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不经说(第四更求月票)
十阿哥跟十福晋还要在这边陪着,等着台吉醒来看反应。
九阿哥就先回皇子府了。
舒舒听了内馆的变故,吓了一跳,道:“这也太粗心了!”
九阿哥道:“反正在内馆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理藩院也去人了,查了屋子,防着有人阴害,你猜是什么缘故?”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门窗太密实?”
所谓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炭火燃烧不充分,环境密闭,一氧化碳摄入超标。
去年年底老国公出殡,平悼郡王讷尔福在送殡途中,死于炭毒。
九阿哥点头道:“阿霸亥部富裕,他们今年过来之前,叫人将院子修缮了,为了保暖,门窗也都贴了毡条,不是一般的严实。”
舒舒道:“炭盆也好,熏笼也好,都不安全。”
九阿哥道:“是啊,爷还专门叮嘱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呢,让他们小心点儿……”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道:“去年汗阿玛吩咐了一回,爷也叫乐凤鸣查炭毒后调理的方子了,没有明显能用的,还是看天意的多……”
舒舒叫了白果,吩咐道:“将洞子菜每样装二斤,外加上十斤鱼、五斤虾、一百枚鸡蛋,苹果、橘子跟梨每样也装五斤,再将海参装一斤、高丽参装一斤……”
九阿哥在旁道:“给内馆那边预备的,会不会太素了?”
舒舒道:“大病之后要清淡饮食,还要补,多吃果蔬更好些……”
内馆住的都是蒙古来轮班的王公台吉,由理藩院负责饮食供应,基本都是羊肉、猪肉之类的,蔬菜就是窖藏的萝卜、白菜两样。
等到将东西预备好,九阿哥就吩咐孙金送到内馆去了。
夫妻两个想起去年年根底,先是老国公,而后是平悼郡王,也是没消停。
今年还好,虽然有些小意外,可是没损人命。
九阿哥道:“还是太平年好。”
舒舒点头道:“是啊。”
年前正冷的时候,出去奔丧吊唁的也遭罪。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是崔百岁来了。
“九爷,福晋,桂大爷报丧来了,在门外跪着,舅太太巳初没了……”
这是时下规矩,不许戴孝帽进旁人家家门,所以孝子报丧,都在大门外。
九阿哥与舒舒对视一眼,齐齐无语。
忘了还有这样一门亲戚了。
九月底就病了的,这也三个月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无奈道:“外家服虽轻,可还是要过去一趟,只看桂丹面子吧!”
舒舒道:“那咱们就换了衣裳过去……”
说是念着桂丹面子,实际上主要还有宜妃的面子。
夫妻两个叫人预备马车。
等到两人换了衣裳出来,马车已经预备好了。
桂丹在皇子府门口跪着,还没有起身,双眼跟兔子似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跟两年半之前那个高壮胖子判若两人。
他跟九阿哥同庚,只月份大些,露出凄楚来,少了几分可憎,多了几分可怜。
“九爷,福晋……”桂丹的声音带了暗哑。
九阿哥扯了他起来,皱眉道:“在这边等什么?旁处不报丧了?”
这样跪着也不行啊,时间久了膝盖就要受寒了。
桂丹哽咽道:“五爷那边已经报过了,其他人家也没处报了。”
九阿哥:“……”
好一会儿,他道:“不对啊,不是还有亲族么?那边跟你们家也断往来了?”
他说的是三官保的侄儿与堂兄弟们,依旧是包衣,没有抬旗。
桂丹点头道:“自玛法病故,家里守孝,就断了往来。”
实际上三官保病故后,郭络罗家还正常了一回,亲友们也得了消息,也都上来悼唁。
可是后头又有郭络罗家二爷身故的消息,大家心里没底了,就不敢再跟道保家往来。
九阿哥道:“罢了,也省心。”
他扶了舒舒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
两人都换了灰色素袍子,舒舒也去了首饰,没有带钿子,是老式盘发。
“舅爷比娘娘小,舅太太好像还不到四十……”
舒舒跟九阿哥说起金氏,亦是唏嘘。
太可怕了。
她想要学医了。
九阿哥道:“还是要自己想开些,桂丹是独子,还是爷的伴读,金氏但凡想开些,日子都不会过成这样。”
金氏娘家罚入辛者库了,是作为索额图的爪牙去年正月里被处置的。
金氏守寡的妹子,嫁给了十一阿哥奶公为继室。
这其中有着阴谋算计。
只是九阿哥并没有迁怒金氏,反倒是金氏,因为娘家家破人亡的,迁怒到九阿哥夫妇身上。
因此等到舒舒生了三胞胎后,金氏就在外头嚼舌头,说舒舒身体将不治。
九阿哥恼了,与那边彻底断了往来。
五阿哥也停了道保的贝勒府司仪长。
舒舒对金氏也全无好感,只是既来吊唁,也没有兴致说她的坏话。
到了皇城外的郭络罗家赐宅,五阿哥夫妇已经到了。
院子里灵棚搭起来了,就是看着还不齐备。
五阿哥不喜欢金氏,对道保这个舅舅还是有几分情分,道:“大舅节哀顺变……”
道保父孝没完,又连着妻孝,看着很是憔悴,苦笑道:“谢谢五爷下降,全了奴才家的体面。”
亲朋故旧都断了往来,平日里疏离的两个皇子却来吊唁。
这也是他没有想到之事。
虽说他跟老妻这几年多有口角,可是结发夫妻,到底不忍她身后事太寒酸。
五阿哥宽厚,他还在贝勒府做了一年的司仪长,跟五福晋也打过交道,夫妻两个得了消息过来不算意外;没想到九阿哥夫妇也这么快就来了。
这自然看的不是他的面子。
没想到九爷是念旧,不仅给了桂丹前程,还给了体面。
五阿哥夫妇与九阿哥夫妇一到,随后左邻右舍,前街后街,跟郭络罗家早年有些交情往来的人家,就陆续到了帮把手。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得了消息的郭络罗家族人也陆续到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不好停灵到正月出殡,因此等到佛、道、番道场布置起来时,也请阴阳先生定下了出殡的时间。
就是腊月二十八,“棺殓”后出殡,送到北顶娘娘庙停灵,“五七”后再送回盛京老家入葬。
舒舒跟在五福晋后,郭络罗家也没有其他女眷招待。
妯娌两个也不好这个时候闲话,只能安静坐着。
等到确定好了出殡的时间,五阿哥与九阿哥就过来接他们了。
四人就从郭络罗家出来。
道保跟桂丹父子亲自送出大门来。
满人规矩,舅舅是无服亲,外甥奔丧就是灵前孝。
今日吊唁,却没有成服,谁也不敢给皇子与皇子福晋递孝带。
今日要成服,那出殡才能除孝。
大过年的,总不能将孝带给带回家。
等到后天过来送殡的时候,灵前孝戴上半天,就算全礼了。
既是遇到白事,兄弟妯娌几个也没有闲话的兴致,就各自上了马车散了。
等到回了皇子府,已经是未初。
舒舒与九阿哥用了膳,没有叫膳房预备别的,就是麻酱面条。
等到吃完饭,舒舒就吩咐白果比照着上午往内馆送的东西,给郭络罗家也预备一份,只减了鱼虾两样。
即便两家往来不多,可是那是九阿哥的亲舅舅跟亲表哥,面上总要过得去。
要不然旁人一说,对弟弟的大舅子都比对亲舅舅还好,这就有不敬生母之嫌。
想到这里,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往宫里报丧么?”
没的是兄弟媳妇,不是胞弟,宜妃既贵且长,当然不用为兄弟媳妇成服。
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九阿哥听了,有些犹豫道:“不晓得,要不问问五哥?”
舒舒点头道:“爷想的周全,五哥在前头,告不告诉的,也是当五哥做主。”
九阿哥就唤了何玉柱,吩咐他几句,打发他去五贝勒府。
等到何玉柱到了五贝勒府,五阿哥才想起了还没有打发人告诉娘娘这个消息。
他也迟疑,问五福晋道:“那咱们打发人去告诉么?”
五福晋道:“该告诉的,要不我去一趟吧……”
虽说是不好的消息,可是五福晋将心比心的,觉得不能瞒着宜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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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父母的安排(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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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腊月二十八,舒舒跟着九阿哥就又到了郭络罗家送殡。
这回门口的执事奉了孝袍跟孝带。
外甥为舅舅穿孝袍,是个漂白布的,袖口是蓝色,要翻起来。
舒舒也是差不多的孝袍,只是头上盘发也要包上孝带。
跟前日的冷清相比,今日郭络罗家宅子里都是人。
两位皇子外甥一动,跟着来吊孝的就多了。
有都统府跟他他拉家,还有其他皇子府也都打发长史或司仪长过来送殡。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亲自来了。
他们看的自然不是郭络罗家的情分,而是九阿哥这里。
除了皇子府,就是几家后族与那拉家、乌雅家这样的戚属人家,也都有子弟陆续上门。
这就是白事了,闻丧吊唁,没有报丧也能过来吃席。
热闹是热闹,只是看着主家小猫三两只,大家也都面面相觑。
才两三年的时间,新贵郭络罗家就时过境迁了。
这几年变化太大了。
败落的岂是郭络罗家一家……
想到赫舍里家,马家,还有子弟都被清出宫中的乌雅家、卫家等。
就有人琢磨开了。
倒霉的人家好像有些多。
太子的外家,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的外家……
大家打着机锋,眼神就往那拉家那边瞧。
惠妃娘家排除异己,应该没有这个分量吧?
那就剩下十阿哥了,钮祜禄家这两年也挨了几回训斥,却是没有伤筋动骨。
不少人打量十阿哥,就看到一位板着脸的倨傲皇子。
目下无尘模样,除了五阿哥与九阿哥之外,就没有用睁眼看过旁人,也没有跟旁人寒暄的意思。
闹闹哄哄的一上午,出了小殡,将灵柩送到北顶娘娘庙停灵。
送丧的亲友就此散了。
像九阿哥与舒舒这样的无服亲则直接去了孝袍、孝带,算是除了浮孝。
道保跟桂丹亲自送了出来。
道保不晓得九皇子府的内情,桂丹却是晓得,当家人是九福晋。
他看着舒舒道:“劳烦福晋费心。”
舒舒道:“不算什么,都是九爷惦记你的缘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当好好保重,舅太太在下头也安心。”
桂丹老实应了。
九阿哥道:“等出孝了回来当差,爷还有差事交代你。”
桂丹这会儿倒是有自知之明了,道:“奴才就是个废物点心,九爷还是安排给旁人吧,别耽搁了差事。”
九阿哥轻哼道:“废物点心怕什么,爷也要废物利用,总不能白领了钱米……”
桂丹还想要再说,被道保呵斥道:“九爷吩咐,你应着就行了,还啰嗦什么?”
他算是看明白了,五阿哥看着宽和,好像很心软的样子,可说不搭理郭络罗家就真不搭理了。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嘴巴上说的难听,行事也显刻薄,可心肠却软。
如今他在两个皇子外甥跟前没有什么体面,只能看桂丹了。
道保这小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只是大家也懒得与他掰扯。
舒舒见十福晋蔫耷耷的,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道:“台吉还没好么?乐凤鸣怎么说?”
十福晋红着眼圈道:“我阿哥不能说话了,身上也不大利索,乐大夫帮着找了个擅针灸的老大夫,说要扎上一阵子针再看。”
舒舒也不知如何劝慰。
台吉是郡王福晋的嫡长子,也是阿霸亥部的继承人,要是治不好失语症,多半是要换继承人的。
到时候换成同胞兄弟还好些,若是异母兄弟,往后儿孙都要被打压。
十福晋自己接着说道:“十爷劝我了,说是人还在,就有转机,像平悼郡王那样的,连个转机都没有。”
舒舒道:“是啊,你也别太着急,要不然台吉见了,也难免着急,先可着三、五个月的功夫去治,到时候再说其他。”
按照往年惯例,轮班的蒙古王公台吉九月底到京,二月底出京。
到了那个时候,能不能治,治得如何,也都有了结论。
十福晋的小脸多了忧愁道:“只能这样了。”
另外一辆马车里,九阿哥跟十阿哥说话更直接些,道:“弟妹不是还有其他兄弟么?早做准备吧,去年汗阿玛叫我打听过,中炭毒后能否调理回来,保全性命、全瘫成了半瘫就算好的,想要跟正常人似的怕是不能了。”
十阿哥叹气道:“同母的兄弟还有两个,大的前年送去出家了,小的才五、六岁,其他就不是郡王福晋生的了。”
蒙古苦寒,高寿的也少。
郡王已经奔五十的人,不能指望那个小的。
九阿哥道:“大的还俗就是了,让台吉出家,也算两全其美。”
他跟着南巡过,晓得蒙古差不多全民信教。
僧人的地位也尊崇,所以教权都掌握在王公手中,不会放出去。
台吉兄弟两个互换一下,依旧把持着部落里的王权跟教权,往后日子才安稳。
十阿哥点头道:“已经打发人给郡王福晋送信了,不管如何安排,还要看郡王福晋的意思。”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到了皇子府,兄弟妯里就散开,各回各家。
都腊月二十八了,家家也都忙着。
舒舒这里也不例外。
先听邢嬷嬷、李银、小棠等禀告了过年的准备事宜,又听齐嬷嬷说了奶嬷嬷、保母嬷嬷过年轮值的安排。
九阿哥这里,则要轻省许多,如今福松不在,府中庶务都是曹顺兼着。
他是个老成干练的,处理的井井有条。
九阿哥简单听了,就不操心了,只对曹顺道:“圣驾初三奉太后去畅春园,叫人预备马车,初三跟着往畅春园去。”
曹顺应了。
等回到正房,九阿哥跟舒舒道:“到时候可以带着丰生他们给太后跟娘娘请安了,咱们要是不过去,五嫂也不好带阿哥过去,皇祖母跟娘娘还没有见过侄儿,肯定惦记。”
舒舒道:“随爷安排。”
去年因待产的缘故,没有跟着过去,在府里也是干呆着,没有什么意思。
到了那边妯里们挨着,相伴着说笑,也是打发时间。
九阿哥算了一下日子,道:“这一年下来,刨除去出京的日子,在京城的时候,圣驾在畅春园驻扎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舒舒道:“夏天的时候的,还是园子里更好些。”
这大正月,正冷的时候,舒舒不晓得为什么康熙还要着急忙活地移驻。
就算这几年的上元节赐宴都在那边,可是也不用大年初三就过去。
结果去年、前年都是早早去了,今年也不例外。
九阿哥嗤笑道:“冬天也好啊,去看嫔妃、贵人方便了。”
园子里跟宫里最大的区别,就是比宫里方便,行动也肆意。
不像宫里,传个贵人伴驾,前朝后宫都知晓。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往后还是腹诽吧,未必如此,和嫔跟王贵人未满三个月,这回应该不会跟着去园子里。”
九阿哥轻哼道:“老爷子不服老呢,这是两个嫔妃遇喜还不知足,指定想着多多益善,不说别的,只说清溪书屋前头的数观音竹,这目的昭然若揭。”
舒舒不好点评,就岔开话道:“炭毒太可怕了,回头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找到代替炭盆跟熏笼的东西。”
九阿哥道:“要不然跟地龙地的,多加几道火墙?盛京宫里的老屋子,就是那样的,一圈火墙,烧着方便,比地龙还暖和……”
舒舒想的是土暖气。
早年集体供暖前,大家都用过的土暖气。
真要说起来,跟九阿哥说的火炕异曲同工,反正都是明火不在室内。
这样一来,就算燃料没充分燃烧,也有其他的烟道排烟,不会有炭毒的危险。
舒舒就道:“火墙略显笨拙,还占地方,若能有替代的就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倒是没事,用的都是好炭,下头人也要防着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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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辞旧(第二更求月票)
到了次日,一大早觉罗氏就带了珠亮过来,接了伯夫人家去。
舒舒扶了伯夫人的肩膀道:“初二我跟九爷家去,阿牟就一起回来吧,初三还要去海淀,乱糟糟的。”
伯夫人夏天的时候跟着他们去过海淀,听了这个,不放心了,道:“这几日又开始下雪了,海淀会不会更冷?”
舒舒道:“没法子,也要随大流。”
为了让儿子们住着方便,康熙先后叫人修了两处阿哥所,这个时候可不是躲懒的时候,还是要往前凑。
否则叫康熙怎么看呢?
真当出宫了,就是分家了?
