷的出身,娘家是大兴的民人,嫁入包衣人家做幼子媳妇。
识字,启蒙书都学过的,不像是贫寒人家,应该是耕读出身。否则就不会为妻了。
这些年包衣人家日子富贵,纳民女为妾也是风气。舒舒就道:“阿哥跟格格们眼见着要学说话了,身边要加保母,你自己看是进来当差,还是暂时歇歇,回去照看孩子?”这奶嬷嬷的选择也不意外,也是乐意入府当差。
舒舒就跟前头的一样,也给这人放了假,让她年后再来当差。等到两人出去,白果在旁道:“福晋,几位小主子的保母不是满员了么?”丰生兄妹身边,每人有四个保母,分作两班轮值,两人一班。
舒舒道:“回头还要再挑拣。”言传身教,保母算是小孩子人生的第一任老师了。
所以还要再挑拣一番。说脏话的不能留,家里病人有疾的不能留。奶嬷嬷人选定了,就要道谢了。
三贝勒府与五贝勒府,舒舒都亲自走了一趟。三贝勒府这里送了一车皮子、两筐洞子菜;五贝勒府不好只送洞子菜,就也加了一车皮子。
这个能放住,自己使还是赏人,都实惠。三福晋心满意足,拿了那两家的户籍册子,想要将人直接送给舒舒。
这也是规矩了。又不是外头当差的,内宅当差的,不好有两重主子。舒舒忙道:“不用这样折腾,我打算等丰生他们吃到三岁,奶嬷嬷都放出来,省得往后仗着奶了阿哥、格格一场做耗……”三福晋听了愣住,道:“这不合时下的规矩啊?”因皇家尊崇乳保,皇家乳母身份也水涨船高,远在皇家保母之上。
就比如诸位皇子的乳母,基本上断奶后依旧在皇子身边侍俸,行的是保母之事。
等到皇女,乳母则直接陪着出嫁了。不单皇家,勋贵人家也是如此。三福晋的乳母也是她的陪嫁人口。
世情如此,舒舒不好直接说自己容不下,就道:“奶了一场,情分不一样,服侍小主子也狠下心管教,到时候在身边惯着小主子,还倚老卖老的,不是好事儿,不往远了说,只说我们二所的刘嬷嬷还有八福晋的奶嬷嬷,都是前车之鉴……”三福晋听了这话,这才不转人口了。
到了五福晋这里,五福晋倒是没有提转人口之事,估计是五阿哥想不起这个来。
十福晋这里,妯里两个请安的时候同进同出的,感谢的话本不必挂在嘴上。
可是该走的形式还要走,否则的话,明面上就分了远近亲疏,伤情分。
只是十皇子府这里年年收阿霸亥部的礼,不缺皮子,舒舒就换成了一个镶嵌着八宝的鎏金梳妆盒,里面镶嵌了整面的镜子,还有一套象牙梳子,一套檀木梳子。
十福晋的头发浓密,保养的好,平日早晚有梳一百下头发的习惯,送这个也是心头好。
如此,算是将选奶口的事情告一段落。可是落到旁人眼中,却是想的多了。
毓庆宫里,太子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没有将两个包衣奶嬷嬷的户籍转到九阿哥名下。
他不由皱眉。九皇子府缺人,要说十阿哥与五阿哥送人还说得过去,三阿哥送得着么?
虽说明面上,三阿哥好像与九阿哥释了前嫌,可实际上两人之间恩怨多了。
三阿哥的郡王帽子,就是因九阿哥丢的。九阿哥第一次停内务府总管,三阿哥趁火打劫。
三阿哥想要做什么?将自己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安插进皇子府。九阿哥两口子年轻想不到忌讳,三阿哥也想不到?
想着这半年三阿哥往毓庆宫请安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太子就吩咐手下道:“继续盯着三贝勒,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打小一起长大,谁不晓得谁。
跟鲁莽无谋的大阿哥相比,三阿哥也是需要提防的一个。汗阿玛怜弱,荣嫔的过失不单不会迁怒到三阿哥身上,说不得还要偏着几分。
那是太子无法容忍的。他习惯了皇长子与太子之争,可不想再蹦跶出来一个皇三子与太子之争。
真要那样,格局就乱了,下头的阿哥们说不得也会不安分。必须要将三阿哥压下去,也告戒下头的皇子,除了大阿哥仗着长子身份有个说话的余地,其他人都靠边站吗,别往前凑……八阿哥这里,则是心里发堵。
挨着住着,四阿哥不在家,四福晋都亲自过去一遭;可是八贝子府这里,八福晋自己没有露面,也没有打发人给他送消息。
等到晓得九皇子府缺奶嬷嬷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开府的皇子都动了,只有他没有动静,这叫旁人怎么看?
这叫汗阿玛怎么看?他从外宅回府,看着八福晋说不出话来。八福晋撂下镜子,看着八阿哥,神色平和从容。
八阿哥吐了口气,道:“就算不跟其他人多亲近,可还是当随大流。”挨着住着,不闻不问的,这不是兄嫂的做派。
八福晋微微蹙眉,道:“可是没有那个情分,我过去送人,他们也不敢收。”八阿哥也是无奈了,道:“四嫂跟七嫂也没有送人,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八福晋没有跟他再掰扯,只垂下眼道:“晓得了,往后我会走过场的……”下一更7月6日中午12点左右,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曹师傅小气(第一更求月票)
八福晋既说
“走过场”,还真不是湖弄八阿哥。月底十五阿哥生日,腊月初一五贝勒府阿哥百日,八贝子府都随大流预备了礼。
虽说八福晋还是没有露面,可妯里们也晓得缘故,倒是没有人挑理。另外就是也没有人与她交好,她出来不出来,对旁人影响也不大。
五贝勒府到底不同,舒舒跟九阿哥也不好真当自己是客,就早早起了,提前过去了。
两人直接到了正院。今日百日宴的主角,穿着一身红袍子,在炕上正使劲翻身呢。
小阿哥肖父,杏核眼,看着可怜可爱,也像是小一圈阿克丹。只是跟阿克丹的挑人不同,小阿哥性子安静乖巧,并不挑人,是个爱笑的孩子,脾气倒是像丰生。
九阿哥直接抱起来,道:“我也想接侄儿家去了,跟阿克丹可真像。”这是嫡亲侄儿,不是旁人家的孩子,九阿哥觉得自己也明白什么是
“爱屋及乌”了,瞧着觉得很可爱,只比丰生他们差了一丢丢。五阿哥在旁笑道:“都像娘娘……”舒舒在旁,跟五福晋道:“等到明年去园子时,皇祖母跟娘娘就能看到孙儿了,指定欢喜……”五福晋目光落在小阿哥身上,点头道:“早该抱去谢恩的,皇祖母跟娘娘赏了好几回东西。”自打八月里小阿哥落地,宁寿宫跟翊坤宫赏了好几回不说,就连小阿哥身边的保母嬷嬷,都是宁寿宫安排的人手。
太后惦记着曾孙子,五福晋与五阿哥也想要早点抱孩子过去,可是不能肆意。
这就是在宫里跟宫外的区别了。虽说是祖孙,可是没有圣旨,谁也不好将小孩子带进宫中。
少一时,客人们陆续来了。舒舒就陪着五福晋迎客,陪客。小阿哥是五阿哥的嫡子,要是站住了,就是这一支的继承人,因此百日宴除了兄弟们,还请了裕亲王府跟恭亲王,还有就是镶白旗的宗室。
镶白旗的宗亲,基本都是肃武亲王豪格的后裔,现下有一个亲王府,一个贝勒府,几个国公府。
他他拉家作为皇孙外家,也是座上宾。至于郭络罗家,则没有女卷过来,因为桂丹的额涅金氏还在病中。
十月初就病重,拖了两个月,五阿哥已经叫太医过去看过,就是在熬日子罢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内馆值年的几个科尔沁的王公台吉,跟五阿哥相熟的,也收了帖子。
有外人在,还有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两位长辈在,小妯里们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大家闲话。
女卷们凑到一起,最爱说的就是男婚女嫁。这个时候,大家提及的就是明年开春的选秀了。
外地待选秀女,已经陆续到京。等到过了年,就要开始选秀了。裕亲王府四阿哥与恭亲王府五阿哥都已经成丁,等着宫里指婚。
这一届秀女中的热门人选,就是大学士马齐之女富察氏、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兵部侍郎朱都纳之女乌苏氏、冠军使英舒之女佟佳氏,总兵张浩尚之女张佳氏。
这几位出身体面的格格,都是被人扒拉来扒拉去的说。至于董鄂家大二房的几个女孩儿,虽是沾了三福晋跟九福晋的光,可是父祖出身寻常,即便指婚宗室,也是爵位低的远支,也不会有人当着三福晋跟舒舒的面专门说起。
至于皇子格格,按照之前的规矩是从包衣秀女里选,并不从八旗秀女里选。
七福晋坐在舒舒上首,眼见着大家三三两两的闲话,就也跟舒舒滴咕八卦:“除了三位皇子,还有一位亲王、一位郡王要选嫡福晋呢……”舒舒听着,想到了康亲王府。
康亲王就是七福晋嘴里的
“一位亲王”,至于郡王,也不是旁人,是伯夫人的侄儿,眼下的顺承郡王。
往后能跟她们打交道的女卷,就是三位皇子福晋,两位亲王、郡王福晋,还有两位亲支王府的阿哥福晋。
舒舒晓得大阿哥继室、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人选,剩下两位身份高的,有一个就是未来的表嫂了。
应该是乌苏氏,因为朱都纳是正红旗的。本旗内联姻,也是各旗旗主的常例。
“张家格格年岁最大,可会不会身份太低了?”七福晋接着说着。这是说直郡王继福晋人选。
到时候可不单单是郡王继福晋,还是众皇子福晋的长嫂,往后少不得打交道的。
舒舒道:“富察格格身份高,可是年岁小,今年才十四。”七福晋点头道:“那倒是,年岁太小了,不大合适。”直郡王府大格格今年十三,跟富察格格只差一岁。
真要富察格格做继母,这也没有办法教养几个继子女。七福晋想着这几年十三阿哥的体面,每年跟着随扈三、四回,小声道:“多半是指给十三阿哥,就是不知道八爷跟十三阿哥这兄弟外带着连襟的,往后怎么相处……”舒舒没有接话,脑子里想着十二阿哥。
富察格格是未来的十二福晋。以十二阿哥寡言的习惯,多半还跟之前一样,不会搭理八阿哥。
倒是巧,十二阿哥的生母万琉哈贵人如今就随居长春宫,主位是良嫔。
九阿哥提了一回,八阿哥曾示好十二阿哥,可是十二阿哥没有接茬。吃完五贝勒府的百日酒,舒舒就叫白果预备了一份生辰礼,是给十二阿哥的。
十二阿哥是腊月初四生日。皇子府这里,就准备了一套新衣服,寿桃、寿面,还有荷包四对。
凑成四样礼。先头十五阿哥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礼,就是寿桃、寿面的份量减少,荷包里的金锞子重量也不一样。
十五阿哥是小阿哥,十二阿哥已经是成丁的阿哥,还在九阿哥手下当差。
旁人不晓得,舒舒却是晓得的的,这一年来十二阿哥没少受辛苦。所以她叫人预备的生辰礼就很实在了。
两对荷包里装的是一对黄金平安牌,一对黄金平安扣,剩下两对荷包里,直接就是金瓜子。
如此一来,自己攒着,赏人都方便。十二阿哥收到礼,看清楚荷包里的金子,陷入了纠结。
这四对荷包,加起来就是十六两金子,折银一百六十两。进入腊月,就到了送年礼的时候。
除了亲卷之外,还有就是官场上的
“三节两寿”。十二阿哥是想着自己怎么预备九皇子府的年礼。这一年下来,跟着蹭吃蹭喝的,他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
只是怎么送,他拿不准主意。这内务府行走,只有他一个,也没有个参照。
他就私下里问了苏麻嬷嬷。苏麻嬷嬷已经八十九岁,却是耳不聋、眼不花,看着精神矍铄。
她听了十二阿哥的话,摇头道:“旁人送礼,送的是上官,你不用跟着,那是亲哥哥呢,等到二月里几个小阿哥‘抓周’,你好好的预备份礼就行了。”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就是这样来的。
不是说今天收了十六两金子,明天就要还回去。十二阿哥没有同母兄弟,在皇家也没有亲近交好的兄弟。
苏麻嬷嬷晓得他的性子,也不催促他。如今有了喜欢亲近的兄嫂,苏麻嬷嬷就也提点他亲戚往来的长久之道。
宫里的皇子们,都是她看着长起来的。九阿哥心肠软,待人实诚,是个好哥哥。
十二阿哥素来听苏麻嬷嬷的教导,就点头道:“那我听姑姑的,不预备年礼,预备明年的‘抓周’礼……”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身边除了白果,还有小松。上房也补了两个丫头,一个叫霜月,一个叫腊月,不过眼下只能给白果打下手。
小松就被抓过来记账。一本是收礼的册子,一本是送礼的册子。官场三节两寿中,年礼默认最重。
亲戚往来也是,年礼比其他节礼都重些。内务府各郎官送的礼,有去年的例,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只江宁织造曹寅的年礼中,除了各色宁绸、宁缎跟银封之外,还有江南的小儿玩具四样,松江细布四匹。
这瞧着就比去年用心。舒舒叫白果清点了入库,又吩咐小松将这个记上一笔。
东西不多,可是透着亲近,有示好的意思。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给他看了这个,道:“是因为曹顺的缘故?还是因为曹格格的缘故?”曹顺眼下是皇子府的三等侍卫,曾是曹寅的嗣子,后来曹寅得了亲生子后,曹顺这个侄儿归宗,如今跟着九阿哥,日后前程也有了着落。
至于曹格格,眼下是十五格格伴读,养育宫中。宫里日子好坏,有人照顾没人照顾就是两样。
九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也算是现管了。九阿哥看了多出的几样,撇撇嘴道:“曹师傅有些小气啊……”舒舒道:“不惹眼挺好的,要是多了,爷收着也烫手。”九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礼单,递给舒舒道:“瞧瞧,这是什么,好好掌掌眼……”原来江南首富之子季弘进京了,今天去了内务府,这是呈给九阿哥的年礼礼单……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遇喜(第二更求月票)
薄薄的折页。
舒舒接了过来,心中纳罕。
送礼直接送衙门?
