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善缘(第一更求月票)
一直到总管太监离开,八阿哥才有些动容。
太子爷在示好?
太子爷在拉拢他!
随即八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现下在年长的一拨阿哥中,他势力单薄,能被太子看重的是什么?
妻族……
还有就是跟惠妃母子的关系……
往后他跟大阿哥要关系更亲密些才行,起码在人前兄弟要亲近起来。
即便不能像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焦不离孟”,也要让人晓得两人亲近……
*
北头所,正房。
看着眼前的锦盒,三福晋笑得真心实意。
“哎呀,四妹妹太客气了,至亲骨肉不说,就是三爷的胳膊,也是他自己拉伤的,与妹妹有什么相干?”
原来恪靖公主上门探病,除了一盒人参、一盒虎骨之外,还带了一挂蜜蜡朝珠,一对碧玉手镯。
别说是三阿哥,就是三福晋的声音都多了几分亲近。
恪靖公主满脸愧疚道:“是我那边没预备好,早安排两样其他轻松自在的游戏,大家和和乐乐的,也就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三阿哥摆手道:“本也没有什么事儿,我跟五阿哥小时候也常摔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恪靖公主道:“不算什么,适用就好。”
三阿哥道:“你要等到圣驾巡行塞外时再出京么?”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难得回来一次,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多住些日子。”
三阿哥就道:“那日子还宽裕,按照往年情形,总要出伏了,圣驾才动,平日里闲着,也别老猫着,过来跟你三嫂打牌。”
恪靖公主笑道:“少不得有劳烦三嫂的时候……”
还要再去八阿哥处与十阿哥处,恪靖公主没有久坐,就告辞出来。
三阿哥与三福晋亲自送到头所门口,目送着恪靖公主带了从人,步行而去。
三阿哥与三福晋也转身回屋。
三福晋将一只碧玉手镯套在手上,衬着皮肤白皙,看着也清爽。
她看了三阿哥一眼,忍不住唏嘘道:“还是头一回跟四公主打交道,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倒是个周全人。”
世态炎凉。
人心也多势利。
如今三阿哥这里,算是皇子中的冷灶了。
生母降位,他自己也记了过。
皇子阿哥们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外头闲言碎语的,都将三阿哥说成了破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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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恪靖公主的恭敬跟周全,就很是难得了。
这流露出来的亲切,比礼物更让人触动。
三阿哥看着那块虎骨,道:“这才哪到哪儿,爷还没怎么着,自己人就要上来踩两脚不成?恪靖是个聪明人,不会那样的,真要是个湖涂的,那汗阿玛也不放心将她嫁到喀尔喀去,这是第一位抚漠北的公主,心智不比皇子差,爷敢说,三处的礼,咱们这是最重的……”
三福晋不解道:“又不是寻常拜会,还分了长幼?怎么就咱们这里最重了?这是为前天的事情道歉,不是当十阿哥那边的礼最重?”
三人之中,十阿哥的伤势看着最重。
三阿哥这里,一个脱臼,还是自己拉扯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忍不住开始嫌弃,道:“你这是什么脑子,里头塞得不是脑仁儿,是棉花不成?”
这样笨的额涅,不会将儿子们也生笨了吧?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不由开始磨牙,道:“爷往后再损我,我也损爷了,好像爷没短处似的?”
三阿哥摆手道:“行了,别啰嗦了,你就晓得恪靖是聪明人,这动静都有深意就是了。”
三福晋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深意是什么,可是也不想露怯,就点点头。
三阿哥晓得,这不是雪中送炭,可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是抬举自己这个哥哥,给自己体面。
自己会记得,汗阿玛也会看到。
这般用心,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随手结个善缘罢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明白以后如何行事了……
*
过了一刻钟,恪靖公主回了南五所。
喝了几口茶水,她就又出来了,到了南二所。
八阿哥与八福晋早等着,得了消息就迎了出来。
恪靖公主牵着八福晋的手,看着八阿哥脸上,道:“没叫太医么?”
也没有涂药,看着还没有消肿。
八阿哥道:“没有大碍,就要好了,家里有成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身上有些僵。
她知晓自己当回报微笑,可是也不想露出自己的丑态。
少一时,三人到了客厅,宾主落座。
恪靖公主看着八阿哥道:“前天是我没安排周全,倒是让你们打出真火了,之前好好的兄弟,才三、四年的功夫,就成了仇人不成?”
八阿哥叹了口气,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也是真心想要给九弟道歉,可是十阿哥的意思,是怨上我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看着八阿哥,道:“我虽是姐姐,却不好给你们判官司,只是以后行事要多想想,上头还有汗阿玛看着,这京城里外,什么能瞒过御前去?十阿哥行事能肆意,那是皇后跟贵妃娘娘留着的遗泽,轻易不会去训斥他,咱们却是要更仔细些才是。”
所以往后也别动歪心思,想着报复九阿哥与十阿哥了,继续乖乖的,装着温煦,还是当那个仁和良善的八阿哥。
八阿哥听着,心里酸涩。
就是这个道理,十阿哥是贵妃之子,母族还是后族,太子都要客气几分,汗阿玛那边也不好动辄呵斥。
他看着恪靖公主,带了感激,点点头道:“谢谢四姐提点,弟弟晓得了,往后再不会了。”
恪靖公主又望向八福晋。
早年常来宫中的,是个傲慢骄纵的格格。
眼下跟木头人似的。
这老八家跟老九家比邻而居,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要是这夫妻俩真对九阿哥夫妇存了怨愤,说不得什么时候又生事端。
恪靖公主就伸出右手来,露出手心,给八福晋看:“弟妹瞧瞧这是什么?”
八福晋看过去。
是,老茧的痕迹。
茧子已经去掉,就剩下刚长出来的新肉,看着粉嫩。
八福晋有些懵懂,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八福晋脸上,道:“咱们这样的年岁,没有不爱美的,这不美了,也别只心里憋着气,想法子就是了……”
说着,她示意捧着锦盒的太监上前,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打开来。
里面是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瓶,上面都贴着红纸签。
一个写着“三七”,一个写着“珍珠粉”。
上面还有小字写了用法。
“极简单,三七直接调成膏子,覆在疤上,三、五个月疤痕就浅了,到时候要是还不满意,就叫太医看看,将伤处磨开,再好好敷这个,两、三年下来,说不得就全好了,就是需要耐心……”
“珍珠粉就是日常用的,这个是美白的,可以在其他地方涂……”
八福晋看着恪靖公主,如坠梦中,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公主,这真的能去疤么?”
恪靖公主点头道:“能,就是能去多少,还要看,就算不能尽去了,又有什么的?再去试另一样就是了,你们住在京城,还是皇家人,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最齐全的方子,起死回生那太玄乎了,可是这祛疤消痕,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八福晋的眼泪,汹涌而出,心情带了激荡。
恪靖公主拉着她的手,使劲地握了握,道:“你是宝珠格格啊,是安和亲王最疼爱的晚辈,要好好的,王爷在地下也安心……”
要聪明些,晓得狼心狗肺的是谁。
往后立起来,别吃亏了,也别对外厉害了。
八阿哥旁观者清,看着恪靖公主只有敬佩了。
虽说早就晓得恪靖公主会过来示好,可是也没有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仓促能预备下的。
不是单单的投其所好,也是解困纾难了。
这样的情分,谁能不记在心上呢?
八阿哥觉得自己学到了。
这劝慰的话,要将心比心。
这送礼,要送到心坎处。
与人往来,多几分用心。
恪靖公主在这里也没有久坐。
送了东西,就提了十阿哥处,而后她就起身告辞。
八阿哥与八福晋亲自送出来。
这回是八福晋主动拉着恪靖公主的手,看着恪靖公主,道:“四姐,我今天就叫了太医过来问问怎么用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只是不许急功近利,先想着祛疤,若想要磨了伤处,总要等中秋节之后,天气凉爽了,可不许瞎折腾,到时候适得其反,可没有地方哭去。”
这话说的不客气,八福晋却晓得这是好话。
她之前确实有些迫不及待。
她忙吐了口气,道:“不着急,我会耐心拾掇的,三、五年也不怕……”
人生没有后悔药。
要是让八福晋重新选择,她会选择让八阿哥滚蛋。
会在郭罗玛法生前满地打滚,坚决不应承这门亲事。
安王府的外孙女,不单单她一个。
现下婚姻已经如此,也失了美貌与健康。
能找回一样,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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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见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恪靖公主到北六所,已经是巳正。
三阿哥倒是猜着了,十阿哥这里的礼,是一匣子虎骨,一匣子鹿茸,没有旁的,比不得三阿哥那边贵重。
恪靖公主对十阿哥,道:“以形补形,叫太医找个合适的泡酒方子泡酒吧,至于鹿茸,也可以泡酒,那个要伤好了再吃。”
打小十阿哥是翊坤宫的常客,也是恪靖公主看着长大的孩子,姊弟之间比较熟稔。
十阿哥笑道:“都要消肿了,里头没事儿,估计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差不多了。”
恪靖公主白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笑?那是布库场上,都护不好自己个儿,往后真有去军中的机会,谁放心让你去?”
十阿哥没有接话。
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
钮祜禄家的根基就在军中,皇父不会允许自己染指兵权。
十福晋拉着恪靖公主的手,道:“您别说十爷了,十爷说了,再不这样了,就这一回,九哥也说过他了。”
恪靖公主掐了掐十福晋的小脸蛋,道:“还挺会护着人,那我不啰嗦了,省得你们嫌烦,往后啊,也多护护自己个儿。”
远嫁在外,哪有那么容易呢?
如十福晋,如她自己个儿。
*
北五所,上房。
舒舒跟小棠吩咐中午的菜单。
今日要留恪靖公主用饭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家常小菜。
水捞饭,水盆菜,烤了猪五花跟羊排两样,用来卷苏子叶吃。
还有一盘辣子鸡,一碗酸萝卜老鸭汤。
等到恪靖公主从北六所出来,就到了五所。
这时,还差一刻就是午初了。
恪靖公主额头都是汗,这一上午走了七、八里的路,不但是辛苦,主要是也真热了。
舒舒将人迎了进来,就预备了湿毛巾,西瓜汁跟冰粉。
恪靖公主擦了手,喝了一杯西瓜汁,就起身道:“我先见了县主,再回来说话。”
虽说在宗亲里论是平辈的从堂姊妹,可是年岁差出一代人去,还是舒舒的长辈,也是当成长辈们敬着。
舒舒也没有拦着,叫核桃先过去说一声,而后带着恪靖公主去了后院。
伯夫人得了消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恪靖公主见了,疾行两步,拉了伯夫人的手,道:“又不是旁人,您这也太客气了。”
伯夫人笑道:“就是家里人,才没有去门口接,只在这里接了。”
否则的话,除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要在前头,她也该与舒舒一起出迎的。
等到了屋里,尼固珠正醒着,躺在炕上,正在憋着使劲,小胳膊、小腿都乱蹬着。
“三翻六坐”中的“三翻”就是这时候。
寻常的孩子,应该很容易。
到了尼固珠这里,力气够了,可分量也比其他孩子敦实,就有些费劲儿。
恪靖公主看着,笑道:“瞧瞧,这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舒舒实在忍不住,帮了一把,将尼固珠翻了个身。
尼固珠一愣,随即小胸脯抵着炕,脖子挺着,抬着头往舒舒这里张望。
舒舒在旁的,看着这懵懂的小脸,是放大版的迷你九阿哥,笑得不行。
“四姐,九爷小时候也这样么?”
舒舒问道。
恪靖公主看着尼固珠,也眉眼弯弯的,道:“九弟没咱们大格格这样结实,回翊坤宫的时候就有些褪了奶膘了,一直比不得十阿哥,十阿哥小时候倒是这样肉乎乎的,到了上学的时候抽条才瘦下来……”
她跟五阿哥同庚,月份还大些,比九阿哥大四岁,所以记得清楚。
舒舒见到十阿哥的时候,十阿哥就是跟九阿哥差不多的瘦了,听着这话,道:“没想到十阿哥小时候还胖过,现下看着跟九爷差不多……”
恪靖公主想起九阿哥这里的膳食美名在外,不由笑道:“小的时候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还有奶嬷嬷在,吃奶吃到五、六岁,这大了,一年年的吃宫里的例菜,估计都够够的,有胖的才怪。”
舒舒听了,不由莞尔。
她想起了三十七年二月选秀留宫的时候,她瘦了十来斤,真是心有余悸。
后来嫁到宫里,她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阿哥所的膳食单子。
在这里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回到正房了。
屋子里没有放冰盆,可是地上撒了水,还放了好几个水盆降温。
恪靖公主见状,就晓得是舒舒身体的缘故,道:“太医怎么说,一直不让用冰么?”
舒舒比了下自己的胯,道:“现下骨缝还没有完全合上,用冰怕冷了难受,明年应该就无碍了……”
恪靖公主点头道:“享大福就要遭大罪,且想好的吧,只这月子只做一回,就是好处了。”
舒舒点头道:“阿牟也这样说,只看好的,要惜福,自怨自艾的,福气都怨走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道:“昨儿打发人回城取东西,又听到新闻了,说是承乾宫要有主位了,老九回来提过没有?是不是和嫔娘娘?”
舒舒点了点头,昨晚听到九阿哥提及的时候,她也是意外的不行。
虽说早就晓得和嫔是康熙晚年的宠妃,可是眼下资历实在是浅。
“不晋妃,迁后殿,应该也是想着之前两嫔同居一宫,有不方便的地方。”舒舒道。
恪靖公主想了想,道:“包衣戚属这些年也不像话,先是郭络罗家,而后是马家,乌雅家跟卫家也不清白,往后宫里怕是不会再进包衣嫔妃了。”
舒舒看着恪靖公主,露出敬佩来。
还真是让她说着了。
在已知的历史上,十七阿哥是最后一个包衣阿哥,之后的皇子生母要么是民籍,要么是八旗秀女。
现在这个历史上,估计就是到十八阿哥截止了。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道:“老九这两年,可是有不少故事,他不惹旁人,旁人也来惹他,关键是毓庆宫那边关系也不好,叫人怪担心的,他是怎么想的?”
舒舒指了指清溪书屋方向,道:“我们爷就盼着皇上万岁,他做个享福的老阿哥……”
恪靖公主深深地看了舒舒一眼,又说起了旁的。
这两年京城的“御药”跟各色新奇首饰,远销蒙古各部,漠北也不例外。
都是成家的妇人,恪靖公主也不臊,大大方方地跟舒舒道:“旁的不说,那个衍子丸我要带些回蒙古,回头你帮我跟九弟说一声,私下里预备些。”
舒舒点头道:“又不费什么事儿,您放心吧。”
那是成方,不走御药房,直接让乐凤鸣帮着制一批就是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舒舒就叫人摆饭。
等到看清楚饭菜,恪靖公主就笑了,道:“怪不得人人念叨着弟妹这里饭菜好,可真是惦记什么,就有什么,难为你仔细。”
舒舒道:“四姐也不是外人,八碟八碗的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家常饭菜,夏天清爽些。”
恪靖公主道:“反正是劳你费心了。”
等到吃完饭,撤了膳桌,恪靖公主道:“昨儿听你说九弟前阵子满世界的淘换蔬菜种子,那有富裕没有?”
舒舒笑道:“上百斤呢,怎么能使了那么多,姐姐要的话,也算帮了我们的忙了。”
恪靖公主沉吟道:“虽说有老话叫‘入乡随俗’,可是也有一个词儿叫‘潜移默化’,这回离开,不但是蔬菜种子,就是粮食种子,我也会淘换一些,要是什么时候,喀尔喀那边跟喀喇沁似的,半耕半牧,那才算真的太平了……”
舒舒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很难功成。
喀喇沁部的位置是内蒙高原跟东北平原的交界处,土地肥沃,地势平坦,宜耕宜牧。
土谢图汗部,地处蒙古高原,是戈壁草原,还是西伯利亚寒流的途径区域。
外加上漠北地广人稀,自然资源丰富,并不需要投入密集劳动力去耕种,就能用马牛羊换来粮食。
舒舒就道:“要是在归化城还罢,再往北,气候苦寒不宜,怕是耕作不容易,收成也不会多。”
公主在归化城外有住所,可是也只是住处罢了,能够占有的土地有限。
因为归化城是在土默特部范围之内,是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的边界。
土谢图部的主要人口,还是在库伦,就是后世的乌兰巴托。
恪靖公主闻言皱眉,道:“听说四阿哥在试种新粮种,比谷子、麦子更耐寒耐旱?”