珠亮手中抱着个襁褓,里面是满脸好奇的尼固珠。
在将尼固珠带回伯府,还是挪回上房之间,舒舒与九阿哥觉得还是让伯夫人带回去为好。
明天除夕,夫妻俩一个要去太后宫请安,一个要去参加太和殿赐宴,都不在家。
到了后天大年初一,夫妻两个还要入宫拜年,也要中午才能回来。
尼固珠留在家里,也是奶嬷嬷跟保母看着,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则是跟在觉罗氏身边,小声说道:“福松的差事差不多快好了,快的话二月初就能家去。”
觉罗氏得了准信,欢喜不已,看着九阿哥神态都慈和了许多,道:“好,好,阿哥费心了。”
因福松不能回家过年,今天觉罗氏过来,还带了两身新衣裳,给福松过年穿的。
过年本就是阖家团聚的日子,这缺了一个人,怎么能不惦记?
九阿哥不说旁人,只提福松,也让觉罗氏少了惦念,多了安心。
珠亮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眼九阿哥。
这个姐夫,越来越像寻常人家的姐夫了。
这是在讨好额涅吧?
董鄂家的马车渐渐远去。
舒舒与九阿哥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去。
等到马车到了街角拐弯不见,夫妻两个才转身回了宅子。
九阿哥恋恋不舍,道:“也不知道大格格会不会想咱们?”
舒舒想着尼固珠的秉性,道:“有一堆舅舅陪着玩,应该想不起咱们来。”
她还真是猜着了。
尼固珠到了伯府,小三、小四几个就都凑到伯府等着了。
觉罗氏这里也正忙着,叫他们兄弟带小七,他们将小七也抱过去了。
小七一岁八个月,已经能走了。
尼固珠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小孩子,拉着小七的袖子,就往小七身上爬。
伯夫人忙拦住,道:“这个舅舅可抱不动你……”
小七脾气很好,任由尼固珠折腾,也是好奇地看着尼固珠。
小三、小四都十四岁了,看着身量跟大人差不多,只是因抽条的缘故,看着很是单薄,不过抱尼固珠还是抱得动的。
尼固珠也是来者不拒,谁抱都行,就是抱上了必须要去外头转一圈才行。
等到舅舅们都在跟前的时候,她就挑拣了,可着小二、小三来,不要小四、小五。
小五还罢了,身量不足。
小三跟小四有什么区别么?
看的小四都莫名其妙的,跟伯夫人抱怨道:“阿牟,我跟三哥有什么不一样么?怎么尼固珠更爱让三哥抱?”
两人是双胞胎,长得本来十分相似。
只是这两年小四除了读书,骑射也复习着,看着黑了些,才成了八分相似。
伯夫人指了指小三身上的红衣裳,道:“小孩子爱鲜亮色儿。”
小四觉得应该是这个缘故。
等到下午,小六从宫里回来了,也成了被挑拣的对象。
他依旧小黑炭似的,爱说爱笑的,也稀罕大外甥女。
可是他年岁在这里,身量矮,脸色还黑,尼固珠就不肯让他抱。
小四才明白过来,这外甥女不仅挑衣服颜色,还看个头与脸,不喜欢个矮与脸黑的。
尼固珠如鱼得水,过的肆意,丝毫没有换地方的不安与拘谨,比在家里的时候还欢实。
伯夫人见了,也放下心来,怕舒舒跟九阿哥惦记,打发榛子跑了一趟。
*
舒舒与九阿哥正安排人去南苑,给福松送新衣裳跟食盒,都是些耐保存的饭菜。
听了榛子的禀告,夫妻两个却是放心了不少。
因为女儿,夫妻两个也想起儿子来,跑到后罩楼陪着丰生与阿克丹玩了一会儿。
明天还要早起,夫妻两个就吃了晚饭,泡了脚,就躺下。
“怪不得书上说日月如梭呢,这时间过得太快了,爷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情景了,这就又一年了……”九阿哥唏嘘道。
舒舒摸着肚子,去年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大的怕人,正是夫妻两个提心吊胆的时候。
眼下想想,好像就在昨天。
“往后会一年比一年过的,丰生他们见风就长,咱们到了二十,就奔三十、奔四十去了……”舒舒道。
九阿哥伸手压在舒舒腰上,嘀咕道:“爷可不想成老头子,瞧瞧大哥,都长劣了。”
舒舒笑了笑,谁能永远是少年。
青年、中年、老年,岁月如水,川流不息……
*
次日卯正,夫妻两人就醒了。
用了早膳,两人就都换了吉服,换了吉服冠带,出了皇子府。
北官房这条街上,各府门口都停了马车,也有侍卫出来。
十福晋与十阿哥已经出来了。
夫妻两个照例过来。
十福晋脸上涂了不少粉。
等到舒舒跟十福晋上了马车,十福晋才小声道:“前几日没歇好,眼下乌青,看着就不对劲儿。”
舒舒已经听九阿哥说了十福晋还有两个兄弟,总比只有他们兄妹两个要好。
十福晋吐了口气,道:“我也想开了,有额赫在,会好好安顿我阿哥的。”
舒舒道:“事已至此,想开就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得慢慢调理,就会好起来了。”
要是郡王福晋再年轻些,事情更好解决,扶持长房孙子就行了;可是郡王福晋也是将五旬的人,应该还是会选择让次子还俗,继承王府。
到时候看为了消弭内乱,应该会让台吉或台吉的儿子出家。
听起来不近人情,却是保全大家的最好法子。
十福晋双手合十道:“盼着长生天跟佛祖保佑!”
另一个马车里旁,九阿哥看了眼前头,跟十阿哥,道:“贝子府门口也停了马车,看来脸治好了。”
十阿哥道:“应该是吧,富察氏没有正式诰封,除非特旨,否则没有资格入宫请安。”
九阿哥想起了二所的日子,感觉也很久远了。
说话的功夫,八贝子府门前的马车动了。
再往远眺望,四贝勒府门口的马车也动了。
九阿哥看了眼八贝子的马车,又生出好胜之心来。
不求多高爵位,只要比八阿哥高一级就行了。
那样的话,八阿哥能气个半死。
兄弟两个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都到了神武门。
几位皇子福晋从这里下车,几位皇子要去前朝,则是绕道西华门入宫。
妯娌四个一色的妆扮,剩下的就是高矮胖瘦的区别。
舒舒跟十福晋下车时,四福晋正跟八福晋行拉手礼。
之前四福晋养胎坐月子,妯娌两个大半年没见。
看着八福晋脸上原本显眼的疤痕,变成了浅粉色印记,四福晋也代八福晋欢喜,道:“养的好,养的好……”
八福晋也全无前两年的尖锐,带了几分感激道:“谢谢四嫂叫人送的三七,前后用了半年,差点儿断了。”
四福晋道:“外道什么,那个寻常也用不上,自然要可着你先来。”
舒舒跟十福晋上前,给两位嫂子见礼。
只是她们两个跟八福晋没有什么话说的,就是打了个招呼罢了。
等到进了宫门,十福晋就跟四福晋往东六宫方向去了。
舒舒在边上停下了。
八福晋见状,望向她。
舒舒道:“八嫂先行,我在这里等等五嫂。”
八福晋却没有立时就走,道:“一起等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
舒舒也没有什么好与八福晋攀谈的。
倒是八福晋,摸了下她的脸,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九弟妹,不知道九阿哥手上的地,还有带温泉眼的没有?”
这半年她在治脸,也收集了不少保养容貌的方子。
其中有一个敷脸的方子,注明在泡温泉后使用更佳。
结果成年的皇子阿哥中,就他们家没有在小汤山买地。
舒舒晓得自家还握着十来万亩的地,有泉眼的也有一些,就是离行宫位置远了。
只是这是宫里,人多眼杂的,她也不好表现出对九阿哥外头的事情了如指掌,就道:“我不怎么过问我们爷外头的事儿,还真不大清楚,您要是不着急,今儿回去我跟我们爷问了,再给您回信儿。”
八福晋点头道:“那就麻烦九弟妹,我想要带两个泉眼的地,价格上面随行情就是。”
她有陪嫁银子,还有陪嫁产业的出息,自己给自己买些地,盖个别院不算什么。
不过她不会花自己银子的,会花贝子府公中的银子,就不在乎价格高低了。
舒舒想起八福晋方才动作,也明白她买温泉庄子的原因。
为了养颜。
挺好的,省得斗鸡似的,跟妯娌争短长。
只是八阿哥无子,真要泡温泉泡多了,说不得儿子更没影了……
*
昨晚失眠了,今天废,第三更明早十点左右,大家早点睡。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独一份的赏赐(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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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个,妯里两个就没了话说。
还好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跟七福晋到了。
七福晋忍不住在舒舒身上腰上摸了一把,口气犯酸,道:“同样的衣裳,旁人穿着圆滚滚,怎么你穿着就顺顺熘熘的?”
舒舒看了眼七福晋的旗鞋,又看了眼自己的。
这个没有法子,平日里七福晋的鞋跟高,舒舒基本穿着平底鞋,身量看着有高低,却没有这样明显。
今天这样的日子,却不好如此,也换上了两寸半高的旗鞋。
对比之下,七福晋的个头就显出敦实了。
她又是爱吃的,冬天动得少,身上吹气球似的,看着有些富态。
这妯里两个对比就很明显。
七福晋也看到舒舒的鞋,忍不住笑了,道:“跟九阿哥站一块,指定比九阿哥高了。”
舒舒笑。
那是自然的。
不单是鞋底的缘故,还有吉服冠,这一戴上,人也高了两寸。
妯里说了两句话,就也散开。
七福晋往东六宫去,舒舒跟五福晋、八福晋往西六宫去。
五福晋跟八福晋也没有话说。
前年八福晋在宁寿宫不逊,轻慢针对的就是五福晋。
虽说后头八福晋道歉了,可痕迹犹在。
五福晋也不是圣人。
八福晋垂下眼,也想起前年的事情。
那么疯癫,丝毫没有顾忌。
要知道她嫁入宫里,在众妯里中本极有体面,开始的日子也顺心。
后头名声坏了,性子坏了,在御前跟太后跟前的体面也没了……
她一路缄默。
舒舒跟五福晋对视一眼,妯里两个也不好闲话。
到了翊坤门门口,八福晋渐渐远去了,妯里两个才都吐了口气。
五福晋跟舒舒道:“不是怕她,可是也不必招惹她。”
“嗯,谢谢嫂子,我晓得。”舒舒道。
八福晋眼下处境不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防着她二次疯癫。
还有就是到底是妯里关系,长辈们可以教育训斥八福晋,她们却不好说什么,否则有落井下石之嫌,显得刻薄。
佩兰已经在正殿门口等了,见两人到了,就迎了出来。
舒舒跟着五福晋进了正殿。
宜妃就在次殿坐着,已经穿戴好了。
陈贵人、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在。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穿着红色小袍子,看着跟两个大红包似的。
小哥俩跪在炕桌前,看着炕桌上的带着玻璃罩的宝石盆景。
是一盆芙蓉花盆景,花朵用的粉色碧玺,花芯用的金丝,花叶用的绿色碧玉,看着栩栩如生。
小孩子都爱新奇,少不得围着看。
陈贵人站在旁边,就是防着两位阿哥上手的。
这是御赐之物,不能损毁。
宜妃在旁看着,道:“不用担心,咱们小十七乖着呢,十八也被哥哥教得听话。”
十七阿哥被夸的不好意思,抿着嘴笑。
十八阿哥已经是学舌的年岁,看着十七阿哥道:“听话。”
十七阿哥摸了摸弟弟的头发茬,道:“嗯,咱们都听话。”
见舒舒跟五福晋进来了,陈贵人就抱了两位阿哥下地。
十七阿哥已经记人了,乖乖地叫人。
十八阿哥跟着,也是一色的做派。
等到大家见过,两位阿哥就被保母抱下去了。
佩兰则小心翼翼地将宝石盆景收起来,摆在阿哥们不容易够着的多宝阁上。
舒舒见了,想起九阿哥说的十二月节令花宝石盆景。
这应该就是其中一盆了。
宜妃得了芙蓉花,这对女子来说也是隐秘的夸奖吧?
赞宜妃有一张芙蓉面?
菊花应该是孝敬太后的,石榴花是和嫔的,不知道其他的花是怎么赏的。
舒舒跟五福晋去更了衣,随后就跟着宜妃出来。
今日外头只有一张辇。
刚入冬的时候,陈贵人染了风寒,病病殃殃的,也停了宁寿宫请安。
眼下已经痊愈,不好不去。
宜妃就没有给五福晋跟舒舒预备辇。
舒舒看着肩辇上的宜妃,或许这就是宜妃能荣宠四十余年的原因。
什么时候都在规矩之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面对着小贵人,也顾全彼此体面,不与之交恶。
一辈子只有一次失误,就是在康熙驾崩之后,伤心过度,无力行走,由肩辇抬到灵前,跪在了德妃前头位置。
不用想也晓得,那是早年四妃之间的正常排位。
只是因嗣皇帝是四阿哥,德妃没有册封也成了太后,宜妃此举就成了“大不敬”,因此没有被尊封。
说到底,还是被儿子连累了,都是九阿哥的锅。
一行人到了宁寿宫。
今晚宁寿宫有年夜饭,乾清宫也有年夜饭。
只是与皇子福晋们不相干。
大家依旧是随着大流排班请安。
这大过年的,太后脸上也都是笑模样,看着惠妃道:“秀女正月十六就入宫了,叫钦天监在三、四月选日子,可不许再拖了。”
年前的时候,候选的八旗秀女就基本都到京城了。
为这个缘故,舒舒脂粉铺子、首饰铺子生意都翻了几番。
到了正月十六,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初选就要开始了。
初选当天就出结果,没进入第二轮的,还有进入第二轮的。
进入第二轮的,等到二月初由康熙或太后亲自选阅,留下牌子的就是第三轮,留宫住宿。
住满半个月后到一个月后,就是最后的指婚了。
惠妃也心情大好,笑道:“听娘娘的,过几日就叫人择日子。”
太后点头,望向敏嫔道:“叫十三阿哥别着急,他是弟弟,要排在两个哥哥后头。”
敏嫔起身道:“阿哥生日小,还是孩子呢,想不到这些。”
太后就道:“二月里小选挑人,也要挑规矩本份的。”
这是有了五阿哥与七阿哥的前车之鉴,给皇子阿哥婚前指格格的时候,都让人带了小心。
虽说尊卑有别,可是大家都是打少年时候过来的,自然也晓得少年时的相伴与喜爱都说不清楚。
敏嫔忙道:“定挑安静老实的。”
太后又看着德妃,比平日宽和,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永和宫也宜子嗣,好好照顾王氏。”
德妃道:“娘娘放心,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也安排了太医隔日一请平安脉。”
太后道:“有你看着,再没有不放心的。”
跟德妃说完话,太后才看着宜妃道:“听皇上说,十七阿哥种痘的日子定了,这些日子叫保母多留心些,好吃好睡,养足了精神,别着凉感冒。”
宜妃还不知新痘苗之事,早预备着十七阿哥种痘,道:“嗯,好好养着,到时候好精精神神地去种痘。”
到了孙媳妇辈这里,太后要问的就是去不去阿哥所了。
太子妃这里不必问,圣驾动,太子也要随之去西花园。
她就看着三福晋道:“你们可预备好了,什么时候去海淀?”
三福晋笑着回道:“我们爷说了,长辈们初三去,我们就初二下午过去。”
正月初二是回门的日子,只是当家换了兄弟,回去也就是打个站儿罢了。
太后点头道:“那叫人提前烧好屋子,省得返潮。”
三福晋道:“叫人过去问了,说是九阿哥吩咐了畅春园总管,叫他将两处阿哥所的院子地龙都烧起了,就预备着大家过去。”
太后笑道:“九阿哥细心。”
问过三福晋,她就没问其他福晋什么时候搬。
看了眼八福晋,隔得几步远,看的真切,脸上已经没有显眼的疤痕。
太后见她安静平和,就也宽容,道:“要不要再养些日子?左右没有什么事,要是想继续调理,明儿拜了年后,就再休养几个月……”
八福晋带了感激,道:“谢皇祖母体恤,不用了,剩下慢慢养着就行了。”
太后见她如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请安这就散了。
然后各家预备过各家的团圆宴。
只是等十福晋出来的时候,身边丫头手中捧着两个锦盒。
三福晋见状,瞄了好几眼,又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跟十福晋是先到宁寿宫的。
难道是太后单给两人的赏赐?
太子妃带了宫人,没有离开,正送妯里们出来,宫人怀里并没有锦盒。
出了宁寿宫,三福晋抓耳挠腮的,看着十福晋欲言又止模样。
十福晋察觉了,回望三福晋。
三福晋笑道:“看弟妹丫头怀里的锦盒呢,这是得了太妃娘娘的赏赐了?”
