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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惊弓之鸟(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不知说什么了。懮

    这两位都是她不好点评的人。

    她将坚果盘往前推了推,道:“多吃些,补肾……”

    “真的?”

    七福晋不害臊地问着,揉了揉自己的腰,道:“还真有些酸。”

    舒舒点头道:“核桃、杏仁这两样都补肾益气。”

    七福晋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用帕子捂了嘴,看着舒舒直乐,道:“你们这两口子挺热闹的,悠着点儿啊,都用补肾了!”

    舒舒白了七福晋一眼,道:“少说不正经的话,之前还规规矩矩的,怎么一嫁人,就不知害臊了?”懮

    七福晋轻哼道:“就是妖精打架那点破事儿罢了,有什么臊的?不都是差不多,谁家还能玩出别的花样来?”

    舒舒觉得这话听不得了,岔开道:“我还让核桃叫了十弟妹,中午咱们吃什么?”

    七福晋琢磨了一下,道:“天热,不爱吃饭,吃点辣的开胃……”

    舒舒想了想,道:“膳房还有两尾活鱼,那中午吃烤鱼?”

    七福晋点头,道:“配菜加黄瓜条跟豆腐皮……”

    舒舒应了,道:“还有新鲜的羊肉,一会儿问问十弟妹想怎么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懮

    十福晋神色复杂地跟核桃过来了。

    核桃脸色也不好看,道:“福晋,三福晋在大门外站着,说要见福晋。”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道:“我之前不是交代前头了,但凡她过来,就说不见。”

    核桃道:“崔百岁说了,奴才也说了一回,可三福晋还是没走,瞧着不大对,眼珠子都是红的,说是打听三贝勒的去处,昨儿三贝勒没回头所……”

    舒舒听了,不由一愣。

    七福晋在旁,道:“这是……回城了?可昨儿散的时候,不就是将要二更天了么,怎么进的城?”

    舒舒道:“现下城门戌正二刻就关了,为了这个,五爷跟十二爷昨晚都是歇在前头,早上跟九爷一起回的城。”懮

    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缘故。

    按照九阿哥说的,昨晚三阿哥不是被康熙叫走了么?

    挨了训斥,躲起来了?

    舒舒真有些悬心了。

    这位三爷这两年老是顾头不顾腚的,闹出了不少笑话,可皇子就是皇子,都要体面的。

    这要是三阿哥想不开……

    舒舒有些不敢想。懮

    到时候,这追根溯源的,又成了他们的错处了。

    她就站起身,看着七福晋跟十福晋,道:“你们坐着说话,我过去瞧瞧。”

    七福晋也站起身,道:“一道过去吧。”

    十福晋在旁也点头,道:“嗯,嗯,一起去。”

    舒舒就随她们了,妯娌三人到了前头。

    三福晋在那里站着,眼神有些呆滞,眼下青黑。

    听到动静,看到舒舒等人出来了,她带了急切,道:“我们爷不见了!”懮

    舒舒的心沉了下去,道:“打发人回府问过了么?畅春园那边呢?昨儿什么时候出的园子?”

    三福晋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打发了,不在家,畅春园那边没打听,可我们三爷是成年皇子,皇上当不会叫他在园子里安置……”

    就算真的安置了,这眼下都到了巳初,也该回来了。

    舒舒也稀里糊涂的,道:“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昨儿席散了,身边太监去小东门守着,到了关园子的时候不见人出来,还要再等,被巡逻的护军撵回来了。”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还在畅春园里,有什么好担心的?懮

    她心里就从容起来,看着三福晋,道:“您要是十分着急,去小东门往里传话就是……”

    三福晋露出几分心虚来。

    舒舒见了,心里有数,这三福晋说话没说全。

    她不想听了,抬头看了眼日头,道:“要不,给您送把伞,您别晒着?”

    所以想站就站,又能怎么着?