舒舒点点头道:“是玉米,只是总要种个三、两年,才能看出好赖来。”
舒舒说着这话,存了私心。
稳定的喀尔喀是好事,可是人口众多的喀尔喀,就是威胁了。
她垂下眼,看着手中的茶。
恪靖公主又看了舒舒一眼。
她打小跟兄弟们一起读书,看书看的多,眼光也长远,并不在家长里短上费心。
对于这位九弟妹,之前听到的都是长辈们说的各种好话。
只听着评论,就晓得是个“以夫为天”的贤惠福晋,可是这一说话,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谈吐跟见识,跟其他皇子福晋不同。
怪不得娘娘说九阿哥有福气,福晋娶的好。
有这样的人在旁边,九阿哥这里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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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消息(第三更求月票)
内务府,本堂衙门。
何玉柱进来,提了两个食盒。
带着弟弟下了几次馆子,外头的菜见识的差不多了,九阿哥就不爱去了。
主要是入伏了,中午潮湿闷热,一动一身汗,烦。
今天中午这一顿,他就打发何玉柱去百味斋定了。
直接就是两人份的,两荤两素四道菜,外加一份饭、一份饽饽。
他的饭量在那里,依旧是小半碗饭、一块饽饽、几口菜就好了,剩下都是十二阿哥吃了。
十二阿哥不好意思了。
等到收了食盒,他就跟九阿哥道:“九哥,明儿还是叫阿哥所膳房送饭吧?”
九阿哥道:“随你,明儿爷不来!”
十二阿哥:“……”
九阿哥道:“这都入伏了,一天比一天热,往后爷应该是常驻园子里了,你也少折腾,打发笔帖式送公文就好,仔细中暑难受……”
十二阿哥点点头,看了九阿哥一眼。
他晓得九哥这阵子都是骑马,真要中暑了也不好,不来就不来好了。
九阿哥想起十二阿哥的生母贵人,虽说生育比较晚,可是入宫的不晚,比自己娘娘还早些。
只是入宫十多年才生下十二阿哥,一直是庶妃,去年年初才升了贵人。
当着十二阿哥不好多问,回头可以叫人看一下长春宫的供应是否有不足的地方。
他之前再三告诫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了。
八阿哥提了贵人一回,他也顾念着些。
等到和嫔挪宫后,以贵人的资历应该可以入住后殿了。
就算不能独占后殿,住一半也行,比偏殿要舒坦。
他在跑神,外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是敦实。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五哥,望向门口,来的果然不是旁人,正是大汗淋漓的五阿哥。
九阿哥忙站起身,道:“什么急事啊?这还跑着来……”
不像好事儿……
五阿哥呼哧带喘的,吐着舌头直喘气。
十二阿哥见状,忙起身倒了一杯凉茶送过去。
五阿哥接过来,仰头喝了,才道:“锦州都统递了消息到兵部,老大人五月二十七日子时,于大凌河牧场病故!”
九阿哥一愣,神色有些纠结。
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好这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了。
逝者为大,他还是亲外孙,想多了很不孝。
可是一死百了,江南还有个大坑在,这个时候死了,皇父那边就算查出什么来,对郭络罗家那几房也会抬抬手。
因为晓得那些都是酒囊饭袋之辈,未必晓得其中关键。
不过没了三官保,那几房也没有了依仗,接下来应该会安排人过去提审。
五阿哥跟这位外祖父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还不至于悲痛,只是担心宜妃那边。
“娘娘该伤心了……”
五阿哥叹气道:“折子应该也送到御前了,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叫我过去料理老大人的身后事。”
九阿哥闻言,皱眉道:“不是有长子在京么?哪里会叫五哥操劳此事。”
道保没有补实缺,却是挂着四品佐领世职,年富力强的,千里奔丧正合适。
至于五哥这里,还是离郭络罗家远些为好,省得晓得了不该晓得的,该烦恼了。
五阿哥在脑门上抹了一把,道:“看汗阿玛安排吧!”
眼见着兄弟俩没有人提及恪靖公主,十二阿哥在旁提醒,道:“五哥,九哥,还有四姐那边,是不是也要叫人告诉……”
满洲服轻,外家无服。
可是身为小辈,总要素服两日,以做哀思,才算全了孝道。
还有宜妃那里,就要开始守孝的,即便在宫里不能成服,可也要去花茹素,素服百日。
九阿哥就道:“那我就回城外了,正好告诉四姐一声,也去御前打听打听什么个安排。”
五阿哥道:“我跟你一块去吧,要不也不放心。”
九阿哥点点头,叮嘱了十二阿哥几句,就跟五阿哥出了内务府。
大半个时辰之后,兄弟俩在畅春园小东门下马。
兄弟俩直接进了园子。
清溪书屋里,康熙已经看到兵部转过来的折子,同着丧报一起来的,还有三官保的脉案。
当时将三官保父子驱逐出京时,康熙叫太医院派了两个年富力强的太医跟着。
就是怕三官保借口老病,不肯离京。
瞧这脉案,是出京开始就虚弱,到了大凌河病倒,米水不沾。
没等太医往京城送消息,就一命呜乎了。
康熙见了冷笑。
好好的人,十来天就病死了?
这米水不沾应该不是病后,而是出京就开始了。
这是看出他的不留情,终于晓得怕了?
有些事情,可以一死百了;有些事情,死了也不算完。
如同郭络罗家藏匿的那笔人参银子。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道:“皇上,五爷跟九爷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撂下折子,道:“传吧。”
眼见着五阿哥跟九阿哥的凉帽上去了红缨,康熙就晓得兄弟俩的来意了。
这是晓得三官保“病故”之事了。
他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眼五阿哥,道:“汗阿玛,五哥担心那边治丧之事,是不是打发道保大人前往大凌河治丧?”
康熙道:“那就在镶黄旗都统处报备,准道保出京治丧……”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道:“你们不用操心此事,朕会安排人过去。”
九阿哥听了,心中有数,多半是赵昌过去了。
希望那几位便宜舅舅彻底不知此事,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省得一知半解的,倒是要遭罪。
这要是丧报连起来,外头又要说嘴了。
五阿哥听了,放下心来,道:“汗阿玛,娘娘那边怎么报丧?”
康熙想了想,道:“一会儿让九阿哥过去转告。”
五阿哥就彻底放心,道:“那儿子去告诉四姐……”
康熙就道:“那你去吧,朕留九阿哥说话。”
五阿哥有些不放心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有出什么篓子吧?
九阿哥摆手道:“五哥快去吧,告诉完四姐过来家里歇歇再回城。”
五阿哥点点头,退了下去。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康熙冷笑道:“没有一言半语给朕留下,也没有上遗折,冥顽不灵……”
九阿哥脸色也不好看,道:“应该是昧下的银子更多,背主的事迹更恶劣,不敢交代了。”
要不然的话,这么好的卖惨机会,三官保怎么会放过?
他年过花甲,荣华富贵都享受到了,可是儿孙还年幼。
长房长孙的桂丹才十八岁,剩下嫡房、庶房那些大的也是没有成丁,小的还在牙牙学语。
不能说,那就是说了罪名更大,才想要含糊下去。
这裹挟的还是宜妃母子的体面。
赌康熙顾念宠妃跟儿子,即便不给三官保死后哀荣,也不会明着清算。
九阿哥看着康熙,很想要说一句,顺着赫舍里家跟毓庆宫的关系,指定能将江南的人给揪出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他都能想到这个,那皇父更能够想到这个,就不用他抖机灵了。
他要记得舒舒的叮嘱,永远不要在御前表现出对毓庆宫有敌意,即便不是敌意的也少沾。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去回春墅,跟你额娘说,不用担心郭络罗家子弟失了顶梁柱,两个佐领,都给郭络罗家留着。”
这说的是郭络罗家的八旗佐领与之前内务府的包衣佐领。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好,儿子这就去给娘娘说去,只是这一房到底抬旗了,再担包衣佐领不方便,儿子明儿就叫内务府那边将这个佐领转到其他房头……”
所谓其他房头,就是桂元那一房了。
如此一来,桂元有世职还有实缺,亲事不说随便挑,选择的余地也更多些。
康熙晓得他的心思,并不理会这些小事,点头道:“随你,去吧,让梁九功带你过去!”
九阿哥就从御前下来,成年皇子,不好直接在园子里随意行走。
其他地方还罢,可住着宫眷的区域,不单单有宜妃在,还有其他人。
就是回春墅里,就不单宜妃一个人,还住着陈贵人跟高贵人。
九阿哥跟梁九功从御前出来。
他松了口气,道:“多悬乎,就差一天,要是昨儿没的,往后小十八这生日可怎么过?”
梁九功见九阿哥面无戚色,少不得提醒一句,道:“九爷,这人前脸上还是耷拉着好。”
百善孝为首。
外人不管这祖孙情分如何,人死为大,况且还有宜妃的体面。
那是宜妃的阿玛,要是九阿哥太冷情,那在外人眼中,就是对宜妃不孝顺。
九阿哥抿抿嘴,脸色耷拉下来,却是变幻莫测。
只是他心里实在伤心不起来,脑子里就想到了十阿哥昨天受伤的情形。
随即,他摇了摇头,将这个画面摇开。
不吉利。
他又想到三阿哥脱臼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想笑。
他的脑子里想起了大福晋薨的情形,虽说跟长嫂相处不多,可是想到大阿哥与五个失母的孩子也觉得沉重。
梁九功在旁边,见九阿哥跟变脸似的,也是无奈。
“现下呢?”
九阿哥调整好了表情,小声问道。
梁九功觉得可以了,沉重中带了几分担心,看着就是吊唁的样。
他就鼓励道:“正可好……”
九阿哥就保持这个表情,跟梁九功到了回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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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健康,有些低烧,今天继续早睡,欠下的盟主加更先放放,以后穿插着还,不敢连续加更了,失眠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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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隐情(第一更月票)
听说九阿哥跟梁九功来了,在外头候着,宜妃心中“咯噔”一下。
她心里有些乱,生出不好的念头。
她点点头,示意佩兰带人进来。
等见到九阿哥,见他的凉帽上去了红缨,宜妃的嘴唇就哆嗦了一下。
从月初郭络罗家被驱逐出京,她就晓得会有这一日,可是到了跟前,还是心里揪得慌。
入宫之前,她也是阿玛宠溺的小格格,就算比不得长姐,可是父女十几年的情分也是实打实的。
九阿哥打了个千,道:“儿子给娘娘请安。”
宜妃脸色泛白,眼圈泛红,道:“可是大凌河牧场那边有消息?”
九阿哥点头,面色很是沉重,道:“锦州都统衙门上报,外祖父于前日凌晨病故。”
好一会儿,宜妃才捏着帕子道:“治丧之事?”
“汗阿玛命大舅前往大凌河治丧,御前也要打发人过去,关于郭络罗家子弟,汗阿玛也给了恩典,两个佐领都留着。”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真情实意。
这个当然不是跟宜妃演戏,而是体谅生母的丧亲之痛。
与他来说,打小没见过两回的外祖父是个老厌物,可是对于自家额娘来说,那也是骨肉尊亲。
宜妃低头拭了泪,望向梁九功道:“皇上恩典,我感激不尽,过了这阵子,再过去给皇上谢恩。”
梁九功道:“皇上与两位阿哥爷都不放心娘娘,娘娘还请节哀顺变,好生保重。”
宜妃点头,又望向九阿哥道:“我在宫中,悼唁不便,阿哥就找个寺庙,代我给老大人点几盏灯,做几场法事吧。”
九阿哥躬身道:“您放心吧,儿子跟五哥一起去,多点几盏灯。”
宜妃露出疲态,道:“这是宫眷所居之地,阿哥不好留久,早些出园。”
九阿哥应着,跟梁九功退了出来。
出了回春墅,九阿哥就叹了口气。
就算之前有怨恨之处,可一死百了,念着的就都是好了。
梁九功见九阿哥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是不放心宜妃,安慰道:“宜主子就是一时恍着了,有十八阿哥在,会缓过来的,老大人有了春秋,娘娘心里也当有所准备。”
九阿哥点点头,岂止是娘娘心里有准备,就是他也想到今天,还有些隐秘地小欢喜……
*
南五所,前厅。
恪靖公主听了丧报,心情分外复杂。
身为外孙女,此时应该哀戚,可是不必自欺欺人,她还是庆幸多一些。
郭络罗家后继无人,子孙不成器。
三官保去世,剩下的人就是一团散沙,折腾不出什么来。
郭络罗家也会从体面的戚属人家,沦为寻常中等人家。
那样就好,即便有不规矩的地方,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比较好约束。
也不会让人上杆子巴结勾连。
要是老大人还在,自成体系,跟皇子外孙们都不亲近,可真要捅出窟窿来,还要牵连到宜妃母子头上。
五阿哥报完丧,端起茶杯,“吨吨吨”地喝水。
下午太阳最热,兄弟俩顶着日头出城,晒的浑身冒油。
“大舅过去治丧,我打算安排司仪长跟过去,姐要是打算安排人吊唁,跟着出去就是了。”五阿哥道。
恪靖公主摇头,道:“算了,我跟你们不一样,身边的人还是多约束些为好,直接叫人在广化寺里点几盏灯吧。”
五阿哥点点头道:“看您安排……”
说完,他就起身了。
他不放心九阿哥,担心之前留下是被训斥。
“我去老九那边打个转,还要回城……”
恪靖公主没有留人,亲自送出来,道:“我这些日子不打算出门了,等到下月底的时候再去看弟妹。”
这是要居丧守孝一个月,尽了做外孙女的本分。
五阿哥道:“嗯,那到时候就过来家里待一天,也叫上老九跟九弟妹……”
恪靖公主点头。
她们姊弟之间,确实还没有单独聚过。
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如今各自成家,到底不同了,多聚聚也是好事。
五阿哥出了南五所,就翻身上马,结果就见两骑从官道上过来,急匆匆往园子里去。
来人见到五阿哥,让路下马,垂手恭立。
这人四十来岁,脸有些黑,看着有些沧桑,眼下也苦着脸的模样。
五阿哥看他眼熟,道:“你是……”
那人忙道:“奴才南苑围场总管宁盛见过五爷,请五爷安。”
五阿哥想起了了,去年腊月在南苑围场自己要鹿的时候,就是宁盛这个总管给自己张罗的,所以打过照面。
他就道:“这般着急忙慌的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那总管看了五阿哥一眼,道:“太子名下官女子李氏病故……”
五阿哥听了,却是一怔。
他当然不是操心毓庆宫的内眷,而是想到了刘格格。
刘格格也叫他送南苑行宫了。
他就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时疫么?其他人如何?”
不怪他关心则乱,那毕竟是他长子跟长女之母。
即便对方养大了心思,算计到他身上,可是罪不至死。
本来的打算,是这样关些年,等到弘昇考封,再让刘格格跟过去奉养。
那总管神色僵了僵,真要是时疫,他这个时候去御前,那就是谋害主子的大罪。
他忙道:“是饮食不洁引起的胃肠不适,起了高热……”
五阿哥没有再多问,却是存了心事,勒了缰绳前往北五所。
*
北五所,正房。
听了三官保病故的消息,舒舒不由皱眉。
她也没有什么哀色,就是觉得太不巧了。
他们作为外孙、外孙媳妇不用成服,可是也不好宴饮。
几日后福松的订婚宴,他们夫妇不好参加了。
九阿哥脑子里想着则是郭络罗家的银子,道:“或许汗阿玛跟爷想多了,郭络罗家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积蓄,他们的钱来的快,可是花销也大,只桂丹一个人的零花银子,就是每个月五两,一年下来六十两……”
“桂丹虽是长房长孙,可是在老大人眼中,跟嫡房的孙子没法比,那边的零花不会低于桂丹……”
“桂丹是孙辈,之前没有成丁,也没有什么交际;可是子辈的五人,却是都要出门的,这月钱肯定是孙辈的几倍……”
“听说郭络罗家在盛京时,经常宴客,这也是开销……”
九阿哥一笔一笔的算着,道:“侧室子都瞧不上,还能多看重外室子?真要有慈父心肠,不是该认回来?就算分了家财过去,也不会太多……”
舒舒道:“嗯,除非还有其他来钱的门路,只凭种人参的话,应该还是有数的,只要派人去盛京,将皇庄里参田的大小得了准数,估算出产量来,这个银子应该能算出来……”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东北还有什么能卖钱?东珠?貂皮?”
东珠有等级限制,只有皇家人能戴,还有各种等级限制,外头不许戴,市面上也就没有了流通的必要。
貂皮这个,江南那边不怎么认。
还有就是皮草太占地方,大量入关的话,不会全无痕迹。
舒舒一时也想不到,就道:“那山上还有什么比人参还值钱的物件?”
九阿哥也寻思着,正好看到摆着的百福缸,里头大小元宝金灿灿的。
“难道是金银矿苗?”
九阿哥道。
矿苗,就是没有正式开采的矿。
舒舒想了想,吉林乌拉有金矿,离盛京也不算远。
东北是龙兴之地,禁止军民开矿。
要是郭络罗氏勾结勋贵宗室,私采金矿,还真是比私种人参更来钱,罪名也更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这些都是猜测,还是不报御前了。”
人都有私心,这要是猜测成真,郭络罗家的罪名越来越大,道保父子也要牵连其中。
就是他们兄弟,谁能相信清白无垢?