她想了端顺太妃。
无儿无女的老牌子太妃,一堆私房,以后都是十福晋这个侄孙女的。
十福晋摇头道:“不是太妃赏的,是皇祖母赏的……”
三福晋笑容凝固,去看五福晋与舒舒的脸色。
怎么就赏了十福晋一个?
若是单赏一个,不是当给五福晋?
既赏了十福晋,怎么不赏大家?
她又看四福晋与七福晋、八福晋几个,并无不满之色。
她抓着帕子都纠结了。
难道小气的只有她自己一个?
舒舒见三福晋满脸小心思的样子,实是没眼看。
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不好这样稀里湖涂的让十福晋遭嫉妒。
她就挑开说道:“是皇祖母赏的药材?”
这个时候单独赏十福晋东西,除了药材,也没有旁的。
十福晋点头道:“嗯,一盒丹参,一盒天麻,是给我阿哥配药使的。”
这两样都是治疗卒中的中药材。
台吉中炭毒后瘫痪失语,跟卒中也像差不多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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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没有雨露均沾(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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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除夕,各家都忙着,出了神武门,就各自散了。
八福晋想着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各有各的亲近人,就上了四福晋的马车,正好也可以问问四贝勒府温泉别院之事。
他们家买地买的早,今年已经叫人盖房了。
十福晋则是往内馆去了,探看台吉,顺带着将丹参跟天麻送过去。
舒舒自己一个人回家。
正好小汤山别院的管事送菜过来,她就见了见。
今天总共送进城两车菜,按照九阿哥先头吩咐,宫里多送了五十斤,凑成一百五十斤,剩下还有五十斤送到皇子府。
前些日子送年礼,往各家都送过洞子菜,今天舒舒就没有叫人再送了。
都预备年夜饭了,各家年菜指定都准备的差不多,不必画蛇添足。
“能供应到什么时候?”
舒舒问道。
有的菜是一茬一茬的,像韭菜、豆角、茄子这些,有的是重新种,例如小白菜、小水萝卜这样的。
那管事思量了一下,道:“加上年后的那一茬小白菜跟芹菜,能供应到三月底。”
舒舒吩咐白果放了赏,叫人下去了。
如此正好,到了四月,市面上的蔬菜没下来,可是各色野菜却上市了,也不缺菜吃。
今天下午九阿哥照例不在,直接在太和殿跟着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参加外藩宴。
正好膳房今天冻饺子,包了十来种馅料的,有猪肉酸菜的、韭菜虾仁的、荠菜八珍的、香孤鸡肉的、咸菜丁鸽子肉的、羊肉芹菜的、牛肉大葱的,还有素的韭菜鸡蛋、素什锦跟菠菜粉丝的。
舒舒就让小棠煮全家福饺子,每种馅料来几只。
一人吃饭无趣,她就招呼小松、小棠跟白果一起吃。
去年是跟伯夫人与兆佳格格一起吃的。
今年兆佳格格感冒,怕过了病气,没有往正院来。
小棠是照例不回家的,白果因为倒不开手,要年后才能放假回家了。
小松这里,下午回家去。
正月里都吃年菜,不怎么做新菜,小棠到时候就空闲了,正好可以让白果休息几日。
白果年岁最小,资历最浅,就在下首陪坐。
小松跟小棠自在的多。
小松是打小在舒舒身边做伴当,本就跟其他三人不同,外加上想的少,十八岁了,却依旧心如赤子。
小棠稳重的多,不过在膳房当差久了,就有了不爱吃饭的毛病,吃了一个素什锦的饺子,就没再夹,只可着麻酱萝卜皮跟蓑衣黄瓜吃。
舒舒打量她两眼,道:“太瘦了,是不是油烟熏的?往后膳房那边,多吩咐人,别自己盯着,有灶上人呢。”
小棠道:“就这阵子,小年后一直做年菜,整日里看着大鱼大肉的,只试菜就吃了不少进去,才有些腻住了,净净肠胃就好了。”
舒舒听了,就吩咐小棠道:“将陈年普洱开一饼,那个最是刮油去腻,只是不能空腹喝,免得伤胃。”
小棠应了,道:“那奴才开一饼,醒醒,也备着福晋跟九爷用。”
等到膳桌撤下去,舒舒就吩咐白果给小松递荷包。
“你下午家去,初三才回来,明天的拜年红包先给你。”
小松接了,道:“那奴才今儿就提前给福晋拜年……”
说着,她就跪了下去,“砰砰砰”地叩首。
等舒舒拉扯她的时候,她都磕完了。
舒舒白了她一眼,道:“好好的跪什么?”
就算是主仆之间,眼下需要行跪礼的时候也不多。
小松道:“奴才阿玛说,让奴才感恩,记得报答福晋,奴才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报答,先磕几个再说。”
舒舒听着这话,心里带了不舍。
小松年后十九,就算再拖,年纪不算小了。
黑山就算想要多留闺女两年,也要考虑世情。
今年小松回家过年,黑山应该就会提小松跟春林的亲事了。
小松还混沌着,想不明白黑山这么吩咐的用意。
舒舒看着小棠,打小一起长大的四个人,往后就剩下小棠了。
小棠却是个忠心的,小椿、核桃先后出去了,白果年岁小,还不大周全,她就想的多些。
“福晋,兆佳格格身边的两个丫头,有个年长的,转年二十,是不是也要放出去?”
到时候要备着小丫头,过去替换。
府里去年进的一茬小丫头,都是包衣使女,也要防着她们跟兆佳格格勾连。
主仆十多年,早有默契。
听着小棠的话,舒舒就晓得她的意思,看着白果道:“后进来的小丫头里,除了留在正房的两个,其他人如何?”
白果道:“有两个针线好的,跟着花生姐姐身边当差;有两个年岁小的,在宁安堂,还有两个稳重些的,跟在邢嬷嬷身边打下手,还有两个排行是长姐的,跟着齐嬷嬷学规矩。”
舒舒点头道:“那回头从针线房那两个挑一个过去就是,有专门的针线上人,小姑娘也不好老做这些,眼睛都熬坏了。”
到了傍晚,宁寿宫、翊坤宫、都统府,都过来送了守岁盘。
舒舒也往的都统府送了一盘,往西跨院送了一盘。
九阿哥还是入更才回,带了一身酒气,瞧着微醺的样子。
膳房早备着醒酒汤,九阿哥喝了,又叫人预备浴桶,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洗了,才觉得舒坦些。
“去年就是跟着凑个数,随着哥哥们给王公、台吉敬酒,今年爷倒成了被敬酒的……”
虽说没喝几盅,可是也沾上酒气了。
虽说比去年更受重视,可是显然九阿哥并不领情。
“哼!一个个发白日梦,惦记着尼固珠来,真是给他们脸了!别说尼固珠咱们是打算求恩典嫁八旗的,就算不嫁八旗,非要嫁蒙古,也只会从留京当差的蒙古子弟里选,谁会嫁到几千里远的地方?”
只提及这个,九阿哥就带了愤愤,道:“也不照照他们的大饼子脸,一个个要身量没身量,要长相没长相的,生出小崽子来指定也丑!”
舒舒听着,也不舒坦。
一家女百家求,不算坏事,可是也要分什么时候。
真要尼固珠当嫁之年,该给她找婆家了,那凑上来的也没这么可恶;可是尼固珠还没有周岁,这个时候惦记的,不是奔着“祥瑞”这个名声来的,就是奔着九阿哥的银子来的。
如今京城内外,都晓得九阿哥不差钱,是个大财主。
九阿哥开始操心起来,道:“不行,咱们还是提前看,先留心着,提前跟汗阿玛求了恩典,要不然保不齐就被人惦记上,爷可不乐意。”
舒舒道:“嗯,听爷的,我也不乐意。”
儿媳妇不妥当,还罢了,有个管教的余地。
这女婿真要是外藩的,只看康熙对端静公主与额驸的官司态度,就晓得这父母难插上手,多少和稀泥。
九阿哥将认识人想了一圈,带了无奈道:“没有合适的,再看吧,实在不行就等到下旗,在爷的旗属子弟里择选。”
那样多一层主仆身份,到时候女婿家的长辈也不敢托大。
舒舒也觉得这样好。
反正不管嫁给谁家都是下嫁,那就挑服顺的人家。
舒舒剥开半个柚子,这个去火解油腻,就给九阿哥分了一瓣。
九阿哥不爱吃苦,不过皱皱眉,也吃完了,才挑剔道:“旁的果子都能树上熟,这个果子树大,没法运到北边来,吃着就不甜,咱们去年在江南吃,虽说水分走了不少,可也比这个甜。”
舒舒道:“爷想吃树熟的,就得到广州去了。”
想到广州眼下是海关,停泊着不少商船,舒舒脑子里就想着榴莲。
可惜眼下榴莲是南洋果子,可遇不可求。
这种生鲜水果容易腐烂,还占地方,没有几个商人会贩运。
南洋来的商船,还是以香料宝石为主。
九阿哥带了期盼道:“汗阿玛这些年,北巡常有的,东巡了两、三回了,南巡了三回,什么时候往其他处走走就好了,到时候爷死皮赖脸也带你跟着,咱们自己出门就算了,劳心费力,比在家里头还烦呢。”
舒舒听了,深以为然。
跟着圣驾队伍走,虽少了几分自由,可是真省心。
她跟九阿哥一样,很是心动。
好像还有三次南巡。
至于其他地方?
塞外、永定河跟谒陵,这差不多是年年都有。
咦?
好像还有一次西巡,到西安的,应该还没有去过,否则九阿哥会提及这个。
还有去五台山的,九阿哥也没有提起,那就是还没有去过……
*
乾清宫,西暖阁。
守岁的乾清宫妃嫔夜宴还没有开始,康熙在西暖阁醒酒。
今日外藩宴,他也多喝了两盅。
想着这几日陆续赐下去的盆景,他望向梁九功,道:“还剩下几盆?都剩下什么了?”
梁九功心里算了一遍。
太后娘娘得了一盆菊花盆景。
惠妃娘娘是山茶花。
宜妃娘娘是芙蓉花。
德妃娘娘是水仙。
敏嫔桃花。
和嫔石榴花。
后宫十个主位,他本以为除了孝敬宁寿宫的,剩下十一盆,皇上会雨露匀沾,人人有份,结果还真不是,而是挑着赏的。
他就回道:“皇上,还剩下六盆,是兰花、蔷薇花、荷花、茉莉、桂花跟腊梅。”
“蔷薇……”康熙沉吟着,道:“赏钟粹宫嫔……茉莉,赏王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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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喜怒随心(打滚求月票)
今晚要守岁,可是孩子们正是嗜睡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也没有叫人折腾丰生跟阿克丹。
夫妻两个去后罩房陪着玩了一会儿,等孩子们睡了,就回到正房。
“去年这个时候,正在肚子里不消停呢,眼下都会爬了……”
九阿哥唏嘘道。
舒舒道:“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给咱们拜年了。”
正房里灯火通明。
屋子里都是水果的香气。
夫妻两个百无聊赖,就在书房打发时间。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明年看看能不能请个西洋画师来,给咱们画个像。”
他被舒舒念叨的,有些担心日子过了。
生老病死,谁能避免呢?
那就留几幅画,往后夫妻两人白发苍苍的时候,一起围着看,肯定也很有趣。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后世故宫有不少画,也被人总结出清代宫廷十大画家。
舒舒只记得郎世宁一个,好像是康熙末年才到京城的。
不过洋人擅画这件事,九阿哥既然晓得,那就是京城出现过类似的人来。
舒舒忙点头道:“加上丰生他们几个,最好一年画一张。”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那年后爷就叫人打听,要是京城没有,就叫人去广州那边打听打听,有没有新的传教士过来。”
这也太折腾了,不过那是广州,打听就打听吧。
*
跟冷清的九皇子府相比,乾清宫里就热闹的多。
今晚是宫妃宴,平日里没有资格出现在人前的庶妃、常在也都陪了末座。
屋子里花团锦簇,都是脂粉香气。
今晚只有康熙与嫔妃。
妃嫔们按照身份,妃单人单席,嫔以下两人一席,分列东西。
东边依次是头席惠妃,次席德妃,三席僖嫔、敏嫔,四席通贵人、戴佳贵人,五席王贵人、高常在,六、七席是几位乾清宫常在。
西边头席宜妃,次席咸福宫妃,三席良嫔、和嫔,四席布贵人、万琉哈贵人,五席陈贵人、王庶妃,六席、七席是乾清宫常在。
乾清宫常在,这个时候也记做乾清宫主位或乾清宫大答应,这个“主”跟东西十二宫的主位不同,是小主儿,庶妃。
今日能上桌的,都是平日里得宠的。
只是这个宠也有限。
毕竟宜妃、敏嫔、和嫔跟王贵人这样,才算真正的宠妃、宠嫔。
所以这些年轻常在都很乖巧。
倒是前头不年轻的,面上带了笑,可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王贵人身上。
御前赐下的宝石盆景,妃主、嫔主还没有全得到,一个小贵人得了一盆!
这如何不叫人眼气呢?
再想想她已经生下两个阿哥,再生一个就是三个阿哥。
就算出身低,可这一个生子有功也是抹不平的。
德妃自己就有两个儿子,还有十六阿哥这个养子,并不缺儿子。
反倒是旁人缺阿哥。
真是旱的旱死,涝得涝死。
其他贵人也难受。
谁都晓得,等到王贵人生下皇子,即便不封嫔,也会成为贵人之首了。
坐在首位的惠妃跟宜妃两个对视一眼。
两人年岁在这里,早没有了嫉妒之心,只剩下谨慎。
皇上行事,越来越肆意了。
之前赏赐后宫,没有这样挑着赏赐的。
喜怒随心。
过了今晚,皇上就四十八了。
即便看着再年轻,他也是将五十的老者。
往后侍奉,还当更恭敬才行……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跟九阿哥熬到子初,新旧交替。
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都是东西两府的动静,还有南街人家的。
九皇子府今年也预备了两筐鞭炮烟火,可是赶上金氏丧,即便没服,也不好真的不理会。
因此,鞭炮就都送十阿哥了。
台吉虽倒霉,可保全了性命,多放鞭炮也去去晦气。
九阿哥跟舒舒两个披了斗篷,站在屋下看了半天烟火。
除了东西两府的,就属那边一处烟火绚烂。
九阿哥轻哼道:“钮祜禄家,到底是一等公,挺富裕啊,就他们家窜天猴多。”
舒舒没有说话。
她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孩子多。
公夫人跟德妃一样,都是能生的,成亲十几年,三子三女。
因这个缘故,乌雅家的秀女的也炙手可热。
只是身份不高,匹配不了皇子阿哥,都是宗室人家在打听。
舒舒想起一件事,觉得有些囧。
德妃兄弟这一房虽抬旗了,可是叔伯兄弟还在包衣,分给了大阿哥,成了大阿哥名下包衣人口。
康熙是不是故意的?
还有马齐这里,成了八阿哥的旗属人口,那往后十二福晋跟八福晋相处,又是什么情景?
只想想,都叫人别扭。
要知道,按照八旗制度,不单包衣人口是奴才,旗属人口也是奴才。
他们家的包衣跟十阿哥名下的包衣没有戚属人口。
希望以后的旗属人口,也简单些,别出现这种复杂的关系。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鞭炮声才渐渐停了,烟火盛会也落下帷幕。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咱们府离宫里太远了,要是跟前住着,能看到乾清宫前的烟花。”
舒舒道:“等到明年,叫人多买几筐,咱们自己放。”
九阿哥点点头,道:“好,到时候弄成山子,爷去点火。”
夫妻两个打发服侍的人下去了,回了东稍间歇下。
屋子里挂着灯,没有熄灭。
次日寅正,舒舒跟九阿哥就醒了。
舒舒两人都要进宫拜年,九阿哥这里还要先去乾清宫拜年,而后跟着皇上一起去宁寿宫。
舒舒这里,今天要随着宗室诰命、二等以上京官诰命,在宁寿宫拜年。
大早上的,也吃不进东西去,
九阿哥吃了几个饺子,就不肯再吃了。
舒舒不用去那么早。
夫妻两个要分开走了。
舒舒就给吩咐人装了两匣子饽饽放在马车上,备着九阿哥饿的时候吃。
等到卯刻,舒舒也出发了。
拜年宜早不赶晚。
到了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满街的灯笼,各府的马车已经都备着。
十福晋照例上了舒舒的马车,上车就打哈欠,瞧这样子,眼睛都睁不开。
马车旁边放着茶壶,舒舒倒了一杯给她,道:“歇晚了?”