不是当送皇子府么?
等到看到上面内容,她就明白为什么如此了。
杭州西湖龙井茶庄八百亩,苏州东山岛橘园二百亩,济南海货铺子一座,京城南城钱庄一座。
前头都是能核算出银子的。
只有最后的钱庄,到底里面库存多少银子,说不好。
可既是压轴的礼,那银子不会少。
季家这回是大出血了。
他们倒是很警觉。
她看了,不由皱眉。
这两年,季弘每次来京城,都带些江南特产,那个能收。
眼下这个,却不好收。
“这是得了信了?晓得金家不好,怕牵连进去?”舒舒放下礼单,道。
九阿哥点头,道:“春江水暖鸭先知,消息灵通着呢,高衍中跟曹顺去江南时,他就打发堂兄弟到京了,这是守着京城的动静,随时准备着请托。”
就是这礼单,都是提前预备的。
因为金依仁升调内务府,并没有上朝廷邸报,是京城打发人下去的,算算日子,人还在路上。
“爷收么?”
舒舒道。
九阿哥道:“看汗阿玛意思吧,咱们也不缺这个,占这便宜做什么?”
本跟季弘也没有什么深厚的私交。
跟御前问一句,就算全了情分了。
“估计汗阿玛不会收拾他们家,太显眼,动静太大了,容易让人多想。”
九阿哥想了想,道。
季家不单是江南首富,还是士绅人家,姻亲遍及江南文坛。
舒舒也觉得康熙不会收拾季家。
金家是天子家奴,在杭州经营三十年,季家送礼交好不错什么大过,真要株连的话,那杭州上下怕是没有什么清白人了。
九阿哥说要看御前意思,可并没有给御前写信,因为圣驾已经在回銮途中。
“汗阿玛去热河了,走的喜峰口,没走古北口……”
九阿哥神色略复杂。
“是为了端静公主?”舒舒问道。
若是为了看行宫选址,没有必要,因为明年去围场的时候就可以看。
九阿哥点头道:“爷看了报到内务府这里的消息,汗阿玛到了热河后,喀喇沁郡王来朝……”
这就是端静公主的公公,额驸噶尔臧之父。
蒙古藩王朝见,多有赏东西,内库这里会记一笔,所以九阿哥晓得此事。
到了喀喇沁部跟前,没有见公主,也没有见额驸,而是传了喀喇沁郡王,这就是将前事捂住的意思。
跟能做主的人说明白了,额驸自有郡王去管教。
舒舒道:“估计公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如此也好。”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满蒙联姻是国策,也不能和离,那就只能翻篇。
过了腊八,皇子府的年礼也开始往外派了。
基本上都是庄子上或铺子上的出产。
宰杀好的猪肉,还有活鸡跟活鹅,另有酒楼自制的肉肠、蒜肠、酱肉、熏鱼礼盒,还有饽饽铺里的饽饽礼盒,另有两筐洞子菜。
总共送了十几家,有直郡王府、三贝勒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七贝勒府跟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等七家皇子府,有裕亲王、恭亲王、康亲王三家王府,有温宪公主府一家公主府,还有都统府跟郭络罗家两家外亲,另外还有马齐家。
另外就是九皇子府的僚属,职官以上,各家按照品级不同,也给预备了一份年货。
再就是宫里,就除了猪肉、活鸡跟活鹅这几样,宁寿宫、乾清宫送的双份,翊坤宫跟毓庆宫送的单份,阿哥所跟公主所,则是四分之一份。
邢嬷嬷跟李银出面,送了三天,才将年礼送完。
舒舒接过账册看了,全都是自己产的东西,这一里一外的,就能省下一千多两银子。
不过这是小头,大头还是九阿哥给御前的“孝敬”,已经预备好了。
还有就是舒舒往翊坤宫送的一箱子荷包,备着宜妃赏人使的。
都统府那边,跟着年礼一起的,还有舒舒孝敬的四封银子,每封二百两。
多了太显眼,这个正好,在规矩范围之内。
腊月初十,圣驾回宫。
距离圣驾出门,已经将近一个月。
康熙在乾清宫简单梳洗,就往宁寿宫请安了。
太后正在用早膳,见状立时道:“皇帝这个时候回宫,指定还没有用早膳,快来吃一口……”
说着,她就吩咐白嬷嬷道:“将九阿哥孝敬的肉肠跟蒜肠切一盘添菜,再加个摊黄菜,皇上爱吃那个……”
白嬷嬷应声下去了。
太后就让康熙坐了,又叫小宫女加了碗筷。
“这酱肉跟熏鱼也是九阿哥孝敬的,味道好,吃着也省事儿……”
太后指了膳桌的菜介绍着的。
康熙平日里留心太后脉案,晓得太医嘱咐不能吃油腻,见那酱肉取用的是猪肘子的位置,肥肉很少,道:“额涅喜欢吃,就叫九阿哥常孝敬就是了……”
太后笑着摇头道:“什么月份吃什么,这算是年货了,就得这个时候吃,也能搁得住。”
等到加菜上来,康熙就陪着太后用了早膳,才回了乾清宫。
御膳房首领拿着九阿哥的“孝敬单子”。
康熙接过来看了,比较满意,问道:“阿哥所也都送了?”
他晓得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九阿哥关系好,十二阿哥还在内务府,剩下院子里住着的也不是旁人,不是弟弟,就是侄儿。
那御膳房总管道:“都送了,就是数量上少些。”
康熙点头,如此也正常。
皇子皇孙们,除了十二阿哥之外,其他都在读书,每日两餐都是乾清宫膳房供给,阿哥所的膳房比较简单,食材多了也没有必要。
等到御膳房总管下去,梁九功就给康熙报喜,道:“皇上,和主子遇喜,昨儿诊出来的……”
康熙听了,喜形于色,道:“好,好,预备赏赐,按宜妃遇喜减等赏赐……”
自从前年宜妃遇喜,这两年来就再也没有宫妃有动静。
换了寻常男人,将要知天命之年,重孙都要有了,儿女缘分断了就断了,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无法面对这样的局面。
今年开始,他翻牌子的时候,除了和嫔这个新宠之外,对宜子的章嫔、王贵人也没少翻牌子,就是想要再添皇子皇女。
眼下,得偿心愿,还是他比较喜欢的和嫔,自是真心欢喜。
梁九功下去预备承乾宫的赏赐去了。
这位是热灶。
皇上长情,这宫妃合心了,就要十年八年的宠。
和嫔的风光,这才是开头。
九阿哥因为要迎圣驾,今日早早就到内务府了。
他太阳穴的膏药也揭下去了。
在旁人面前作怪,却不好在御前作怪。
他身上揣着季弘的礼单,几案上还放着一个一尺来宽、两尺来长的包裹着牛皮的箱子,里面就是他预备的“年敬”。
也是按照下头人年礼银封的半数预备的。
他没有急着往御前去。
圣驾刚回宫,需要处理的政务也多。
他打算下午过去。
结果到了正午时分,魏珠过来传人,康熙传召。
九阿哥就叫何玉柱跟孙金抬了牛皮箱子,一起往乾清宫去。
眼见着何玉柱跟孙金双手抬着,很是吃力模样,魏珠道:“九爷,要不喊两个人搭把手?”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何玉柱跟孙金一眼,道:“总共六十来斤的份量,你们这才走几步啊?真是废物点心!”
他嫌弃完,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笔帖式抬了,一起往乾清宫去。
将要到跟前,他才想起了还没有问缘故,就道:“这眼见着饭口了,汗阿玛是不是该用膳了?”
魏珠道:“早上辰正二刻才在宁寿宫陪太后娘娘用了早膳,午膳就推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传膳。”
九阿哥瞧他神色轻松,就没有多问。
皇父心情好不好,看御前人反应就能看出来。
到了乾清宫西暖阁,给康熙请了安,九阿哥就放下心来。
今天脸上带了笑模样,应该心情不错。
他没有急着说话,先听吩咐,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他过来。
康熙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脸上的欢喜,道:“和嫔遇喜……”
九阿哥听了,忙道:“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这是十九阿哥要来了。”
康熙也盼着和嫔产子,可也晓得生男生女都是说不准的事儿,道:“也许是十八格格。”
九阿哥道:“那也是皇幼女,都是一样金贵。”
他嘴里说着,心里也琢磨开。
叫他过来,是准备吩咐内务府收拾承乾宫正殿么?
后殿逼仄,不如正殿朗阔。
实际上按照宫里规矩,嫔位就可以为一宫主位。
和嫔挪承乾宫的时候,就当有资格入住正殿。
只是承乾宫位置好,和嫔资历浅,康熙让她住后殿,也有爱护之意。
果然,康熙提及的是迁居正殿之事。
“可安排人手洒扫,另叫钦天监择吉,给和嫔迁宫,防着身子重了不方便……”康熙道。
九阿哥应了。
早在夏天和嫔搬进承乾宫的时候,承乾宫就是刚修缮完毕。
如今就是扫洒跟生地龙了。
总要烧上三、五天的,烘干了屋子的潮气,才能入住。
那钦天监择吉,能选的日子不多。
今年衙门封印的时间是腊月二十二,要在那个之前迁宫。
九阿哥心里算着时间,康熙已经再次开口,道:“太医说,和嫔内燥,当膳食清淡……”
九阿哥看着康熙,心里怪怪的。
这是要他孝敬洞子菜?
他心里有些乱。
康熙继续说道:“冬日地龙热燥,不单和嫔,其他人也不大舒坦,朕想着你的暖房有不少洞子菜,你叫人挪出些,交给御膳房采购……”
宫里实际上也有洞子菜,就是菠菜跟香菜两样,嫔以上九、十、十一、十二四个月供应……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心疼儿子(第三更求月票)
一冬天,妃嫔供应的蔬菜就只有几样,菠菜、香菜、大萝卜、水萝卜、胡萝卜、芥菜疙瘩、白菜。
另外就是猪肉、羊肉、鸡鸭跟豆腐、鸡蛋。
除了蔬菜按月不同,其他都是年复一年,大家都够够的。
所以宫里的主子,就都不大爱吃饭,吃饽饽的时候多些。
康熙想着九阿哥昌平的那两个大暖房,才有了这个念头。
宫里主位娘娘都算上,才十人,连带太后与两位太妃,每人每天一斤洞子菜,一天下来就是十多斤,一个月下来三百多斤,九阿哥的暖房能腾出来。
九阿哥却没有应声,也在心里算这个数量,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入九后,儿子每五天打发人去昌平取一次菜,要不就每回直接孝敬乾清宫膳房一百斤,汗阿玛再往下赏就是了,不好走采购的例,儿子挂着总管,私产跟内务府采购混在一起,就开了不好的先河,往后下头郎官、司官跟着效仿,那内务府采购就成一摊烂账……”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康熙乐意得儿子的孝敬,却不好的大喇喇的剥削儿子贴补其他妃嫔。
他皱眉道:“怎么就账目不清晰了?按照外头行价结算就是。”
九阿哥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早年晓得妻子在百望山养猪的时候,九阿哥生过相似的念头,就是将猪卖给宫里。
可是被妻子劝诫过,也见识过御膳房采购的弊情,上下没有干净的,他怎么肯沾边?
九阿哥就道:“汗阿玛,您就心疼心疼儿子吧,按照行价结算这个,就有个上限下限,儿子这样身份,御膳房采购儿子的东西,指定会按上限,可是那样的话,这一笔支出就虚高,往后下头的人用这个法子贪墨,说不得还要将儿子当成始作俑者,儿子可不想承担这冤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子晓得,内务府这里经手的银钱多,外头也有人嘀咕儿子贪了的,儿子敢说,内务府的银子,儿子但凡沾过一两,那就叫儿子短折而死!儿子懒得跟那些糊涂人掰扯,可是儿子清清白白的,也不想瓜田李下,多一条让他们说嘴当“实证”的罪过……”
康熙听着,脸色发黑。
九阿哥都能发现眼下京城风气不好,康熙自然也晓得。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不孝子,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忌讳?往后再这样胡咧咧,朕罚你半年不许说话!”
九阿哥立时闭上嘴,很是乖巧。
康熙也晓得九阿哥名声不好,不强迫非要“采购”了,只道:“能挪出这么?实在不行,每月凑上四百斤也行。”
洞子菜不像萝卜、白菜,不必每样非一斤不可,可以半斤。
九阿哥道:“不挑种类,四百斤指定是有的,凑凑六百斤也差不多,到时候再看,儿子不会勉强。”
康熙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叫内务府明年开春在汤山建暖房,按照你们别院的两倍面积建造。”
这便宜占一年就行了,也不能老占。
九阿哥应下。
听完了康熙的“正事”,他想起了自己的。
他就道:“汗阿玛,儿子给您预备的‘年敬’带过来了,就在外头。”
有一有二,这已经是第三年的“年敬”。
康熙已经习惯了,心里也带了几分期待,谁不爱收礼呢?
皇帝也不例外。
他不跟九阿哥假客气,道:“今年是什么?叫人抬进来吧……”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叫门口的小太监传话。
少一时,何玉柱与孙金抬了箱子进来。
九阿哥亲自打开,抱出个金老虎来。
两个拳头大,惟妙惟肖的。
看着个头不大,可却是实心的,一个足有小三十斤。
等到金老虎摆好,又是三只金豹子,比金老虎小一圈,纤细许多。
“儿子看了内务府送回来的公文,汗阿玛这次出巡先射一头老虎,又射三豹,儿子就叫人预备了这个,用了一千两金子……”九阿哥解释道。
总不能直接送金饼子,太俗气了。
金如意送过了,就临时想起了这个。
康熙的心情大好,可是听到这个分量,有些担心,看着九阿哥道:“你有孝心朕欣慰,可不许逞强,别出了亏空。”
九阿哥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这也是‘借花献佛’,内务府下头的年礼到了,这是官场规矩,儿子不能不收;可收了心里也不踏实,直接过个手,孝敬给汗阿玛,说起来还是儿子占便宜呢……”
说着,他想起了一件事,从衣服暗袋里拿出个文书来,是内务府需要增设管院大臣与值年大臣的那个,接着道:“不过或许是最后一年这样丰厚,明年应该就没这么些了……”
他将那个文书呈上道:“汗阿玛谒陵之前,儿子跟老师提了一回增设管院大臣之事,老师传话给儿子,说是汗阿玛说回来再议,儿子这些日子,就将缺人手的衙门标注出来了。”
康熙看了,就明白九阿哥为什么说明年“年敬”没这么丰盛了。
内务府衙门被分割开来,往后下头的郎中、员外郎要孝敬的,也是上头的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
满额的话,可以安排十三、四个人。
除去内务府总管里选派的,还有八、九个缺。
康熙撂下这个,打算再仔细琢磨琢磨,事缓则圆。
九阿哥又想起第二件事,从荷包里掏出季弘的礼单来,打开折页,再次呈上,道:“汗阿玛,您再看看这个……”
康熙接了,看着只几行字,没头没脑的,有些疑惑,道:“这是你们府新添置的产业?”