舒舒点头道:“本就是随口一猜罢了,爷跟外家往来也不多,谁晓得他们会如何行事,既是皇上安排人查了,那等他们查出来就是了。”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九月张罗小汤山那一摊子时,太子手头的窘迫。
他就道:“要是这银钱私下里孝敬了太子还好,要是被其他人侵占了去,藏的这么深,怕是不会放过郭络罗家。”
舒舒道:“灭口?动静太大了吧?郭络罗家上下十几口人?”
人命关天,真要出现灭门大案,那就要惊动到朝廷的。
九阿哥摇摇头道:“想哪里去了,是会想办法逼迫郭络罗家继续献金,或者让郭络罗家交出来钱的渠道……”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到了。
他没有直接往正房了,就在前院等了。
虽说是至亲骨肉,可是初伏时节,天热炎热,大家都穿的薄,怕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九阿哥得了消息过去时,就见他精神恍惚的模样。
九阿哥皱眉道:“四姐很难过?说什么了?”
五阿哥摇摇头,道:“还好,总共就见了一回,也没有什么情分,没说什么。”
恪靖公主毕竟是皇女格格,跟皇子还不同。
出嫁之前,在内廷不出来;出嫁之后,也是头一次回京。
月初,三官保带了两个嫡子过去请安时候,是祖孙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论起熟稔来,还比不上五阿哥兄弟与郭络罗家那边熟稔……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妄想(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亲弟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五阿哥就说了自己的担心。
“南苑挺苦的,刘氏那里不知能不能熬过去?”他闷声闷气道。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说苦,自是不得自由罢了,又不让她们操劳,只要想开些,就习惯了;要是想不开的,心大的,乱搅合一气,你接回府不是害了弘昇?”
五阿哥长吁了口气,道:“我不会糊涂的,就是……就是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心下不忍……”
九阿哥道:“反正您自己看着吧。”
这嫡庶之争,就没有消停过。
就比如郭络罗家兄弟姐妹不亲,主要原因也是不同母的缘故。
九阿哥想到这个,提醒五阿哥道:“前些年钮祜禄家兄弟的爵位之争,还有郭络罗家那边兄弟不和,都是前车之鉴,您要是想要家里日子安生些,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就别老想着心软了。”
五阿哥摇头道:“我没想着接她出来,就是想着要不要打发人送些银子过去,让她过的宽裕些。”
九阿哥忙摇头道:“您既不打算接人,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心都是养大的,让她安生反省吧,才是真正的保全之道。”
五阿哥听了进去,没有说旁的,只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桂丹是长孙,也得跟着奔丧吧?”
九阿哥道:“嗯,按照规矩如此。”
他没有留客,刚得丧报,不好大鱼大肉的,就算留饭,也就是素斋素面之类的。
等到九阿哥回正房,舒舒已经将身上钗环都去了,水粉色的家常衣裳也换了个蓝灰的素色,屋子里的竹青色的幔帐也换了灰白色的。
九阿哥坐在炕上,道:“爷真是想要问问他,后悔不后悔,想要一死百了,哪有那么容易?”
内务府包衣,还是皇家器重的,若是跟上三旗勋贵勾连,还能说是祖上有旧,正常的交际往来;若是跟下五旗王公私下里有勾结,那意义又不同了。
舒舒想了想,道:“八旗虽是按色儿分旗,可是真要说起来,就是关外女真各部血脉,又哪里能真正分割清楚。”
就比如三官保家是包衣,实际上也是出自沾何部,只是不是国主后裔杨舒那一支,只是寻常部族人口。
这也是后世演绎常将宜妃与八福晋设定为姑侄或族姑侄的缘故。
两个郭络罗氏,祖上确实出自同一地方,可谓是系出同源。
夫妻对视一眼,有些明白郭络罗家怎么跟安王府扯上关系了。
舒舒道:“要是老爷子这些年淘换的银子都在安郡王府,倒是省心了。”
安郡王兄弟四人年幼封了高位,可谓是自在闲人,并不是有什么长远算计之人。
否则安王府凭着太福晋跟太子的亲缘,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做“太子党”就是。
要是银子在那边,康熙过后收了,也能少些郁闷。
九阿哥道:“都统府那边,明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吧,福松的事,就要那边全权安排了。”
舒舒点头。
次日,宜妃父丧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
道保跟桂丹已经在镶黄旗都统衙门报备,出京前往大凌河。
同父子一起出发的,还有一副棺材。
这是三官保前些年就为他自己置办下的,是一个独板棺材,过了五十五大寿后置办的。
从盛京带到京城,每年刷一层亮漆。
三官保一家被送出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让带,这棺材也落在京城宅邸了。
这回父子过去治丧,就带了这个。
眼见着郭络罗家不像彻底倒了的样子,亲朋好友又开始冒头吊唁了。
只是桂丹父子都不在,郭络罗家这里,就是桂元带了族亲料理,也供了神主,供亲友吊唁。
不单郭络罗家亲友来了,戚属人家也都露面了。
就是都统府这里,齐锡也带了福松跟珠亮过来了一趟。
*
西花园,讨源书屋。
阿克墩跟弘皙都已从上书房退出来,伴读也都放假归家。
兄弟俩要为生母守孝百日。
这一日,太子见了两个儿子。
两人都换上素服,看着单薄可怜。
少年丧母,不可承受之痛。
阿克墩双眼红肿,神色恍惚;弘皙泪痕犹在,带了几分凄惶。
太子见了,嫌弃地瞪了阿克墩一眼。
要不是去年阿克墩一次次犯蠢,也不会牵连到李氏身上。
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更不要说跟了自己十来年的女人。
之前他怨李氏胆大妄为,害了太子妃的嫡子;如今人没了,也念了几分好。
还有就是太子妃的傲骨,让太子不自在。
他已经想过,真要有嫡皇孙,凭着皇父对太子妃的看重,说不得要亲自教养。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太子,说不得就是多余的了。
太子看着弘皙,带了关切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爱惜自己,就是孝顺了,去了北顶娘娘庙后,就回宫安心守孝,不必多想其他。”
弘皙哽咽着点点头。
太子见了,生了怜惜,道:“不用担心以后,阿玛会护着你的。”
“嗯。”弘皙信赖地应着,不由自主地拉着太子的衣袖,眼中满是孺慕。
太子摸了摸他的肩膀,想到自己身上,目光越发慈和。
阿克墩垂下头,使劲地握着拳头。
这样的区别对待,不是一回两回,他已经习惯了。
见他如此模样,太子越发不喜,微微蹙眉,示意总管太监带两人下去。
李氏虽已经去了尊位,眼下只是官女子身份,可是人死为大,看在两个儿子面上,太子还是吩咐人以贵人之仪给李氏治丧。
灵柩也送到北顶娘娘庙暂奉。
等到日后再葬入皇陵。
眼下两位皇孙,就要往北顶娘娘庙祭拜生母……
没两日,慎刑司就有消息出来,荣嫔之弟,也病亡了。
畅春园这里,大家也都沉寂起来。
小妯娌们都消停了。
虽说无服,可眼下也不是交际宴饮的时候。
北五所这里,福松亲自过来了一趟。
除了跟九阿哥提及郭络罗宅治丧之事,还有就是见一见舒舒。
明日就是他定亲的日子,姐姐、姐夫不能露面,他很是遗憾。
“早定几天好了……”
福松难得露出孩子气,跟舒舒抱怨道。
倒不是想要借着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势,而是姐弟感情好,想让舒舒见证人生大事。
舒舒道:“天热,正不耐烦动呢,你也晓得我,最是怕生人的……这回便宜我了,等到明年你成亲,我再操劳……”
福松道:“回头我打算在配院布置新房。”
舒舒也乐意挨着住着,道:“那正好,等往后住不开的时候再搬,跟张大人为邻,弟妹往后过门也自在些。”
福松看着几个醒来的宝宝,生出几分期待来。
往后他成亲了,也跟姐姐似的,生儿育女,家里就热闹了。
九阿哥在旁道:“张相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还能在朝多久?”
福松摇头道:“我也不好问,不过瞧这样子,也就是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了……”
到今年年底,张英就是陆陆续续病了一年,外加上之前已经递了一封告老折子,再递一回就差不多了。
或者再留一次,就是明年年初再递第三回。
九阿哥小声嘀咕道:“你说闹这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他虽不怎么通政务,可是也晓得这情形不对。
要知道张英早年可是御前炽手可热的臣子,比自己的老师还要受器重。
结果虽是入了阁,可是圣心好像也不剩什么了。
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就剩下面子情,想要善始善终。
不过这宠臣更替,也是寻常事。
就跟后宫的妃嫔一样,一茬一茬的;前朝的重臣,也是一茬一茬的。
除了像佟家、钮祜禄家、赫舍里家这样的皇亲国戚人家,能屹立不倒,寻常八旗臣子都是有升有降的,更不要说是汉大臣。
三年一次的科举取士,预备官员源源不断,并不缺人。
福松没有说话,却是想到了一件事。
詹事府詹事。
张相之前除了任礼部尚书,还监管翰林院与詹事府。
翰林院就是修书制诰的地方,没有什么忌讳的,礼部也是清贵衙门,那剩下一个不好说的,就是詹事府了。
张相被闲置,也是因这个缘故么?
这致仕,也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了。
福松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出来。
皇上跟毓庆宫总有一争,皇子府这里还跟现在这样,把持着内务府,紧跟着皇上心意就是。
等到福松在这边用了午饭,回到都统府,就见到了不速之客。
他阿玛带了继母过来了,想要参加明日的订婚宴。
觉罗氏板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道:“没有这样的规矩,先前的时候,就说好了福松的大事包在这边,你们不许掺和……”
凭什么?
分家的时候家产都没有,就是为了离这后爹继母远些。
福松的纳彩之礼,也没有用那边出一分,求的就是省心,免得那边仗着父母的身份,掺和小两口以后的日子。
就是跟张家那边,也是将此事说明的,结果临了临了,想要凑上来当公公、婆婆,妄想……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教儿(第三更求月票)
福松继母看出觉罗氏的态度不容置疑,望向了旁边齐锡,带了讨好,道:“姐夫,福松也不是孤儿,这父母俱全的,平日还罢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在?”
齐锡理也不理她,只望向福松阿玛,道:“我与你姐姐当你是弟弟,平日里不与你计较许多,可是九爷跟福晋那里,可不会惯着你!”
早先舒舒还容福松继母到皇子府请安,可是听她絮叨了两回,也不叫进了。
觉罗大舅听了,脸色有些僵,可在妻子的眼神下,还是道:“姐夫晓得我是废物,是不成的,福松是长子,总要顶门立户。”
齐锡冷笑道:“要去步军都统衙门算算么?将这十七年的抚养费结清了,再将家产转到福松名下,再说‘顶门立户’!往后侄女的婚事,二侄儿差事好赖,都是福松说了算,你们要允,我立刻叫账房算账……”
“落地的娃娃,拉扯到十七岁,可不单单是穿衣吃饭,小时候寻医问药,大了嘘寒问暖,还有说亲的定礼,都要找补,找补齐全了,我乐意让福松回去给你们‘顶门立户’,省得你们太平日子不过了,非要闹出来折腾……”
他的话毫不客气,带了刻薄。
觉罗大舅听得皱眉,福松继母忙道:“我们大格格的亲事已经定了,就差预备嫁妆!福松长兄如父,总不能只自己过富贵日子。”
福松正好进来,给觉罗氏与齐锡见过,并不叫那两人,只冷澹的看着两人道:“长兄如父不假,可前提是没爹没娘,您二位,这是有身子不舒坦的地方,过来交代遗言了?”
觉罗大舅先是被姐姐拒绝,被姐夫刻薄,也恼着,闻言怒道:“混账东西,我是你老子,跟你老子这样说话,什么阿物儿?你就算认了旁人做老子,也是老子的种!”
福松带了怒色,刚要开口,觉罗氏已经忍不住,拿着旁边一个竹如意,就对着觉罗大舅使劲抽打下去。
“你骂谁是混账东西?!不做人的玩意儿,一天都没养过孩子,不想着分家的时候找补,现在倒是有脸来叽歪?既是分的干干净净了,还有脸过来?”
“福松是我养大的,是我的侄儿,更是我的儿子,轮得着你来骂?想要扒着福松,提挈你后一窝孩子,你回头对着镜子瞅瞅,你配不配?”
“断亲!分户分得干干净净的,还充什么大瓣蒜儿,往后我们这都统府,也没有你这一门亲戚!”
觉罗大舅被抽得直躲。
他之前被讨债的打折了腿,后来接骨了也不大利索,样子很是狼狈。
觉罗氏又是往头上、脖子上这样疼得厉害的地方抽。
“姐,姐,我是您弟弟,咱们家可就咱们姐弟两个了……”
觉罗大舅鬼哭狼嚎的,带了委屈哽咽道:“侄儿亲,还是弟弟亲?往后到了下头,阿玛、额涅也要问问您……”
觉罗氏听了,动作停了,看着觉罗大舅道:“娶了个傻女人,你也跟着犯蠢,这儿子亲还是弟弟亲?福松是我带大的,我养得好好的孩子,给你们的小崽子做牛做马,你倒是会做梦!”
觉罗大舅摸着脖子上的血檩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骂了觉罗大舅一顿,觉罗氏又望向福松继母冷笑道:“一回回的,我倒是纵着你了,告戒你好几回,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
福松继母一激灵,带了祈求道:“姑奶奶,那是福松的亲兄弟,往后兄弟之间扶持些,这外头看着也好看啊,名声也好听。”
觉罗氏见她拿福松的名声说嘴,望向觉罗大舅道:“你那小崽子既是养废了,总不能看你老无所养的,明儿姐姐给你纳个二房,再生两个小的,给你养老,你别惦记福松了!你没养他小,怎么有脸让他养你老,不怕一包耗子药送你走?”
觉罗大舅本就是耳根子软的,听了心动。
福松继母急了,忙道:“姑奶奶,您也是女子,当晓得女子的不容易,怎么能这样挑拨?”
觉罗氏看着福松继母道:“你既是湖涂人,那就换个明白人当家好了。”
说到这里,她就道:“送客!”
觉罗大舅迟疑了一下,道:“大姐,那二房?”
觉罗氏道:“过了这两日,就给你聘,挑年轻的!”
觉罗大舅听着,带了期待。
旗人纳妾的多,就是包衣人家都有两房妾。
可是他们日子寻常,吃着老本,也没有来钱的进项,前后就两房老婆,家里的粗笨丫头之前收用过一个,就被继室胡乱发嫁了。
如今继室也三十好几,人老珠黄,能换个年轻的服侍,还真是巴不得。
还有就是存了私心,福松跟老宅不亲近,也是因早年被继母挤兑的缘故,这换了庶出的弟妹,说不得就亲近起来了。
福松继母在旁听了,看着觉罗氏带了不可思议。
觉罗大舅却扯着她,道:“大姐、姐夫,你们忙,我们先回了!”
福松继母还要说话,被觉罗大舅捂了嘴巴。
夫妻俩心怀鬼胎,都顾不上福松了。
福松脑袋耷拉着,羞愧的不行,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见他这样子,觉罗氏就拿着没有放下的竹如意,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
福松没有避开,被抽了正着,不由一愣,忙捂了屁股。
小时候,他也跟姐姐、弟弟一起挨揍的,上了十岁了,开始留头了,才没有再挨过打。
现在十七了,又挨了一回。
觉罗氏瞪了他一眼,道:“我早说过,那对湖涂东西过来,我跟你阿玛应对就行了,你是小辈,胡乱应对了,让他们反咬一口,不还是麻烦?怎么又不听说了?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掉眼泪?”
方才那样子,是连面上情都不顾了,开口就是恶言。
不是人子当说的话。
真要传到外头,旁人不会去考虑是否生养之类的,只会觉得福松不孝顺。
福松忙道:“没不听说,就是给额涅跟阿玛添麻烦了,儿子心里不大舒坦。”
齐锡道:“儿女都是债,这都是上辈子欠你的,没地方说理去,你不用瞎寻思,也跑不了,等你有了儿女,你也跟我们一样,操不完的心!”
福松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如果亲缘是债,他宁愿多多负债。
觉罗氏这才放下竹如意,道:“你姐姐那边怎么说?”
福松道:“姐姐说正不耐烦天热出来,躲懒一回。”
觉罗氏想到郭络罗家,也是头疼。
这老爷子怎么想的?
皇子外孙立着,家里抬旗,皇妃闺女在后宫有资历有排位,区区数年功夫,就能从新贵人家折腾成破落户。
觉罗氏看着福松,正色道:“你往后也不能总在皇子府混日子,等到资历到了还是要出来,这郭络罗家就是例子,显贵也不可张狂,宁愿庸碌,也不能犯法!”
若不是犯了大罪,不会这种阖家流放的架势。
福松垂手听了,认真应答:“额涅放心,儿子一定奉公守法。”
觉罗氏点头,傲然道:“那就好,就算是除了宗籍,我们也是爱新觉罗子孙,除了自己作死,没有人能让我们死!想想这个,就没有什么可胆怯不平的了。”
“嗯!”