    三福晋觉得噎得不行。

    舒舒已经吩咐核桃,道:“去拿伞来!”懮

    核桃应声去了。

    三福晋气得想跺脚,可也不敢这个时候招惹舒舒,带了恳求,道:“宜妃母在园子里,你也要过去请安的……”

    话音未落,舒舒已经转身就走。

    十福晋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三福晋见状想要追,被七福晋拦住。

    “三嫂想要去园子里打听,自己递牌子,妃母也会见……”

    七福晋声音有些冷淡。懮

    所以为什么要过来拉扯旁人?

    三福晋看着七福晋,带了可怜,道:“我没有舒舒人缘好,我们娘娘这回也不在,舒舒递牌子更省事……”

    七福晋蹙眉,道:“谁家的规矩,小婶子满世界去打听大伯子的去处?回头落到旁人耳朵中,不知要编排出什么脏话,三嫂您这是晒迷糊了?”

    三福晋哑然。

    她关心则乱,没想那么多,讪讪道:“那找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问一声也行,让两位阿哥帮着打听打听……”

    七福晋更是无语,道:“那您就去大宫门传话,叫人去无逸斋喊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出来不就行了,到这里站着做什么?”

    三福晋悻悻道:“我跟两位阿哥不相熟……”懮

    七福晋看着三福晋,脸色紧绷着,道:“三嫂,慎言!您这是来结仇了,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要是舒舒跟两位小阿哥差的岁数远,这是好话,可是总共差不了几岁,这叔嫂相熟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核桃正好拿伞出来。

    七福晋道:“收了吧,你主子心善,可有人脑子浆糊了,正该好好晒晒……”

    说着,她就退后两步,示意崔百岁关门。

    崔百岁在旁听了个齐全,早厌了这位黏糊糊的三福晋,毫不犹豫地合拢了大门,“哐当”一声,拴上门闩。

    三福晋站在大门外,脸色青青白白,气得浑身直哆嗦,可也不敢再行砸门之举,跺了跺脚,转身就走。懮

    到了头所门口,她脚步缓慢了一下,却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往前,上了甬道,转身往大宫门方向去了……

    *

    北五所,正房这里。

    舒舒捏着核桃,心里乱糟糟的

    这是父子抵足而眠了?

    儿子低头赔不是,皇上宽容那种?

    还是三阿哥跟前年似的,挨了训斥,吐血昏厥?懮

    换了平常,这些事情与自己不相干,可是偏偏是昨天。

    舒舒生出烦躁来。

    十福晋在旁见了,道:“肯定是三贝勒挨了鞭子,打重了,在园子里养伤……”

    舒舒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道:“我们爷说三贝勒心坏,想要占九哥便宜,被皇上逮个正着,带回畅春园骂去了,这骂狠了,肯定要动手啊,我阿爸恼的时候,也抽我阿哥……”

    正说着,七福晋回来了,看了舒舒一眼,道:“三福晋脑子不好,往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这一位要说她有那坏心眼,也不是,就是越来越蠢了,行事糊涂。懮

    “白瞎了这长相,机灵都在脸上……”七福晋忍不住嘀咕道。

    舒舒听了,想到了九阿哥。

    九阿哥之前好像也这样啊。

    他跟三福晋有相似之处?

    不不不……

    应该是两种类型……

    九阿哥是从混沌中出来,三福晋是落到混沌中。懮

    刚开始的时候,三福晋也是皇子福晋中出了名的伶俐人,所以荣妃刻薄她,大家才会为她不平。

    现下被三阿哥拐带的,性子也开始歪了。

    七福晋嘀咕完,好奇得不行,道:“这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不会是挨了鞭子,打狠了吧?”

    十福晋附和,道:“应该就是这个了,老子打儿子,不是常有的?不打才稀奇呢!”