都到江南折腾了?
什么时候打发人去的江南?
还是给曹寅写信,让曹寅帮忙置办的?
茶园一处,果园一处,海货铺子一处,这倒是合了九阿哥夫妇平日里做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儿子产业,是季家的礼单,跟每年的土仪不一样,儿子也不敢收,就给您瞧瞧,季家应该是察觉到金家要倒了,吓到了,心里没底,才在儿子这里钻营……”
季家去年开始挂了内务府皇商,供应太湖石跟江南花木这两项。
所以,跟九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也算是松散的上下级。
康熙听了,脸上多了冷意,告诫九阿哥道:“这就是商贾了,四处钻营。”
要处置金家,知晓的人并不多,可是季家就通过蛛丝马迹有所察觉,开始找后路。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也就是儿子心正,真换了个贪的,这时候肯定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那样的话,也是合了季家的意,有利益捆绑着,不知不觉就上了贼船!”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要是没有小汤山的利润,你手头不富裕,那你上不上季家的贼船?”
九阿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上,儿子是皇子阿哥,要是儿子口袋里富足,有本钱,指望季家人跑腿打杂,那儿子乐意搭理他们;可要是儿子手头紧,那才懒得搭理他们,难道还能为几两碎银子,给他们跑腿?那成什么了?”
康熙听了,心下满意。
这才是皇子阿哥的做派。
什么时候都不当丢了皇子阿哥的体面。
季家……
季家的买卖遍布江南,季家族人子弟也多,在地方上口碑也好。
他看了眼手上的礼单,又扫了眼威风凛凛的金老虎跟金豹子。
也不能老占儿子便宜。
不说别的,一冬天的洞子菜,要是算银钱,也不少。
他就将礼单递给九阿哥,道:“既是他们送的,你就收吧,也省得他们心里不安。”
九阿哥双手接了礼单,笑道:“那往后汗阿玛的龙井茶跟橘子儿子包了,还有海货铺子,到时候也让他们按月送京城送海鲜干货过来,旁的还罢了,海参味甘性平,补肾益精,到时候汗阿玛每日炖了吃,宫里就月月都有好消息了!”
康熙听着前头的话,还颇为欣慰,听到后头,只剩下哭笑不得,呵斥道:“又看什么闲书?”
九阿哥道:“不是闲书,是《本草》,儿子觉得当人人读《本草》与《大清律》,《大清律》律己,《本草》养生,这两本书都读好了,儿子就奔着长命百岁使劲。”
康熙摇头道:“尽是歪道理,不可一知半解就随意进补,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经了太医。”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还等着当曾祖父,看着汗阿玛五世同堂呢!”
康熙失笑道:“丰生还不满周岁,你倒是想得长远……”
九阿哥叹气道:“这时间过得快啊,儿子福晋惦记着丰生他们几个学说话,儿子觉得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不说别人,大哥家的侄女都十三了,阿克墩十岁,再过二十多年,汗阿玛您过七旬万寿的时候,说不得皇玄孙都有了……”
康熙听着九阿哥的话,也想起以后。
皇玄孙不好说,皇曾孙肯定是看到了。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帝王五世同堂。
汉武帝四世同堂,本朝太祖皇帝四世同堂。
康熙的心情有些微妙,既是盼着那一日,又是希望那一日缓些来……
出了乾清宫,九阿哥依旧保持着欢喜模样。
压根就不用自己费心,就多了几份产业,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他走到甬道的时候,停下脚步,看了眼翊坤宫方向。
人心都是贪的。
自己不乐意舒舒关注旁人,舒舒也容不下自己去宠爱格格。
可是这种独占与嫉妒,只有夫妻之间才能露出来。
自家娘娘是妃,连不高兴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心里又哪里会那样豁达。
只能自己想开些了,九阿哥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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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心里不自在(第一更求月票)
虽说季家的礼单过了明面,可是九阿哥没有急着见季家的人。
“抻抻他们,要不然他们还真以为财能通神呢……”
九阿哥跟舒舒道。
总不能让商贾人家鄙视了。
也就是没有人放下架子与季家争风罢了。
否则像明珠似的,将家奴放出去,就混成了直隶首富。
至于那银子,到底是落到谁手中,还用说么。
舒舒指了苏州东山岛橘园那一项道:“爷,这东山岛就在太湖里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回头安排人在这里修造别院。”
然后安排妥当的人过去,就能寻找适合养珍珠的地方了。
九阿哥欠身过去,讶然道:“倒是忘了这个,还真是巧了。”
不过想着御前反应,九阿哥道:“不着急,再等两年看,咱们也要留一手。”
想着今日皇父为了让小老婆吃上洞子菜,要跟自己明算账的样子,他觉得有些没意思。
他将舒舒搂在怀里,道:“宫里不是爷的家了,是汗阿玛的家,咱们往后行事,先可着自己个儿,再想其他。”
等到内务府惹眼、容易贪墨的衙门分割出去,再看两年。
牛痘明年推广了,他这功劳也积攒了几回。
他想要知道自己初封是什么。
哼,要是这父子之情成色足了,他分银子给皇父也心甘情愿。
要是成色不足,那这是生财的法子,就在手中握着。
舒舒拍了拍他的后背。
搬出来一年多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虽还没有正式封爵,可是他们确实已经是宗室候补了,每一个皇子,都是新的一支宗室的老祖宗了。
九阿哥道:“和嫔遇喜,要迁承乾宫正殿,估计宫里妃母、嫔母都会不自在。”
舒舒想了下宁寿宫请安的位次,道:“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除非晋贵妃,否则排位还是会在几位妃母之下,娘娘不会放在心上的。”
如果是早些年,那就说不好了。
宫里是论资排辈的地方,也不单单是论资排辈的地方,皇上宠爱排在最前头。
如宜妃“无子封嫔”,如德妃单独封嫔,后来居上,封妃排在荣妃之前。
可眼下皇子们成年封爵,妃嫔们还牵扯到皇子阿哥的体面,轻易不会让后头人跑到前头来。
九阿哥道:“汗阿玛还是重出身,王贵人入宫十多年,生了两个皇子,之前一直庶妃,去年才封了贵人。”
对比之下,入宫就是贵人,一年后封嫔的和嫔就升的太快了。
听到王贵人,舒舒想起一件事。
历史上的十八阿哥……
如果还投胎到王贵人肚子里,那就是十九阿哥了,也是康熙四十年生人。
看来,康熙的好消息还会再来一个……
宫里的消息,素来瞒不住人。
因为没满三个月,没有广而告之,可是承乾宫正殿总不会无缘无故扫洒。
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测。
到了十五这天,宁寿宫请安的气氛就有些奇怪。
早先有座次的是六妃四嫔,十位主位,钟粹宫封宫、荣嫔降位不出,就撤了一个座位。
后头佟妃精神不足,太后停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休养,就又撤了一个座位。
眼下八个座位,和嫔居末。
可坐着的妃嫔也好,站着的贵人也好,都望向和嫔。
宜妃跟惠妃对视一眼,倒是神色如常。
她们这样的身份,升也升不上去了,早就看开了。
德妃则是摸着左手腕上的串珠,心里不自在。
东西六宫,十二个院子,地位也分了高低。
听着是承乾宫跟翊坤宫最好,是给贵妃预备的,可实际上这院子好坏,还要看与乾清宫的距离。
景仁宫跟永寿宫距离乾清宫更近,所以论起来,这两个院子的位置不亚于承乾宫跟翊坤宫。
这就是孝懿皇后为皇贵妃时住景仁宫的缘故,温僖贵妃则分在永寿宫。
如今佟妃住永寿宫,大家也无话说,谁叫她姓佟,是皇上的亲表妹。
景仁宫空置,这个院子大家也不惦记。
佟家两代皇后住过,除非再册皇贵妃或新皇后,否则也没人配住那个院子。
宜妃住翊坤宫,也名正言顺,第一宠妃,诞育四位皇子。
可是和嫔……
谁能服气……
要说德妃只是心情不自在,那僖嫔跟良嫔则是如坐针毡。
承乾宫正殿收拾出来,等到和嫔生育有功,一个妃位跑不了,到时候位次就要在她们上头。
僖嫔是觉得悲凉,良嫔则是愧疚难安,觉得对不住八阿哥。
至于小辈的太子妃与皇子福晋,就只能当没看见了。
庶婆婆怀孕,生小叔子,这也轮不得她们插嘴。
太后这里,则是笑眯眯的,不理会嫔妃们的眉眼官司。
多子多福,阿哥多少也不嫌多。
只是这都“三九”天气,外头冷,雪也连上了,即便太监们扫雪,可是道路也湿滑。
太后就对和嫔慈爱道:“年前的请安先停了,年后什么时候请安再说。”
和嫔起身,脸颊微红,回道:“谢娘娘……”
两人用的是蒙语对答。
舒舒坐在宜妃身后,看了和嫔一眼。
这也是周全人了。
她记得清楚,和嫔刚入宫的时候,不会蒙语。
三十七年北巡的时候,七福晋学蒙语的时候,还是贵人的和嫔才开始学蒙语。
眼下两年半,瞧这样子,日常听说都没问题了。
想想也是,这一位是康熙末年最宠的妃子之一,先是无子封嫔,后又无子封妃,福气在后头。
要只是凭着年轻美艳,宠爱也不会那样长久,还是性子周全。
要知道,乾清宫的大答应,都是挑出来的美人,有小选出来的内务府秀女,还有这几年江南献上的汉女,可都是半主半奴熬着呢。
等到请安完毕,众妯娌出了宁寿宫。
七福晋早憋得不行,挎着舒舒的胳膊道:“这开了怀,体面还在后头……”
舒舒没有接话,而是道:“不好说这个。”
她明白七福晋的意思。
谁叫康熙跟其他皇帝不同呢,比较长情。
荣嫔早年受宠,十年生产六回。
宜妃跟德妃后来居上,前者十年生三子,后者十年生三子三女。
还有敏嫔跟王贵人,也都是连着生育的。
和嫔这皇子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是内定了一个妃了。
等到皇子落地,以后再生育,还怎么晋呢?
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等人,或是年长,或者性子稳重,都不提这个。
三福晋跟四福晋道:“你们家还摆‘百日酒’么?”
四福晋是九月二十生产,等到小阿哥“百日”正好是除夕。
阖家团聚的日子,没法摆酒。
要是摆酒,要么就提前,要么要延后到正月里。
四福晋摇头道:“我们爷说了,等到‘抓周’的时候再摆酒。”
非要张罗一回也行,帖子派出去,旁人也会给面子,只是没有必要给旁人添麻烦。
内务府这里,也从钦天监拿到了宜迁居的日子。
腊月十八。
于是,等到腊月十八,和嫔就从承乾宫后殿迁正殿。
九阿哥这里,安排人手办好了此事,已经在等着封印了。
今年腊月二十二封印,明年正月十九开印。
这日子都是钦天监择吉选出来的。
今年的年假二十七天。
如今张保住不在,九阿哥就换了高衍中道:“将下头人排班的时间定下来。”
本堂衙门这里有两个主事、两个委署主事,六十四个笔帖式。
衙门里封印,可是还要安排人值守,防着解决些突发事件。
高衍中已经准备好了,递给九阿哥道:“奴才已经排好了,九爷您看。”
值守的人,要有个能做主的,所以就是高衍生跟四个主事牵头,分了这二十七天。
除夕当值的按照三天算,元宵节当值的按照两天算,如此虚算出来三十天,大家抓阄排日子。
至于笔帖式,有四个空额,有六个因疾请了假的,剩下五十四人排班,给他们打下手。
高衍中没有说将除夕跟元宵节的日子排给自己,也没有指定给下头的人。
如此安排,很是公平公正了。
以高衍中的身份,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并不托大,跟下头的主事关系也融洽。
九阿哥就不多嘴,只道:“高斌成亲的日子没几日了,预备的如何?”
高衍中笑道:“都预备齐了,这两日就要派帖子。”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等着了。”
高衍中父子都是他提挈起来的,这几年也干了不少事儿,这个体面九阿哥要给的。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给舒舒提及此事,道:“爷给高斌预备什么礼呢?之前想着帮他补个缺,也全了主仆一场的缘分,善始善终,眼下倒是不知道该预备什么了。”
舒舒道:“爷可以问问四爷,如今高斌跟着四爷当差,四爷指定也要赏的,爷从例就是。”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就不操心了,比照着四哥的赏赐预备就是。”
眼下婚嫁,多是选双日子,可因念着新人的生肖属相八字之类的,也不乏单日子的。
高斌成亲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五,就是单日子。
如此,核桃送嫁妆的日子就是二十四,添妆的日子可以放在二十三之前。
舒舒也给预备了添妆,按照小椿先头出嫁的例,是一柄十六两重的镶珊瑚镂空金如意……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种痘(第二更求月票)
四贝勒府的“百日宴”不办,可是该预备的礼还是要预备。
这个就比较省事了。
这几年每个府里都有孩子出生,嫡出送什么,庶出送什么,按例就是。
九阿哥这里,则是数着手指头等封印。
结果到了腊月二十,圣驾幸南苑围场。
九阿哥少不得又随班送驾。
成丁皇子中,除了太子、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其他人都跟着行围去了,还有没有成丁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等到送驾回来,九阿哥坐下跑神。
怎么回事儿?
汗阿玛这打猎瘾头挺大。
上个月去了一回,这个月还去?