福松点头。
遵纪守法,不仅是做人标准,也是护着自己的铠甲,使得自己没有短处。
齐锡在旁,道:“既是明天你姐姐、姐夫不能跟着去了,那就咱们自己人吧!”
福松道:“还有两位贵客,就是十爷跟十福晋。”
之前正是提亲时,九阿哥这个自告奋勇的大媒正在禁足,就托付给十阿哥。
后来是十阿哥带了十福晋为大媒人,去张家正式提及亲事,问了张姑娘的八字,用来合婚。
虽说入乡随俗,可是自古以来讲究低头娶媳妇,所以这婚事的过程,还是按照汉人的六礼一步一步进行。
十阿哥既做了媒人,接下来纳彩与请期,到最后的迎娶,都要露面的。
觉罗氏与齐锡早晓得这两人会在,也不意外。
他们感激,不过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这是看在女婿的情分上。
次日,就是福松订婚的日子。
九阿哥去畅春园了,舒舒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就在伯夫人这里。
“哎!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婆媳问题了?”
舒舒躺在伯夫人腿上,忍不住吐槽道:“养了这老大,娶了媳妇,就是媳妇的了,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伯夫人这里也没叫人放冰盆,手中摇着扇子,道:“想想宜妃娘娘,多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儿媳妇,还能相处得和和美美的。”
换了其他人,能乐意儿媳妇这样辖制儿子?
舒舒笑道:“所以我有福气啊,做了咱们家的格格,做了娘娘的儿媳妇……”
这世上的烦恼,九成都是自找的。
只要都想开些,剩下的就都是和美了,要学会满足。
伯夫人提醒她道:“往后可不能插手兄弟们的家事儿,再看不过眼,也要少说话,别做讨人嫌的大姑子!”
关键是亲疏有别。
这兄弟姐妹之间,是手足不假,可只要成家,就是两家人了。
好心不落好。
“跟你额涅学,该管的管,其他的随他们去,是姐姐,又不是额涅,不要过了度,自己操心,旁人还不领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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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贵人(第一更求月票)
阿哥所这边的消息,没有什么能瞒过御前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清溪书屋这里就得了消息,十阿哥携十福晋进城去了。
康熙刚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两人有什么正经事儿,还叫人拿了十阿哥的脉桉,担心他任性,不好好休养。
康熙有些不放心,觉得十福晋太过孩子气,不是能好好照顾人的。
眼见着上面记载,十阿哥伤处淤青已消,伤处渐愈,他眉头才舒展了些。
不过他也好奇,随口吩咐梁九功道:“去问问九阿哥,十阿哥怎么回事儿,不晓得好好休养。”
梁九功应着,就往值房去了。
刚好九阿哥正叫了园膳房总管,提及开始供鱼之事。
畅春园里,前后两个大湖,中间养了不少鱼。
“御前没有限量,其他主子处按照品级,每月五斤到十斤,只限在园子这几个月,本就是多的,可以不要,不能换其他的。”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自己生母就在里头,九阿哥还是很乐意尽尽心的。
园膳房总管应着。
湖里的鱼都是现成的,除了清溪书屋与无逸斋两处的锦鲤池之外,其他处的都是杂鱼,捞着也方便。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到了。
听了问话,九阿哥就道:“代我去的呗,我这也不好去参加喜事儿……”
他正好想要去御前,就道:“谙达,我刚要过去请见,自己当汗阿玛说去。”
梁九功躬身道:“那劳您驾了。”
他是瞧出来了,皇上就是想要传召九阿哥了,又不痛快传,才打发他过来问话。
出了内务府值房,九阿哥看了梁九功两眼,道:“谙达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富态了?”
平日里常见的,没注意这个,等到注意了,发现梁九功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下巴上还有两个要冒头没冒头的火疖子。
梁九功道:“前阵子肠胃不洁,吃坏了肚子,这大半月闻不得荤腥,没吃肉。”
不吃肉,就不大顶饿,睡觉前就多了宵夜,吃了饽饽。
这就跟马的夜草一样,很是催肥。
九阿哥道:“这习惯不好,久了伤肠胃,还容易密结,回头给谙达送些肉松跟肉脯,这两样左粥夹饽饽都行……”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的荷叶,道:“这个做粥、泡茶都是通肠胃的,再给谙达加一罐荷叶茶,味道寻常,可喝着身子清爽。”
梁九功带了感激道:“劳九爷惦记了,那奴才就厚着脸收了,正缺这个呢。”
这御前服侍,这胖瘦没有人挑剔,可是密结这个要了命。
这反胃火后嘴巴臭,他这两天都不敢吱声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
正好侍膳太监带人抬了膳桌,提了食盒过来。
康熙就传九阿哥进去,道:“赶上了,跟着吃吧。”
九阿哥之前在御前留过饭,少了拘谨,就谢了恩,在御桌下首坐了。
中午这顿是“晚膳”,比早膳数量少了一半。
九阿哥看了一眼,乏善可陈,就想了捞鱼之事。
等到撤了膳桌,他就提及方才对园膳房总管的吩咐。
“儿子也是吃着例菜长大的,左右那就几样,真是够够的,想着眼下在园子里方便,添些也方便,还不用旁的抛费。”
康熙听了皱眉,对九阿哥道:“这果腹之物,本就是这样,宫里供应富足,再不停地增加,久而久之,就成了定例,破费更多,往后这风气就坏了。”
九阿哥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
不过这上行下效确实是问题。
他想了想,道:“那要不然还是原例不动,就比如妃母跟嫔母们每月十只鸡鸭,只是在园子里住的时候,可以换成一份鱼?”
变通一下,也能换个口味。
康熙看着他道:“但凡添减,都要思量周全,否则就成了后人的‘成例’,生出多少事来!”
九阿哥垂手听了,道:“儿子受教,往后一定思量得更周全些。”
康熙点头,示意他坐了,沉思了一下,道:“毓庆宫官女子李氏,按照贵人等级治丧,这个贵人等级是怎么来?”
九阿哥看着康熙,面上带了纠结。
关于毓庆宫的事情,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按照贵人等级治丧”,他倒是也晓得此事,毓庆宫的首领太监报到内务府了。
这治丧的物件,还要广储库那边领用。
康熙见他迟迟不开口,不由皱眉道:“有什么不能说?”
九阿哥就实话实说道:“儿子是不晓得从哪里说起,这是从旧例,毓庆宫的女卷供应,除了妃与官女子之外,中间就是贵人,每日猪肉六斤八两,鹅半只,鸡半只……”
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
九阿哥觉得自己隐隐地猜到汗阿玛不喜的缘故了。
猪肉每日六斤八两,这是后宫嫔主的待遇。
毓庆宫的格格,之前居然是与嫔一个待遇,这个确实叫人不舒坦。
康熙是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太子嫔”的折子,终于明白这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李氏在毓庆宫的时候,名为格格,实际上优容太过。
若非如此,也不会生出大逆的念头。
如今人走了,还有两个皇孙在,又是太子叫人吩咐的,康熙虽是心里膈应,也不会专门下令削减李氏丧仪。
他看着九阿哥,心中犹豫。
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想要嘱咐九阿哥一句,毓庆宫那边往后按例供应即可,可是想到太子行事素来随心,又是自己下令那边可不用从例,眼下反口恐怕太子不自在,迁怒到九阿哥身上。
他就放下此事,问及十阿哥出门之事,道:“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该管着的时候不管着些,伤还没有养好,就满世界乱窜。”
九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这都过去十来天了,好的七七八八的,您不用担心,今儿他也不是去别处,就是去张相家了,福松换帖,儿子不方便过去,就让老十去了……”
康熙对福松印象颇佳,也晓得与张家女相看之事。
他问道:“福松有姐妹没有?婚事上可被人挑拣?”
家贫的宗女,都不好置办嫁妆正常聘嫁,那像这样已革宗室的女子,肯定也会被人挑剔吧?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听儿子福晋说了一嘴,从前年就开始挑人家,不过许是眼高,或者长幼有序,等着福松定亲,现下还没有定下人家,好像也不小了,十五、六了……”
康熙就道:“回头从内库抽出五万两银子来,朕要赏人。”
九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汗阿玛,那儿子有份么?”
康熙没好气地道:“你还缺银子不成?”
九阿哥立时道:“那不一样,儿子攒的是儿子攒的,汗阿玛赏的是汗阿玛赏的,这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跟带了慈爱的银子压根没法比!”
“哼!油嘴滑舌!”
康熙冷哼道:“是给闲宗室与无差事觉罗预备的,家贫且有年长格格没有婚配的,就按照宗室与觉罗分了两等,给与嫁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认真,道:“汗阿玛仁爱,宗女与觉罗女的婚嫁确实是大事儿,好好的女孩儿要是做继室还罢了,可是做侧室、偏房这个就太糟蹋人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之前的还罢了,以后断不可再有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会盯着的,不过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这些境遇不堪的宗女与觉罗女,后头都有个忘了祖宗的父母,为了防止他们借着尊长身份侵占这笔嫁妆银子,儿子想要请旨,由内务府统一承办嫁妆,主要就是家具、衣服、摆设、首饰与压箱银子这几项,可以比照着有爵宗女,按照宗室女与觉罗女两等预备。”
虽说九阿哥这样,防备太甚,可是康熙觉得,有备无患,总比到时候扯皮好。
他这个恩典,是给宗女与觉罗女的,不是给他们父母的。
他就点头道:“准。”
九阿哥恭敬应了,而后想到了福松家,道:“汗阿玛,那像福松家那样的已革宗室,要不要也查查?从太祖皇帝开始,至今有不少支宗室革了黄带,这些人家不单单是女儿婚配要担心,就是儿孙教养也让人不放心,没有资格入宗学,又补不上旗学,日子宽裕的还罢了,请了西席,可日子紧巴巴的,就只能对付穿衣吃饭了,失了教养,不乏沦为无赖地痞的。”
去亲戚家打秋风算是好的,到外头勒索寻常旗丁百姓的,也大有人在,丢人。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还真是一个问题。
就算这些人革了黄带,失了宗室身份,可血脉是实打实的,不容人欺凌,也不容他们去欺凌旁人。
“朕晓得了,回头会叫宗人府一并核查这一部分人口……”
其实九阿哥还想要提一句补旗缺之事。
已革宗室不能补寻常旗缺,又没有资格补宗室缺,那除了混吃等死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要是准他们补旗缺,那对其他旗人不公平,这些人都有王公府邸为宗亲,门路多,靠山硬,侵占了这些旗缺,就是跟勋贵与八旗百姓抢饭碗,怕是会引起公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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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喜与不喜(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忍住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从御前出来,他就回了内务府值房。
下午在值房混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要申初了,实在熬不住的九阿哥才出了畅春园,打算回北五所补觉去了。
夏日天长,真是犯困。
舒舒正午睡起来,跟十福晋说话。
十福晋穿着外出的大衣裳,头上钿子上也隆重,瞧着样子是刚回来,就过来跟舒舒说话来了。
九阿哥见了,来了精神,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十福晋起身回道:“中午摆的席,吃完就回来了。”
眼见着九阿哥回来,十福晋想要告辞。
九阿哥摆摆手道:“你先陪你嫂子说话,我去看看老十。”
说罢,他也不等十福晋反应,就急匆匆离去。
十福晋又坐了下来,忍不住小声跟舒舒吐槽道:“九哥像孩子,真爱黏湖人。”
这说的兄弟俩同进同出。
这些日子十阿哥没有去宗人府,九阿哥差不多每日也要过去转转。
舒舒道:“打小养成的习惯,咱们没嫁进来前,人家兄弟俩才是每天作伴的。”
十福晋说这个,也不是抱怨的意思,就是跟舒舒道说起了委屈,道:“九哥不会跟十爷说我的坏话吧?我觉得他像是嫌弃我,可还不告诉我到底嫌弃什么,我也不晓得怎么改。”
舒舒忙安慰道:“不用理他,男人都这样,九爷之前养病的时候,我瞧着其他阿哥也都挑剔我。”
“咦?”
十福晋有些意外,道:“真的么?他们还能挑九嫂?九嫂还能挑出不足的地方?”
舒舒道:“就是远近亲疏罢了,兄弟没错,就是兄弟媳妇不足;换了我不舒坦,我阿玛跟额涅看着,肯定也会埋怨九爷没照顾好我。”
十福晋释然了,点头道:“那还好,我不喜欢九哥不喜欢我,那样十爷该为难了……”
舒舒想了想九阿哥跟十阿哥的相处方式,就是被需要跟需要的关系。
她不想啰里啰嗦地拦着,就跟十福晋道:“人这一辈子,这夫妻之情是情,兄弟之情也是情,上对父母下对儿女的骨肉之情也是情,样样齐全了,也是福气,不用计较。”
十福晋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想我阿哥,要是往后我阿哥不舒坦,我心里可能也会怪阿嫂照顾不周,这样想明白了,我就不怨九哥挑我了。”
这样豁达开朗的性子,谁能不爱呢?
舒舒就拉着十福晋的手,道:“往后他们挑他们的,咱们不搭理他,挑得狠了,就跟嫂子们告状去,让他们后院起火。”
十福晋“咯咯”直笑,连连点头……
嘻嘻,其实她很是好奇,要是九嫂家的后院起火,会是怎么罚九哥呢……
真要干架,九哥不是数……
*
北六所,前院书房。
九阿哥将门口的侍笔太监打发出去,跟十阿哥低声说了中午陛见之事。
“爷怎么觉得,汗阿玛是对太子那边‘贵人丧仪’不满呢?关心你的伤势应该占小头,大头是为了问问那边这抬等治丧的缘故……”
说到这里,他带了幸灾乐祸,道:“这还用寻思,指定是索额图当年弄出来的,可是罪魁祸首不还是任由毓庆宫随意取用的汗阿玛么?”
“这是时过境迁了,忘了当年的宽和,瞧着这‘贵人丧仪’碍眼?”
十阿哥道:“九哥之前不是不掺和毓庆宫的事么?往后继续就是了,乐不乐意的,让汗阿玛跟太子自己扯皮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才不掺和呢,又不是大傻子,回头爷俩好的时候,再将爷处置了给太子爷立威,那爷能气死!”
十阿哥晓得,这是荣嫔降位之事,在自己九哥心里留影儿了。
他岔开话道:“毓庆宫那边,其他人的例呢?有逾制的地方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晓得算不算逾制,应该也是之前有人定出来的吧,太子妃跟妃母她们是一样的,还出来个不伦不类的贵人,跟嫔母们一样,下头官女子就是答应的例……”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他皱眉道:“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阿克墩还单独成例,不是小阿哥的二斤十二两猪肉,而是四斤八两,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分宫前高……”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六岁以后涨的,未必是特殊恩典,许是折中之道。”
皇子们周岁之前,没有伙食供应,只有奶嬷嬷的伙食供应。
一岁以后到六岁挪宫之前有了,不过也很少,没有鸡鸭,肉类只有猪肉,就是小阿哥的二斤十二两猪肉。
到了六岁挪宫,身边服侍的人多了,这例就涨上来了,就是八斤十二两。
毓庆宫虽得了撷芳殿,可大小也是有限,没有空地方给阿克墩挪宫,可身边人手要添置的,份例也就折中涨了。
之前年长的皇子们没有分宫之前,从三阿哥开始,到十四阿哥为止,就都是八斤十二两的例。
只有大阿哥是十二斤。
至于太子爷,明面上的份例是二十四斤八两,只比御前的二十五斤少半斤。
九阿哥笑道:“说是二十四斤半,可是这是猪肉,份例之外的山珍海味可是数不尽,每年外头的端阳、中秋、过年,三批贡品入内务府,都是毓庆宫先挑拣,啧啧!当年怕委屈了,那是宝贝儿子,现在三十来岁了,这宝贝的成色,怕是要不足了!”
他说的是众所周知之事,前阵子马家跟卫家的贪墨桉,也有侵吞贡品这一项。
他们勾连毓庆宫的人,将值钱的贡品扣下,而后小部分入毓庆宫,大部分都销到宫外。
九阿哥撇撇嘴,道:“贪了汗阿玛的东西,来骗咱们的银子,爷之前还寻思呢,这车马劳顿的,贡品进京不容易,这贡余怎么这样富裕,感情是宫里流出去的……”
十阿哥笑着听着,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以后,怕是有热闹要看了。
这算不算皇父自作自受?
怎么将太子捧起来,就怎么将太子压下去。
他看了九阿哥,不放心了,道:“反正您离毓庆宫远些,省得惹麻烦,让妃母跟九嫂不放心。”
九阿哥点头道:“爷巴不得躲着走,要不崩一身泥点子亏不亏?”
吐槽完御前,他才问起今日订婚之事。
十阿哥道:“张大人还罢,瞧着张廷玉性子略刻板,待福松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九阿哥皱眉道:“什么意思?这是怕跟福松结亲,污了他的清名?”