十福晋点头接过来喝了,道:“昨晚跟十爷放花,精神了,过了觉头,五更才合眼。”
舒舒道:“熬半天就行了,过了中午补觉。”
十福晋摇头道:“十爷带我去崇福寺烧香。”
崇福寺就是后世的牛街法源寺,供奉着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所以京城人祈求家人平安,多去崇福寺上香。
舒舒道:“去吧,早去早回,各府小阿哥、小格格们会过来拜年。”
十福晋点头道:“给太后拜年后就去……”
说到这里,她道:“我跟十爷说了,今年不去红螺寺了,省得求的多了,太贪心。”
舒舒道:“红螺寺供的是文殊菩萨,崇福寺是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无碍的。”
十福晋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都是菩萨,平日里排班见到了,一说话,就晓得我求的多了。”
她这样诚心,舒舒也不好说什么。
实在是炭毒伤害不可逆,后世医学发展了,也不能说完全好转,更不要说眼下。
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往前看。
只是骨肉之情,不是说理智就能理智的。
要是祈福能让十福晋心里平静,也是好事。
到了地安门,全都是马车。
入宫的宗室诰命与八旗命妇,都从这里入宫。
觉罗氏也是入宫排班贺岁。
只是来的更早,与舒舒也碰不上。
接下来舒舒跟十福晋就随着嫂子们行事。
今日宗室太福晋、福晋入宫,不少是长辈,也轮不到她们小辈说话了。
宁寿宫内外,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要是往年的话,觉罗氏就要排在院子里。
可是眼下她是伯夫人,是超品诰命,就在宁寿宫里得了站的地方。
不过中间隔着人,也不是母女能说话的地方,远远地点个头,就算是见过了。
到了辰正,内廷女卷也过来了。
她们排在最前头,然后是太子妃与众皇子福晋,再然后是在温宪公主为首的留京公主与宗女,后头是宗室福晋,在后才是民公民爵夫人与二品以上文武官员诰命。
浩浩荡荡,足有三百多人。
旁边有着礼部官员唱和,大家随着行礼就是了。
排班的时间用了半个时辰,行礼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而后太后留了几个宗室福晋与老辈分的宗女说话,其他人就散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则是随着宜妃去翊坤宫。
妯里两个给宜妃拜年,收了宜妃预备的荷包。
然后两个小阿哥出来,她们两个老嫂子也给小叔子预备了荷包。
宜妃这里,还给两府的孩子们都预备了压岁荷包。
宜妃晓得她们各府都要忙,道:“行了,赶紧回去吧,还要等人拜年。”
这说的除了亲戚,还有府里人口与名下人口。
舒舒跟五福晋就起身。
宜妃看了五福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叫佩兰送客。
等到地安门的时候,马车已经不剩几辆了。
觉罗氏在这里候着。
舒舒见了,忙上前几步,道:“额涅有什么吩咐打发人过去就是,怎么在外头等?”
觉罗氏没有看她,而是跟五福晋见礼。
五福晋见她们母女要说话,告了一声罪,就先走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不差钱(打滚求月票)
等到五福晋上了马车,舒舒跟觉罗氏才上了马车说话。
舒舒有些忐忑,想到了伯夫人跟尼固珠。
尼固珠前天还撒欢呢,昨儿想家了?
觉罗氏道:“没事儿,就是见你没精神,看看你怎么样。”
舒舒打了个哈欠,道:“昨晚上看烟花看晚了,脸上涂了粉,还那么明显么?”
觉罗氏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道:“大晚上的,都是烟尘,生怕勾不出病吧?”
要不然看到舒舒满脸的粉,她能担心半天,在外头等她出来么?
平日里不怎么爱涂脂抹粉的人,今儿反常了,哪个当额涅的放心?
舒舒扶了觉罗氏胳膊,道:“下晌就补觉,明早就好了,额涅放心。”
觉罗氏道:“虽说前几天立春了,可是倒春寒,不比三九四九暖和多少,你还是要注意,当额涅的人了,不比之前了,真要闹病了,过到孩子们身上,有你烦心的。”
舒舒老实道:“爱惜自己呢,额涅晓得我,平日里看闲书都可着《本草》看。”
觉罗氏听到这个,更不放心了。
是药三分毒,不怕不懂的,就怕这一知半解的。
她就道:“你平日里还是安生待着,想要试什么,也要问过太医。”
舒舒听着,也不嫌絮叨。
出嫁之前在都统府的时候,复原这些书上的方子,有成功的,也有看着稀奇古怪的。
她就道:“我越来越懒了,不爱弄那些,额涅放心。”
放心不放心的另说,觉罗氏觉得嘱咐舒舒没用,回头嘱咐九阿哥去,比舒舒听说。
马车出了皇城。
跟着的白果隔着帘子问道:“福晋,到路口了……”
皇子府往北,都统府往西,不是一个方向。
舒舒就道:“先去……”
她刚开口,就被觉罗氏的声音拦住,道:“直接回皇子府。”
白果的声音变小了:“福晋……”
觉罗氏低声跟舒舒道:“你们府里没有正经主子,怎么应酬旁人来拜年,别耽搁了。”
九阿哥还要随皇子们去给宗室王爷拜年,要转一圈才能回来。
舒舒就不多说了,吩咐白果道:“听我额涅的。”
白果应了一声,给车夫传话。
舒舒看着觉罗氏,想起正事儿来,道:“额涅过年好!”
觉罗氏轻哼道:“不是明天跟九爷一起来拜年,做什么怪?”
舒舒搂着觉罗氏的胳膊,道:“这不是今儿见到了,惦记额涅的红包。”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道:“给你给你,预备下了!”
舒舒眉开眼笑,道:“当给额涅磕头的……”
说着,她接了过来,只觉得轻飘飘。
她不乐意了,将荷包塞了回去,道:“额涅做什么啊?就年礼孝敬了几封银子,就着急忙慌的还回来!”
觉罗氏没有接,道:“一年到头的东西就够了,不用银子,别的皇子岳家,还要反过来给皇子府年敬,我晓得你们不缺银子,去年开始就不叫人预备了,可也没有收你们银子的道理。”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母女两个,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就低声道:“我高嫁,将额涅的陪嫁产业都带走了,公中也占了不少,可后头还有珠亮他们六个呢,按照这回年礼的例,往后都这样贴补着,回头添补给珠亮他们,省得到时候前几个婚事连上了,家里钱紧……”
眼下订婚的是珠亮跟小三,兄弟两个差了两岁,可是清如跟贝子府的格格却是同庚。
等到两三年后,兄弟两个成亲也是前后脚。
小四跟小三双胞胎,成亲也不会隔着太久。
觉罗氏摇头,道:“不用你操心这个,你阿牟前年就将伯府的公产递到我手上了,外头的地跟庄子、还有城里几处院子、铺面的租金,一年进账差不多是六千多两银子,留出两成来给你阿牟做养赡银子,剩下的也有五千两,加上咱们家的产业出息,也有小三千两,还有你阿玛‘三节两寿’也有一千多两银子,开销却是有数的,一年能结余不少银子,三、五年就缓过来了。”
舒舒听了,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我这边富裕着,家里紧巴巴的,成了什么了?”
不是她想当“伏弟魔”,而是心里有数,因为指婚成皇子福晋,嫁妆超标,压缩了兄弟们的产业。
她怕阿玛跟额涅担心儿子们的日后生计,所以想着慢慢贴补。
数量先从小的来,然后找借口一年多孝敬两回。
既是不缺银子了,那就不用为了银钱腻腻歪歪的,等过几年珠亮他们大婚的时候,随福松的例,给送个铺子或宅子收租就是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皇子府。
不单舒舒忙,觉罗氏也忙,换了马车,直接回都统府去了。
舒舒回了上房,换下身上吉服。
白果带了霜月、冬月服侍着,周松进来问道:“福晋,各处管事打听什么时候过来正院磕头呢?”
舒舒已经坐下吃茶,道:“不着急,等爷回家再过来。”
本该府里人口先给他们拜年的,可是今早九阿哥出去太早了,所以府里人口拜年也压后。
估摸着到了己正,九阿哥回来了。
在外头奔波小半天,他也是嗓子眼响干,进门就喝茶。
外头各处管事听到动静,晓得九阿哥回来了,都往正院来了。
舒舒就叫白果她们去后罩房传话,让保母抱了丰生跟阿克丹过来。
府中人口拜年,小主子们也要见见。
崔总管跟邢嬷嬷、齐嬷嬷为首,带了府中人口给主子们拜年。
即便舒舒跟九阿哥都信奉不养闲人,可是这么大的府邸,内外也要两百来号人。
除了放假的,如今当值的百十来号人都到了。
荷包早预备好的,一份是按照身份来的年赏,一份是按照一年来表现优劣来的年赏,加起来平均下来差不多是四个月的月例。
这会儿功夫,舒舒就让人抱了丰生跟阿克丹进屋。
他们年岁小,还是少承礼。
大家磕了头,给两位主子拜了年,领了年赏。
等到大家都散了,九阿哥跟舒舒回了屋,还有些心疼银子,道:“哎,一年赏好几回,这银子真省不下。”
舒舒道:“爷想好的,这样已经比之前赏的节省不少了。”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赏赐阿哥院人口没有分这么细,差不多就是管事跟寻常当差两种,按人均算的话,耗费的银子也不少。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欢喜道:“对了,居然还有一笔小财,是大哥说的,咱们这边是贝勒府规制的皇子府,本有一百个护军的配置,爷给旗属人口留着,只让包衣人口补了五十,那剩下的五十马甲的银子,依旧可以领,咱们之前不知道,折算下来,就是一年零三个月,等到衙门开印,就能叫曹顺去兵部领两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舒舒听了,也是欢喜,还真是意外之财。
“那侍卫的俸禄么?咱们也没有满员呢?”
舒舒问道。
他们可以有十个侍卫,六个二等侍卫,四个三等侍卫。
如今只有额尔赫、富庆、春林、曹顺、桂丹、桂元六人。
黑山是四品顶戴,随旗行走,成了正红旗旗丁教头了。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侍卫不行,那是品官,直接兵部发俸禄的,不能吃空饷。”
舒舒听了,很是可惜,那也是四、五百两银子。
少一时,就有后头住着的僚属入府拜年,然后是几家包衣左领、管领。
前后脚的,高衍中父子也到了。
等到这一波人离开,各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才陆续上门。
谁叫九阿哥排行在这里,这些能出来拜年的小阿哥、小格格肯定要按照次序来。
九阿哥与舒舒早预备下荷包,一个里面是一枚碧玉平安扣,一个里面装着两对金锞子。
都是亲侄儿、亲侄女,九阿哥也不心疼银子。
闹闹哄哄的,将到未初,拜年才告一段落。
九阿哥看着散出去大半的荷包,道:“后年就给丰生他们种痘,早收一年红包早好……”
*
下一更7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菩萨保佑(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笑道:“想想直郡王府大格格,再想想毓庆宫大阿哥,就算丰生他们后年开始各处拜年领红包了,也平不了账。”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呵,还真是,没几年咱们就要升级当叔爷、叔奶了?”
舒舒道:“这算什么?爷再想想平郡王,等他大婚生子,咱们就是曾族祖父、曾族祖母了,到时候连玄孙辈的都看得着。”
九阿哥听了“哈哈”笑道:“他这辈分,在宗室里也是垫底了,估计平郡王也郁闷,明年直接多两个叔爷爷……”
过年总的来说还是欢快的。
只是夫妻两个也无聊了些,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要不叫老十跟老十福晋过来?现下应该都闲了。”
这也是时下规矩,都是上午拜年贺岁,没有下午拜年的。
这个时辰了,拜年的人不会再上门了。
舒舒道:“弟妹他们昨晚也歇的晚,叫人看看睡没睡,没睡就请过来打骨牌,睡着就算了。”
九阿哥应着,打发何玉柱去请人。
实际上舒舒这里也困了,但是怕下午睡觉,晚上又走了困。
今天没精神,都叫觉罗氏担心了一回,明天她可是打算神采奕奕回娘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对父母会“报喜不报忧”了,就是担心对方担心自己。
何玉柱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带了十阿哥与十福晋过来。
两人正要过来,正好在门口跟何玉柱碰上。
“九嫂,瞧我你给带什么了?”十福晋的声音欢快,全无早上的萎靡。
她手上捧着一个苹果,看着又大又红,比一般的苹果好看。
“是佛前的供品,昨儿早上供的,今早撤下来,我们得了四个,阿哥一个,我跟十爷一个,这个是九嫂跟九哥的,还有一个给皇祖母跟姑祖母送去。”
佛前撤下来的供果,都有吉祥的寓意。
苹果就是平平安安,橙子是心想事成。
舒舒接了,笑道:“谢谢弟妹,等过了这阵子,我们也去崇福寺上香。”
十阿哥跟九阿哥道:“这几年,信佛的人更多了,今天崇福寺前排队等着上香的人有大几百号,兵马司都去人了……”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的么?也是教导人向善……”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满,道:“倒是礼部那边,孝女、孝子也就罢了,旌表八旗节妇算怎么回事儿?二十来岁,非逼着守上大半辈子寡,就是好的了?这也就是八旗不打仗了,真要还打仗,再不让寡妇改嫁,这是生怕人口多吧?到时候不用外人来打,就能人口日稀了……”
十阿哥道:“以汉制汉,推崇儒家,也是入乡随俗罢了。”
九阿哥还是不赞成道:“汉人满化不怕,满人汉化,那朝廷就不担心日后?”
满人汉化,削弱了八旗长处。
到时候少数的满人跟庞大的汉人,这朝廷还能稳当么?
十阿哥道:“咱们都想到这个,汗阿玛肯定也会想到这个的,这旌表不是天下百姓看的,是给汉人士人看的,他们归心,大清才算是真正稳了。”
九阿哥想到了张廷瓒跟曹曰瑛。
尤其是张廷瓒,父子两代出仕了,到了孙辈应该也不会例外。
所谓士子归心,应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朝廷在京城,皇上在宫里发布政令,真正到下头治理百姓的,就是这些士人。
他就跟十阿哥道:“学问上,张廷瓒与曹曰瑛肯定排在前头,可真要比当官办差,还是曹顺这样历练出来的当用。”
十阿哥则是比较客观了,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张廷瓒跟曹曰瑛,更适合做词臣,做翰林官。”
舒舒跟十福晋在旁吃茶,听着兄弟两个闲话。
十福晋听得稀里湖涂的,问舒舒道:“九嫂,为什么旌表八旗节妇,寡妇就不能改嫁了?”
蒙古各部眼下还有收继婚,除非老年寡妇,否则年轻寡妇没有守寡的。
舒舒道:“朝廷的旨意,代表皇上的心意,上行下效,下头的人为了牌坊,或是为了名声,就会限制寡妇改嫁,到时候打光棍的多了,人口就少了。”
十福晋道:“那九哥说的对,人口少了不好。”
见妯里两个无聊,十阿哥与九阿哥也止了话音。
九阿哥道:“不是要打牌么?今儿看看十弟妹运气如何?”
十福晋有些没底,看着十阿哥道:“爷,玩么?估计还是我输。”
十阿哥道:“没事儿,我赢回来。”
九阿哥起了好胜心,道:“别说大话,也不看看这骨牌是谁琢磨出来的!”
牌桌摆上了,上面是一副骨牌。
“哗啦哗啦”,声音清脆,屋子里气氛也欢快起来。
舒舒吩咐白果,拿了几个钱匣子出来,里面就是一钱重的金瓜子,年前叫银楼新制的,看着金灿灿的。
舒舒坐了上首,左手是九阿哥,右手是十福晋,对家是十阿哥。
四人之中,唯一有瘾的就是十福晋,今儿确实底气不足,出牌有些忐忑。
舒舒在上家,看着十福晋出的牌,还真不敢按正常来推断。
毕竟十福晋打牌跟一般人不一样,爱留闲牌,有用的反而乐意打出去。
如此一来,推牌就变得复杂起来。
对舒舒来说,也是挑战。
记住十福晋上一圈的牌,舒舒就拆了自己的副,试探地打出去一张。
还真是猜对了,正是十福晋要吃的牌。
十福晋欢喜地捡了牌,又打出手中的一张。
正好点到十阿哥的听牌上,十阿哥却没有胡牌,而是摸了牌,结果又是自摸,于是拆了手中的掌子。
九阿哥术数好,看着大家丢出来的牌,也在推牌。
可是他是按照正常人的打牌方式去推牌,眼前这三个明显不是正常的。
他稀里湖涂的,一把也没赢,还点了两把炮。
他看着十阿哥道:“崇福寺是不是还供了财神爷?十弟妹这是什么手气,眼见着绝张了,还有人点炮?”