前阵子谒陵途中,不是也一直在打猎么?
可怜他这里,回头还要再迎驾。
眼见着十二阿哥安安静静,九阿哥好奇了,道:“十二,你拉几力弓?”
这个弟弟在上书房也悄无声息的,文武都不出挑。
可这一年下来,九阿哥也看出来,十二阿哥心中有丘壑。
十二阿哥抬起头,没有立时回答,迟疑了一下,道:“七力或八力?”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到底是七还是八啊?”
不管是七力、还是八力,以十二阿哥这个年岁都算出色的。
他年岁小,生日也小,力气还有的长。
十二阿哥顿了顿,道:“那……是九力!”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还差得远呢,你九嫂就是开十力弓,她身边的丫头也是十力,我们府的黑侍卫开得十四力,听说年轻的时候连十六力也不在话下……”
关于九嫂十力弓,十二阿哥没有亲见,可早就听十四阿哥念叨好几回了。
九嫂厉害,可是不到十力就不厉害了么?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反问一句。
九阿哥移开眼,已经起身,道:“爷去内造办瞧瞧……”
又不上战场,拉弓射箭有什么用?
就是围场上逞威风罢了。
无趣得很。
出了内务府衙门,他带着何玉柱、孙金去了内造办金玉作。
中秋前里乾清宫安排下来的活计,十二月花卉盆景,眼下应该得了。
九阿哥想一睹为快,要是有好的样子,回去可以跟舒舒说说,自己银楼里明年也推出各色金玉盆景。
宝石盆景都做好了,外头罩着玻璃罩,下头镶着紫檀底座。
摆出来一排,看着栩栩如生。
一月山茶,二月兰花,三月桃花,四月蔷薇,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茉莉,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水仙,十二月腊梅。
除了金丝之外,还用了各色宝石、玉石与珍珠。
内造的东西,确实精致。
九阿哥看了,却是带了幸灾乐祸。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个赏人怎么赏呢?
听上去是前头的金贵些,可谁都晓得花大为美,大朵的花喜欢的人更多些。
还有寓意。
石榴花肯定是要落到承乾宫的。
九阿哥想起了小松她们的名字,福晋还是喜欢长寿之木。
跟松柏比起来,这些节令花花期短暂,都不吉利。
九阿哥就找了匠人头领,道:“明年开春这边活计是什么?”
匠人头领道:“预备皇子福晋初定礼两套。”
九阿哥自己操办的十阿哥的“初定礼”,晓得东西不多。
他没有说什么,从金玉作出来。
如今京城流行洋货,西洋首饰也多起来。
可是九阿哥觉得,只要材料齐备,这些工艺,内造办这里都能彷出来。
他今天过来,除了看盆景,就是想要了解下这边的工期。
工期不忙,大家都闲着,回头可以试试让他们先彷造西洋器具。
熟悉了那边的花纹与工艺后,再做西洋首饰。
内造办的匠人培养已经成熟了。
只听着上头的吩咐有些浪费人手,是不是可以从内造办的匠人中分出去一部分,专门做些对外的活计呢?
到时候就不用打着御用旗号,不会损了皇家体面,可是也不耽误开源。
九阿哥思量着,回到衙门,就将此事写了个计划。
除了金玉作,还有珐琅作、如意馆、铜作、做钟处、玻璃厂、油木作,都大有可为。
江南富裕,将京城的人当土包子。
京城这里流行的服饰确实是从江南传过来。
那就反着传一下。
让京城先流行,过后蒙古与江南追着京城的流行走,那银子不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
南苑行宫,西南角院子。
圣驾今早到了南苑围场,照例要先休整一日。
不过康熙却叫人将随行阿哥们都传来了,一起骑马到了围场西南角的院子。
自上月过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边又试了两轮,都是平安种痘。
康熙已经叫钦天监择吉,给十七阿哥选定了种痘的日子,就是正月十六。
种痘,在大人身上,与孩子身上还不同。
他早年在宫里曾用宫人试人痘,这半年也允许赵昌与福松用刑部死刑犯试牛痘。
可是他却做不出用无辜的孩童种痘,真要那样,百年之后,他必添一条“残暴”之名。
可是送十七阿哥孤零零地种痘,他为父之心,又带了不舍。
等到旁听了太医跟福松的禀告,众皇子阿哥心思各异。
直郡王府,总共就五个孩子,都是种的人痘,全都成功了。
所以大阿哥觉得,外头的人不肯种痘,多是他们固执己见的缘故,换了牛痘,该不种还是会不种。
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是爱算经济账的,马上就明白牛痘成本降低至“熟苗”百分之一,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每个地方的赈济院,都能种得起痘。
百姓人家,中等以上,也能负担起这一笔开支。
种痘不会再局限于京城与八旗,也能在京外推广开来。
三阿哥看着福松,心肝肉都疼了。
一个已革宗室,占着这功劳做什么?
但凡这件事是自己主持,立时就能升回郡王!
四阿哥已经听九阿哥说过,心里已经在想着要是在痘年由官府出面免费种痘,那一县耗费几何,一府又是几何。
积沙成丘。
耗费银钱不会少,但是也不是负担不起。
要是将百姓种痘比例,跟地方官考核捆在一起,那数年之后,就能将种痘人口扩大好多倍,以后再赶上痘年,天花也流传不起来了。
五阿哥在旁边,听得也比较认真。
他的长女三岁,也到了该种痘的时候,上个月种痘。
虽说平安无事,可是发烧了三天,也叫人担心了一场。
下头还有两个小的,要后年或大后年种痘了。
七阿哥神色不变,他早晓得此事。
八阿哥差点没有绷住表情。
所以今年刑部死刑犯停了秋决,不是因为他揭开“斩白鸭”,而是因为汗阿玛吩咐人试“牛痘”?!
虽说眼下负责此事是福松,可是福松是谁?
是九阿哥表舅子,是九皇子府的司仪长!
这牵头此事的人是谁,还用猜么?
八阿哥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或许,他跟九阿哥八字不合?
十阿哥只有欢喜的,这干活的是福松,可功劳却能落在自己九哥头上。
挺好的,九哥虽不入朝,也没有入军中率八旗征战,可是要真是解决了天花痘苗的问题,那也是封爵之功。
十三阿哥也代九阿哥欢喜。
十四阿哥则是神采奕奕。
九哥这算是另辟蹊径了,还发挥所长。
前头的皇子们,不过是借着出生早罢了。
再过三五年,庸碌的就要被比下去。
后头的皇子阿哥拦是拦不住的,该出头还是会出头。
如,九哥,还有他十四爷!
等到一行回了行宫,众人就七嘴八舌地恭贺起来。
那是天花,入关前后,多少满洲王公贵戚,都是折在天花之下。
连带着世祖皇帝,也没有幸免。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目光从每个儿子脸上掠过,道:“朕叫钦天监选了日子,正月十六送十七阿哥种痘,牛痘!”
大家都镇住了。
那是皇子阿哥!
大阿哥忙道:“汗阿玛,太医院已经备着十七阿哥种痘所需‘熟苗’,临时更换牛痘痘苗,未必妥当。”
三阿哥也道:“是啊,汗阿玛,若是要试新痘苗,可以从宗室中择孩童种痘,十七阿哥还是如常用‘熟苗’就好。”
四阿哥没有吭声,他想到了方才福松提及的种痘后的失败比例。
只看四个月以来,没有一例出花死亡的,这牛痘就比“熟苗”更让人放心。
作为一个阿玛,将心比心,他也会选择牛痘。
五阿哥则是不解,看着大阿哥与三阿哥道:“大哥,三哥,你们刚才没听明白么?牛痘痘苗比‘熟苗’好,有好的,干什么还种不好的?我就是先头不晓得还有这个,要不我们家大格格上个月直接种新痘苗多好,她用了太医院准备的‘熟苗’,发烧了三天,我跟着都三天没吃好……”
大阿哥看着五阿哥道:“‘熟苗’都推出来十多年,咱们兄弟都种的这个,都好好的,新痘苗听着不错,可至今才在百十来号人身上种过,要防着万一。”
三阿哥也道:“不是说牛痘苗就真的万无一失,跟这个不可控的相比,还是‘熟苗’太医更熟悉,出花后护理也有章程。”
五阿哥却是对自己弟弟充满信心,道:“指定没事儿,要是有不妥当的,九阿哥也不会推到汗阿玛跟前来。”
康熙这才说了目的,道:“各府可有阿哥、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次序(第三更求月票)
阿哥们的目光都落到三阿哥与七阿哥身上。
大阿哥府上最小的是弘昱,都进上书房读书了,这是种过痘的。
三阿哥府上嫡女,正月生的,年后两岁,勉强也是能种痘的年纪。
四阿哥府上四个孩子,大的两个种痘过了,小的两个都不到百天。
五阿哥府里也是,剩下个刚过百天的。
倒是七阿哥府上,去年得了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转年虚岁三岁,可以种痘了。
三阿哥神色有些僵,连十七阿哥他都不赞成用牛痘育苗,更别说是自己的闺女。
那是他的嫡长女,还不一样,看得跟阿哥一样重。
他比七阿哥年长,不管是康熙,还是其他人,最后目光都落在三阿哥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三阿哥的嘴角动了动,吭哧了好一会儿,额头汗都出来了,道:“我们大格格还不到一生日,就算要种痘,也要等到后年或大后年,赶不上这一波了……”
康熙神色淡淡的,没有反应,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的目光回望过去,道:“儿子想要等十七阿哥种痘后再看,是用‘熟苗’,还是牛痘痘苗。”
要是牛痘育苗比“熟苗”少危险,那自然牛痘育苗更好。
三分危险,与不到一分的危险,这个并不难选择。
旁人看着七阿哥,就只有佩服的。
意思是这个意思,可不能婉转些么?
这有不友之嫌!
气氛有些沉默,康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三阿哥是压根就不相信他这个阿玛,不过也是慈父心肠,不能说都错。
七阿哥这里,没有拦着十七阿哥种痘之事,可是也没有让两个女儿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小兄弟的感情疏离。
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不孝子!
康熙生出闷气来,可是也明白自己不占理。
谁的孩子谁心疼,兄弟跟儿女是不同的。
真要是两人不管不顾,只对自己这个汗阿玛的吩咐毫不犹豫地遵从,说不得自己还要觉得他们两个心肠硬,对儿女没有慈心。
明白是明白,可不痛快也是真的。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痛快,摆摆手道:“行了,都跪安吧!”
涉及小一辈,这也不是能两头劝的事。
大家都安静地退出来。
大阿哥、四阿哥都为人父,能理解三阿哥与七阿哥的选择。
其他人理解不了。
十四阿哥觉得被哥哥们连累了,不敢去七阿哥跟前呲哒,就凑到三阿哥跟前道:“三哥您也真是的,汗阿玛最是疼儿子,都敢让十七阿哥试,您有什么不敢的?”
三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汗阿玛是天子,无所畏惧,我胆子小,反正是不敢试。”
十四阿哥看了眼其他人,想着用谁举例子。
可是他不想跟四阿哥说话,大阿哥与五阿哥也表明了自己对牛痘育苗的不同态度。
他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这两个应该不用问。
前者跟五阿哥一样,凡是跟九阿哥沾边的,都无理由信任;后者跟自己似的,心里应该能算出来哪个合适。
那剩下八阿哥,十四阿哥就问道:“八哥,八哥,换了是您的话,您是不是不会跟三哥这样选?”
众人都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一会儿,道:“我倒是好奇,若是九阿哥在此,会怎么选,汗阿玛都问到了,只拉下了九皇子府的皇孙跟格格。”
他晓得这些话说了要得罪人,可还是憋屈得不行,忍不住说了出来。
五阿哥与十阿哥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看着八阿哥不善。
四阿哥也不由皱眉,看着八阿哥带了不赞成。
十四阿哥道:“还能怎么选?要不是九哥不放心‘熟苗’,也不会叫人折腾出这个啊!他可不是爱操心的,这个时候叫人琢磨这个,将种痘的危险从三、四分降到一分以下,肯定是为了丰生他们种痘啊!”
大阿哥在旁点头道:“指定是这样了,不错不错,出息了,也晓得有担当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上火了。
牙疼。
什么是运道?
这就是运道了!
明明是私心,方便他自己的,结果还弄出功勋来。
四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平日嘴巴欠,可是眼睛却很利。
五阿哥笑着附和大阿哥的话,道:“当阿玛了,就要想的多,也不是孩子了。”
七阿哥没有说话,心里也觉得九阿哥此举不错。
成了阿玛,指定要为儿女多想想。
八阿哥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白了。
他本想要讥讽九阿哥会跟三阿哥、七阿哥一样的选择,可是他晓得十四阿哥说的应该靠谱。
换了是九阿哥,也会让三个孩子种新痘苗。
旁人不晓得九阿哥什么性子,八阿哥跟他一起长大,却是晓得的。
是个不爱动心思的人,确实懒惰,不单是公务上,待人接物也是如此,懒得理会。
十阿哥脸色凉凉的,看着八阿哥,直接道:“瞧着八哥的样子,像是对九哥有所不满,不管九哥为了丰生他们种痘也好,还是为了其他,这新痘苗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如今初见成效,结果不错,怎么就叫八哥不痛快了?”
八阿哥惊讶,实没想到十阿哥直眉瞪眼地问这个。
他强笑道:“十弟误会了,我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兄弟只比三哥家的大格格小一个月,转年也两岁了,才提了这一句。”
十阿哥看着他,道:“是么?我还以为九哥又有什么得罪八哥的地方。”
八阿哥还没有说话,五阿哥已经瞪着他,道:“十四阿哥问你一句话,你能答就答,攀扯九阿哥做什么?”
八阿哥蹙眉,带了无奈,道:“五哥,我没有别的意思。”
五阿哥道:“哼!你当我是傻子,要不是汗阿玛叫跪安,说不得你就要在御前提丰生他们了,你就是存了坏心!”
八阿哥却不敢应承这话,道:“五哥慎言,我与九弟之间虽有不快,可早已时过境迁。”
五阿哥看着他道:“那你往后不许再攀扯九阿哥,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那都不是哥哥的做派,你要装糊涂,那我这个哥哥就要收拾你了!”