汉官跟满官还不同。
满官除了上三旗之外,都是两层主子,对皇子阿哥们也恭敬。
汉官这里,却是生怕落个巴结权贵的名头,就爱表现出刚正不阿来。
十阿哥摇头道:“未必是为了名声,估计是对前程有打算,不想与皇子往来太密切。”
九阿哥冷哼道:“随他去,既不是一路人,谁稀罕搭理他!”
*
皇城内,张宅,书房。
张英看着张廷玉,叹了口气,道:“你今日过了……”
张廷玉本就沉默寡言,行事比长兄还沉稳些,今日更是神色寡澹,三缄其口的样子。
张廷瓒皱眉道:“这亲事是我先提的,也是父亲点头的,你若是心有不满,也当私下里与我们说,人前这样太失礼了。”
张廷玉摸了下嘴角,里头都是水泡。
他看着两人,坦然道:“父亲,大哥,这阵子翰林院那里有不少非议……”
张廷瓒之前也在乎人言,现下坦荡许多。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望向张英。
张英看着张廷玉道:“文人没有不求名的,求名不是坏事,可是也不该被人言裹挟,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大哥?”
张廷玉闷声道:“高门嫁女,未必是好事,家风不同,外加上旗汉有别,四妹未必过的自在。”
张英冷了脸道:“那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姚家,我就去信给你岳家,让他们从族人里给你挑人续弦。”
张廷玉抬起头,忙道:“父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张英叹气道:“你既是爱惜羽毛,想要走清贵之路,那我这阁老父亲,是不是也碍事了?回头你在南城找屋子吧,这宅子是赐宅,要交还回去的。”
张廷玉带了无措,望向张廷瓒:“大哥……”
张廷瓒道:“我还在北城住,我这皇子府典仪还挂着,做的也挺好的,至于名声,随他去!”
他跟张英一样,都是进士出身,入翰林院,而后以词臣晋身。
除了御史之外,这满朝的臣子有几个能被名声裹挟的?
能够做到阁老这个位置的,都是被御史翻来覆去弹劾的,恨不得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给扒出来。
没有唾面自干的涵养,当不了阁老。
更不要说,现在是大清,满人治国。
他们在京城当成高官显宦,可是在江南士人眼中,也是被视为数典忘祖的谄媚小人。
三岁看老。
张廷玉这性子还要摔了跟头后,自己长教训。
张英晓得自己老二看着谦和,骨子里有些恃才傲物。
没想到他今日在亲友面前这样反应。
他很是失望,摆摆手道:“既是你心里不喜,往后这姻亲应酬,也用不着过去,彼此远着些吧!”
兄弟俩从书房出来,张廷玉神色怏怏的,看着张廷瓒说不出话来……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体恤(第三更求月票)
张廷瓒看着张廷玉,道:“在外头能权衡得失,在家里不用权衡;在外头可以想利弊,在家里不用想利弊。你除了是你自己个儿,还是儿子跟哥哥!”
其他的话,他也不想讲了,就去上房接妻子去了。
宴席完了,他们夫妻虽是家里人,可如今不在这边住,也该回家去了。
*
都统府,正房。
福松看着觉罗氏跟齐锡,心里很难受。
本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可是张廷玉态度那样疏离,还真成了低头娶媳妇,让家里人受气了。
齐锡对福松摇头道:“不必在意,既是不相投,往后不亲近就是了,张家大爷性子更敦厚些。”
觉罗氏也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要真是十全十美了,那就要琢磨琢磨是不是骗人的,现在这样不是坏事,总比面上亲近存了坏心的强。”
珠亮有些迷湖,道:“这是挑张二爷态度不好么?这有什么好挑剔的,谁也不乐意姐妹出嫁啊,当初姐姐跟九爷的初定礼时,我心里也难受来着,也是强颜欢笑。”
福松看着珠亮,心里有些愁。
这是都统府的长子,有些太过纯良了。
真要说起来,珠亮的资质确实比不得小三。
苏努贝子想要给女婿谋伯位,不单单是爵位迷的缘故,而是因为小三资质性情是比珠亮这个长子出色。
齐锡看着儿子,耐心道:“你当时才十四,都晓得待客周全,压了心中的难受,张廷玉今年二十好几了,却还是七情上面,就显得无礼,不过他也落不下好,张相会想着教儿子的。”
珠亮有些茫然,看了眼福松道:“表哥身上,还有什么能挑剔的么?不说给表哥,那表嫂说给读书人,运气好的,举人娘子、进士娘子一路下来,运气不好的,一辈子就是个秀才娘子……”
觉罗氏冷笑道:“不是挑剔,是故作姿态,不是给咱们看的,在张家的亲朋面前表现出对这门亲事的不赞成,回头旁人贬损张相与张大人的时候,不会说他,说不得还要夸两句。”
珠亮目瞪口呆。
就张廷玉那个气度,看着皎如明月,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居然会有这样算计?
他小声问福松道:“额涅是不是想多了?”
也将人想的太坏了。
福松仔细想了想,道:“或许张廷玉自己也没发现他是这样想法,就是自然而然地这样选择,文人多伪,说的就是这个了。”
珠亮摇头道:“这一家子弟,怎么出了两样人?我瞧着张大人就挺好。”
福松想到张廷瓒,心里也多了熨帖。
那是张家长子,自己以后的大舅哥,张家以后的当家人,大不了自家往后只跟长房一脉相处就是了。
他是被张廷玉这种作态吓到了,担心张家其他儿子的反应,要是真跟张廷玉一个做派,那自己只有敬而远之了。
谁没有几分傲气呢,可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
十阿哥既是露了面,就不好继续在北六所“养伤”,就跟九阿哥一样,每次往畅春园值房来。
这边值房冰盆富裕,上午己初过来,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一个时辰,日子清闲自在。
他这几日忙着的差事,就是带了几个觉罗笔帖式核校宗室与觉罗人口,将家贫不能嫁的宗女都记录下来。
他在宗人府也当了两年差,跟大家都相熟的,就有人凑到他面前,小声滴咕道:“十爷,闲散宗室生计艰难,不单无力嫁女,这娶媳妇也艰难,皇上怎么没想着这个?”
若是那个恩典也给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十阿哥冷哼道:“真要娶不上媳妇,那是自找的,闲散宗室不是也领钱米么?自己胡吃海喝了,娶不上儿媳妇,那就断了那支好了,省得老废物生下小废物……”
还有那不争气的人家,将宗女与觉罗女嫁给人为继室与偏房,除了省嫁妆,为的也是一份聘礼,昧下来留着给儿子娶亲使,简直是寒碜死了。
这些卖闺女的混账东西,还想要恩典?
都该停了钱米,自己讨饭去。
过了几日,统计出来的闲散宗室,家贫者有三十多人。
这些人不是出自王府大宗,而是类似国公府、将军府的小宗子弟。
没有大宗的贴补,领着八十五两银子的钱米,就可着劲的纳妾生子。
反正到了他们这些无爵的人家,诸子都是一样待遇,生了儿子不亏。
可是如此一来,儿子多了,女儿也就多了。
这上下一大家子,八十五两银子一年,外加上四处打秋风,真是将将够嚼用,无力嫁女,年过十八依旧没有婚配的宗女就有四十一人。
这还只是宗室,觉罗的银子,是按照寻常旗丁给银子,一年二十四两,家贫者更多。
十阿哥看着名单都触目惊心,回去跟九阿哥抱怨道:“都说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这可好,三十门穷亲戚都不止了!”
九阿哥道:“都是铁杆庄稼,可不是都养废了,要是将钱米都停了,按本事补差事去,你看他们还敢混吃等死么?”
十阿哥忙道:“九哥您可别在人前提这个。”
宗室与觉罗选用,都有定例。
要是增加宗室缺跟觉罗缺,就要减少八旗缺,八旗勋贵不会乐意的。
九阿哥点头道:“我说不着,就是念叨这一句,汗阿玛要贴补宗女与觉罗女嫁妆,你们人数统计出来了,内务府这边也可以置办了。”
过了没两日,九阿哥果然被传到御前,得了吩咐,宗室按照每人一百两银子、觉罗女按照每人二十两银子置办嫁妆。
九阿哥应了,亲自进了一次城,跟十二阿哥交代此事。
“银子太少了,所以才要盯紧些,不能叫人伸手,要置办的体面,还要实在……”
九阿哥叫笔帖式找出来有爵宗女的嫁妆单子,参照了一下,指了其中几项跟十二阿哥交代:“衣服首饰占四成,不能露怯了;家具陈设按三成预备,剩下三成全都制成银锞子装荷包当体己……”
十二阿哥仔细听了,总共是四十一份宗女嫁妆,六十八份觉罗女嫁妆。
前者是一百两银子,后者是二十两银子。
十二阿哥当差小半年,也在皇城里转过,晓得些物价行市。
他有些麻爪,道:“九哥,一百两还罢了,富裕些,可是这二十两,能置办出一副嫁妆么?一匹绸都要三、四两,这二十两银子,四季衣裳都置办不全!”
九阿哥看着他道:“那寻常旗丁人家,一年二十四两银子,怎么吃穿用度都够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那不买绸衣,换布衣?”
寻常青布的价格只有绸的十分之一。
这是用这个做嫁妆,是不是太寒碜了?
九阿哥想到皇子府眼下分例,是随着宫里来的,家下女子一年绸一匹、缎一匹、各色布四匹。
这是一年的衣裳料子。
要是觉罗女的嫁妆,还不如一个家下女子的年例,那确是寒酸了些,叫人笑话。
他想到了广储库,道:“这个衣裳银子先预留出来,回头我叫人查一下广储库的账,看能不能挪出些积压的陈年料子出来。”
这好料子都是染色的,时间久了褪色了,就不能再供给各级主子,多是是留着赏宫人。
十二阿哥听了,却是心有余季,道:“九哥,那是广储库,这不是也容易出弊情么?”
这涉及到查账,就叫人心里不安。
九阿哥摇头道:“广储库跟其他衙门不一样,不是包衣一手遮天的地方,中间选用的四名总办郎中,有两人选自六部;下头的十八个员外郎,也是每库一人是六部官选任,就算有贪污之事,也是小打小闹,上个月会计司这么大动静,其他衙门该找补的也都补了,账面上当不会差。”
账面上不差就行了。
真要是皇父想彻查包衣,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查。
说不得内务府各衙门郎中、员外郎的家底,眼下都在御前了。
十二阿哥听了,这才放心。
他不怕惹事,而是怕事情不可控,后续又生出事端来。
过了两日,九阿哥拿着广储库的账,到清溪书屋请见去了。
正好大阿哥从御前出来,他前阵子又跑了一趟永定河,晒黑了不少,不过之前红彤彤的酒糟鼻子好了许多,看着清爽了不少,衣裳也整齐许多。
九阿哥打量两眼,道:“这拾掇的利索多了,您这是新添了小嫂子?什么时候摆酒?”
大阿哥拍了他后背一下,道:“别浑说,这是大格格叫人给爷裁的新衣裳!”
九阿哥忙拍了自己的嘴两下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真是好福气,都得了侄女的孝顺了!”
大阿哥的带了得意道:“如今郡王府都是大格格打理着,很有样子了。”
九阿哥立时竖起大拇指道:“行啊,侄女出息了,回头我给大侄女打个金算盘送过去。”
大阿哥笑道:“真要学到你这个叔叔的本事,那往后爷也不担心了!”
九阿哥还要陛见,兄弟俩说了两句就散了。
等到御前,九阿哥就说了现下绸缎价格的问题,还有就是宫里年下女子的年例,道:“要是四季衣裳都用青布,银子倒是够,可是也太不体面了,到时候跟丫头穿一样的,可要是置办绸缎的,这又占了大头,儿子就想到了广储库那边压着的衣裳料子,最早的还有顺治朝的,是不是腾出些能用的,折了银子清账,加到嫁妆中……”
康熙素来节俭,见不得浪费。
听说广储库还有四十多年前的衣裳料子,不由皱眉道:“怎么积压了这么久?”
九阿哥才接手内务府三年,哪晓得这个?
不过他拿了两个折子,道:“汗阿玛,这是十二阿哥带人过去清点出来的,一个记的是各色依旧鲜亮的绸缎,一个记的是有些褪色不足的料子。前头的还能用,依旧是上好成色;后头的就是可以挪出来置办四季衣裳了……”
总比继续压着强。
如此一来,明年往江南三织造派的单子也能少些。
康熙接了看过,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说到这里,他赞了几句,道:“不错,这回差事办得精心。”
这些宗女也好,觉罗女也好,都是宗亲里的破落户,也不会嫁到什么显贵人家,往后与九阿哥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却能如此用心,在嫁妆银子不多的时候,还另辟蹊径保全大家的体面,很是难得。
九阿哥道:“儿子就是动动嘴罢了,都是十二阿哥仔细又勤快,三日的功夫,就将缎库清点完毕,起早贪黑的,很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广储司的皮库,道:“汗阿玛,要不要将皮库也清点了?这些年入库的皮子每年也不少,应该也有积压。”
康熙看着九阿哥,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人人都说九阿哥手松,这是真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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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不乐意(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想要打发九阿哥下去,可是想想缎库那边还有顺治朝积压的衣服料子,就迟疑了一下。
皮库那边,也都是各色好东西。
除了大毛跟小毛料子,还有海关过来的各种西洋呢与羽缎等料子。
还有些犀牛、象牙、凉席等物。
这些都不是后宫常例里的东西,入库的多,出库的少,是当好好清点下,好用了或是赏人。
他就点点头,道:“要好的料子,可以拿出来,备着给九格格使。”
九阿哥应了,退了出来,并没有得寸进尺再提其他。
广储司总共是六库,即银库、瓷库、皮库、缎库、衣库与茶库。
银库就是内库了。
瓷库、衣库这两处都是内用,不好拿到外头去。
至于茶库,这个并不适合添置在嫁妆中。
九阿哥觉得不必跑题,还是以置办嫁妆为主。
这回他没有回京,打发何玉柱跑了一趟,告诉十二阿哥,继续清点皮库,还是按照之前清点缎库的方式来。
总共是三个账,总账一本,完好无损的料子一本,可以清理出来的料子一本。
*
这一日,就是六月初八,丰生三兄妹百日之喜。
舒舒没有摆酒,也并不打算宴客。
一是不想招摇,没有提前张罗派帖子。
二是三官保热孝,也确实不适合宴饮。
可是家里人过来,不会拦着。
又不是正经守孝。
不光觉罗氏来了,康亲王太福晋也来了。
五福晋这里不用说,眼见着八个月,不能动了。
就是四福晋这里,也是七个月,已经阖家回城去了,不住海淀了。
皇家这里,过来的女卷就是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跟九格格。
大家都在正房,丰生兄妹三个长开了,肉乎乎的,最是可爱。
除了阿克丹挑人,没有法子,丰生跟尼固珠在大家手中转了好几圈。
因着尼固珠的长相,几个小妯里也不好多抱她,就可着丰生亲香。
康亲王太福晋将尼固珠抱在手中,看着舒舒手中的阿克丹,合不拢嘴,跟两个嫂子,道:“三个孩子长大都好,没有落下的,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关于九皇子的“祥瑞”已经成了旧新闻,关注的人不多了,可是就有那嘴欠的,眼下这几兄妹没有新消息传来,就暗搓搓地说些小话。
什么三胞胎虚弱不足,许是立不住什么的。
康亲王太福晋虽晓得不实,可心里也存了担忧。
小儿难养,就怕阿克丹立不住。
眼下看着却跟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了。
觉罗氏也满心欢喜,摸索着尼固珠的小胖脚,道:“都是劳大嫂辛苦,这样费心盯着,只舒舒一个,哪里会养的这么好?”
伯夫人摆手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眼下这样挺好的,我还能搭把手,总算没成了老废物。”
她晓得舒舒的孝顺,可是要没有这几个孩子牵着,也不会安心在皇子府住这么久。
眼下就是叫她走,她也不放心走了。
那当爹娘的看着稳重了,也只是看着罢了。
觉罗氏看着太福晋道:“椿泰福晋就在明年这一茬秀女中了,有看好的没有?”
太福晋点点头,道:“正红旗小姓里看了两家,年底进宫请安的时候跟太后娘娘求个恩典。”
觉罗氏也没有问姓甚名谁。
小姓,还要拿得出手的,就是中等勋贵出身的高官之女,选择的余地并不多。
心里一琢磨,就差不多猜出来。
椿泰是正红旗旗主,在旗属人家选福晋,也是常例,不算犯忌讳。
只要不跟皇家争人选,只要开口,这个体面基本都会给的。
伯夫人看着太福晋道:“等儿媳妇进来,妹妹就可以享清福了。”
太福晋笑道:“就盼着早日添个大胖孙子跟大胖丫头了。”
十福晋最小,等到嫂子们轮了一圈,才抱上丰生。
“哎呀,咱们大阿哥可真乖。”
十福晋小心抱着,移不开眼,觉得处处都可爱,道:“九嫂,之前九哥不是说可以将丰生抱到我们家住阵子么?那是什么时候啊?”