十阿哥道:“供的是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这两个菩萨倒是也能求财。”
“好灵验啊!”
九阿哥心动,对舒舒道:“元宵节人指定多,咱们二月初一去……”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发现他是真当十福晋是转运了,笑着点头道:“好。”
十福晋在旁,看着自己跟前满盒子的金瓜子,也是“咯咯”笑着,见牙不见眼。
“九嫂,九嫂,我今天过去将正殿、偏殿供的菩萨都磕了一遍,求菩萨保佑我阿哥病情好转,菩萨这样灵验的话,我阿哥是不是也会好起来?”
大过年的,难得人欢喜起来,舒舒没有泼冷水,笑着点头道:“那是一定的,菩萨都看着呢。”
眼下立春了,一天天的长了。
日落的时间,从申正二刻到了酉初一刻。
大家就打了一个多时辰的牌,将要到酉初,才叫人撤了牌桌。
正月里吃的都是年菜,上的也方便。
总共就四个人,也没有分桌。
十福晋本就好几天没正经吃饭,眼下开怀,又是隔锅香,吃的津津有味儿。
舒舒则吃着皮冻双拼,一半是猪皮冻,一半是鱼皮冻,材料处理的好,丝毫没有腥味,吃起来弹牙爽滑。
九阿哥则是吃着一盘萝卜泡菜,里头是白萝卜、青萝卜、红萝卜与胡萝卜,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
十阿哥无肉不欢,就可着四喜丸子跟肉蛋卷吃。
十福晋这里还是最爱吃羊肉,自己拿着银刀,吃着一份酱烧羊腿。
主食就是各色饺子。
十阿哥与十福晋吃的欢喜。
九阿哥见状道:“爱吃一会儿带些回去,冻了两缸饺子,吃了两天,爷已经吃够了。”
舒舒对饺子也没有偏爱,就道:“确实不少,你们带些回去。”
十福晋讪笑道:“我忘了吩咐了,膳房预备的饽饽,还是馒头、包子多些,饺子也预备了,就是不多,也只有两种馅儿……”
至亲骨肉,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十阿哥与十福晋连吃带拿的走了。
九阿哥后知后觉看着舒舒道:“爷都能推牌,你怎么不推牌?”
三人中,轮番给十福晋点炮。
九阿哥这里最少,坐在十福晋上家的舒舒最多,其次是十阿哥。
舒舒道:“推牌了,就是每次猜不准,也是怪了。”
九阿哥轻哼道:“爷看出来,老十福晋就不是正经打牌的,瞎出牌,留幺九,出五八,这叫人去哪猜去?她这打牌,可真看运气……”
舒舒是不爱费脑子的。
今天下午这一个多时辰,她觉得自己受累了。
“明天回都统府,要是也支牌桌,我就不上了,还是爷去吧,爷比我数术好……”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简单,也不难,要不回头爷教你怎么算牌?”
舒舒忙摇头道:“算了,不单费脑子,坐久了也难受,不爱玩这个……”
九阿哥道:“那除了射箭,你还喜欢什么?”
舒舒没有立时候回话。
她还喜欢记小本本,可惜的是胆子小,要不然将康熙年间这些八卦奇闻都记下来,说不得也成了一本《某某笔记》,留待后人考据……a>vas>div>扫码下载红袖联合潇湘送福利新人限时全场免费读div>div>div>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开口(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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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还在等舒舒的回答。
舒舒就带了几分认真,道:“看书、赏景、尝美食,这些是小时候的愿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现下觉得这些没有那么重要了,只想着爷平平安安的,丰生他们健康成长,阿玛、额涅跟阿牟都长命百岁,书上说女子目光短浅,陷于内宅,我也不能免俗。”
九阿哥摇头道:“这怎么就目光短浅了?爷心里盼着的也是这个,只是这个算不得喜好吧?”
舒舒道:“喜好赚钱,银子富裕了,万事从容,或是满足自己,或是想要发善心,都随意。”
九阿哥欢喜道:“咱们都是一样的,爷也这样想的,到时候就算爵位比旁人低,俸禄少也没事儿,咱们自己花钱当大爷!”
十九岁了,又长大一年。
九阿哥也明白一个道理。
随心些,不必强求。
八阿哥就是前车之鉴,走到今日地步,就是强求太多。
夫妻两个闲着没事,将年前的收入都算了一下,心满意足。
如今府中上下都是朝廷跟内务府供应,他们就是预备一份赏钱,如此一年收入结余不少。
“邢海到云南了,往后茶叶是大头,茶树都养起来后,一年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九阿哥说到这里,有些得意,道:“爷前年多会抓机会,要是没有年希尧在那里任同知,也不好叫人置产。”
云南虽是从前朝就开始教化,可跟其他行省还不同,多有土人,是流官跟土官混合的地方,外乡人不好立足。
舒舒道:“欠了个人情,爷记得些,回头年大人资历够了,就帮着在吏部看看。”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肯定要还个人情的,只是他去的是云南,地处偏远,这边的官员不是三年升转,总要满两任,年希尧是同知,这种地方考评不会差的,他阿玛又是督抚大员,云南巡抚对年希尧也会给予照拂,等到任满,爷给他打听直隶的知府……”
京旗出去的官员,都盼着早回京城。
不过年希尧的同知不是掌印官,回京城没有意义。
真是真想在六部司官上混日子,也不会外放偏僻穷苦之地。
同知、知府、道台或按察使、布政史、巡抚,而后回京为侍郎,这才是外放官员的升迁之路。
舒舒对年希尧印象挺好,九阿哥当时的请托很是无礼,可是这两年年希尧也照拂周全,并无巴结之意,有些文人的信义在里头,君子一诺。
要知道,在年羹尧问罪后,年希尧这个胞兄却依旧能被雍正起复,善始善终,这人品能力肯定都没得挑。
夫妻两个又提及季家送的龙井茶园,九阿哥道:“往后家里就有两种茶了,再送节礼,就添上这两样,也体面周全。”
舒舒想起了三十七年的三月,自己从宫里出来,常想着在京城开茶庄之事。
三年了。
普洱茶跟龙井茶有了。
还得了太湖的橘园,那太湖的碧螺春还远么?
只是盐茶都是户部税收的大头,之前在都统府,勋贵人家,打发人出京去置些茶园,在京城开茶庄,就是增加收益;到了他们眼下这个身份,反不好弄那个了。
小打小闹不值当,动静大了太惹眼。
眼下就行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只盼着十七阿哥种痘成功……”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也盼这个吧,今年也没有什么事了。”
十七阿哥种痘成功与否,关系着牛痘疫苗是否下一步推广,也关系着明年十八阿哥、小七他们种痘,还有后年的丰生兄妹种痘。
夫妻两个说完这些,就早早歇了。
次日归宁,还要赶早。
都统府来接人的马车,卯正二刻就到了皇子府外。
车接车送,也是娘家对出嫁姑奶奶的看重。
来的是珠亮跟小三。
这是昨天舒舒跟觉罗氏再三强调的,不让齐锡来接人。
都是奔五的人了,舒舒可心疼老阿玛,舍不得他大早上出来折腾。
舒舒与九阿哥也早起了。
丰生跟阿克丹还在睡梦中,也被包进了襁褓。
早年归宁的时候,夫妻两个带的随从不过十多人,今日多了两个小阿哥,就多了。
齐嬷嬷跟着,每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乳母,一个保母。
好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都统府去了。
到了辰初,一行就到了都统府。
齐锡夫妇带着几个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丰生已经醒了,见着身边都是熟人,也不怕生,好奇地看着齐锡跟觉罗氏。
祖孙之前见过面,可是丰生当时太小了,自然也不会有印象,现下看着就是眼生了。
阿克丹还睡着,看着乖巧可爱。
大家见状,也就放低了音量,怕吵醒他。
一家四口被迎进正房。
伯夫人带着尼固珠已经在西次间了。
舒舒见状,仔细看了伯夫人两眼,见她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放下心来。
应该是早上过来的,挺好的,看着心态平和,不再是早先那种不爱见人、不爱应付人的样子。
尼固珠正精神着的,眼睛看到舒舒,小胳膊就使劲勾着,嘴里也没闲着,“啊啊”。
小孩子,最是卷恋生母。
没看着的时候还罢了,看见的时候还是透着亲近。
阿克丹被尼固珠的大嗓门惊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四周,正好看到舒舒去了外头斗篷,抱着尼固珠。
小家伙不干了,从襁褓中伸出手来,开了口:“涅捏……”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杏核眼忽闪着,直直地盯着舒舒,伸手重复了一遍:“涅涅……”
这是会叫人了!
虽说叫的还不真切,可是也是叫人。
九阿哥从保母怀里接过阿克丹,欢喜道:“会叫额涅了?十个月就会说话,阿克丹可真厉害!”
抱着尼固珠的舒舒也带了几分激动。
在新手父母耳中,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瞧着阿克丹在九阿哥怀里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满脸的依恋,得不到回应,眼睛里就是一泡泪。
舒舒哪里忍得住,将尼固珠送回到伯夫人怀里,从九阿哥手中接过阿克丹。
阿克丹到了她怀里,小脑袋贴着她的肩窝,很是乖巧的模样。
齐锡跟觉罗氏看着,心都要跟着化了。
珠亮看了看尼固珠,又看了看阿克丹,这外甥女动若狡兔,像个小阿哥;这外甥则是含着一泡泪,看着就娇气,像个小格格。
他望向安安静静的丰生。
这个长相,太可亲了,跟小七像兄弟两个。
屋子不小,可是十几口子都在这里,还有四个孩子,跟着侍候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觉罗氏就催齐锡道:“你们陪九爷东屋说话去。”
要不然这屋子里别说坐了,地上都站满了。
齐锡点头,招呼九阿哥去东屋。
珠亮带着几个弟弟跟上。
小六不肯走,道:“我跟大姐半年没见了,一会儿再过去。”
屋子里一下子宽敞起来。
丰生跟阿克丹也去了襁褓,被放在炕上。
小七本安静坐着,眼睛一直跟着尼固珠转。
舅甥两个相处几日,已经成了小伙伴了。
眼见又多了两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子,小七眼睛就有些不够使,看看丰生,又看看阿克丹。
阿克丹虽坐在炕上了,可手里还拽着舒舒的袖子,舍不得分开的样子。
小六上回见丰生与阿克丹还是在畅春园的时候,想着方才阿克丹说话了,他就多看阿克丹两眼,道:“舅舅,我是舅舅,六舅舅……”
阿克丹看了小六一下就移开眼。
小七在旁摇头道:“不舅,是六哥……”
小六咧嘴笑道:“他们跟小七叫的不一样。”
话音未落,尼固珠已经对着小六开口了:“咯咯咯咯……”
小六惊喜道:“大格格也会说话了?”
尼固珠小脸上满是得意,趴在伯夫人膝盖上,指了小六:“咯咯……”
伯夫人笑道:“不能跟着你小舅舅叫,要跟你两个哥哥一起叫,这是舅舅。”
这么长的一句话,尼固珠就听不懂了。
伯夫人就指着丰生跟阿克丹道:“这是哥哥……”
然后,她又指了小七跟小六,道:“这是舅舅……”
“舅舅”对尼固珠来说还太难了,她就听着伯夫人的话,指了丰生跟阿克丹:“咯咯……”
跟个小人精似的,舒舒看的直笑。
十个月开口,应该是正常的。
换了其他人家是寻常事儿,可是三胞胎能这样,就很让人欢喜了。
觉罗氏对舒舒道:“还笑呢,回头可不许偏疼了哪个……”
她们家偏疼舒舒,那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长女到底不同。
可三胞胎这种,确实叫人为难。
阿克丹的体型在三兄妹中比较分明,性子看着也弱,惹人怜爱。
可是他是嫡次子,这个宠爱多了,不是好事,说不得就是乱家的根源。
皇子府可是有爵位传承的,乱了次序,伤骨肉情分。
觉罗氏不是要插手女儿的家事,只是提醒在前头,省得往后兄弟不和,舒舒跟着难受。
舒舒伸手摸了摸丰生的头,点头道:“额涅就放心吧,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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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7月13日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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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牧场的消息(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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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挨着舒舒坐了,看着丰生跟阿克丹,道:“要是从各府皇孙的例,五岁入上书房,那就是四十三年,大阿哥与二阿哥就要上学了,到时候我还在上书房呢……”
舒舒点头道:“是啊,正好你这个小舅舅还能盯着他们。”
小六挺起胸脯来,道:“那我功课要再好些,到时候不能叫外甥们看笑话。”
舒舒道:“那好好学习,只是别颠倒了主次,学习重要,侍奉十五阿哥也重要。”
毕竟是皇子伴读身份,除非他选择外放,否则小六的前程就是跟着十五阿哥了,不在功课好坏,更多的在与十五阿哥关系的亲疏上。
小六点头道:“大姐放心,我还要做十五爷的侍卫首领呢。”
他已经十岁了,不算小孩子了,跟舒舒亲近了一会儿,就去东次间跟父兄一道。
西次间里只剩下娘几个。
觉罗氏看着舒舒道:“噶礼媳妇从山西回京了,为的是二房秀女选秀事,瞧这样子,是奔着毓庆宫去的,到时候要是给你递帖子,你别搭理她。”
噶礼夫人是太子舅母的妹妹,这应该也是噶礼成为“太子党”的主要缘故。
舒舒听着头疼,道:“太子妃还在,这就发白日梦了?”
父祖官职不高,即便到了毓庆宫,也是侍妾格格之流,妄想做太孙生母,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觉罗氏冷哼道:“东宫三子身份都低,皇长孙也不被皇上所喜,可不是有人盼着‘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舒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除非皇上点头,否则她们钻营不到毓庆宫去。”
皇上要是点头了,那说不得真有抬举董鄂家大二房的意思,这对都统府不是好事。
一个家族,对外只有一个领头人。
早先是彭春,眼下是齐锡。
噶礼性子张狂倨傲,为人贪婪。
他要成了董鄂家的领头人,大家就要跟着掉坑了。
觉罗氏道:“反正别沾边,让九阿哥也留心些。”
这八旗选秀,名义上是礼部与户部负责,实际上经手的还是内务府。
舒舒点头道:“九爷对那边素来敬而远之。”
伯夫人在旁边看着几个孩子,没有插嘴。
只是等到舒舒下去更衣,伯夫人才小声对觉罗氏,道:“往后就算不放心,只叮嘱舒舒就是了,别往九阿哥身上说。”
谁家女婿过日子,乐意岳母指手画脚的?
再说了,要是人前露出来,也犯忌讳。
既是皇子贵婿,他们敬着可以,要是敢想要操控皇子,那皇上也不会容。
觉罗氏晓得这是正经道理,吐了口气,道:“嗯,往后不会了,就是见舒舒不稳重了,有些不放心。”
伯夫人劝道:“她已经是当家主母,三个孩子的额涅,眼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慢慢学就是了。”
觉罗氏带了怅然,摸着尼固珠的小胖手,道:“总觉得她还小,确实是不小了……”
舒舒更衣回来,就发现觉罗氏不再絮叨了。
她还有些不适应,看着觉罗氏想着要不要送些逍遥丸过来。
觉罗氏四十六了,或许也到了天癸断绝的时候?
要是那样也好,要不然阿玛、额涅感情好,舒舒担心再有个小八。
这个时候高龄产妇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是生死攸关。
觉罗氏只看着几个外孙、外孙女。
虽是至亲骨肉,可是一年能见的次数也是有限。
这几个孩子好,舒舒才真的好。
她是絮叨的太多了,九阿哥这几年恭敬体恤,不是她失分寸的理由。
舒舒见了纳罕,坐在伯夫人跟前,小声问道:“阿牟,我额涅怎么了?只嘱咐一句就完了?没有其他的了?”
伯夫人道:“你额涅是明白人,晓得我们老辈子的经验,你能用的就用,可如何行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舒舒在炕上歪了,跟幼弟大眼瞪小眼的,而后忍不住将小七搂在怀里,道:“有额涅跟阿牟在,我不想自己费心。”
觉罗氏轻哼道:“倒会扯谎了,要是让你凡事都听旁人的,你受得住?”