八阿哥也恼了。
为了九阿哥,五阿哥对他动过手。
他当时理亏,没有还手,挨也就挨了。
可是不理亏的时候凭什么?
自己不过是失言一句,何以至此?
十四阿哥整日里口无遮拦,也没见他们敢教训弟弟。
八阿哥握着拳头,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不管管么?十阿哥跟五哥联合起来,欺负我!”
大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又看了眼五阿哥与十阿哥,也是心累。
都是小孩么?
跟谁好不跟谁好的,护着谁不护着谁的。
他看着十阿哥道:“晓得你跟九阿哥感情好,可眼前站着的也不是外人,都是手足兄弟,真要八阿哥欺负九阿哥,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也不会看着,你既是弟弟,当守着规矩,往后说话要恭敬!”
十阿哥晓得他是好心,虽不喜欢听这些,可是也没有回嘴,点了点头,道:“嗯,以后会恭敬。”
大阿哥又瞪五阿哥道:“九阿哥是弟弟,八阿哥不是弟弟么?为了一个弟弟,殴打另一个弟弟,你是没挨过汗阿玛的收拾,想要挨上一回?”
这么多皇子,同胞兄弟少,更多的都是同父异母。
要是不将同父异母的当兄弟,那叫皇父怎么看?
五阿哥道:“八阿哥年岁大,有心眼;九阿哥岁数小,没心眼。”
大阿哥道:“九阿哥成丁了,都当差三年了,不用人护着,他跟八阿哥兄弟之间关系好了孬了的,让他们兄弟自己算去,你就别跟着裹乱了!”
五阿哥点头道:“好吧,往后我不说话,只是八阿哥要是真欺负九阿哥了,您可不许拦着我教训人。”
大阿哥:“……”
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份量。
之前五阿哥打八阿哥,那是八阿哥没还手。
真要八阿哥还手了,那未必就是哥哥教训弟弟,也有可能是弟弟教训哥哥了。
大阿哥说完十阿哥与五阿哥,才看向八阿哥。
对于八阿哥的心性,这两年大阿哥也瞧出来了,实在懒得废话,就道:“五阿哥与十阿哥也是关心则乱,往后你避避嫌疑,跟九阿哥相干的话就少说吧,不是同一个旗,也不是同一个衙门,寻常也打不上交道。”
八阿哥脸色涨红,心里多了羞恼。
不是为大阿哥的这番话,而是因顺序问题。
他将大阿哥当成自己人,才期盼着大阿哥能出面,护着自己,省得五阿哥与十阿哥猖獗。
按照远近亲疏来看,大阿哥就该先训斥他,然后再依次训诫五阿哥与十阿哥。
可是眼下的次序,正好颠倒过来。
可见在大阿哥心中,谁是亲近的,谁是疏远的。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也冷了脸,挺着脖子,道:“大哥吩咐的是,九阿哥金贵,惹不起当躲得起,我往后再不提他就是了!”
大阿哥见他这样,也恼了。
九阿哥今儿人都没来,八阿哥也是存了坏心才提起来的,自己给他留着体面,他倒是理直气壮不顾体面了……
*
下一更7月8日上午10点,大家早睡早起。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不满(第一更求月票)
八阿哥说完,转头离去。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都是你招的,当着八阿哥问孩子,那也忒损了!”
他也瞧出来了,这个弟弟不是个东西,欺软怕硬的很。
方才在御前说话的是两人,十四阿哥不敢说七阿哥什么,就在自己跟前“嘚吧嘚吧”。
自己宽宏大量,不会跟他计较,八阿哥可不是心眼大的。
十四阿哥委屈道:“就是一句话,怎么就问不得了?”
三阿哥轻哼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道理都不晓得?”
十四阿哥看了眼五阿哥与十阿哥,真有错不是那两个有错么?
大阿哥教训的对。
十阿哥自己是小的,对哥哥说话不恭敬;五阿哥是哥哥,可是却为了一个弟弟,老对另一个弟弟出口威胁。
自己怎么就错了?
他嘴巴撅着不高兴。
三阿哥看着他这个“祸头子”冥顽不灵的样子,道:“你要再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回头大家对你肯定也是‘敬而远之’……”
十四阿哥已经后悔了,却还是嘴硬道:“就你们想的多,八哥眼下没孩子怎么了?谁说非要早早生孩子的,就不兴孩子来的晚啊?”
三阿哥没有再应答他,见大阿哥走了,跟着也走了,懒得搭理这个破孩子。
两人差着岁数,说话轻不得重不得,他也懒得费心教弟弟。
四阿哥冷冷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他旁观者清,自然看出来八阿哥不是为了孩子那句恼的,只是这也不妨碍他对十四阿哥不顺眼。
势利浅薄,小聪明都挂在脸上,每次在大家跟前上蹿下跳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三阿哥说的都是实在话,十四阿哥再这样下去,也是落得招人烦的下场。
就不能学学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看到四阿哥的眼神,差点跳脚。
只是不等他对四阿哥发作。
四阿哥已经与五阿哥离开。
随后七阿哥与十阿哥也走了。
就剩下十三阿哥没有动,看着十四阿哥带了无奈。
十四阿哥这会儿不嘴硬了,带了几分可怜兮兮道:“十三哥,真是我错了么?”
十三阿哥也无法昧心地说十四阿哥没错,就道:“往后在哥哥们面前,咱们少说话吧。”
本就该如此。
长幼尊卑不说,只说今天这件事,跟有孩子的成年阿哥有关系,跟他们两个小的本没有干系。
十四阿哥怏怏的。
他明白三阿哥的意思,八阿哥成了皇子中最不受待见的;自己要是不改口无遮拦的毛病,就要步八阿哥后尘了。
只是……
他望向四阿哥离开的方向。
三阿哥都晓得规劝自己两句,四阿哥却一个字都没有。
哼!
这也是当哥哥的?
*
诸位皇子在行宫前的口角,没一会儿,就到了御前。
康熙听了皱眉。
八阿哥……
越来越歪了,这半年里办差勤勉,还以为改了钻营弄巧的毛病,这会儿又露了马脚。
旁人只会当八阿哥对九阿哥不善,康熙却晓得八阿哥为什么羞恼。
刑部死刑犯……
康熙不会自省,觉得是自己不厚道,只会觉得八阿哥自私了些,目光短浅。
他吐了口气,本当八阿哥跟四阿哥一样,能成为一个实干皇子。
想多了,八阿哥的目的性很强,都是有所图。
自己还是不能太放心,往后八阿哥的差事还是要盯着些。
*
京城,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补了一觉醒过来,看了看时间,将要到午时了。
他就起身跟十二阿哥道:“我家去了,明儿还是下午来,你也别老在这里熬着了,干完活儿该回就回了。”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九哥,营造司有个委署员外郎,就是五月里升补的,是万琉哈氏子弟……”
九阿哥随口,道:“找你打听了?这一批都年后去委署,放心吧。”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打听,九哥让我明年去打理营造司,那不需要回避么?”
“哈?”九阿哥好奇道:“有什么好回避的?多个认识的人,不是正好使唤么?”
十二阿哥道:“那郭络罗家的子弟?”
郭络罗家除了三官保一房抬旗,还有其他子弟在内务府。
九阿哥道:“正常升转吧,爷不会卡着他们,也不会提挈他们,要是能使唤的,也就使了。”
他只是见不惯那些戚属子弟傲慢无礼,仗着家里出了娘娘在内务府作威作福,多占多拿。
要是规矩人,他自然不会为难。
十二阿哥点头,那他使唤万琉哈氏的人也没有什么。
九阿哥道:“不用想那么多,你是他们的粗大腿,他们往你身边凑正常,只是你也要管束,别让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为非作歹,省得到时候牵连到你。”
十二阿哥点头,面上带了认真。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衙门,往宗人府来了。
每天都是十阿哥来接他,他也来接接弟弟。
等到了宗人府衙门,他才反应过来,十阿哥不在,十阿哥去南苑了。
这日子过的,都糊涂了。
他刚想要离开,就见衙门里出来个熟人。
恭亲王府二阿哥,镇国将军满都护。
这位如今也在宗人府当差。
这是九阿哥堂兄,还是他的堂连襟。
满都护也是董鄂家的女婿,他的妻子是公府旁支已故副都统老满色的女儿,是三福晋的堂姊妹。
“九爷……”满都护看到九阿哥过来,上前打招呼,态度很恭敬。
九阿哥看了眼了宗人府衙门,候着不少人,好奇道:“二哥,这都要封印了,宗人府怎么还忙上了?”
宗人府是出了名的闲散衙门。
满都护道:“今儿苏努贝子在办公呢,有几家宗女、觉罗女和离……”
九阿哥诧异道:“这倒是稀罕了,如今宗室都提倡守节了,宗女倒要二婚……”
说到这里,他想起桂珍格格,道:“也要看情况,真要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家,总不好叫格格们吃了亏……”
满都护看了他一眼,道:“从十月初就陆陆续续有人因婆家虐待、慢待报宗人府了,如今到了年跟前,也当有了结,所以苏努贝子过来了了此事。”
这源头还是九月二十五佟宅的“温锅宴”,隆科多跟其妾李四儿“大不敬”收监宗人府,随后隆科多已故侧夫人觉罗氏之父出首,告其女被贱妾李四儿欺凌致死。
这个案子一出来,就引发不少风波。
许多出嫁的宗女跟觉罗女递状子,告婆家。
如今隆科多都变成骨头渣子了,这宗室告状的案子也不好再拖了。
旁人不晓得,宗人府这里却晓得缘故的,这佟家的闹剧,跟九阿哥有些干系。
九阿哥,也算是当了一回“祸头子”。
九阿哥丝毫没有“祸头子”的自觉,道:“怎么了结的?都判离了?”
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真要闹到递状子、打官司的地步,那家丑就不是家丑了,应该也是日子不想过了。
满都护摇头道:“只有两个有爵宗女判离了,其他几个人是别居。”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是娘家不肯奉养出嫁的女儿?”
有爵宗女,就是六品格格以上宗女,拿一份俸禄,最少的六品格格是年俸三十两银子、三十斛米。
像伯夫人,作为郡王嫡女,有县主爵,年俸一百一十两银子,一百一十斛米。
满都护点头道:“如今推崇礼教,皇上还叫宗人府嘉奖过宗室里守节命妇。”
还有就是满洲旧俗,尊老重孝,孝字当头,新媳妇进门,侍奉翁姑也是道理。
除非是公主,其他宗女也要遵守这个人情道理。
闹到宗人府要和离的,多是年轻的宗女,与丈夫不合的少,因婆媳闹到衙门的多。
这肯定不能只听一方之言,婆家、娘家都要问到了,然后先调解,调解不成再说其他。
九阿哥不高兴道:“只顾着名声,就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满都护说了一句公道话:“苏努贝子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宗室生计困乏,也无力供应大归的姑奶奶。”
九阿哥却还是觉得和稀泥,不足以震慑世人。
只是他跟这位堂兄差了岁数,没怎么打过交道,不是很熟,也就没有掰扯。
不过回到皇子府,他就跟舒舒抱怨了,道:“闲散宗室有钱粮,无爵宗女也当给安排一份的,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出嫁被挑拣,嫌弃没嫁妆;出嫁后被婆家欺负,娘家也不出面帮衬,这日子过成黄连了!”
舒舒听了也是不忍。
说句不好听的,尼固珠这一代不用担心,可是等到孙女辈、曾孙女辈,也会有无爵宗女。
“苏努贝子老成人,应该是想着生活嚼用问题,才判别居的多……”
舒舒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解决穿衣吃饭问题。
有爵宗女和离,有嫁妆有俸银,自己就能立起来了,将日子过下去。
无爵宗女与觉罗女的话,别居倒是比和离实惠的多,可以占着夫家的产业,也不用骨肉分离。
九阿哥是皇子阿哥,最窘迫的日子,就是大婚之前零花钱少了罢了,没有穷过,所以不知道生计最重要。
舒舒这里却是见到过,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呢。
她晓得苏努贝子这样处理不算错,反而还带了慈悲心……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接人(第二更求月票)
听舒舒说完,九阿哥也明白过来,还是没钱闹的。
他就道:“要是宗人府也有产业就好了,除了负责婚丧嫁娶,也负责养赡……”
说着,他顿了顿,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爷管不了宗人府的事儿,还管不了咱们自己家么?回头爷单分出来一份产业,作为咱们这一门的公产,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大归的姑奶奶、守寡的霜妇、失亲孤儿,都按照规矩,从这里拨银子。”
舒舒点头道:“这个好,听说南方的宗族也是如此,有专门的祭田,负责子弟教育、抚孤济贫……”
感觉这些就像是家族信托的前身了。
尤其是祭田这块,在古代是最大的保障,因为就算是族人犯律,籍没家产,都会保留祭田这一部分。
所以在《红楼梦》中,秦可卿临死之前给王熙凤托梦,才会提及祭田。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这是最大的保障。
九阿哥道:“回头爷看看,找找明人笔记,看看能不能有参考的地方,咱们也置办起来。”
等说完这个,夫妻两个都笑了。
他们才十八岁,已经在考虑八十岁以后的事了。
“这宗室爵位下行,说快也快,不说旁人,就说今天结桉的那些宗室,都是显祖血脉,离咱们最远的,也就是刚出五服,若是太祖后裔,跟咱们还是五服里……”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
那是老一辈的皇子,就是他们兄弟未来的走向了。
他对宗人府的桉子不痛快,也是有些唇亡齿寒。
敢告到宗人府的官司,多是宗女占理的。
宗女占理,那婆家就不占理。
结果和离也好,别居也好,对婆家都没有太明显的惩处。
舒舒道:“天下太平了,宗室子弟也失去了征战晋爵的机会,始封就是终封的人大有人在,等到有了考封,爵位更低了,这也没有旁的差事,日子是不大好过。”
朝廷有宗室缺同觉罗缺,可也是狼多肉少。
九阿哥摇头道:“咱们先不操心这个,等过个三、四十年,要是宗人府还没有长进,爷再想法子。”
舒舒点头。
九阿哥管着的是内务府,不是宗人府,跨界掺和也是犯忌讳。
等到三、四十年后,不是皇弟就是皇叔父,身份资历到了,也能去宗人府挂个宗令,到时候正好可以插手宗人府事儿,也为自己的后代子孙谋个保障。
因为正月初二要归宁,所以年前舒舒也不张罗回都统府了。
不过腊月二十二,觉罗氏带着珠亮来了。
九阿哥不在,被季弘请去吃酒去了。
季弘上京了,跟九阿哥也相熟,九阿哥就给他个面子赴约。
舒舒得了消息,忙迎了出去。
觉罗氏母子过来,是想要接伯夫人回去过年。
早在腊八之前,觉罗氏就过来一次,没有劝好伯夫人。
舒舒扶着觉罗氏,道:“随着阿牟心意就好了,做什么白折腾?”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珠亮在旁道:“大姐,阿牟是董鄂家的夫人,除夕还要祭祖。”
舒舒沉默好一会儿,道:“阿牟怕是不乐意祭拜大伯。”
夫妻两个虽没有和离,可最后的日子也过的不痛快。
如今一个变成了牌位,可是不喜就是不喜。
珠亮也说不出伯夫人不该埋怨的话来,只道:“看阿牟的意思吧。”
母子几个没有去正院,直接到了宁安堂。
伯夫人正在陪尼固珠说话。
尼固珠手边摆着好几个玩具,有布老虎、还有羊毛做的小猫、小狗。
尼固珠将它们摆着一排,小胖手指头指着,“伊伊呀呀”的。
伯夫人就跟着听懂了似的,点头哄孩子。
“啊,吼吼……”
“对,这是老虎,凶着呢……”
“呀,汪汪……”
“是,这是小狗,不是外头的小狗,外头的小狗是如意……”
“啊,咪……”
“这是小猫,会抓老鼠……”
舒舒站在门口,忍不住跟觉罗氏抱怨道:“太皮了,都学说话了,就是不肯叫额涅……”
觉罗氏道:“还不到十个月,急什么?”