舒舒道:“一岁以后吧,断奶了,能吃饭的时候。”
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两家挨着,就是隔着一个墙罢了。
又是亲叔叔、亲婶子,身边奶嬷嬷跟保母跟着,别说抱过去一个,就是三个都抱过去,都行。
十福晋得了准信,眉开眼笑的,心里已经在算着还有多久了。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你倒是舍得撒手?”
舒舒道:“有什么不舍得的,又不是旁处?”
况且带孩子是那么好带的?
三福晋轻哼道:“只说你懒得带孩子就是,瞧瞧这小模样,哪里像当额涅的?留着大婶娘还不知足,还要使唤旁人带孩子?”
舒舒忙道:“冤枉啊,我这额涅当的怎么不尽心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头,道:“瞧瞧,指甲都剪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耳垂,道:“在家里就没戴过耳钳子的……”
她又指了指脸上:“东西都涂的少了,就怕熏到几个孩子们……”
三福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损我呢?会拐弯抹角了?哼!”
舒舒:“……”
她想说,自己就是顺嘴说说,显摆显摆自己的用心,真不是拉踩。
可是看着三福晋的长指甲,再看看她的三个白玉梅花耳坠子,再闻闻她浓郁的芳香,还真是正可巧。
七福晋在旁笑道:“哈哈!平日里机灵着,这回傻了吧?”
十福晋则是看了三福晋的手指甲一眼,道:“三嫂这指甲半寸来长吧,那怎么抱孩子啊?”
三福晋道:“小孩子不能老抱着,该不好好躺悠车了。”
十福晋望向七福晋,道:“七嫂也是么?”
七福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要分什么时候,月子里顶好还是别抱。”
她当时就是抱的多了,眼下肩膀阴天下雨就很酸。
九格格在旁笑着,拉了拉丰生的小手。
许是嫂子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她还是认准九嫂的道理就是了。
一顿小宴,没有外客,吃了就散了。
回城的时候,太福晋拉着觉罗氏上了自己的车驾,道:“广昌福晋前阵子打听小四的亲事来着……”
这说的是康亲王府的一门宗亲,是已故怀敏贝勒的庶子一房。
礼烈亲王系大宗,本是在怀敏贝勒那一房。
后来那一房失爵,才转支到椿泰阿玛这支。
怀敏贝勒是椿泰的堂伯父,英年早逝,二十出头就没了,留下六个儿子,最大的是六岁,最小的嫡子还是遗腹子。
得了大宗的椿泰阿玛,就一直照顾这些年幼的堂侄子们。
这些人论起来是椿泰的从堂兄,太福晋的从堂侄。
除了嫡子降袭为贝子,其他几人爵位都不高。
广昌家是怀敏贝勒四子,庶夫人所出,不过娶的原配是董鄂女,平日里跟太福晋这边也更亲近些。
眼下跟太福晋打听消息,提了亲事的是广昌继福晋,门第不高,嫁妆寻常的情况下,能想着将继女嫁回董鄂家,也算是好心了。
觉罗氏听了不由皱眉,倒不是嫌弃那边爵位低,只是宗室中最低等级的奉恩将军府,而是因为广昌已经薨了,这样的岳家不能给小四助力,反而还要小四照顾那边的小舅子、小姨子。
觉罗氏摇头道:“不是我心狠,不顾念亲戚情分,可是小四跟他哥哥们相比,本就没有爵位与世职,正需要岳家做助力,这亲事若是没有合适的,就不在老亲里找了,回头在文官人家里找……”
太福晋也只是传个话,夫家的堂侄孙女,自然比不得亲侄儿。
眼见着觉罗氏给了准话,她就点头道:“那我晓得了,回头让他们再看看其他人家……”
*
次日,十二阿哥过来畅春园了,送了四个账册。
“啊?这个都是缺的?”
九阿哥没有打开看,比了比账册的厚度,就咋舌不已,道:“这得有库藏两成了吧?”
“应该都是毓庆宫支用的额!”
九阿哥呲牙道:“总共才几个主子,用了这些好东西?”
皮库这里,九阿哥并不太担心有什么弊桉,因为位置特殊。
它总共有两处,皮库甲库在太和殿西南角楼;乙库在保和殿东配房。
从这两处支取东西,就是在侍卫、护军重重包围之下。
这毛皮跟呢绒料子,物件也大,不是说顺手能顺走的。
所以这边缺的东西,还真就只有毓庆宫支用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了,心里有数就好,不用提这个,要不然的话,倒显得咱们告小状似的……”
说到这里,他就道:“不过也不能一个招呼就将东西给支走了,要防着有人打着毓庆宫的旗号腾挪东西,回去后,你告诉广储司郎中一声,往后毓庆宫支用,单独造册,那边来领用的太监与管事,也要手续齐全。”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九哥,太子爷晓得多了规矩,会不高兴的。”
九阿哥不由皱眉,道:“也没拦着支东西啊,就是上账罢了,要是稀里湖涂的,过后有人浑水摸鱼怎么办?没事儿,就按爷说的来。”
他行事堂堂正正的,真要是太子爷不高兴去告状,那就是“不打自招”。
至于汗阿玛乐意不乐意被侵占,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这儿子拿老子的,天经地义。
要是给了他这个体面,他也拿。
十二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账本,没有继续往御前陈情的意思了。
要避嫌疑,还是算了。
就按照缎库的例来。
他就指了破损的那本道:“将银鼠皮拿出来折价……”
银鼠皮是皮库中最差的皮子,本身又是小皮子,就算有破损的地方,裁剪拼接也可以再用。
“宗室女那边加一件银鼠皮褂子,觉罗女那边加一件银鼠皮马甲,也是体面衣裳了……”
剩下其他的大毛,可以留着做帽子。
至于西洋的料子,没法折价,不合算。
十二阿哥记了下来。
兄弟俩说完公事,十二阿哥道:“九哥,谢谢西瓜……”
这说的是每隔三天,送到内务府的一车西瓜。
内务府衙门在紫禁城前面,不在内廷之中,送东西更方便。
九阿哥就叫人将西瓜送到这里。
给十二阿哥用,多余的随他赏人。
九阿哥就道:“往后你在内务府待着的时间还长着,也要培养几个人,使唤起来才顺手,你一个小阿哥,不用见天赏银子,不过赏个西瓜,叫膳房那边做两盒饽饽什么的,惠而不费就好。”
十二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用。”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是说了惠而不费么?”
十二阿哥道:“费心,不想。”
九阿哥晓得他性子如此,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也不勉强他,就想了想,道:“那你要是用人的时候,自己拿不准,就问问张保住,他在内务府时间长些。”
十二阿哥应了。
这初伏天气,大老远的出城来,九阿哥自然不会叫人顶着日头大中午回去。
他就带了十二阿哥回北五所了……
第一千一百章 败家(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十二阿哥吃完午饭离开,九阿哥没有立时去畅春园,而是回到正房,准备睡午觉。
之前鸭子扫荡了一个月,外加上眼下伏天太热,蛙声终于熄了,不过蝉鸣声此起彼伏。
扰得舒舒与九阿哥没有法子,只好让小松带了两个小太监,拿着粘杆开始粘蝉。
夫妻俩则是趴在窗口看热闹。
眼见着效果不错,九阿哥不由心中一动。
等到下午去了畅春园,他就去了侍卫值房,今天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正是福善,也是相熟的,是皇子府二等侍卫额尔赫的阿玛。
九阿哥就没跟客气,道:“福大人,爷记得侍卫处下头是不是有个‘尚虞备用处’?平日做什么的,总共有多少人?”
福善道:“正是,是负责皇上出巡途中的渔猎之事,由侍卫中选人兼任,共有侍卫四十人。”
只是这是闲差,算是服侍皇上出巡时玩的,例如粘鸟、打渔什么的。
九阿哥道:“那正好,眼下蝉鸣厉害,别只在圣驾出行的时候当差了,这就干活吧!”
福善:“……”
他看着九阿哥没有立时应声。
虽说都在宫里当差,可是侍卫处可不归内务府管。
九阿哥道:“清溪书屋是圣驾所在重地,爷总不能抽粗使太监过去粘知了,那你们不是正对口么?又不是闲杂人等?”
眼见着福善有些为难,他拍了一下脑门道:“行了,爷先去御前请旨。”
他又去了清溪书屋,带了几分懊恼。
只想着省些银子,别增加开支,才没有打算专门安排这个临时缺。
毕竟蝉鸣的时间是有数的,总共就四十来天。
结果疏忽了。
到了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就直接跟门口的传话太监说了请见。
那太监却没有立时传话,而是躬身,小声提醒道:“九爷,太子爷在呢。”
这是不好直接进去通传。
九阿哥就点点头,道:“行,那等太子爷出来的时候,你再进去禀,爷去值房等着。”
那太监带了感激道:“谢九爷体恤,奴才一定不耽搁,等太子爷出来,立时通禀。”
九阿哥不以为意,去了外头的值房。
值房里放着冰盆,还有个候见的官员,五十出头,身体健硕,穿着正二品的狻猊补服,脸色黑红。
见了九阿哥腰间的黄带子,那人忙起身。
值房当值的笔帖式对九阿哥道:“这位是云南开化总兵高必盛高大人……”
说完,他才对那武官道:“这是九爷……”
高必盛忙打了千礼,道:“奴才高必盛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九阿哥听到云南,不由心动,颔首道:“起吧,这是陛辞,还是陛见?”
陛辞就是从京城去外地之前。
陛见就是从外地进京城之后。
那人起了身,道:“奴才昨日抵京,递了折子给皇上主子请安。”
九阿哥明白,这是从任上归来,通常情况下,就要升转了。
这几千里远的地方,没有必要中间回来述职。
他在椅子上坐了,示意高总兵也坐了,道:“云南开化府,离景东府多远?”
高总兵挨着椅子坐了,想了想,道:“都是山路比较绕,要一千三百里。”
九阿哥咋舌,实在没有想到,同在一省还这么远,这都相当于京杭运河走一半了。
他立时就没了兴致。
地方绿营跟八旗,不能随便离开驻地。
方圆一两百里要说熟些说得过去,这相隔一千多里,也没有机会过去。
那高总兵见九阿哥怏怏的,迟疑了一下,道:“九爷是想要问景东府的年同知?”
九阿哥带了好奇,看了高总兵一眼,道:“听这话音儿,你认识年希尧?”
高总兵道:“奴才老家是广宁的,与年家同乡,还是老亲家的小辈。”
九阿哥这才有了兴致,道:“年希尧现下好不好,什么时候能回来述职?”
高总兵道:“奴才回京之前,曾收到年希尧的信,听着一切都好,至于回京,这个奴才就说不好了,云南偏远,地方官多是满两任才许升转。”
九阿哥听了,心里算了一下。
年希尧去年赴任,那就是最早到康熙四十三年才能从云南调出来。
刚刚好,六年的时间,茶园也该一切妥当了。
他心情大好,道:“景东府产茶,那开化府有什么特产没有?”
高总兵道:“开化土仪有三七跟石斛。”
九阿哥听了,立时认真起来,道:“那你这次回京带了多少?手头可有富裕的?”
高总兵道:“眼下还有五斤三七跟五斤石斛,没有做分派。”
九阿哥立时道:“爷包了,按照外头行情的两倍给你结算!”
高总兵忙道:“您客气,若是九爷要用,只管拿去就是。”
九阿哥摆摆手道:“那成什么了?不成了勒索官员了!爷又不差银子,还用你孝敬?”
说到这里,他就问道:“你是哪个旗的?谁的属人?要不要给旗主留些?”
“奴才是汉军镶红旗的,奴才主子是苏贝子,主子那边已经各留了五斤。”这总兵道。
九阿哥讪笑两声。
还真是巧了,竟是苏努贝子名下左领人口。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九阿哥想起一个镶红旗的新闻来,道:“前阵子有个镶红旗副都统误了差事,降级调用,你这回是补那个缺的?”
高总兵摇头道:“奴才这次回京,是补正红旗汉军副都统。”
九阿哥点点头。
这倒是也合规矩,从前几年开始,各旗都统、副都统,不单在本旗遴选,而是扩大到八旗左右翼遴选。
这八旗左翼就是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八旗右翼就是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正说着话,梁九功过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就起身,对高总兵道:“那老高你再等等,爷少说两句就走。”
他之前不知道下午还有官员候见,让太监直接禀了,倒是插了一次队。
高总兵忙道:“奴才不急。”
九阿哥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梁九功出来。
梁九功纳罕了,道:“九爷还认识地方官?”
九阿哥道:“听说是开化府回来的,爷就搭了个话茬,直接买了几斤三七跟石斛。”
梁九功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话了,还真是九爷能做出来的事儿。
还真是不怕生,这头一回见面,就能套出老交情来。
到了御前,等到九阿哥请了安,康熙就问道:“是皮库清理完毕了?损耗如何?”
他担心时间久远,保存不精心,糟蹋了皮草。
估摸着时间,还以为九阿哥是为了此事过来的。
九阿哥一愣,实在没想到要问这个。
他有些纠结。
说了像告状。
可是不说的话,这账目怎么回呢?
康熙抬了抬眉,道:“不是为了皮库的事情来的?那请见何事?”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侧耳听了听外头的蝉鸣。
清溪书屋前后临水,四周环树,这蝉鸣的动静可比北五所大多了。
九阿哥就道:“儿子是为了蝉鸣声来的,中午在阿哥所的时候见丫头带了太监拿粘杆粘蝉,效果不错,想到汗阿玛这里,刚才就去了侍卫处,问问那个‘尚虞备用处’的人手,那边有粘杆什么的,可以入伏后轮值,省得另备人手,只预备一个半月的双俸就行了,其他的时候也不用支银,福大人没敢应,儿子这才醒过神来,这次序颠倒了,还没来御前请旨呢。”
这是孝心所使,康熙也不计较,想了想,道:“用侍卫也好,身手灵活些。”
这两日也安排了小太监粘蝉,效果不大,听得人心烦意燥。
康熙没有忘了九阿哥方才的异样,道:“是皮库那边查出有什么不妥当么?”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对剩下的四个库房也不放心了。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道:“账面上看着并无疏漏,就是破损之外,比库藏少了两成半,是毓庆宫支用了,账目上记得含湖,只记了支用的日期,也没有事由,儿子担心有毓庆宫的奴才冒领,就吩咐下去,以后这一笔要记仔细,哪位主子何时何事支用。”
康熙听着,不由皱眉,道:“两成半?账册呢?”
九阿哥道:“在园子值房处。”
康熙就道:“叫人取来。”
九阿哥应着,出去吩咐了何玉柱,将上午的四个账册都送来。
何玉柱小跑着去了,过了一刻钟,气喘吁吁的回来。
九阿哥拿了四本账册,又回了清溪书屋双手呈到御前。
康熙简单翻看了前三本账册,重点关注放在了第四本上。
怪不得九阿哥担心有人冒领,寻常冬装都是立秋后开始置办,领用大毛料子跟小毛料子,也该是这个时候,结果这上面毓庆宫支用皮料的时间,却是遍及四季。
除了大毛小毛料子,象牙席子的领用时间也诡异,不是立夏的时候,也是秋冬都有记录。
只象牙席子,毓庆宫前后就领用二十二床。
可是毓庆宫上下,能称得上主子,眼下总共只有六人,加上已故的李氏,也只有七人,带着几个孩子,人均三床象牙席子?
后宫嫔妃,嫔以下都没有象牙席子。
再看大毛料子的领用,只三十八年一年,前后就领了虎皮两张、玄狐皮八张、银狐皮八张、紫貂皮四卷,黑貂十二卷。
康熙看着这个数字,半响说不出话来。
之前因要给九格格预备嫁妆,他还看了内务府的公主嫁妆文档,记得清清楚楚,公主嫁妆中的大毛料子,都没有这一年支用的多。
前几日他还觉得九阿哥败家,眼下算是晓得了什么是真正的败家……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不差钱(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长吁了口气,看着九阿哥道:“你这之前那样吩咐,是担心毓庆宫有人冒领?”
九阿哥点点头,道:“有御膳房的例在前,儿子是有些不放心,到时候这伙人在外头打着太子的旗号,损的也是太子的颜面。”
儿子拿老子的天经地义,可是下头的奴才打着儿子的名义拿老子的,就是胆大包天,找死了。
康熙撂下账册,还真不放心其他四库了。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垂下眼。
只是不好在这个时候查,不能让九阿哥跟毓庆宫对上。
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不假,可都是亲儿子,十指连心,还是希望都保全。
他就合上账册,道:“听说你要在小汤山开酒楼?”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酒楼,类似内馆、外馆的地方,里面弄各色美食,老满洲的、蒙古的、朝鲜的、琉球的,到时候汗阿玛要是想给藩臣与大臣恩典,就直接赏着住几天,那边就吃喝住温泉全包,然后跟御前结算,入内务府的账。”
因为毗邻行宫,那边也没有办法对外租赁,归在公家经营是最好的。
至于里面的厨子什么的,直接从御膳房这边调派就是了。
想也晓得,行宫修建好以后热闹不热闹,就看圣驾每年移驻的时间。
就跟畅春园这边似的,圣驾在与不在是两个境况。
康熙听了转移了注意力,道:“御前结算怎么回事?”