知女莫若母。
闺女打小乖巧,也只是看着乖巧罢了,主意大着呢。
舒舒懒洋洋道:“额涅、阿牟说的就听,旁人的,挑着听。”
许多年轻人对父母长辈的教导天生逆反,舒舒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毛病。
谁的话对,就听谁的呗,不必内耗。
这一点上,她跟九阿哥比较相似。
觉罗氏跟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多了笑意。
不用勾心斗角,舒舒的精神才能这样松弛。
至于以后……
不必杞人忧天。
有丰生、阿克丹兄弟在,一切都稳当……
*
东次间里。
翁婿在炕上坐了,珠亮兄弟几个坐在椅子上。
齐锡看着几个儿子,珠亮十七,小三、小四十五,小五十二,连最小的小六也十岁了。
他又看了眼九阿哥,即便神色随和,可是身上气势一年比一年盛。
握着内务府,常伴御前,气度已经不同,跟大婚之前那种虚张声势的骄狂判若两人。
九阿哥察觉到齐锡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对这个岳父是真心感激。
这几年齐锡说教的时候不多,还是在他刚接手内务府那半年,可是都是当用的。
见齐锡跟前茶碗就剩下碗底了,九阿哥伸手执了茶壶,给齐锡倒上。
看着只倒了大半杯,齐锡笑了。
这也是长进了。
九阿哥看了眼茶杯中的茶叶,是普洱。
这也不稀奇,眼下喝茶也按季节来的,冬天多喝普洱。
九阿哥就道:“前几年叫人在云南买了普洱茶山,这几年都在移栽、分株茶树,再过三、四年就能养成了,到时候家里的普洱茶,我跟福晋包了。”
齐锡笑道:“那家里等着……”
说着,他也想起一件事,道:“年前我在口外买了一块地,养了一百头牛、五百只羊,往后皇子府的牛羊肉不用在外头买了,口外的羊更嫩些,黄牛吃着也不老不柴……”
口外都是各旗王公勋贵牧场,哪有新牧场?
九阿哥立时想到康亲王府那边。
难道是康亲王卖地?
随即他心里否了。
康亲王府是礼烈亲王裔宗,是这一门的门长,王府产业大半都是公产,这个即便是承爵人也不好分割变卖。
就算真要出手,还有本门其他宗亲等着,不会卖到外头。
那剩下的,就是公府名下的牧场了。
彭春已故,增寿袭了三等公,却一直没有补实缺。
公府还分了一次家,散出去大半产业。
如今入不敷出,分割产业、卖给族人也寻常,就是太败家了。
只是九阿哥也不是吴下阿蒙,看着已经成丁的珠亮跟明年就要成丁的小三、小四,也明白增寿的用意。
这是缓解与都统府这边的矛盾。
趁着珠亮兄弟还小时,借借齐锡的助力。
朝廷的公是不多,勋贵之中身份最高的,可是有实职的公跟没实职的公天差地别。
没有人为增寿斡旋,增寿出了孝,也是闲着。
要是三阿哥风光依旧,公府那边自然不会盼着都统府这里借力。
可是荣嫔封宫,三阿哥还是受了影响,明显是借不上光。
九阿哥道:“我也正惦记这个呢,既是岳父先买了牧场,那就不着急了。”
翁婿说着闲话,小三、小四也问起高斌考笔帖式之事,小五依旧安静,小六则是说起年后他们就要开始练习骑马了。
大家说说笑笑,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觉罗氏跟伯夫人年岁在这里,跟九阿哥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地方。
中午饭就用的大圆桌,大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舒舒跟九阿哥这归宁的姑奶奶跟姑爷坐上座,左手是伯夫人,右手是齐锡夫妇。
都是年菜,也没有什么可表的。
这吃的是团圆,是骨肉亲情。
相聚的时候短暂,等到申初,不能不走了。
明天要去畅春园,也还有些其他琐事。
伯夫人跟尼固珠也要接回来。
依旧是珠亮跟小三骑马相送。
小六也想要跟出来,被舒舒按住了。
“老实待着,一年总共在家待不了几日,好好陪阿玛、额涅……”
在小七出生之前,这也是幼子,在宫里待了三年,人也历练出来,懂事老成了不少,谁晓得其中吃了多少委屈。
小六吐了下舌头,道:“这哈哈珠子当的,跟宫女差不多,轻易不得出宫,等十五爷成丁就好了。”
舒舒看着他的小黑脸,道:“我给你拿了面脂回来,也记得擦擦,过几年还这么黑,仔细说不到亲事!”
小六露出一口小白牙,道:“那不能,惦记着做我舅子的好几个,咱们家家风好……”
舒舒看了眼觉罗氏道:“额涅媳妇还没进门,就得了‘好婆婆’的称号了?”
觉罗氏道:“谁家的闺女都是如珍似宝的,不好亏待了。”
主要是她自己就是有女儿的,心疼自己的女儿,就不会委屈旁人的女儿。
她眼下有两个准儿媳,逢年过节的打发儿子送东西,给预备的也妥帖,对于儿子亲近岳父也乐见其成。
这行事人品落在旁人眼中,有女儿的人家自然会留心。
不过舒舒想到钮祜禄氏大格格,依旧是心有余季,小声道:“额涅,要是给小四说亲,也尽量在宗室里找吧,眼见着不太平,勋贵人家说不得要被搅合进去多少……”
勋贵人家,眼高心大,败落的也快。
反倒是宗亲,日子更安稳些。
还有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董鄂家内宅,几代都是宗女,这一代前两个媳妇也是宗女,嫁进来勋贵千金或世宦之女,两样脾气秉性,也怕彼此不和睦。
舒舒自己就亲自验证了一把妯里关系对兄弟关系的影响力有多大,自然也盼着家里别闹出兄弟不和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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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好心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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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想法,真是一时一变。
早先的时候想着小四要走八旗科举晋身,舒舒想着要是能与八旗家的文官结亲,往后也能有所臂助。
往后是伯府旁支了,子弟可以科举晋身。
眼下,舒舒不这样想了,还是求稳为好。
未来二十年,这京城勋贵显宦人家,不知道卷进去多少炮灰,自己还是当明哲保身。
觉罗氏道:“家里都晓得,你不用操心这个……”
想着伯夫人的话,她也硬起心肠来,道:“往后你只操心自己个儿,这边的事情少操心,有我跟你阿玛在,往后也要珠亮、小三他们自己立起来。”
不单她不能掺和皇子府的事情,舒舒也不宜再掺和都统府的事。
珠亮他们渐大了,总要自己奔前程,不能养成想要借光占便宜的念头。
舒舒听了,有些不舒坦。
哪里就能真正分得清呢?
至亲骨肉,真要她过的好,旁人过得不好,那日子也不能舒心。
觉罗氏郑重道:“要是几位出嫁的公主,对皇子府的家事指手画脚,你心里乐意不乐意?”
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
这个还用问么?
当然不乐意。
觉罗氏道:“一样的道理,我跟你阿玛在,这是你的家;等到往后我们不在了,这只是亲戚。”
舒舒不吭声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人心是人心。
等到了马车上,九阿哥就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就道:“今年元宵节咱们进城来赏灯,到时候再来看岳父、岳母。”
虽说两家就隔着五、六里地,马车两刻钟就到了,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好老回来,否则容易为人诟病。
舒舒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就是觉得额涅太客气了,生怕借了咱们光似的,咱们年礼孝敬了四封银子,额涅压岁钱就给找补回来了,还不许我再操心家里的事儿。”
九阿哥也觉得自己岳母性子太刚强,也不是外人,亲女儿女婿,沾点光怎么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风骨也让人多敬着几分。
他就道:“不必看眼前,等过几年小四、小五下场考试了再说,到时候咱们能帮的,难道还要干看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董鄂公府卖牧场之事,唏嘘道:“若是帮不上了再说,这势利眼的人也不好,有时候皇子阿哥也没有什么体面,三哥眼下的日子应该不好过,难得他竟然没有抱怨。”
舒舒听着不解道:“怎么了?是荣嫔封宫之事,外头说到三贝勒身上,那不是去年五月的事了么?还能牵扯到三贝勒这个成年皇子头上?”
平日里瞧着三福晋,并无什么异样。
真要是有人踩低捧高的,三福晋早就要露出来。
九阿哥听了,眨了眨眼,道:“难道是爷想左了?那增寿弄出这个姿态做什么,跟三哥那边的关系,不是比跟岳父更亲近?”
舒舒想了想,道:“或者,是增寿想要跟三贝勒府撕巴开?”
除了这个,想不到其他理由。
九阿哥听了皱眉,不高兴道:“三哥就算不如早年体面,也是皇子贝勒,轮得着他嫌弃?”
舒舒也不知道公府那边所为何来。
反正自己阿玛是明白人,不会被增寿湖弄住,能帮的会帮,超过范围的也会拒绝……
回到皇子府,将伯夫人与尼固珠送到宁安堂,也去后罩房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舒舒与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两人简单梳洗了,都靠着抚枕坐着不想说话。
九阿哥是一口气说多了。
舒舒这里有些小感伤。
人性就是如此,要是都统府想要占她便宜,觉罗氏跟齐锡想要刮她的这个女儿去贴补儿子,那她肯定能做到泾渭分明,跟娘家那边撕巴清楚;可是如今阿玛、额涅生怕她吃亏为难,她就逆反了。
她能为了太平日子孝敬康熙、太后、宜妃,就不能为了感念生恩孝敬阿玛、额涅么?
父慈女孝、母慈女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在小叔子、小姑子跟前,都是大方豪气的嫂子;在同胞弟弟们跟前,反而吝啬银钱,那成什么了?
她在心里滴咕了一下,有了决定,有些话听听就行了。
九阿哥则是想着都统府的一熘小舅子,不算福松,就是六个。
要是舒舒也跟岳母似的,子嗣繁茂,那还真挺怕人的。
有苏努贝子的例子在,他可不想到时候儿子多的,都没钱分家。
他看着舒舒的肚子一眼,道:“往后要是还想再生,就添一个、两个阿哥就行了,没必要太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啊,爷能修身养性?”
只要天癸没有断绝,就能受孕,简单算下来,就是三十年的时间。
眼下夫妻两个用的是安全期避孕法,可是不管什么法子,都不能百分百避孕。
九阿哥坐起来,道:“等年后爷去教堂,问问画师的事儿,再看看有没有洋大夫晓得这些,反正爷不想你生那么多,每次吓人不说,还分薄了丰生跟阿克丹的家产。”
舒舒也不打算多生,下一胎如果是阿哥就止住,要是格格,就再来一次。
她就道:“等丰生他们种痘了,咱们再说……”
夫妻两个第二回提及往后的子嗣,算是初步达成共识。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
今天虽要搬去海淀,可是府里没有必要这么早。
是九阿哥这里,需要入宫,因此卯初就往宫里去了。
等到圣驾奉太后出了城,九阿哥就回了皇子府,跟舒舒一起用了早饭。
“今年十三跟十四阿哥,爷给安置在南五所了,要不然只按照序齿排,五哥就要在南五所,那样五嫂给皇祖母跟娘娘请安太不方便。”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八阿哥,道:“去年他不是依附大爷住么?”
这样也算将兄弟两个分开了。
八阿哥还好,大阿哥那边别生了嫌隙。
这位很有当大哥的样子,这几年跟皇子府也往来交好。
九阿哥道:“爷故意的,大哥也不得意他,只是碍着汗阿玛,不好撕巴开罢了,爷就顺带手帮个忙……”
说到这里,他道:“十二弟成亲就好了,多个皇子福晋,再往海淀去,也不会落下十二了。”
像眼下这样,儿子们跟带过去,独留十二阿哥一个在宫里,这旁观的人都难受。
“十二阿哥这性子是磨出来了,换了是爷,爷早闹了?”
九阿哥道。
舒舒不置点评。
康熙诸皇子中,属十二阿哥长寿啊,可见这种“无所谓、不至于、没必要”的心态,不是坏事。
等到夫妻吃了早饭,后罩房跟宁安堂也都收拾好了。
这回跟去的人多,总共十来辆马车。
十福晋跟十阿哥这里,因台吉养病的关系,暂时不去海淀,要元宵节之前才过去。
至于四贝勒府跟八贝子府,都是昨天下午就搬到海淀去了。
因此,今天舒舒这里,就只有自己家人。
因为有孩子,马车走的缓慢,不过一个来时辰也到了畅春园外的北六所。
六所是给十皇子府预留的,舒舒他们分的是五所,跟去年一样。
剩下从头所到三所,依次分给了五贝勒府、七贝勒府、八贝子府,四所空着。
小棠、花生、周松昨天就带人先回去了,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
依旧是去年那样的安排,舒舒带着丰生跟阿克丹在第二进,伯夫人带了尼固珠在第三进。
等到舒舒这里铺陈好了,五福晋跟七福晋就联袂来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大家都昨天下午过来,单你跟十弟妹落在后头……”
七福晋道。
大家昨天搬家,都是随了三福晋这个嫂子了。
眼下没有大福晋,三福晋是皇子福晋中最年长的,下头妯里自然也按照她行事,就都昨天着急忙慌的搬了。
舒舒请两位嫂子坐了,奉了茶,道:“孩子们小,急匆匆的也怕累着了,左右明儿才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五福晋想起昨天的忙乱,点头道:“今天搬也好,井然有序的。”
昨日归宁连着搬家,出府之前乱糟糟不说,到了阿哥所这里,几个府的马车都羁挤到甬道上,过不来阿哥所,也是乱了一阵子。
七福晋则道:“昨天回娘家吃饭都没吃好,未初之前就回府了,哎,是我想多了,各家有各家的时间,真没必要非要从着哪家的例……”
一年能归宁的日子,也是有数的,自然盼着多在家里待几个时辰。
事已至此,七福晋也不是爱抱怨的性子,说了一句话就丢开,问起别的来,道:“冬天里的鸡有下蛋的么?要是你庄子里的鸡蛋有富裕的,我跟你订下鸡蛋……”
她记得在宫里的时候,皇子福晋月例里有鸡蛋,可是十月到正月,这四个月是没有,所以猜测冬天的鸡可能不下蛋,或是下的不多。
如今三格格还没有断奶,不过也加辅食了,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羹。
舒舒道:“外头的鸡不下,庄子里的下,去年秋天盖了两个暖房,专门冬天养鸡的,就是数量不大,不过七嫂您这边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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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历史遗留问题(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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妯里几个说着话,旁边院子里就有动静。
七福晋纳罕道:“不是说四所空着么?是十四阿哥闹着搬过来?”
十三阿哥已经成丁,这边都是年轻嫂子,有不方便之处,应该不会搬过来了。
十四阿哥还是一片孩气,行事也肆意。
至于三福晋与四福晋,妯里年岁相彷,有作伴的,不会撇开一家,非要往这边搬。
舒舒看着小棠,吩咐道:“去看看是谁搬过来了。”
小棠应声,下去查看。
五福晋心下一动,除了皇子阿哥,能得恩典入住阿哥所,方便就近给皇太后请安的还有一人。
她就道:“会不会是公主来了?”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
还真有这个可能。
公主去年九月下降,为新妇,至今不足四个月。
这中间过了一个新年,就不算是新媳妇了,出门也方便。
“多半是了,旁人也没有资格住这里。”七福晋快言快语道。
这里虽是御园之外,可是也归在宫里管辖,皇子皇孙暂住之所,不是外人能随便入住的地方。
舒舒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康熙奉太后过来海淀,本就是为了尽孝,将太后最疼爱的孙女安置在旁边,祖孙早晚相见,也是孝心了。
妯里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是小棠回来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正是九格格。
“五嫂、七嫂、九嫂……”
九格格跟大家打着招呼。
大家起身回礼。
昨天早上在宁寿宫贺岁排班时,姑嫂已经见过,只是当时几百号人,乱糟糟的,也没怎么说话。
五福晋起身让了座位,大家重新坐下说话。
如今大家凑到一起,说的就是选秀之事。
七福晋问道:“那几位佟家格格走了么?”
九格格摇头道:“天气寒冷,道路艰难,额驸说过了,等暖和些安排人送她们回盛京。”
这些佟氏族女,还是佟国维安排进京的,后来隆科多回京就由他看顾着。
而后佟国维被撵到柳边墙里头去了,隆科多没了,这几个也没人理会了。
偏偏康熙迁怒,下令免了她们的选秀,没有了继续在京城的理由。
本该族长鄂伦岱操心此事,叫人安置几个小姑娘的,可是他跟佟国维这个叔叔不合,也不搭理这些人。
还是补熙宽厚,眼见着几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就叫人去安抚过了,说了年后送她们回盛京。
主要是姓着佟氏,要是被人欺负了,也是佟家人没脸。
七福晋摇头道:“何苦来哉,每次选秀两三千人,能走到留宫的十几二十个到头了,大多是走个过场,京城的佟姓格格多着呢,哪里就轮得着她们外地来的秀女出头了?”