伯夫人听到门口的动静,望过来。
尼固珠本坐在伯夫人怀里,也是扬着小脸。
祖孙两个,竟是差不多的神情。
觉罗氏已经进屋道:“大嫂,后天就小年了,我们老爷催我过来。”
珠亮跟着进来,给伯夫人请了安,就望向尼固珠。
他前两年抽条,身上单薄不说,脸上也没肉,看着不大好看。
这两年养过来了,相貌与舒舒有些相似,五官也温润许多,成了个俊秀少年。
尼固珠也没等人叫,就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了。
珠亮怕她掉到炕下,忙上前拦了。
尼固珠直接拉着珠亮的胳膊,就往珠亮身上爬。
珠亮僵住,求助似的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笑道:“这是让你抱她。”
这是亲外甥女,珠亮就小心翼翼抱了。
尼固珠却不老实,小胖胳膊挥动着,就指向门口。
这回不用伯夫人解说,珠亮也看明白,这小祖宗想出去。
珠亮哪敢抱她去?
如今“四九”天气,外头正冷。
舒舒在旁,已经拿了一个从头到尾的连身棉服给尼固珠套上。
这都是九阿哥惯出来的毛病。
冬日屋子里味道浑浊,九阿哥过来看闺女,就捂严实了抱出去透气。
一回、两回的,尼固珠上瘾了,每天都惦记着去外头。
舒舒就叫人做了这个衣裳,将尼固珠手脚都遮严实了,还不怕她乱动。
“咯咯咯咯……”
看到熟悉的衣裳,尼固珠乖乖的,任由舒舒穿戴。
眼见着穿好衣裳,姐弟两个就要抱尼固珠出去,伯夫人忙嘱咐道:“别在外头待久了,别超过半刻钟。”
舒舒应了,跟着珠亮出去,将屋子留给妯里两个说话。
觉罗氏也不想讨嫌,可是人活在世间,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她就道:“去年还罢了,今年再不在家里过年,难听的话就多了。”
伯夫人摸着太阳穴,道:“那也不用这么早,二十九我回去,也不用人接,我的马车就在这边。”
觉罗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屋子都烧好了,也扫洒了。”
伯夫人道:“等到初一下晌我就回来。”
除夕祭祖,初一等着小辈拜年。
觉罗氏也不啰嗦,道:“随您心意。”
伯夫人也没想着老在皇子府居住。
她想了想,道:“等到尼固珠他们三、四岁种了痘了,我就家去。”
到时候可以两头住,不用像眼下这样扎眼。
别说她只是伯岳母,就是亲岳母,也不好常住在女婿家。
觉罗氏道:“到时候也撒不开手,三、四岁正是教规矩的时候,舒舒也好,九阿哥也好,哪里是能教孩子的。”
伯夫人想着舒舒的打算,也是头疼,道:“还想要跟十福晋要蒙古嬷嬷,被我拦了,就算要学蒙语,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还没说话呢,国语、汉语一起学就费事了,再加个蒙语,孩子满脑子浆湖,能学好话才怪。”
觉罗氏道:“嫂子说得对,可不能那样学说话,福松阿玛小时候说话就不利索,就是几样话混着学弄的,到了八、九岁才好些。”
伯夫人道:“还是孩子要早了,自己都不稳重呢,怎么能带孩子?尼固珠这里有我盯着,还有丰生跟阿克丹,没有他们这样狠心的,说送到十皇子府就送去一个月,大冬天的,夫妻两个出门玩去了……”
觉罗氏磨牙道:“越活越回去了,太不懂事了,让嫂子跟着操心。”
伯夫人听了,却是笑了,道:“只看好的,都出门子小三年了,还能过的这样自在惬意,也是小两口感情真好,你哄我,我哄你的,可不都成了孩子了么?”
觉罗氏想着九阿哥不大机灵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这回是真放心了。”
伯夫人指了指外头,道:“珠亮转年十七了,清如也十五了,递了话没有,到底什么时候订日子?”
觉罗氏道:“将军夫人说了,想要多留清如两年,明年不好提,到后年看看。”
她生了六个儿子,彻底改变了董鄂家大二房人丁单薄的局面,倒是并不着急抱孙子。
主要是她跟齐锡夫妻两个有了默契,打算让珠亮为伯爷守孝三年。
伯爷身故,独子锡柱也病死了,血脉断绝。
齐锡六个儿子,本该挑个儿子过继伯爷香火。
可是那样一来,就给爵位传承留下隐患,有了兄弟相争的借口。
齐锡也好,伯夫人也好,为了免除后患,都不准备给伯爷过继嗣子。
可是伯夫人能不考虑伯爷的香火祭祀,齐锡这个弟弟却不能不想。
由珠亮这个承爵人兼祧两房香火,是最好的选择。
*
院子里,珠亮抱着尼固珠,舒舒在旁,姐弟两个往暖房方向熘达。
舒舒也想了珠亮守孝之事。
她就提醒道:“兼祧是兼祧,可那是说的祭祀之事,你可别生出其他心思来……”
珠亮听了,有些不解,道:“大姐,什么心思?”
舒舒轻哼道:“就是两房老婆那种……”
珠亮失笑道:“大姐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那都是人瞎编的,律法不认,是商贾人家骗婚的借口。”
舒舒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清如可是额涅给你求来的好媳妇,你可不能辜负了。”
珠亮脸色泛红,道:“不会……”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扒不扒房(第三更求月票)
姐弟两个走到暖房就往回走。
在外头待久了,别说尼固珠受不住,舒舒也要咳嗽。
伯夫人叮嘱的是别超过半刻钟,还真就是半刻钟之内就回了。
尼固珠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要进屋了,小身子立时挣扎起来。
她才出来透气,正欢快着,不想进屋。
她虽小,力气不小,挣扎使劲,珠亮差点抱不稳。
舒舒已经在旁边防着,见状托住尼固珠的腰,拍了下尼固珠的小屁股道:“老实点儿。”
尼固珠不动了,看着舒舒带了诧异。
舒舒道:“外头冷,生病了,该吃药了。”
尼固珠转过头不看她。
等到了屋里,将外头的连体棉衣脱了,尼固珠立时奔着伯夫人去了。
小家伙四肢着地,爬得飞快,直接撞到伯夫人怀里。
伯夫人察觉到不对,忙接过来抱了。
“呀呀呀呀……”
尼固珠的小胖手指着舒舒,满脸委屈愤怒,然后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这是告状呢。
伯夫人看出来了,揉了揉尼固珠的小屁股。
尼固珠越发委屈了,小嘴一撇,就嚎哭起来。
“啊啊啊……”
嗓门洪亮,魔音灌耳。
舒舒哭笑不得,心虚地看了眼伯夫人,又看了眼觉罗氏。
隔辈亲呢,这两位不会护犊子吧?
伯夫人却没教训舒舒,而是对尼固珠道:“怎么惹你额涅生气了?是不是不乖了?”
尼固珠止了眼泪,看着伯夫人,像是惊诧她怎么说自己。
舒舒在旁,也反应过来。
伯夫人这是在维护她的权威。
好像打小也是如此,阿牟从不干涉阿玛、额涅教导自己。
这也是防着给小孩子不好的印象,让孩子觉得自己错了可以不用怕。
没人撑腰,尼固珠的哭声果然小了,坐在伯夫人腿上,将身子蜷在她怀里,不想理其他人的模样。
珠亮看了个全程,忍不住跟舒舒道:“大姐随了额涅,大格格随了大姐……”
舒舒有些懵,脑子里已经出现一个暴躁额涅了。
她不想做虎妈,她还想要做可亲可爱的和气妈妈。
既是过来,自然要留饭。
府里膳房齐全着,都备着年货。
按照习俗,过了腊八就是年。
不过来的不是旁人,舒舒也就没有八碟八碗的,而是弄了飞龙锅子,配菜就是几盘洞子菜,吃着清爽。
等到吃完,膳桌撤下去,觉罗氏道:“外头说你们家的洞子菜供着宫里?”
洞子菜的价格居高不下,尤其是到了年跟前。
不说别的,就说韭菜,一斤就卖到八分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二斤猪肉的价格。
虽说供到宫里体面还能有银钱,可是容易叫人说嘴。
舒舒摇头道:“额涅放心吧,我们爷才看不上那三瓜两枣的,就这几个月,全当孝敬,开春内务府就要修建洞子房了。”
觉罗氏听了,这才放心,道:“有些银子能赚,有些银子不能赚,九阿哥是皇子,哪有儿子卖给老子东西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想的不是内务府采购银子贪墨,而是人心。
亲兄弟,可以明算账,可是亲父子,没有办法算账。
越算越远。
生身之恩,是算不清楚的。
真要到了算的时候,那父子之情也差不多了。
到了年跟前,都统府的事情也忙着,母子两个说着几句话,跟伯夫人说好了二十九来接,就回去了。
虽说伯夫人说自己回去就行,可是她辈分在这里,哪里就好真的让她自己回去?
伯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允了觉罗氏所说。
舒舒将觉罗氏与珠亮送出来。
觉罗氏对珠亮道:“你先快走几步,我有话跟你大姐说。”
珠亮红着脸应了,快走几步,离母女两个远了。
他以为说的是他的亲事,毕竟如今都统府没有其他事情,就算有事情也没有必要避开他说。
可是他猜错了。
觉罗氏小声跟舒舒道:“你阿牟说,明年叫人将伯府的东院修缮了,预备出来给珠亮与清如使。”
舒舒听了,陷入沉思。
修缮的是东院,也符合珠亮身份。
她之前说过伯府不叫人动,是怕伯夫人处境堪怜,可是伯夫人自己做主的话,她也没有什么话说。
东跨院原是锡柱的住处。
舒舒想起了锡柱的书房,曾经摆着文昌像,里面放着那块星铁。
毕竟是带辐射的东西,谁晓得衰退期是什么时候。
舒舒就握着觉罗氏的手,道:“别处还罢,书房摆了那东西一年,为防万一,还是叫人推了重建,拆下来的砖瓦,敲碎了埋了,省得叫人捡起来祸害人。”
锡柱十七就没了,有体弱的缘故,也有这星铁的缘故。
觉罗氏听着皱眉,道:“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这样行事,瞒不过人去,又不好直接说明白缘故,显得诡异。
舒舒道:“那就换地砖,其他墙壁跟屋顶贴铅板。”
铅板隔绝辐射,应该可以起到作用。
觉罗氏吐了口气,道:“还是重修更稳妥。”
书房在东跨院的正房。
不重建的话,总要用的。
清如还是爱看书的孩子。
想着这屋子里不干净,就算再遮盖,也叫人悬心。
舒舒点头道:“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拆了重建更安全。”
觉罗氏道:“再看吧,实在不行再拖一、两年。”
不住人的空屋子,破败的快。
到时候借着残破,重建屋子也没有那么惹眼。
舒舒则是想起了水泥。
这个只能官营了,因为水泥基础配方是石灰石、黏土跟铁粉,煅烧以后再加石膏研磨成粉,就是水泥了。
要是明年九阿哥将水泥给拿出来,到时候自己送都统府些新材料,都统府也有理由重新翻盖房子了。
看着都统府的马车离开,舒舒才转身回来。
到了正房,舒舒就拿了《本草》看,书上就记载石膏,也记载了石灰、黏土跟铁粉。
就是这样神奇,这四样都能入药。
九月份,因隆科多宴席那次,夫妻两个夜谈过,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
舒舒就用点翠首饰跟烧蓝首饰举例子,提及要是能找到山石的替代品,可以降低河工成本。
她还提及了类似于砖与陶之类的东西。
九阿哥不是笨人。
这方子直接拿出来说不清楚。
舒舒有些发愁了。
不想撒谎,撒了就要圆谎,假话会越来越多。
也不能说真话。
对阿玛、额涅她都没有透过底,更别说九阿哥了。
她直接在炕上躺了,将本草盖在脸上。
小曹假借托梦,前提是有家族倾亡的危机。
自己这里,远离了八阿哥,太平日子过着,就别弄那些神神叨叨的了。
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舒舒起身,好奇道:“爷不是说下午去内务府么?”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道:“在鼓楼大街吃的饭,就顺路回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他打开锦盒,道:“季弘孝敬的,从欧罗巴商船那边截买的,就这一套,只是老气了……”
舒舒看过去,就移不开眼了。
是钻石镶祖母绿首饰套装。
项链,两条手链,一对耳坠,还有一个腰带扣。
最大的宝石就项链坠上,比拇指盖还大一圈的方型祖母绿。
这绿色浓郁纯净。
九阿哥却不满意,道:“要是镶红宝石或粉碧玺就好了,要不将钻石摘下来,找个好匠人重新镶嵌?”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这样正好,夏天的时候配绿色的衣裳清爽。”
九阿哥见她真喜欢,也带了高兴,道:“总算季弘这小子还算聪明人,前头那几样,埋汰谁呢……”
舒舒晓得,他说的不是茶园、果园跟海鲜干货铺子,而是说那个钱庄。
库银不分明,就好像等着对方随心意行贿似的。
到时候,到底是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多少银子,能买他这个皇子阿哥的面子?