九阿哥仔细说道:“这账目要清啊,要是不跟御前结算,那回头旁人仗着身份,也能安排人过去吃喝,那就要出亏空了……”
“只有定死了规矩,您赏人过去住,都要真金白银的,那些没有修温泉别院,还想要过去泡温泉的宗亲勋贵,才不敢想着占便宜……”
“不过也要限定个品级,例如有爵宗室以上,勋贵与大臣正三品之上的,要不然的话,说不得回头包衣里的体面人家都过去混吃混喝了,这地方就显得不金贵了……”
康熙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这是怕宗室勋贵蹭吃蹭喝,才加了限定,将自己摆在前头。
赐住当恩典……
康熙颇为心动。
这两年他在畅春园驻扎的时候越来越多,御前轮班的臣子出入城却是辛苦。
早晚来不及回城的,就住在海淀镇的官房。
那边就是旧排房,条件寻常。
康熙想了想,就对九阿哥道:“西花园西边都是御稻田,再往西三、五里外,划出来十几亩地,叫人修个可以给大臣赐住的地方,预备多些,往后夏天,在海淀没有庄子的大学士与内大臣可以住在此处。”
九阿哥听了,陷入沉思。
阿哥所是三进,那臣子的住处就只能两进了。
像阿哥所这样的排院是最合适的。
他就道:“汗阿玛,那就两进的排院修建?每个院子占地八分半,大小二十一间房,一排六个院子,总共是十二个院子。”
康熙听了,点点头道:“小院子十二处够了,再单独盖个大院子,有十来间房的,安排伙房、侍者,可以给递折子陛见的地方官落脚的。”
九阿哥仔细记下了,点了点头,道:“儿子明天就吩咐下去,参照官驿的规制来画图。”
就是畅春园旁边,多了一处类似于驿站的官房。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部分人口,可以从园子里的闲散缺里抽调,省得加了缺,回头圣驾不在园子时还闲置。”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吝啬新缺,将年俸变成了月俸。
“加了缺额,圣驾不在的时候,抽调回园子扫洒不就行了?”
康熙问道。
九阿哥道:“汗阿玛,内务府的缺已经五千多个,除去外八旗选任的一千七百多,还有三千四百余包衣缺,都食饷,就算是未入流的差事,也是按照步丁食饷,就是一年二十四两银子,三分之一以上是有品级,不入流以上,就是一年三十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只人事抛费,就是十来万两银子……”
宫里的大小主子不过数十人,却有五千多人当差。
人均百十来号。
这还都是内务府的正缺,是管人的,像入宫执役的包衣跟妇差,都没有算在里头。
算下来,又是三、四千人、
这一笔算下来,也是几万两银子。
其中许多差事都可以精简人手,没有必要非要排成两班或三班,可是这是包衣人口的营生,不能砸饭碗。
九阿哥就没有提精简的话,可是也不赞成继续添缺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儿子觉得侍卫处设的那个‘尚虞备用处’就极好,是侍卫里选人兼任,并不用增加缺,白耗费钱米;往后内务府这里,儿子也打算学习那边,能兼任的缺,就兼任好了,不用给两份钱米,只按劳分配多给一、两个月就是了,可以轮流,大家也能多份收益……”
康熙看着九阿哥。
就是一个官房增加十个缺,一年下来也就是二、三百两银子,说起来并不多。
九阿哥却是算计着,将两、三百银子的支出,缩减到几成。
这前后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事儿,却让他费心一把。
康熙想着太子的膳桌,还有这一年支出去的皮料,心情分外复杂。
难得的是,知晓内务府人事庞杂,九阿哥却没有想着去削减现下的缺,只是收缩着,不增加新缺。
这样处理很是妥当,人心安定。
康熙心里赞了一句,嘴上却没有夸奖,反而皱眉道:“行事不可太小气,不可失了皇家体面。”
九阿哥也没有想旁的,只保证道:“您放心吧,保证体体面面的,大家都高兴。”
康熙点点头,道:“行了,就按照这个安排吧。”
九阿哥嘴角带了笑。
自己的建议被采纳,还是比较欢喜的。
等到御前下来,他没有再去侍卫值房,而是打发何玉柱过去传了话,就将此事撂下。
他自己往太医院值房去了,找乐凤鸣。
正好乐凤鸣就在。
他就道:“现在外头一等三七什么行情?还有一等石斛?”
他怕不知道行情,给少了银子寒碜,让人当成占便宜的。
乐凤鸣仔细想了想,道:“去年年底,御药房这里的药商供的三七价格是二等人参价格的七成,一斤二十八两银子左右;石斛物以稀为贵,又是仙草之首,则是比头等人参还高五成,差不多要一百零五两银子一斤……”
九阿哥听了,吸了一口冷气,道:“头等人参七十两银子了?爷怎么记得是五十两银子左右?”
乐凤鸣道:“那是前年的价格了,从二十八年到眼下,人参每年都在涨价,二十八年的时候,头等人参才十五两银子一斤,五年涨到将近五倍。”
九阿哥瞪大眼睛,就算郭络罗家没有偷着采矿,只人参这一项剩下的银子,也比自己想象的多!
他点点头,又问道:“云南开化府的三七跟石斛算是一等的么?能按照价格算么?”
乐凤鸣听了,眼睛贼亮,道:“三七本就是云南产的为上品,云南石斛名气比不得霍山石斛,可是眼下霍山石斛园栽的多,倒是云南石斛,都是山石斛。”
九阿哥听说是好东西,也就不心疼自己给出的双倍价格了。
不过他晓得有时候内务府这边皇商的价格跟市价有区别,就道:“外头的行情呢,也是这个价?”
乐凤鸣道:“宫里的要求精益求精,并不曾压价,外头一等的行情,就是臣说的这样了。”
九阿哥这才放心,就没有耽搁,直接回阿哥所了,跟舒舒道:“预备几张庄票,爷买了好东西。”
他说了截买三七跟石斛之事。
舒舒立时吩咐核桃去装了庄票。
石斛的功效,她自己亲自见证的,也打算孝敬长辈。
而后,孙金则拿了庄票去小东门外。
至于何玉柱,则是让九阿哥留在小东门外堵人了。
既是好东西,那还是早到手为好。
到了小东门外,被何玉柱拦下的高必盛哭笑不得。
他既是应了九阿哥,难道还有胆子反口不成?
那是皇子阿哥,金贵着呢。
等到孙金过来,拿了一千三百两庄票时,他就吓了一跳。
只听说奴才孝敬主子,可没听说奴才的东西,还要赚主子一笔。
他忙道:“不用不用,全当我对九爷的孝敬。”
何玉柱道:“大人要害我们主子不成?回头御史又叽叽歪歪了,我们主子还要挨训。”
话说到这个地步,高必盛不敢再拒绝,却是也不肯全收,道:“真没那么贵,在开化府当地,这两样加起来,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
这是当地土官馈赠。
何玉柱道:“九爷问了太医院的人,按照去年御药房一等药的两倍给大人预备的庄票,大人就收了吧,我们主子说的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大人回头打听打听就晓得,我们主子不差钱……”
宰相门前九品官,这皇子身边的近侍没有品级,也不是轻易好得罪的。
眼见着何玉柱说的豪横,态度又坚定,眼下还在小东门外,侍卫、护军们都看着,也不是适合逗留的地方,高必盛就接了荷包,道:“那劳烦公公转告九爷,明儿奴才就叫小子将药材送过来。”
何玉柱摆手道:“嗯,嗯,大人别耽搁就好。”
这一出“不差钱”的大戏,晚膳时分就传到清溪书屋。
听到九阿哥花一千三百两银子买三七跟石斛,康熙问梁九功道:“高必盛带了多少药材进京?”
这得买多少斤药材?!
梁九功笑道:“奴才还真问了一嘴,说是五斤三七、五斤石斛,总共是十斤,九爷大方,也不想旁人说嘴,按照市价的两倍给的。”
康熙手痒了,这败家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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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太巧了(第一更求月票)
高必盛银子收了,哪里还敢耽搁?
次日一大早,他就打发长子过来了一趟。
除了五斤三七、五斤石斛之外,还带了两筐其他的土仪,有干辣椒、八角这样的调料,还有两块蜡染的布,两捆干米线。
不是值钱的物件,否则也不敢送来,好像是为了赚那两倍差价似的。
九阿哥不在家,舒舒正准备出来,听说来客,就过来见了。
恪靖公主前几日起了疹子,正居家养病,她昨日打发人过去说了,今日过去探看。
因此她正好穿着外出的衣裳,比较方便见客。
那高家长子二十七、八岁年纪,是个下五旗侍卫。
高必盛没有亲自过来,不是托大,而是规矩如此。
不是上下旗属,大臣也不敢直接大喇喇地勾连皇子,要避嫌疑。
在园子里说话不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可是私下里,就要防着口舌。
高侍卫很是恭敬,道:“奴才阿玛收了九爷的银子,很是不安,已经往云南去信,请那边同僚再递三七与石斛上京,补足缺额,其他几样土仪,是奴才阿玛的孝敬。”
舒舒与九阿哥昨天商量,打算安排人去云南了。
茶园规模大了,没两年也要出效益,正需要放心的人盯着。
顺带着,这云南的药材也可以当地采购,不为盈利,就是备着,也是好的。
路途太过遥远,五、六千里路,已经不是寻常商贾能买卖的范围。
八旗官员不知生计,没有这个意识。
汉人官员读圣贤书,更是信奉“士农工商”那一套,鄙视商人行径。
他们反正有茶园在,倒是可以将药材的事情也兼带了。
听了高侍卫这话,她忙道:“不必劳烦,九爷正要安排人南下,到时候直接采买了更是方便。”
这是品官,也不能直接打赏茶包。
舒舒之前已经叫核桃预备了荷包,就道:“劳烦高侍卫跑一趟,这两个小东西,拿去赏人吧。”
高侍卫恭敬地接了。
舒舒端茶送客。
等到高侍卫从阿哥所出来,就骑马离开。
这边虽在御园外,可是也不容闲杂人等逗留。
到了家里,高侍卫直接去见高必盛,道:“九爷不在,九福晋很是客气,也赏了东西。”
说是“小东西”,确实也不大。
就是两个鸡血石的印章料子。
一个凋了马上封侯,一个是鹿头,寓意吉祥。
高必盛道:“既是小玩意儿,你就自己收着吧。”
高侍卫道:“阿玛您这两年不在京,不晓得这正是眼下正流行的鸡血石料子,这么大小,满血料子,不凋的,巿面上都要十几二十两了,瞧着这凋工精巧,当是内造办出来的,再翻一倍也打不住,这两个加起来大几十两银子是有的!”
高必盛觉得头疼了。
一天的功夫,足以让他把九阿哥打听了清楚。
内务府总管,皇帝爱子,美人灯,财神爷……
庄亲王府对上了,庄亲王府吃亏。
信郡王府对上了,信郡王府没脸。
八贝勒对上,就成了八贝子。
三贝勒对上,没有降爵,却记了大过。
宗室王爷跟皇子阿哥都如此,岂是臣子奴才能得罪的?
当避而远之。
这便宜占得悬心。
他点点头道:“收着吧,回头等我给云南那边去信了再说。”
京城距离云南,五、六千里,信件往返都要几个月,想要让那边送东西到京城,半年打底。
高侍卫就道:“阿玛,不用去信了,听九福晋的意思,九爷要安排人去云南。”
高必盛听了,想到了九阿哥的万亩茶园,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他就道:“那就到此为止,往后遇见了多恭敬,不必得罪,也不必巴结,犯忌讳。”
高侍卫是苏努贝子府的三等侍卫,虽没有亲见贝子府上九阿哥跟九福晋发威,却是听了个齐全的。
他就点头道:“是当避着些,这位爷行事随心,一般人顶不住,就是贝子爷那边,前阵子也给弄得灰头土脸的,偏生又没法计较……”
父子俩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门房进来禀告,外头有人来了,是八贝子府的典仪来了,想要见高必盛。
父子对视一眼,颇为意外。
昨日才打交道一个九皇子,今天又有八贝子?
高侍卫道:“八爷之前名声甚好,这两年被八福晋连累,差了许多,又有失察之责,才降了贝子。”
高必盛之前一直外任,对京城这关系都生疏了。
他依旧是纳罕道:“那跟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往来……”
他请了那典仪过来,才晓得对方来意。
原来对方是奉了八阿哥的吩咐,过来寻高必盛打听三七的。
“我们福晋配药,太医说顶好用积年的三七,十年以上为佳,十五到二十年以上更好,京城药房三七积年的少,还不能用陈药,听说大人从云南任上回来,八爷就打发奴才过来问问,所带土仪可否有积年三七。”
高必盛听了,看了那典仪好几眼。
这是真的巧合,还是兄弟相争,拿自己做筏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与自己不相干,还是别搅合进去。
他就实话实说道:“总共带了十斤三七回来,多少年份的我也不晓得,听说是十头的,一头一两半,只是不巧的是,其中五斤孝敬了贝子府,另外五斤昨日在畅春园遇到九爷,让九爷买了。”
那典仪也露出意外之色。
这位高大人前日才到京,他得了消息巴巴地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如今东西入了贝子府跟皇子府,可不是花钱就能买的,还要搭了人情。
具体如何,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他就道:“那就不打扰高大人了,我这就回去给八爷复命……”
*
南五所,正房。
恪靖公主穿着家常衣裳,脸颊的红疹很是明显,脖颈上也有些痕迹,眼下乌青,精神也怏怏的。
舒舒心中其实很疑惑。
这种湿疹要么是内里引起了,免疫力低下什么;要么就是外部引起的,花粉、粉尘之类的。
可是恪靖公主跟九格格不同,不是那种纤细文弱的样子,很是健美。
外部原因的话?
恪靖公主回京都一个月了,早过了花粉最厉害的时候。
当时没有反应,现在怎么就有反应了?
拿人手软,想着恪靖公主拿回来的见面礼,还有给三个孩子预备的百日礼,她也多了几分关心道:“太医怎么说?姐姐是不是劳乏了,要不要调调根基?”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眼神有些飘。
看着她脸上的关切真挚,恪靖公主摆摆手,打发丫头们下去。
而后,她低声对舒舒道:“我这几日也为难,不晓得该跟谁说……”
说着,她起身进了里屋,拿了一瓶香水出来,道:“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了!”
是一瓶西洋香水,里面是浅金色的香水。
舒舒拿起来,看了一下,带了迟疑。
这种香水,除了外地海关进京的,就是十福晋的洋货铺子里有卖。
她打开来,闻了闻,是常见的蔷薇花香水,就是味道要更浓郁些。
恪靖公主忙抢了去,嗔怪道:“什么都敢试?”
她将香水拧上,又拿了干净毛巾给舒舒擦手。
舒舒心里有些乱。
怕有什么不好牵扯到十福晋头上。
她就斟酌着说道:“姐姐打发人采买的?要不要让太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经手的是什么人呢?也要防着有人添加……”
恪靖公主不由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瞧瞧,三晚上没睡好了,怕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话中有话的,舒舒就望过去。
恪靖公主全无头绪,也想找个人商量,就道:“我想要问问,太子爷跟老八有什么嫌隙没有?或者是安郡王府那边,这两年有没有得罪了太子爷的地方?”
舒舒看了眼香水瓶。
这是太子给八阿哥送的香水?
八阿哥转送给了恪靖公主?
她仔细想了想,道:“八阿哥素来和煦对人,除了我们爷,也没有与其他阿哥红过脸,要说跟太子爷那边,也没听说有对上过……”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东边,道:“不过他是惠妃母养子,跟直郡王的关系也更亲近些,难道是因为这个,被太子不喜?”
恪靖公主皱眉,她最早也想过这个可能,又觉得太过儿戏。
太子真要那么不容兄弟,直接对大阿哥下手不是更好?
八阿哥自己出身不足,他的子嗣,与太子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她揉了揉额头,道:“听说八贝子府那位侧福晋是马齐家出来的,弟妹见过没有,行事如何?”