几位福晋都是经过选秀的,想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折腾。
第一轮不说了,是查身上。
第二轮按照规矩是帝后亲自选阅。
不过皇上政务繁忙,早就不亲选了,多是宫妃选看。
一排几个秀女,站上几个数的功夫。
然后就是撂牌子落选出宫,或者留牌子留宫住宿了。
这也是为什么舒舒经过了选秀,可是见到四妃还跟头一次见着一样。
那就是因为守着规矩,低眉顺眼的,不许往宫妃脸上看。
正如七福晋所说,三年一次八旗选秀,每次参选秀女两、三千人,可是真正走到最后被指婚或入宫后的,就是留宫那十几二十来号人,不足百分之一。
所以这选秀,选的从来就是家世,用来给皇子与近支宗室拴婚。
像和嫔那样中等人家出身,以姿色直接上记名的,差不多是康熙朝独一份。
舒舒听着两人说话,看了七福晋一眼。
七福晋有个妹子,也是这一批参选秀女。
不过应该不用操心,七福晋平日里入宫在延禧宫请安,应该央求了惠妃了。
舒舒跟九格格都是今天刚来,院子里还乱着,五福晋与七福晋说了一句话就先走了。
舒舒亲自送到外头。
九格格跟着送出来,却没有急着回四所。
目送着两个嫂子离开,她才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我眼下遇到为难事,想要问问九嫂。”
舒舒道:“那外道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嫂两个又回到院子正房。
叫小棠重新上了茶,而后打发她下去,舒舒才开口道:“怎么了?可是佟家人有人托大,不敬公主?”
九格格蹙眉,带了苦笑,道:“若是那样,我就没有什么为难的,是公主府属人,近日有诋毁额驸之语。”
“原由呢?”舒舒道。
她对补熙的印象不错,看着本分老实,许是有些伪装的成分,可明显是个聪明人。
既是聪明人,就不会将马脚落在外头。
这也是九格格确定是诋毁的缘故。
九格格吐了口气,道:“我出嫁,陪嫁十户人口、十个宫女、两个庄头,外头那些产业,也多由陪嫁人口接手,腊月初的时候,各处送来账册,只看这个哪里看出好坏呢,我想着叫人巡看一番,可是身边人跟外头的人都连着的,也瞧不出什么来,正好看到额驸有个管事老练能干,就让他去查看……”
舒舒无语。
还真是内务府包衣的一贯风格,习惯将主子的产业当自己的。
结果九格格神来一笔,让外人巡店,这开了先河,往后就不好湖弄公主了。
舒舒吐了口气,道:“这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这下头人离间主子,就是为了权财,我们二所的刘嬷嬷当初也是如此……”
九格格无奈道:“幸好嫂子之前提点过我,要不然真信了她们是忠心,这往后的日子怕就要被她们湖弄。”
舒舒道:“林嬷嬷没约束些?”
她跟九格格相熟,对九格格身边人也都认识。
林嬷嬷是九格格的奶嬷嬷,性子比较方正,是太后亲自给九格格选的奶嬷嬷。
九格格面上带了担心道:“嬷嬷年前得了风寒,搬出公主府养病去了。”
舒舒听了,却是想到别处,道:“林嬷嬷上了年岁,又是近身照顾公主多年最是妥当的,怎么会得了风寒?”
九格格聪慧,立时就明白舒舒话中之意,瞪大了眼睛。
舒舒沉吟道:“许是我多想了,我不知公主府情形,也不好胡乱说什么,只说说二所吧,当时我刚嫁进去,也是乱糟糟的,有奴才不顺服,贪财害主,后来清理了,才算好了,可是我也没有全用陪嫁人口,正好宫里分给我四个宫女,九爷也拨了两个太监给我跑腿……”
三足鼎立是最稳当的。
她这里李银跟周松虽露面少,却也不可或缺。
前者跟着崔总管,在做实习总管。
后者是她身边跑腿出门的,在宫里时打听消息也伶俐。
九格格这里,即便要责罚她的陪嫁人口,也不能将产业托给佟家人。
人心易变。
贪心都是一点点养大的。
她要防着陪嫁人口齐心合力湖弄她,也要防着佟家的人欺上瞒下。
九格格听了舒舒的话,若有所思。
舒舒晓得她聪慧,也不再啰嗦什么。
*
畅春园,船坞。
“嘎嘎嘎嘎……”
跟着畅春园总管一进来,九阿哥就被熏了一跟头,随后又吵得脑仁疼。
入眼可见,都是鸭子。
鸭子是直肠子,几百只鸭子在这里,这味道就很销魂。
“怎么回事?在这里养鸭子?”
九阿哥忙退出去看,看着总管很是不可思议,道:“旁边就是无逸斋,你要阿哥们每天听着鸭子叫?”
上书房的小阿哥们跟着到了畅春园,就在无逸斋读书。
正月初六就正式上课了。
畅春园总管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幽怨,道:“九爷,这是您去年夏天送到园子里的鸭子,本该吃了蝌蚪蚊虫就送园膳房的,后来皇上晓得是九爷送的,就吩咐养着,不叫杀了。”
冬天养鸭子,费老劲了。
谷子吃了十几袋,白菜吃了两车。
九阿哥卡壳。
实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干系。
他真不知道此事。
汗阿玛这是“爱屋及乌”?
他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汗阿玛吩咐,那你啰嗦什么?除了船坞,空院子多了,将这些鸭子抓了,换个地方就是了,到时候比船坞里暖和,说不定连鸭蛋都下了……”
说到这里,他觉得不对劲了,道:“园子里那些孔雀、白鹤呢?都在哪里养着呢?将鸭子跟那个放在一处不就行了?”
那总管指了指眼前的鸭子,道:“养在马场旁边的禽鸟园,只是这有四百多只,那边没有这么大地方……”
九阿哥道:“行吧,那还是在园子里挑地方就是了,离清溪书屋远些,离无逸斋也远些。”
畅春园总管得了吩咐,道:“那奴才今儿就叫人挪过去。”
九阿哥看了他道:“这么点儿小事,你还巴巴的请了爷过来拿主意?”
那总管额头出了汗,道:“九爷,去年为这些鸭子,扫洒上都忙不过来了。”
这东西脏,味道还大,真不适合都养在园子里。
九阿哥也没有为难他,道:“真是笨死了,先养着,等到二月里天暖了,湖水解冻,你挑着毛色鲜亮的留上二三十来只,剩下的送西花园跟北花园去,再往马场的禽鸟园送些,备着这边园子里的养死了好替换……”
*
下一更7月14日上午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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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请命(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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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九阿哥强忍着。
等回到五所,对着舒舒,他就带了得意道:“哈哈,要是总管不说,爷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儿,爷这‘爱子’的成色是不是更足了?”
连带着他送进园子的鸭子,都被皇父另眼相待?
舒舒点头道:“皇上慈爱,爷又孝顺,自是要偏疼几分。”
九阿哥眼睛亮亮,道:“就算要分‘先来后到’又如何,还有‘后来居上’呢?”
舒舒看着好笑,她当然能听出来九阿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没想到权势那一层,想得到的还是康熙的关爱。
这样排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盼的就是父母的认可。
九阿哥只是想跟舒舒分享这份欢喜,脑子里已经继续发散了。
“今年给汗阿玛预备什么万寿礼呢?”
趁火打劫……
不对,趁热打铁,九阿哥还是晓得的。
舒舒想了想,看了眼外头,道:“皇上这几年留心最多的就是河工,要不爷好好琢磨琢磨,防洪筑堤材料那个?”
去年冬天大雪连上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代表今年春汛压力大。
九阿哥听进去了,道:“实在不行,继续用糯米灰浆垒砖为河坝也行。”
舒舒道:“现在就是这个么?那怎么河道还要年年拨钱?”
她虽然惦记着水泥,可是那个涉及到材料问题、煅烧问题,不是一、两个人几句话就能成型的,要有人才,还要收集材料,试验推测数据。
可实际上,中国几千年,留下的各色建筑中,已经早用了“灰浆”,用来保护建筑或者强加墙面硬度。
到了南北朝时,贵族奢葬,就弄出了糯米灰浆,硬度堪比水泥。
明清许多城墙修缮,也要用到这个糯米灰浆。
九阿哥讥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层层盘剥,银子到下头不够了,然后只能以次代良,就是上下湖弄的事儿,真要规规矩矩做工程,一次顶二、三十年,那河道上下吃什么?”
舒舒听着,也不觉得稀奇。
毕竟康熙朝最出名的,除了“九子夺嫡”,还有一个就是官场糜烂。
不仅私下里贪,还明着贪,国库都给“借”干净了。
舒舒就道:“爷只做爷当做的就是了。”
反正以九阿哥的秉性,也不可能去查贪腐。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再琢磨琢磨,心是好心,东西也得到了,还是看得着的东西为好,短短三个月的功夫,也没时间去琢磨比糯米灰浆还要好的材料,先修路吧……”
跟宫里一样,畅春园这边也有煤渣山。
“将西花园、北花园、两处阿哥所跟畅春园之间的青石板路拓宽,看着再规划两条甬道……”
九阿哥将畅春园这里的布局想了想,道:“就是现下还不能动工,总要二月里了……”
舒舒道:“现下还在年节里,爷别太辛苦,还需劳逸结合。”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不会太累,跟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说好了,明日去福海砸冰捞鱼。”
每年这个时候的鱼最肥,还没有土腥味儿,舒舒就道:“那明晚咱们吃全鱼宴。”
夫妻说的热乎,不晓得正有人不痛快。
*
清溪书屋外,十四阿哥抿着嘴,瞄了清溪书屋一眼,跟十三阿哥小声抱怨道:“他怎么来了?”
原来小哥俩过来给皇上请安,想要为明日出门报备一声,结果门口没人往里通传。
太子来了。
跟小阿哥们相比,自然太子的分量重。
谁会这个时候去打扰康熙与太子说话?
十三阿哥没有应声,拉着十四阿哥离了清溪书屋,走到湖边,四下无人,他才道:“许是太子有什么事情找汗阿玛。”
十四阿哥不信,轻哼道:“什么要紧事儿,半日也等不得?今儿圣驾才移驻,明天、后天不能禀事么?”
十三阿哥默默,他也猜不出太子陛见的原由。
眼下在年节里,毓庆宫有什么事吗?
还真没听说。
十四阿哥眼珠子乱转,已经想到旁处,贼兮兮道:“不会真为了选秀来的吧?这是跟外头有了默契,想要再加两个有份量的太子侧福晋?”
十三阿哥摇头道:“应该不是。”
御前还跟着起居注官,不管什么原因,太子也不可能亲自讨要秀女,那成什么了?
毓庆宫不缺子嗣,有三个阿哥,可是谁会嫌儿子多?
太子这个身份,繁衍子嗣,也是职责之一。
轮不到太子开口求人,只有太子妃上表求人,才是名正言顺。
十四阿哥回头看了清溪书屋一眼,道:“那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儿,都进去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
十三阿哥想起皇父秉性,或者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父子闲话。
毕竟出巡的时候,皇上有时候叫了儿子在身边,闲话也能说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跟大阿哥忆往昔,提及早年战事。
跟四阿哥忆往昔,提及孝懿皇后跟景仁宫往事。
跟十三阿哥没有往昔可忆,就是考校些上书房的功课,而后跟他说起哥哥们在上书房读书时的往事。
眼下,是跟太子忆往昔?
皇父前几年好像没这样,就是去年开始才爱提起早先事……
*
清溪书屋里,康熙确实是在跟太子忆往昔。
忆的是太子小时候。
“你当时还在襁褓中,养在乾清宫中,朕不放心旁人看护,就请了奉圣夫人入宫看顾你;后头夫人体衰出宫,朕就将你送到钟粹宫,交给荣嫔看顾……”
奉圣夫人朴氏,世祖乳母,康熙年幼时保母。
荣嫔,后宫最早的嫔御之一,生育数位皇子皇女。
她们是康熙少年时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这两位先后看顾太子,可见康熙对太子看重。
“等你六岁开蒙,毓庆宫修好了,迁居毓庆宫,朕每日探视……”
康熙提及往事,亦是唏嘘。
毓庆宫是十八年改建而成,至今已经二十二年。
太子,二十八岁了。
太子听着,眼中带了孺慕,道:“儿子小时羡慕兄弟们自在闲散,每日里功课做的头疼,可眼下大了,也成了阿玛,就晓得了汗阿玛慈父之心。”
只是这份慈父之心,随着四阿哥落地,大阿哥与三阿哥先后回宫,就分成了好几份。
康熙听了,颇为欣慰,道:“当了阿玛都如此,当初朕少年的时候,虽是登了大位,可心中也多战战兢兢,行事多依赖于诸位顾命辅臣,直到后来当了阿玛,感觉就不一样了,成了阿玛,自然当立起来,为儿女挡风遮雨。”
太子听了,心里却想到旁处。
皇父亲政是康熙六年八月,当时年岁并不大,虽已经大婚,可还没有成丁,本不到当亲政的年岁。
可是他拿下了鳌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朝廷格局,开始亲掌权柄。
当时正是荣嫔怀孕八月,将要生产之前。
自己早当了阿玛,阿克墩已经十一岁,自己的权柄在哪里?
父子两人说着往事,父子之间先头的隔阂看似也冰雪消融。
梁九功跟魏珠侍奉在旁,都低眉顺眼,恍若泥塑。
这位太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晓得有什么紧要的话在后头。
他们不是很想听。
太子这里,似也想起正事,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还没有恭喜汗阿玛,听说太医院有了新痘苗,比熟苗还好?”
康熙神色依旧温煦,看着太子却带了探究,随口道:“哦,你也晓得这个了,是听三阿哥说的?”
他年前带了几位内大臣跟皇子们过去看新痘苗,也说了十七阿哥种痘之事,就没有遮遮掩掩。
不过要没有人特意去毓庆宫说,太子也当不晓得此事才对。
太子摇头道:“这两年三阿哥差事忙了,去毓庆宫的次数少了,是八阿哥说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臣今天过来,也是求汗阿玛恩典来了,三格格四岁,正是当种痘的时候,儿臣请同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康熙闻言一愣,道:“太子,你既听八阿哥提及此事,当晓得那新痘苗尚在试用之中,不如熟苗用着安心,太医院已经预备好了熟苗。”
太子信赖道:“可汗阿玛已经让十七阿哥用新痘苗,汗阿玛爱子之心,可昭日月,既弃熟苗选新痘苗,自是笃定新痘苗比熟苗更好,汗阿玛能如此决断,儿臣有什么可犹豫的?”
康熙“哈哈”笑道:“好!好!知朕者,太子也,皇子是朕骨血,朕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折损?确实是新痘苗害处更弱些,朕才舍弃了熟苗,改用新痘苗。”
太子的脸上也是崇拜与信任,道:“儿臣晓得,汗阿玛的决断永远不会错!”
康熙笑着听着,心里却是酸酸涩涩。
其实很想要问一句,太子,你就不害怕么?
关心则乱。
在自己跟前素来胆小的三阿哥都因怜女之心驳了自己的话。
无欲则刚的七阿哥更是没有掩饰他的不放心。
为什么,只有你不害怕?
父女之情,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
虎毒不食子。
连骨肉都不疼爱,对其他人会有真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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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兄长的担当(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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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心中千回百转,却是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很是欣慰地看着太子。
一时之间,竟是父子相谈甚欢的局面。
太子想到了八阿哥,出身低贱,可能力出众,正是最好的辅政王公人选。
母族出身内管领人口,这身份只比江南送来的几个民女略高些。
就算生出野心来,也不会有八旗勋贵王公拥护。
满人可不是现下才重嫡庶,一直如此,只是改了“并嫡”的规矩。
汗阿玛却没有将八阿哥分给自己的意思,而是挑了三阿哥。
这为的是他这个太子着想,还是为了三阿哥跟荣嫔母子着想?
三阿哥年岁与自己相彷,又是老牌子嫔妃之子,会真心敬着自己这个太子么?
大阿哥有野心,三阿哥凭什么不能有?
要不是三阿哥自己踏错行差,也是唯二的多罗郡王。
等到太子告退,康熙的笑容才澹下来。
三阿哥满头小辫子,经常犯蠢,也曾对自己当面不敬,可是胆子小,并不是多阴沉狠辣的性子。
七阿哥这里,不会曲意逢迎,经常堵得人闷气,可是性子也好琢磨。
八阿哥存了什么心思,跑到毓庆宫去提这些?