如今这套首饰,用的是眼下比较稀缺的钻石跟祖母绿,这一套下来,顶半个钱庄了,九阿哥的心火才算下去些。
季弘想起来这个,也是因舒舒去年南巡时在季家的铺子里买过钻石手环。
舒舒好奇道:“金家调走,就算再有杭州织造上来,资历也浅,那是不是季家该往曹家孝敬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人情走礼是有的,只是不会像之前跟金家那样亲近了,这不是有了爷,还有老十么?”
十阿哥那边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九阿哥这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给季家当了一回靠山。
提及曹家,九阿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日子,道:“张保住该到杭州了,就是不知道继任杭州织造的是哪个……”
他将内务府的包衣扒拉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会是哪个。
舒舒却是晓得。
不是旁人,就是曹寅名义上的表哥,他嫡母孙太夫人的娘家侄儿孙文成。
红学家非要将《红楼梦》扣在曹家身上,也是因三大织造联络有亲,成了江南的护官符有关系。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九阿哥就走了。
这都未正了,再耽搁下去,衙门不用去了……
*
下一更7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皇子的本份(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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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到内务府衙门时,已经是未正二刻。
今天是衙门封印的日子,可谁叫圣驾在南苑还没回宫呢,内务府这里就全员加班了。
十二阿哥起身迎他进来,面上都带了诧异。
都这个点了,还来做什么?
九阿哥见他神情,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爷来一个时辰,就是来衙门一刻钟,也不能说爷今儿没来!”
十二阿哥道:“九哥,那下头人的点卯?”
就不怕上行下效么?
自九阿哥来内务府,下头司院就需要点卯了,冬天早上辰正二刻之前,夏天辰正之前,必须要到衙门;下午出衙门的时间,冬天是申正二刻,夏天是酉初。
若是延迟两刻钟之内不论,只会直接记一笔,每月迟到三次按旷工工一日论,扣三日俸禄。
旷工累积三日,扣当月俸禄。
反正规矩特别严。
只有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例外。
九阿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爷是什么身份?爷主业是当皇子阿哥,内务府总管是个兼职,一年一百多两银子,还要爷从早到晚卖命不成?那不是喧宾夺主了么?”
十二阿哥:“……”
头一回听说皇子阿哥也是职业!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从落地开始,咱们身边就有几十口人服侍,全部花费是户部拨过来的银子,以国家之力供养,然后每月二十两银子月例,一年二百四十两银,比大学士年俸禄还高;到上书房读书,月例就成了五十两,一年六百两,差不多跟一等侯的年俸一样……”
“等到成年封爵,各种分家产业下来,就是一个家族的根基,外头的人家三、五代人也赚不到这么些,咱们直接就有了……”
“凭什么呢?凭的就是我们是汗阿玛的儿子,是皇子阿哥这个身份……”
“银子都花了,我们乖乖的当皇子阿哥,好好孝顺汗阿玛不是应该的……”
“那十二你说说,这皇子阿哥当的不够格,跟不好好当差是不是一样……”
十二阿哥没有点头,可是他也没有摇头。
虽说他觉得九阿哥说的是歪理,可也不能否认是理。
九阿哥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润了润嗓子,道:“所以咱们要分得清主次,别只埋头当差,该往御前去还是要去,汗阿玛这么些儿子,前头的是他老人家亲自教养的,父子年头也久,先来后到的,这个没法子比;后头的稚嫩可爱,正是惹人生怜的时候,咱们也比不上;再不自己蹦跶几下,就更没人想起来了……”
十二阿哥低着头,闷声道:“可人多也心烦,不让汗阿玛心烦,也是孝敬……”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道:“行,你是儿子,汗阿玛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这样混日子,想过儿孙没有?到时候其他哥哥家的皇孙是世子、是长子,要么也是个贝子、国公,到了你这里,直接就成将军了,再两代子孙成了闲散宗室,四处找饭辙,丢人不丢人?”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脸差点裂开。
九哥想的太长远了吧?
九哥竟然想的这么长远!
只是谁会在十六、七、八岁的时候想儿孙,还有想到两代以后?
这指定是闲的!
他就道:“要不,往后九哥您处理公文吧,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掩耳盗铃么?不是不想,就没这个了,为了防止大清像明朝那样被宗室俸禄拖累,汗阿玛卡着爵位,先是侧室子不再与嫡子一体封爵,而是降两等,随后除了世子、长子等继承人,其他人要考封,三科全优是封当封之爵,其他成绩降一等、两等或是不封,如此又卡了不少人的爵位,到了咱们儿孙辈,也要按照这个规矩来,到时候出来个闲散宗室,每年指望着几十两银子过日子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就是那八十多两银子,到时候也未必有,之前闲散宗室数量少,汗阿玛乐意养着,可是这数量多了,汗阿玛说不得还要继续改宗室俸禄,到时候估计比寻常旗人好不了多少……”
“不说别的,只看觉罗的养赡银子,比照旗丁来着,每年二十四两银子,远支黄带子跟觉罗有什么区别?”
十二阿哥沉默了。
九阿哥也劝够了。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到十二阿哥成亲生子,就有责任心了。
不能老躲着。
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到时候阴恻恻的,人都憋出毛病了。
教育完弟弟,九阿哥想起正事。
他拿了京城牛羊圈的资料看了。
大圈在丰台,小圈在皇城。
是供宫里羊肉跟牛奶的。
自己也要参考这个,在京畿的庄子里添一个牛羊圈。
福晋说了,等到丰生他们三岁后,要多吃奶食。
如今自家参考《马可波罗游记》中提及的蒙古人晾干奶酪的做法,制作出来奶粉。
外地的牛羊圈每年要浪费多少牛奶?
这些牛奶都做成干奶酪粉,用处就大了,可以作为补品在江南推广,也可以纳入军需,成为伤兵的营养餐。
皇家奶粉厂……
九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
明年都可以张罗起来。
十二阿哥明年好像挺忙的。
春天通州羊毛呢厂,夏天口外奶粉厂,秋天直隶烧锅。
十二阿哥被看的发毛,道:“九哥……”
“冬天干什么呢?”九阿哥说出声来。
这没头没脑的,十二阿哥有些湖涂。
九阿哥想起了高斌,笑了,道:“爷晓得了,娶个媳妇好过年啊……”
十二阿哥也想笑了。
九哥发什么白日梦?
这是惦记侧福晋?
有胆子去九嫂跟前说这个?
等到九阿哥回来,夫妻两个用完饭,九阿哥才晓得岳母跟大小舅子今天来了。
他忙道:“你怎么不打发人去叫爷回来,这也太失礼了?”
季弘的饭局,什么时候吃不行,还能排在岳家前头?
舒舒道:“额涅也是临时来的,家里本打算二十三过来接阿牟,结果阿牟打发人回去,说不回去过小年,额涅着急了,直接叫人套车过来……”
九阿哥听了,道:“那岳母就不对了,县主在咱们家过小年怎么了?县主也是咱们府的一份子,回去了才别扭,直接在都统府像是客人,回伯府又冷锅冷灶的。”
伯夫人在皇子府住了一年多,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仅没有给九阿哥与舒舒增加麻烦,相反还帮了大忙。
九阿哥对这位伯岳母兼族姐,也真心尊敬。
舒舒叹气道:“阿牟身份在这里,寡居的长嫂,还是上一代伯夫人,就算咱们晓得阿牟在皇子府日子更舒心,可旁人不这么看。”
她阿玛与额涅也为难,明明晓得伯夫人在这里更舒心,可是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
主要也是给珠亮兄弟看,让他们养成尊敬、看重伯夫人的习惯,省得往后到了奉养伯夫人的时候轻慢了。
至于舒舒说给伯夫人养老的话,不符合时下规矩,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九阿哥轻哼道:“管他旁人去死,整日里嚼舌头,就是闲的,但凡断了钱粮,让他们自己讨饭辙,也就没这闲工夫东家长、西家短了!”
舒舒挑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内城都是八旗人口,吃着铁杆庄稼,相当于每一家都有一个铁饭碗。
衣食无忧,可不就闲着了。
茶馆的生意日益兴隆的,这也是前因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舒舒跟九阿哥就过去宁安堂,陪伯夫人一起用了早膳。
饺子。
伯夫人爱吃的白菜什锦馅,舒舒爱吃的猪肉酸菜馅,还有九阿哥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
就连尼固珠,舒舒也叫人预备了一碗白菜泥馅的儿童水饺,只有拇指盖大小,没有放盐,总共是八只。
尼固珠已经六颗牙了,小嘴抿着小饺子,欢喜的不行,眼睛都眯成了缝。
等到吃完饭,撤膳桌时,尼固珠还伸着小胳膊,舍不得的模样。
伯夫人慈爱的看着,跟舒舒道:“这是馋大人饭了。”
舒舒晓得伯夫人对尼固珠的宠溺,道:“阿牟,别惯着她,一岁之内都不能进油盐,盐走肾,恐伤肾水;油的话,容易造成小儿腹泻,一岁以后也不能直接吃大人饭,要澹口,差不多四岁以后,用盐是大人的一半,七、八岁后跟大人吃就差不多了……”
伯夫人还以为是太医说的,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夫妻两人从宁安堂出来,就去了后院罩房。
闺女是亲的,儿子也是亲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吃完奶。
两人这里也有一份小水饺。
“大阿哥都吃了,二阿哥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齐嬷嬷道。
舒舒就道:“随着孩子,不用勉强。”
眼下兄妹三个马上就要满十个月,可是发育生长并不同步。
尼固珠打小胃口好,又喜动不喜静,良性循环之下,已经不比足月的单胎孩子差。
丰生这里差一些,长了四颗牙,平日里爬的少,可是翻过面来,也能爬几步。
阿克丹这里,却是轻易不动的,牙齿也是长出来两颗,还有两颗还冒白点点儿。
舒舒轮流抱了一回儿子,只觉得岁月静好。
生我的、养我的健健康康,我生的也平安成长。
九阿哥却有些神思不属,看着丰生跟阿克丹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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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九阿哥的心结(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察觉到不对,只是眼前人多眼杂的,没有急着问。
等到夫妻两个回了上房,白果送了桂圆人参茶上来。
舒舒就摆摆手,打发白果下去了。
“爷怎么了?”舒舒直接问道。
从宁安堂出来就不大对劲了,看着丰生跟阿克丹的眼神也怪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也带了犹豫。
年跟前了,本该欢欢喜喜地过年。
可是不跟舒舒说,还能跟谁说呢?
他脸色有些白,道:“去年开春,圣驾南巡不在宫里,爷翻看了前头夭折皇子的脉案……”
皇子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身体状况都在脉案上。
前头夭了十二位皇子,除了序齿的六阿哥与十一阿哥,还有不序齿的十位小阿哥。
知晓四所的蹊跷之后,他心里就憋着疑问,想要探寻一下其他皇子阿哥的死因。
圣驾南巡不在京城,他就得了机会,找个由头翻看了下封存的脉案。
“爷当时想着难道是天花的缘故,结果除了出生即丧的,还有不到百日夭的,写的是体弱,没有表明其他缘故,其他十人都写了死因,有两人是出痘高热,也不是出花高热,死因要么是风寒,要么是肠疾……”
“可死于风寒,腊月到二月说得过去,五月、七月的说得过去么?”
“人祸肯定是人祸了,否则不会有了兆祥所后阿哥立下的就多了,就是爷疑惑,怎么悄无声息的害人……”
“怎么能瞒过太医……”
“冬天的这个不必说,窗户开个缝啊,冷水擦身啊,就跟尹德的那个侄儿似的,一场风寒熬不过去全无痕迹……”
“肠胃这个,爷之前想不明白,皇子阿哥每日分例都是一样的,怎么做的手脚呢……”
“盐,竟然能害人……”
九阿哥喃喃道:“谁会想到这个呢?估计太医也不会往这个上想。”
舒舒不知如何应答。
盐这个是后世的常识,眼下太医晓得么?
她也不知道太医晓得不晓得!
就是因这几回在宁安堂吃饭,发现尼固珠盯着膳桌,怕她闹着要吃大人饭,才跟伯夫人说了忌盐之事。
她将本草上记载想了一遍,盐能益气,还能强筋骨,还能软坚。
盐补肾必补阴,故走肾必兼走脾。
小儿五脏不全,忌盐,没有毛病。
九阿哥接着说道:“若是分例之外的东西,多了少了,查当年的人也能查出蛛丝马迹来,可是盐这东西,咸了淡了的,除了吃的人,谁晓得呢?”
舒舒想了想,道:“许是爷想多了,害人总要有目的。”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心里应该也有数,只是找不到缘故,不说别的,只说大哥跟三哥送到大臣家,就立住了,也能说明一二。”
舒舒觉得或许其中有被害死的。
但要说都被害死,也不大可能。
不说别人,就说郭贵人的儿子,跟九阿哥同庚,活到七个月夭折,死在兆祥所。
当时兆祥所还有九阿哥与十阿哥。
真要有人害人,直接对十阿哥动手不是更干脆?