这几日除了怀疑太子,她还怀疑八阿哥内宅混乱,这是内里倾轧,阴害八福晋的。
虽说八福晋之前小产留下病症,可是年纪在这里,保不准调理几年就好了。
舒舒跟富察福晋只是点头之交,也没法为富察福晋的人品做保证。
她想了想,道:“只晓得是个极聪明的人,早先雅齐布夫妇在的时候,即便八福晋‘养病’,她也不肯接了府中内务;一直到雅齐布夫妇被清算,她才接手,可是八福晋病愈,她就交了账册,并不曾有什么跋扈逾越之举在外头……”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选择(第二更求月票)
恪靖公主听了这话,也是拿不准了。
她伸手摸了下脸,也是带了几分闷气。
这起疹子谁起谁难受,前两日还高热一回。
偏偏这事情涉及到八阿哥,还关系到太子,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
“好好的,真是没想到这样倒霉……”
恪靖公主跟舒舒抱怨道:“也是我闲的,想着这东西看着不错,是蒙古没有的好东西,也打算出京的时候多买些,就试着用了用,竟是无妄之灾。”
要只是单单涉及八阿哥夫妇,那以她的爽利性子,肯定直接请了两口子过来,有什么话直接问清楚。
可既是这香水是太子赏出来的,就不能揭开说了。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的阴私,揭开了后续不可控,都容易得罪人。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道:“反正你们要引以为戒,以后跟太子也好,八阿哥也好,打交道都小心些。”
舒舒点头,道:“姐姐放心,会小心的。”
不过不单单是收东西小心,往后送东西也要小心。
舒舒觉得往后皇子府的美食,可以少往外送了,可以直接送食谱,更方便。
省得出了纰漏,太过麻烦。
恪靖公主想着九阿哥的性子,七情上面,就道:“此事不用跟老九提,省得节外生枝,往后弟妹心里有数就好。”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怕九阿哥面上带出来,闹到御前,就成了大事。
“四姐,若是八阿哥夫妇不知这个的害处呢?”
舒舒想到了这个可能。
恪靖公主叹气道:“回头我见见八福晋再说,总不能稀里湖涂的。”
她跟舒舒想的差不多的,也是觉得问题出在太子那边的可能性更多些。
想要先排除一下八福晋的嫌疑。
否则的话,她不会白白咽下这个亏。
恪靖公主既不舒坦,舒舒也没有久留,探望过后就回阿哥所了。
三七还罢,这个是外伤用的,寻常用不上。
石斛这里,她则是叫核桃预备了好些茶罐,打算分装。
石斛补虚,不单适合体弱者,更适合中老年人。
舒舒就吩咐小棠拿了厨房的小铡刀,将石斛都切了片。
如此,四两就能装一茶罐。
御前是最多的。
毕竟这石斛是在畅春园门口买的,消息瞒不过御前。
御前就是四罐。
太后这里两罐。
宜妃一罐。
齐锡夫妇与伯夫人各一罐。
这就没了二斤半。
还有一罐,是给恪靖公主的。
不过她眼下起疹子,这个不能用,得那个好了才适合用这个补气。
剩下的就没动。
皇子阿哥那边不方便送。
单送不好,统统送也没有那么多。
舒舒装好,就蜡封了起来。
等到九阿哥从畅春园回来,就看到一罐罐的石斛茶了。
九阿哥拿起一罐道:“这四两就要五十五两银子,京城最好的茶庄,也没有这么高价的茶啊!”
舒舒道:“往后家里每天也泡一杯,我喝前几沏,爷喝尾巴。”
九阿哥道:“好,喝吧,回头叫人去了云南,就不稀罕了,能连上。”
*
刑部衙门值房,八阿哥见到了贝子府的典仪。
如今他跟八福晋之间冰雪消融,夫妻俩琴瑟相合,有些新婚时的模样了。
八福晋的脸上的疤涂着三七粉,心情也少了几分阴郁。
时间还短,效果还不明显。
不过叫太医看过,这个祛疤的法子解实对症,还提了三七的药效,跟人参一样,年头越久越好;可是不能要陈年的,药效会不足。
于是,八阿哥满京城的药铺打听,没有找到合适的,才叫人盯着崇文门税关,看近日云南回来的官员,结果打听到高必盛。
听典仪说说高必盛带回来十斤三七,他很是欢喜,倒是听到后头,却是皱眉。
贝子府这里有,并不意外。
那是贝子府的旗下左领人口,回京孝敬主子是当分的。
可是九阿哥那边五斤,是不是故意截买的?
九阿哥那边,这两年是四处淘换好药材,可是去年找的是健胃的,今年找的是补血气的,三七对症么?
三七主要是止血化瘀……
随即,八阿哥觉得自己想多了。
应该就是九阿哥不差钱,听到有好东西都留下了。
他对那典仪道:“行了,此事你不用管了。”
苏努贝子跟九阿哥……
他当然选择苏努贝子了。
不想与九阿哥那边再有什么牵扯,否则落在旁人眼中,好像他找事儿似的。
还有个十阿哥在旁边看着,要是再生事端,他可是孤立无援。
反倒是苏努贝子这里,是同辈中的年长族兄,人缘也好。
他就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苏努贝子正在宗人府,跟左右宗人说起近期的几起官司。
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不好意思了。
毕竟宗室里这一波官司,还是从贝子府那边先开始的。
可是苏努却是公私分明,显得很有耐心。
听说八阿哥来了,苏努有些悬心。
这些闲散宗室跟什么将军府的官司,还都是小打小闹,希望皇子阿哥们别跟着添乱。
他亲自迎了出来。
八阿哥见状,忙先拱手道:“是弟弟唐突了,扰了族兄了。”
苏努贝子忙还礼道:“八爷您客气。”
不过眼见着八阿哥不是找事的,苏努安心了,将人引到值房奉茶。
八阿哥也没有啰嗦,直陈来意,道:“弟弟福晋面上有瑕,眼下正得了个去疤的方子,要用积年三七,听说族兄属人从云南回京,打发人过去,想要挪买些,结果却是无功而返,只能求到族兄头上。”
这门人的孝敬,寻常的苏努不会上心。
不过高必盛之前是正二品总兵,眼下也是要补正二品副都统,是他门人中品级最高的,自然也多重视些。
因此,八阿哥没有指名道姓,可是他也晓得是高家了。
他就道:“打发人说一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八阿哥带了感激道:“若是方便,先挪一斤。”
苏努贝子也是去过战场的,晓得三七的药效。
他想了想,道:“既是外敷,估计用的会多些,回头让人给你包二斤先用着,不够了再说。”
八阿哥忙道:“谢谢族兄,真是帮大忙了。”
苏努贝子就摆手道:“再说就外道了。”
不过是二斤三七,卖个人情给八阿哥,论起来还是赚的。
八阿哥也没有再说什么虚客气的话,从宗人府出来。
这亲戚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有来有往增加的。
宗人府这里,苏努却是觉得不对劲儿。
高必盛带回京的药材,自己没留,全孝敬了贝子府?
他怎么不信呢。
那药材哪里去了?
不会是私下里孝敬了别人吧?
他存了疑问,从衙门回来,看到高侍卫的时候就直接问了。
高侍卫也没有瞒着,说了他阿玛昨日陛见遇到九阿哥之事。
苏努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想到九福晋生了三胞胎,许是这身体还在调补中。
上回贝子府的麻烦,因九阿哥多嘴而来,可是最后还承了九阿哥的情。
还有就是都统府那里,这关系也比之前疏离。
这往后亲戚还得做,关系还得缓和。
苏努就叫人将石斛也拿了二斤出来,次日打发人去海淀的时候,除了八阿哥这里的二斤三七,还往北五所送了二斤石斛
这礼收的有些烫手。
不过舒舒很高兴。
因为她觉得之前给御前的比例不对,五斤孝敬一斤,显得不大恭敬,怕康熙晓得了不高兴,又加了两罐。
如此一来,自己剩的就只有一斤多了。
加上这二斤,宽裕不少。
只是拿人手软。
舒舒就跟九阿哥商量,将这一笔记上。
眼下马上回礼扎眼,也不合规矩。
就只能在中秋节礼的时候找补。
九阿哥这里,已经将石斛送了一圈了。
旁人不晓得价格,只当这养生茶,领了九阿哥跟舒舒的孝心。
康熙这里,却是晓得这个是儿子在市价上翻了一倍,二百一十两银子一斤买的。
一盏茶用二钱石斛,一杯茶就要折二两六钱二分银,相当于二十斤茶的价格!
这喝的每一口,都是银子。
他领了儿子的孝心,可还叫御医看过,配了两种石斛茶。
一种加菊花、决明子,用来治疗肝肾阴虚、护肝明目;一种是加了知母跟黄柏,治筋骨萎软。
他本只当养生茶来喝,可是三、四日后,康熙就发现了不同。
眼睛确实舒服许多,盗汗也少了。
他心里惊疑不定,御医请平安脉的时候,想着好好问问。
结果没等他开口,御医先开口了,诊完脉后,看了康熙舌苔,而后道:“近几日皇上是不是歇得比较好?”
康熙点头。
确实如此。
前后的蝉都粘干净了,午睡也不吵了。
之前迷迷湖湖歇两刻钟,这几日都是睡半个时辰。
晚上之前也容易凌晨时醒两回,眼下却是睡着更踏实了。
那御医道:“皇上之前有些胃热,眼下火气消了,舌头少了白腻,看来这石斛茶喝着正对症,只是到底是药,不宜常用,出伏以后,还是要停了,省得伤胃。”
石斛性凉,天气冷了就不宜饮用了。
康熙点头。
当天下午,处理完公务,康熙就叫人拿了本草。
他不信奉鬼神,却信医道……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拜贴(第三更)
这一日,六月十六,天气晴好。
舒舒与九阿哥终于抽空,可以去庄子上了。
只夫妻两个,带了十来个随从,早早用了早饭,辰初就出来。
马车走的缓慢,夫妻俩也悠闲说话。
九阿哥道:“云南那边,得打发人过去,可是这几千里路程,需要个妥当人。”
包衣人口不行,太嚣张了,皇城里长大,离皇权太近,习惯狐假虎威,到了地方上容易打着皇子府的名义欺负人。
至于舒舒的陪嫁人口,也都是勋贵高门里出来的,有些骄横之气。
反倒是邢家这边,规矩不差,也耐得住寂寞。
“爷打算让邢海带家眷过去,年希尧在那边五、六年,可咱们打发过去的人,说不得要十年、八年的,年岁太大的不行,受不得路上奔波;太年轻也不行,不定性。”
九阿哥道。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
那边有衙门,只要跟地方官打个招呼,并不担心皇子府的下人过去了,会立不住,被人欺负。
像邢海这样本分的反而更好些,能少生是非。
两、三刻钟的功夫,到了庄子。
邢海与邢海家的已经候着了。
舒舒是奔着牛来的,就道:“先看看牛,要是好用,回头叫人再买些。”
邢海道:“佃户用着尽够了,有两头母牛揣牛犊了。”
舒舒点头道:“很好,周边要是有卖母牛的,也可以买了,回头用牛乳做些奶食。”
这牛痘应该也是概率事件。
养的牛多了,各种病症遇到的可能性就多些。
否则十来头牛,还是青壮牛,不生病怎么办?
这牛痘,总不能空穴来风。
邢海晓得自家福晋是个爱倒腾吃食的,没有想那么多。
毕竟最早从口外运牛回来,是为了吃。
他家带了舒舒与九阿哥去牛棚。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是需要不少母牛,听你这么一说,回头叫皇庄那边也多养些牛,明年开始供应小汤山行宫。”
那边的官汤泉,是打算招待藩臣的,蒙古王公跟使臣占了大半,少不得奶食供应。
小汤山那边的工程,盖房子快,可是剩下的雕栏彩绘就要费工程了。
想要入住,就要明年下半年。
不过这一年半,可以将该预备的预备好了。
除了牲畜之外,还有暖房之类的。
舒舒道:“宫里的牛肉、牛奶就是皇庄供?”
宫里大小主子每日都供应牛奶,宫里的西北侍卫供应的是牛肉。
就比如舒舒与九阿哥,眼下依旧是内务府供给,每日份例里就有乳牛八头,每头取用二斤,一天下来就是十六斤。
份例最高的康熙,要用乳牛五十头,取用一百斤。
太后那边是二十四头,四十八斤。
这些都是交给茶房的,备着做奶茶。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皇庄,有个京城牛羊圈,内务府下头养牲畜的,就在丰台,每日往京城送鲜牛奶。”
说话的功夫,到了牛舍。
总共是分了两排,有十来头牛。
两个怀孕的母牛单独圈着,肚子还不明显,看着溜光水滑的。
邢海道:“叫兽医看过,已经两月了,冬月时生产。”
舒舒的视线,重点地放在牛腹。
只是这刚怀孕的母牛看不出什么。
她不动声色,又将其他的牛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个牛痘要是起了,毛发覆盖的地方不明显,是没有毛发覆盖的地方显眼些,如母牛的腹部,还有公牛的下边。
眼下看着还是都是健康的牛。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送来的鹿,道:“那两头鹿呢?不是有个母鹿么?要是再买两头公鹿,是不是就可以生小鹿了?”
邢海道:“嗯,母鹿正是能生的时候,小鹿眼下九个月了,到了明年开春也能生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回头打听打听有没有卖的,买两头配种。”
邢海应了。
舒舒看着邢海,郑重道:“如今庄子里,大牲口多,这防病至关重要,不单牛舍要打扫干净,兽医那边也不要吝啬,这牲畜的病,也要多记,回头有了差不多的病症,自己就能判断了。”
邢海忙道:“这两年的牲畜鸡鸭疫病,都记了,也备了几样草药,防着急症。”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好,多精心些,多记录。”
眼下这些牛没有病牛,还得想办法多见见其他牛。
夫妻俩又去看了鸡舍。
依旧是挺干净的。
不过伏天鸡鸭不爱下蛋,这鸡蛋产量就比春天时少些。
舒舒没有啰嗦别的。
夫妻俩就到了邢海家的院子。
如今除了一家三口,还雇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灶上人,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看孩子。
邢海的长子,眼下已经四岁,看着很是乖巧。
舒舒当了额涅,看着小孩子也多几分耐心了,叫核桃给孩子拿松子糖。
邢海家的,见过舒舒与九阿哥好几次了,少了几分拘谨。
九阿哥看着邢海道:“你是家里长子,本该顶门立户,如今你两个兄弟都有了差事,你也不能老在村里猫着。”
邢家老三本是九阿哥身边长随,还有一个长随是核桃的兄弟。
不过他们两个,跟高斌比不了,用着不顺手,也不能帮着衙门里的差事,服侍茶水有何玉柱他们。
九阿哥就让两个小长随去账房做学徒了。
往后他身边的账目多,也要安排妥当人盯着。
邢海讪讪,有些羞愧,道:“是奴才无能,比不得弟弟们能干。”
舒舒看了他一眼,晓得夫妻俩猫着,还是因长相的缘故。
怕叫与董鄂家相熟的人见了,将伯府当年的事情再揭开来说。
只说能力的话,也不差,否则不会将这个小庄子经营的井井有条。
她看着邢海道:“九爷要安排人驻外地,要去上五、六年,正缺人手,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邢海听了,还是迟疑。
他是长子,本该在父母身边尽孝的。
邢海家的,已经忍不住拉扯邢海的后衣襟了。
他们夫妻俩可以老猫着,可是孩子呢?
这一步差、步步差的,往后儿孙都跟着立不起来。
邢海看着舒舒道:“福晋,奴才想要问问奴才爹娘……”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跟邢嬷嬷跟邢管事商量商量吧,是去云南,路上往返就要一年,所以过去了,少说也要五、六年的功夫才能回来,九爷在那边置了几个茶山,有几万亩的茶园,没有稳当人看着,也不放心。”
邢海一听,还没有反应,邢海家的已经傻眼,带了退缩。
舒舒看了眼邢海家的,道:“要是你们两口子真过去,孩子就留在京里,让嬷嬷带着,过几年小阿哥们大了,进来做哈哈珠子。”
这不是心狠,非要让人家骨肉分离,而是因为小孩子身体弱,不宜长途跋涉。
三岁看老,邢家小孙子是个老实孩子,年龄也合适,正是丰生他们兄弟俩哈哈珠子的备选。
邢海家的听了,松了口气。
既是到了这里,舒舒与九阿哥就爬上了百望山。
上午天气还没有那么热,可是眼下草木茂盛。
舒舒带了香水与薄荷膏,将自己跟九阿哥都抹得香喷喷的。
饶是如此,也挨蚊子咬了好几下。
夫妻俩也没了登高望远的兴致,匆匆就下山了。
他们没有在这边用午饭,直接装了两筐鸡蛋,回阿哥所了。
刚到阿哥所,门房崔百岁就拿了两个帖子进来禀了。
一个是广东巡抚的帖子,一个是南昌总兵的帖子。
九阿哥看着人名眼生,递给舒舒道:“这是都统府的老亲么?倒是巧了,也是姓高的。”
舒舒接过来看了,一个落款是广东巡抚高承爵,另一个落款是南昌总兵官石如璜。
舒舒指了后头的道:“这是太子妃的族兄弟,娶的也是礼烈亲王的后辈宗女,算是家里的老亲,早年曾到都统府这边喝过酒。”
前头那个人名,就是眼生了。
九阿哥不解道:“就算是老亲,不是当跟岳父那边走动么?怎么还登了咱们的门了?”
二品官算是高官了,又是出身满洲大姓,也不是那些需要巴结他们的穷亲戚。
舒舒一时也想不到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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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直在睡,明天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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