太子为什么眼巴巴地掺和这个,不就是为了给三阿哥与七阿哥上眼药么……
太子出了清溪书屋,已经在想着怎么赏赐八阿哥。
这是个好机会,证明父子之间亲密无间的机会。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站在湖边,见太子从清溪书屋出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请安。
太子正想着事儿,压根没有往这边瞄,也没有留意到两个小阿哥。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着端罩,侍卫也是,乍一看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他就带了太监、侍卫从小东门出了园子。
十三阿哥还罢,十四阿哥却是气鼓鼓的,小声跟十三阿哥道:“瞧瞧,眼睛都长到头顶了,御园坐辇,目中无人!”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心里已经犹豫要不要下午再过来陛见。
从太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可谁晓得皇父见了太子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十四阿哥已经快走几步,到了清溪书屋门口,叫人通传了。
十三阿哥没拦着,想着一会儿御前怎么应答。
这会儿功夫,门口小太监已经进屋禀告梁九功。
梁九功就禀告道:“皇上,十三爷跟十四爷求见……”
御前的人最晓得风向。
这两位,可是这两年御前很有体面的小阿哥。
康熙精神怏怏的,道:“传吧!”
有十四阿哥在,指定又要不省心了。
康熙想着,却是调整了神色。
太子刚出去,他要是露出不高兴来,难免让人猜测。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去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进来。
小哥俩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十四阿哥没有抢话,而是望着十三阿哥,等着十三阿哥先开口。
十三阿哥就道:“汗阿玛,儿子早上遇到九哥,想起去年九哥网鱼粘鸟之事,就央求着九哥带儿子跟十四弟明天出去网鱼,结果刚才十五弟带了平郡王跟十六弟过来,听说了此事,羡慕的很,我一时没周全,就说了带他们出去转转,可阿哥们还小,儿子也忐忑,就过来请旨……”
十四阿哥在旁补充道:“汗阿玛,十五弟细心,是想要带平郡王出去散散心,平郡王年前回王府给平悼郡王跟老福晋烧周年,还去探望了太福晋跟他妹妹,就有些没精神。”
平郡王年幼丧母,现下的太福晋是他继母,十七岁守寡,带着一个女儿在王府守孝。
继母子两个年岁相差不大,所以宫里不放心她教养嗣王,就接了嗣王入宫抚育。
康熙听了,不由怜惜。
平郡王这一支是太祖之孙、礼烈亲王长子岳托后裔,接连几代人寿命都不高,至今已经是第五代王。
平郡王是皇上的曾族孙,是诸皇子的族孙辈。
康熙对他多有怜惜,才养育宫中。
听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话,他点头道:“你们都是长辈,多带平郡王出去开解开解也好。”
十三阿哥老实应了。
十四阿哥已经欢喜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指定将讷尔苏哄乐了,也捞出大鱼来孝敬给汗阿玛跟皇祖母!”
康熙见小儿子也懂事了,心里宽慰,道:“带足了人手,也多带厚衣裳,冰面冷着,仔细摔伤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儿子穿端罩,头上戴新貂帽,也会跟十三哥去西花园吩咐十五阿哥他们的乳母,都预备得妥妥当当的!”
康熙道:“那就去吧,朕等你们捞鱼回来!”
十四阿哥双手比划着,道:“听说福海有三尺的鱼,您就等着吧!”
小哥俩欢欢喜喜地离开。
康熙也被他们传染,心里舒坦了不少。
皇子们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大了身边的人杂了,才跟着心思深了。
出去捞鱼挺好,省得祸害畅春园里的鱼,好好的冬日景致,入眼都是冰窟窿,那成什么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御前出来,却没有立时往西花园去,而是直接去了北五所。
原本约好的是兄弟三个去钓鱼,这又加了三个小尾巴,除了御前报备,还要告诉九阿哥这个领头的。
十三阿哥今年成丁,行事越发规矩了,带着十四阿哥进了五所,也没有直接往正院去,而是在前院客厅等着。
十四阿哥皱眉道:“九嫂也不是外人,之前不是就直接进么?”
十三阿哥的看着十四阿哥道:“你去其他哥哥家,也直接往嫂子房里去?”
十四阿哥摇头道:“肯定要分人啊,四嫂、九嫂这是相熟的,跟其他嫂子也不熟。”
十三阿哥道:“远近亲疏先不论,规矩要摆在前头。”
宫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不晓得规矩呢?
就是看乐意不乐意守规矩罢了。
十四阿哥闷闷,看着几盘饽饽。
大早上往园子赶,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他也不客气,叫门口小太监端了水过来洗手,而后吃饽饽。
本以为又是甜腻的,结果一样是肉松小酥饼,一样是梅干菜酥饼,吃着鲜香可口。
九阿哥得了通禀过来时候,十四阿哥正一手拿着一个,每个饼上咬了一口,对比着味道。
九阿哥见了,道:“这都饭时了,还吃什么饽饽?”
他以为两个小阿哥过来蹭饭来的。
眼下马上午正,到了饭口。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将手中的饽饽放下,道:“先尝尝味儿,吃了两天宫里的年菜,真是够够的,今天在九哥这里好好解解馋。”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先斩后奏了,没有来跟九哥商量,就先去了御前。
那是因为涉及小阿哥,怕御前训斥,他就先去禀告了。
这样的话,就算皇父要训人,也只会训到他身上。
急着过来跟九阿哥说明,就没有注意到是饭口。
九阿哥想着两个兄弟的口味,吩咐何玉柱道:“去跟福晋说,荤菜素菜都来几道,饺子挑不常见的馅,也煮几样……”
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十四阿哥带了好奇道:“九哥,您家的饺子几样馅啊?宫里一荤一素,皇子府呢?”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十样,七荤三素……”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道:“九哥,那都煮吧,我都想尝尝……”
饺子都是现成的,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九阿哥就叫人往膳房传话了,煮“全家福”饺子。
十三阿哥听着这名字,想起了二所的“福寿喜”,也觉得馋了。
只是他不是临时上门,还大喇喇点菜的性子。
倒是十四阿哥,道:“名字好听,这饺子听着就好,指定跟‘福寿喜’似的好吃……”
今年乾清宫膳房也做了“福寿喜”孝敬宁寿宫,还有赏赐京城的老臣。
他们虽是皇子阿哥,可是还真是没有捞着。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哪里不明白?
不过他这一回没有再吩咐人。
因为福晋会叫人上的。
年前预备的年菜虽五花八门,可是“福寿喜”也算大菜了,也预备了一些。
只是不管是他们夫妻,还是十阿哥夫妇,去年都吃了不少,今年就不怎么爱吃了。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接话,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吃茶,不搭理十四阿哥。
一年比一年大了,也不能老倚小卖小。
十四阿哥见状皱眉,到底大了些,要脸了,不好意思开口第二回。
少一时,膳桌摆了起来。
看到中间的炖盅,十四阿哥才带了欢喜出来。
主菜“福寿喜”,大菜是虎皮肘子、荷叶鸡、酱烧鸭,还有一盘冷切肠,有肉肠、血肠、蛋肠、蔬菜水晶肠四样,另一盘卤水拼盘,猪心、猪肝、猪头肉、猪蹄,剩下的就是几道素的小菜了,有萝卜泡菜、蓑衣黄瓜、蒜香茄泥、麻酱白菜芯。
还有两个锅子,酸萝卜老鸭汤跟羊肚汤。
十四阿哥看着满桌的菜,道:“都是年菜,怎么宫里的跟九哥家的差这些多?”
十三阿哥则是看着蛋肠跟蔬菜肠两样,还是头一回看到素香肠,看着很清爽。
等到饺子上来,十四阿哥已经吃了两圈了。
不过他这个年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只觉得还能再吃两盘饺子。
九阿哥不肯再吃饺子,叫膳房热了一碗南瓜粥。
十三阿哥跟前也放着两盘饺子,不会跟十四阿哥抢。
十四阿哥吃着,跟猜谜似的,有的馅料吃过能猜出来,有的压根没有听说过,不知不觉,还真得将两盘饺子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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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病来如山倒(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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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吃完,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起正事来,明天多了三个小尾巴。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你倒是有耐心,乐意带孩子了?”
早先的时候,十四阿哥可不乐意看下头的弟弟,就爱拉着十三阿哥,跟上八阿哥他们几个后头跑。
十四阿哥挺着胸脯道:“谁叫我是哥哥呢,小十五跟小十六还都是永和宫出来的……”
尤其是十六阿哥,还是德妃养子,也算是他半拉亲弟弟。
至于讷尔苏那个孙子,只是顺带的。
他看了眼十三阿哥,有些吃味,道:“十三哥,你跟讷尔苏挨着住着,是不是也往来亲近来了?平日里见了,十三哥那个操心劲儿,吃穿都问到了……”
十三阿哥耐心道:“他跟咱们不同,要是不多问两句,说不得旁人就要怠慢了。”
十四阿哥也晓得这个道理,看着讷尔苏也觉得挺可怜的,可还是跟十三阿哥强调道:“反正十三哥别忘了远近,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旁人都得排在我后头。”
“嗯,嗯……”
十三阿哥点头道。
虽说十四阿哥身上有各种小毛病,可是兄弟两个打小同住兆祥所,情分确实比其他兄弟亲厚。
九阿哥夸了十三阿哥一句,道:“挺好的,就近看顾些,内务府那些祖宗眼高,就算是宗室郡王,在他们眼里管不到他们头上,说不得就要生了怠慢勒索之心,那样的话,就是丑闻了……”
说着,他又对十四阿哥道:“今年十三离了上书房,讷尔苏就要你这个十四叔爷爷看顾了,皇孙们年岁小,身边哈哈珠子也杂,要是有湖涂的撺掇主子欺负讷尔苏,那皇家的体面就不用要,汗阿玛也会恼!”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道:“九哥放心,旁的地方,弟弟做不得主,上书房里还能让人盖过我去不成?”
十三阿哥出了上书房,他就是年岁最大的。
听他这样说,九阿哥不放心了,不是担心他护不住讷尔苏,而是想到了毓庆宫三阿哥初六也要入宫了。
他怕十四阿哥横冲直撞的,跟毓庆宫三位阿哥对上。
阿克墩、弘皙就罢了,那个三阿哥可是养在太子妃跟前的,不交好也没有必要得罪。
他就道:“你虽年岁最大,辈分最高,可如此一来,倒不好与小的太计较,否则汗阿玛怎么看?除非欺负到讷尔苏或十五、十六阿哥头上,否则即便发现这些皇孙有不妥当处,也不用出面,省得得罪了嫂子们。”
十四阿哥笑道:“九哥放心,我才不讨那个嫌,都是皇孙,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就算弘晖,只要不出大事儿,他也没打算管。
都是一样的侄儿,非要分了远近,那不是吃力不讨好?
两位阿哥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
舒舒也刚吃完,没有叫预备别的,羊肚汤配麻酱烧饼,外加两个小菜。
九阿哥进来,道:“明天不回来吃了,人太多,乱糟糟的。”
舒舒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去?”
“嗯,还有讷尔苏。”九阿哥回道。
舒舒想起一件事,道:“正月里不能动刀剪,小鱼还罢了,真要捞到大鱼也要先冻起来。”
九阿哥道:“爷记得这个,不会叫人犯忌讳的。”
大过年的,犯忌讳不好。
虽说还有十三阿哥在,算是两个人带四个孩子,可是也不能叫人完全放心。
舒舒就道:“别的还罢,就是眼下六九了,眼见着七九,河面估计都不实了,爷叫人留心些,别往里头走。”
九阿哥摆手道:“那是往年,七九、八九开始冰雪消融,今年不一样,还冷着,今儿爷在园子里的湖边还踩了踩,结实着呢。”
舒舒想想眼下天气,确实跟往年立春更冷些。
她就不啰嗦,道:“明天我跟嫂子们去给皇祖母请安,要是皇祖母留饭,就在园子里吃了再回来,要是皇祖母不留饭,我就请公主过来。”
九阿哥道:“嗯,正好,有人陪你,爷也放心些。”
今早起了早,夫妻两人晚上就早早歇了。
就是跟京城相比,这边北风萧瑟的,晚上动静很大。
九阿哥搂着舒舒道:“汗阿玛胆子真大,这没有城墙,叫人不安,估计往后这边的驻军要加人手了,没有城墙,四下里就用驻军为城墙。”
舒舒道:“除了出巡,皇上在畅春园驻跸的时候越来越多了,驻军早些完善也好,咱们也跟着安心……”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换上石榴红的常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很满意,跟舒舒道:“爷可不能让几个小的衬老了。”
舒舒笑得不行,道:“年轻着呢,看着跟十四阿哥差不多大。”
十四阿哥,今年十四了。
九阿哥自己也笑了,道:“反正爷得留心,不能老么卡尺眼的,跟他们像两代人去。”
舒舒拿了端罩给他。
穿得再鲜亮,也是在里头,外头还要套上这个。
黑漆漆的,大家又是一个样式,九阿哥有些嫌弃,犹豫道:“要不,爷穿斗篷?”
舒舒看着他,没接话。
斗篷坐车的时候可以穿,偶尔下车走两步也挡风保暖。
可是要在外头半天,还是比其他处更冷的河面,斗篷就不合适了。
九阿哥老实地伸出胳膊穿上,道:“爷今年叫人打听打听俄罗斯过来的黄貂皮或青貂皮,明年做个别的色儿的衣裳,不要这个颜色的……”
舒舒也不爱穿跟别人一样的。
她想了想,道:“通州羊毛场不是过来许多江宁的技工么?其中有专门的染色师傅,回头爷打发人问问,能不能染貂皮,要是能染,爷就能自己选颜色了。”
九阿哥听了心动,点头道:“等过了年,就叫曹顺过去问问。”
简单吃了早饭,夫妻两个就别过。
九阿哥带人往南四所去了,那是十三阿哥暂住的院子。
舒舒这里,则是跟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与公主汇合,一起往西花园去了。
她们几个排行小,挨着西花园还近,就提前去的,省得落在太子妃、三福晋与四福晋后头不恭敬。
太后宫里,太后刚吃了早饭,正围着一盆迎春花消食儿。
见孙女跟几个孙媳妇到了,她笑呵呵地招呼大家道:“过来瞧瞧这盆迎春好不好看?园子里的匠人不错,花木养得好……”
不怪太后欢喜,这盆迎春有一人来高,直径三尺,金灿灿的迎春花正是盛放期。
如今天寒地冻的,看到这么一盆迎春,确实叫人心旷神怡。
九格格道:“第一次看开的这样密的迎春,看着喜庆。”
五福晋也点头道:“不仅开的好,开的时间也好,外头的迎春,多要正月了才开花。”
其他人没有说话,可是满脸喜欢的模样。
太后笑眯眯道:“回头叫人分盆,给你们一家一盆养着去,这个时候想看花,就是这几样,水仙跟茶花花期短,都不如迎春陆陆续续能开一个半月。”
女人都爱花,又是外头找不到的品种,自然只有欢喜的。
祖孙几个说完迎春,就坐下说话。
只是……
妯里几个面面相觑。
这座钟眼见着就辰正了,还不见太子妃、三福晋跟四福晋过来。
就算那边距离西花园有些距离,绕园子大半圈,距离这里有三里地,可是也该走过来了。
因南五所挨着西花园,所以住在那边的皇子福晋通常会跟太子妃一起过来请安。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福晋与四福晋来了。
不见太子妃。
跟着两人同来的,还有太子妃身边一个嬷嬷。
“太后娘娘,太子妃早起晕眩,请了太医,得了医嘱需静养,打发奴才过来请罪,今儿怕是不能过来了。”
那嬷嬷红着眼圈,对着太后禀告道。
太后听了,直起身子,不放心了,道:“太医可说什么病因,是昨儿搬家累了么?”
那嬷嬷点头道:“嗯,所以晚上没歇好,早上起来就犯了迷湖。”
太后听了,道:“这年前年后忙的,一刻不得歇,告诉太子妃,让她好好歇几日,不必惦记我这里,等到哪天天好,我带小九去看她……”
说着,她又吩咐白嬷嬷道:“将年前得的阿胶跟燕窝装起来,给太子妃带回去,让太子妃每天炖了吃。”
白嬷嬷下去取了。
那嬷嬷代主子谢了赏,回西花园去了。
剩下众姑嫂,也都没有了说笑的兴趣。
大家都看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怎么说病就病了……
以太子妃的心性,要是小病症,硬撑着也会过来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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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7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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