何必去动一个贵人的儿子。
还有就是被送出宫抚养的皇子,不单单大阿哥与三阿哥两人,还有其他阿哥,没养住,殇了。
只是九阿哥对于皇子早夭有了心结,舒舒也不与他争辩。
又不是非要辩个胜负的时候,夫妻两个说话,有时候听着就行了。
九阿哥揉了揉脸,道:“都说小儿难养,可是你瞧瞧眼下皇孙落地十几个了,三哥那边夭了三个,不是落地即夭,就是没两日夭了的,可那都是他自己作的,喜欢苗条女子,都是田氏那个德行的,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才怪;四哥夭了弘昐跟长女,也是差不多的缘故,其他人府里的阿哥却是好好的……”
舒舒觉得,真正丧心病狂能够下手害人性命的,还是少数;更多的就是寻常人,有坏心,未必有坏胆。
只是这些不必跟九阿哥说了。
九阿哥如今草木皆兵的,也不是坏处。
总要让他晓得,家宅不宁,是多么可怕之事。
而这种可怕事情的根由,多是利益之争,嫡庶之争。
九阿哥见她不吭声,道:“吓到了?董鄂家人口少,也没有夭亡的子弟,自然想不到这些……”
舒舒缓缓地点点头,道:“听着叫人难受,不过我想着也不会家家如此,还要看当家人清明不清明,不说旁处,只说大堂伯家,四任夫人,一位侧夫人,可也没说有什么糟心事,像安王府早年故事,到底是少数。”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所以这男人还要立得住,连妻儿都护不住,在外头再出息顶什么用?”
虽说没有实证,也没有地方去找实证去,可是他也明白小儿细弱,想要阴害有各种法子,除了安排妥当人看顾,也没有其他法子防备。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五,高斌成亲的日子。
九阿哥前几日问了四阿哥,四阿哥也收了帖子。
只是四阿哥还在围场随扈,人不在京城,露面就是贝勒府的傅鼐。
去年南巡的时候,傅鼐奉命带了四贝勒府的护军,护送过九阿哥与十阿哥南下,与高斌也是相熟的。
傅鼐代表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过去了。
不过九阿哥到高家打了个站儿,叫人送上礼金,就出来了,留了额尔赫跟春林等在这里吃酒。
否则的话,就喧宾夺主,成了捣乱。
他对高家人印象不错,高衍中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但是立身正,为人也厚道孝顺。
高太太出身官宦人家,即便娘家败落无人了,也比寻常妇人有见识些,否则不会将几个儿子教导的这样好。
高斌大哥看着还算英武,他出头的时候,高衍中还在御膳房做小管事,所以也是凭着真本事上来的。
高斌小弟在官学读书,看着也很成样子了。
傅鼐代表四阿哥随了六十两银,九阿哥就减等随了五十两。
不过他还前几天吩咐人在户部过户了一百亩地的地契,高衍中名下五十亩,高斌名下五十亩,提前给了。
九阿哥身份在这里,他要是还在,高家上下都拘谨不说,连带着宾客都安静如鸡。
从高家出来,九阿哥就往都统府去了,直接叫人从皇城的烧鹅铺子买了两只烧鹅带过去。
大前天他不在家里待客,虽说不知者不为怪,可是他还是想要找补找补。
于是,他也做了不速之客了,没有打发人去说,直接到了都统府。
齐锡不在家中,在御前轮值。
觉罗氏迎出来,心也跟着提起来。
等到九阿哥跟她道歉,她才晓得缘故,忙道:“哪里能怪阿哥,是我性子急,晓得县主不想回家过小年,就没有打招呼直接过去了。”
九阿哥道:“又不是客,岳母想去就去,打招呼反是外道了。”
觉罗氏笑着听了,没有应答。
偶尔一次还罢,真要经常那样,那可讨人嫌。
这岳母跟女婿有什么好聊的?
就是舒舒跟孩子们。
九阿哥心里明白,就提及昨日小年几个孩子吃小饺子的反应,还描述了几个孩子长牙之事。
听得觉罗氏后悔不已,大前天过去,来去匆忙的,居然没有去看两个外孙。
只听九阿哥的描述,就晓得丰生有多乖巧,阿克丹又是怎么娇气的。
旗学也好,外头私塾也好,已经开始放年假,因此除了珠亮之外,小三、小四、小五也在家。
反倒是最小的小六,上书房还没有开始放假,依旧在宫里读书,到了二十九晚上,才能回来。
不过在家歇不了几日,初六就要继续读书,最迟初五晚上就要回宫。
几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儿。
不过他们最关心的除了舒舒跟几个外甥、外甥女,就是福松了。
真要说起来,福松还要排在几个外甥、外甥女前头。
毕竟从中秋节后,福松就再也没有回过府了。
小五年岁最小,就看着九阿哥道:“姐夫,表哥还不家来么?小年都过了,再耽搁,是不是过年也回不来了?”
九阿哥道:“福松在御前当差呢,忙是好事儿,能积攒下功劳,不过应该也快了,再有三、五个月,怎么也能回来了!”
珠亮兄弟听了,隐隐有些失望,可是得了准信,也代福松欢喜。
不是谁都能在御前露面的,虽说家人小别,可为了前程不算什么。
男人成丁了,就不是孩子了。
觉罗氏在旁,看着九阿哥的目光多了慈爱。
虽说她是明白人,早就告诫儿子们不要想着裙带关系,省得拖累到舒舒,可是舒舒与九阿哥乐意提挈孩子们,她也不会拦着。
九阿哥在都统府,陪着岳母跟众小舅子吃了顿饭,才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抱了抱小七,想起了新痘苗之事。
他还不知道十七阿哥要种新痘苗之事,只当十七阿哥赶不上了。
可要是算着时间,小七后年种痘的话,说不得就能赶上新痘苗。
只是当着觉罗氏的面,他没有提这个。
从都统府出来,九阿哥就去了内务府。
年前的差事都处理完了,如今每日过来,就是等着圣驾回銮。
等到明早接了圣驾回宫,内务府下上也就正式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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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意外(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六,圣驾回京。
九阿哥照例接驾,等到圣驾入宫,就跟十二阿哥回了内务府。
可以正式开启年假了。
高衍中今儿也过来了。
九阿哥催促他道:“安排了当值的人就回吧,不是还有认亲礼什么的。”
如今京城流行奢婚,办婚礼不是只摆一天酒,高家从众,就是摆五日酒,前三后二。
高衍中道:“嗯,奴才这就回了。”
等到高衍中离开,九阿哥也打算走了。
打算到外头迎迎十阿哥,一起回家。
不知道这回带回来的鹿肉什么的有多少,反正他是不打算吃。
皇子阿哥脉案那个,不能提,也不好年跟前提。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魏珠来了,道:“九爷,永和宫王贵人遇喜,皇上吩咐按照嫔位取供给。”
永和宫王贵人,就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母。
九阿哥点头,叫了个笔帖式去广储库与御膳房传话。
嫔例与贵人例相差很明显的,膳房这里相差看着还好,是嫔猪肉六斤八两,羊肉十五盘(每月)、鸡鸭共十只(每月);贵人的话猪肉六斤,羊肉一样,鸡鸭共八只。
鲜菜的话嫔八斤,贵人六斤。
只是这个月开始加了洞子菜,嫔有一斤,贵人没有。
茶叶这里贵人每月十两,嫔每月二十二两。
日用相差的就多一些,贵人每天三只蜡烛,白蜡、黄蜡、羊油蜡各一,嫔翻倍,各两只。
贵人每天红萝炭五斤,黑炭二十五斤;嫔红萝炭八斤,黑炭三十斤。
还有就是年例差距大。
嫔银二百两,各色绸缎布匹五十二匹,貂皮二十四张;贵人银一百两,各色绸缎布匹三十九匹,貂皮十四张。
眼下已经腊月二十六,这个时候叫人传话,就是给王贵人补东西。
又不是九阿哥的东西,九阿哥当然不会啰嗦。
有和嫔的动静在前头,王贵人这按嫔例供给就不算什么。
没有分管领人口,不作数。
就是吃喝日用上好些罢了。
九阿哥跟魏珠道:“汗阿玛得了消息,指定欢喜。”
但是跟和嫔遇喜的欢喜还不同。
喜新不厌旧,可是旧也比不过新。
汗阿玛很好色啊,更爱十八岁的年轻妃嫔。
九阿哥心里吐槽。
魏珠道:“是,皇上欢喜着,立时叫人往永和宫送了赏赐。”
九阿哥道:“也是好事成双了,明年两个阿哥连着来……”
哈哈,就是那套十二月的宝石盆景,只有一盆石榴花,汗阿玛是不是该纠结了?
啧啧,石榴花盆景还是会赏承乾宫。
同样是怀孕,王贵人心里能舒坦才怪。
可是不说石榴盆景,就说其他盆景,赏给王贵人,难受的人会更多。
妃主跟嫔主不会计较一个小摆件,那些老牌子贵人呢?
乐意王贵人享受这独一份恩宠?
等到魏珠离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来了。
十四阿哥的眼睛锃亮,不过却没有像每次过来似的,进门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嘚吧嘚吧”。
开口的是十三阿哥。
“九哥,我们二十那天在围场看到福松了……”
九阿哥笑了,道:“那你们都晓得牛痘痘苗了,是不是试好了?”
十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汗阿玛定下来正月十六给十七阿哥种牛痘!”
“咦?这么仓促么?那是牛痘比熟苗稳当了……”
九阿哥有些意外:“爷还以为十七阿哥赶不上这一波,得后年十八阿哥赶上呢。”
十三阿哥沉默。
十四阿哥忍不住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您怎么不怕?三哥跟七哥都怕,汗阿玛问了有皇孙跟皇孙女要跟一起阿哥一起种痘么,两人都给拒绝了……”
九阿哥道:“‘人痘’到了京城,咱们兄弟不是也都种了么?没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三贝勒府与七贝勒府的情形,道:“三哥家的大格格正月生的,年后将将一生日,有些偏小了,身上不舒坦也说不出来,迟上一年两年种痘也合适;七哥府里情况不同,嫡出的三格格体弱,好不容易调理的好些,不宜太早种痘,庶出的二格格跟三格格差不多大,不好送一个不送一个,那就都不种呗!”
十四阿哥听了,道:“怪不得七哥回绝的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婉转,汗阿玛也没太恼,肯定也想到这个了。”
事出有因,不是真的存了不好的意思,用兄弟试药,以观药效。
九阿哥道:“汗阿玛最是体恤儿子,当然不会怪七哥。”
十四阿哥轻哼道:“我晓得自己话多,有时候不讨喜,可七哥这话也忒少了,谁是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要是汗阿玛没想那么多,直接恼了,那不是自作自受?”
九阿哥道:“别操心旁人,顾好你自己个儿就行,七哥二十好几了,就是这么过来的。”
十四阿哥有些沮丧,没有平日里鲜活,竟是难得没有回嘴。
九阿哥心中纳罕,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想起正事儿,就说了一遍二十那天兄弟们在行宫出来后的对话。
不是搬动是非,而是瞧出来八阿哥对九阿哥不善。
九阿哥挑眉,道:“这应该就是羡慕嫉妒恨了,不用理会,爷日子过的好,有他难受的时候。”
十四阿哥还没有开窍,不大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
他就道:“生孩子就那么重要?就因为八哥府上还没有孩子,我问了就算揭短了?”
九阿哥道:“等你大婚后就明白其中意思了。”
为什么嫔妃遇喜,汗阿玛这样高兴?
都是一样的道理。
外头骂男人,最难听的话,就是说人没种。
八阿哥福晋、格格、侍妾十来人,只有八福晋有过动静,外头可不是怀疑他有毛病么?
还有就是八福晋之前小产也是莫名其妙,所以就有人怀疑她压根就没有动静,是装的给八阿哥遮羞的。
除非八贝子府有了小阿哥与小格格,否则关于八阿哥的这个怀疑,外头就不会断。
偏偏这个还没有法子解释,总不能满世界告诉旁人他没有毛病吧,那才成了有毛病。
十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等明年十三哥明白了,跟我说说。”
十三阿哥讪笑,求助似的望向九阿哥。
这个夫妻之间的事,没有往外说的吧?
九阿哥看到十三阿哥的眼神,对十四阿哥道:“纸上谈兵没用,着什么急啊,别老盯着生孩子不生孩子了,听着就别扭,像个娘们。”
十四阿哥立时道:“我不提了,是别扭,估计就老头子才盯着这个。”
九阿哥想起还没见十阿哥,道:“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么?怎么没见人?”
要是往常,十阿哥该过来了。
十三阿哥道:“忘了跟您说了,十哥去内馆了,阿霸亥台吉昨天中炭毒了,性命无忧,不过也躺下了,今早十嫂打发人在城门口等着了,十哥去内馆了。”
九阿哥听了吓一跳,道:“好好的,怎么中炭毒,这个可要命?”
十三阿哥道:“好像是这几日雪多,木炭湿了的缘故。”
九阿哥道:“要引以为戒,你们也要仔细些,熏笼别放卧室里,搁在外间。”
十三阿哥应了。
九阿哥本就打算中午回去的,所以也没有安排皇子府送饭,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了会儿话,就出了内务府。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皇子府,而是往内馆去了。
不仅十阿哥在,十福晋也在。
平日里爱笑的十福晋,如今双眼跟烂桃子似的。
台吉躺在炕上,双眼闭着,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
本是肥硕魁梧的蒙古汉子,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空气中味道浑浊,酸臭酸臭的。
九阿哥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十阿哥晓得他爱洁,带他出来,小声道:“早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失禁了,叫了太医来看过,虽保全性命,可也不大好,要是运气好,就是反应慢些;要是运气不好,就要瘫了,说话也困难。”
九阿哥跟台吉也算是老熟人,认识好几年了,从十阿哥初定礼之前就开始打交道。
内务府这里几年来推的金腰带、御药跟烧红首饰,台吉也都是捧场的。
他看着十阿哥道:“好好的,怎么会中炭毒,有蹊跷没有?”
他这几天想到阴谋,也就怀疑眼前有阴谋了。
阿霸亥郡王还有好几个儿子,有台吉的同母弟,也有异母弟。
十阿哥摇头道:“是台吉自己叫人加的炭盆的,他前几日有些着凉,正畏寒,赶上这两日降温,就叫人加了个炭盆,那炭盆没怎么清理过,下头的孔道也有些堵塞,外加上炭火潮湿……”
九阿哥道:“那就只看好的吧,每年入冬那阵子,京城都要死上几十个,能逃过一劫,找人好好治就是……”
说到这里,他想到乐凤鸣,道:“宫里的太医都是温火郎中,倒是乐凤鸣在南城,应该晓得不少民间老大夫,你叫人传了来,让他帮着多找几个试试。”
他跟十阿哥骨肉至亲,十阿哥的大舅子,虽说不是他的舅子,可是他站在十阿哥的立场,也是希望台吉能够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