    舒舒觉得康熙素来要当好阿玛的,应该不会这个时候严惩三阿哥,那不是伤心又伤身……

    *

    内务府衙门。懮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听张保住说慎刑司的新闻。

    “马家跟乌雅家之前御膳房当差的子弟,昨天下午尽数抓了,职官的几家,昨日直接抄检,家人也都拘押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面面相觑,是没想到半天功夫,竟有这样大的变故。

    张保住道:“听说是御前的人直接吩咐慎刑司郎中,负责此事……”

    十二阿哥面上带了不安。

    九阿哥见状,道:“与咱们不相干,指定是前头裕丰楼的案子还有什么牵扯没查明白。”

    至于他去御前告状什么的……懮

    没有的事儿……

    谁看到了?

    反正他不认。

    汗阿玛说的对,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不能他的体面是体面,十二阿哥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

    冒犯了自己的人当流,冒犯了十二阿哥的人也当流,这才是公平公正。

    九阿哥说完这个,想着账目没平的还有卫家,带了期待,道:“只抓了这两家么?卫家没动?”

    张保住摇头,道:“卫家没动,不过卫家人昨天去慎刑司了,将之前的亏空给平了……”懮

    九阿哥听了,不由讥笑,道:“瞧瞧,卫家人这是缺银子么?之前拖延着不补,这怎么半天功夫就凑齐了?”

    张保住不好点评,没有接话。

    八阿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昨日……

    不提也罢……

    他为了避免尴尬,没有留在阿哥所,直接歇在皇子府。

    结果,今早就被卫家人给堵到衙门外。懮

    他们现在倒是服顺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倚老卖老,跟惊弓之鸟似的,是真晓得怕了。

    富察家的下场,就在大家眼里看着,涉案男丁处死,家人籍没,发于披甲人为奴,户下人官卖。

    郭络罗家没有问罪籍没,可是也查抄了所有家产,阖家十几口就是塞进几辆马车押走的。

    之前还以为三阿哥卸了内务府总管,此事就告一段落,谁能想到昨天风云突变,又抄了马家跟乌雅家。

    卫家人,是真怕了。

    连八阿哥心中也没底,才忍住尴尬,亲自过来一趟……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罪名(第三更求月票)

    听着九阿哥的话,他是不知道此事。枠

    想想也是,昨日九阿哥忙着请客,真要晓得此事,那顿饭估摸着吃不消停。

    马家是三阿哥的外家,乌雅家是四阿哥跟十四阿哥的外家。

    不过九阿哥提及了卫家……

    看来是晓得郭络罗家丢人了,巴不得多几家戚属人家,跟着下水。

    八阿哥犹豫着,是不是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就有了动静,他回过头去,就见是十阿哥来了。

    十阿哥脚步匆匆,蹙着眉头,看到八阿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眼中多了探究。枠

    他看了眼八阿哥的位置,扬声道:“八哥安,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八阿哥脸上差点绷不住。

    不是错觉,十阿哥是不喜他。

    他神色不变,道:“刚到,正想着来问问九弟……”

    屋子里原本还嘀咕的九阿哥听到动静,熄了话音,起身走了出来。

    他看着八阿哥,也不觉得窘迫,反而笑了,道:“哈哈,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让八哥您给撞见了……”

    说着,他跟十阿哥解释,道:“我正念叨着卫家那些人色厉内荏,八哥应该是正听着,才不好意思进来……”枠

    八阿哥在旁,点点头,道:“我刚被堵在刑部衙门门口了,想着过来走一趟问问,不过听九弟的意思,应该也是不晓得内情。”

    九阿哥正好奇着,关键是得让旁人晓得此事与自己不相干。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去慎刑司问问,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什么罪名查的人,都到了抄检这一步了,乌雅家前头不是补足了银子么的,是不是抓错了?”

    八阿哥:“……”

    还有这种可能么?!

    何玉柱应声去了。

    十阿哥这才晓得乌雅家被抓了,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四哥晓得此事么?”枠

    九阿哥道:“昨天下晌,现下应该晓得了吧,不单单是乌雅家,还有马家,三哥那边得了消息,一会儿也该过来打听了!”

    十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三哥来不了了,三哥现下在宗人府。”

    九阿哥听了,不由恼了,高声道:“怎么回事儿,汗阿玛将郡王帽子给他了?岂有此理,他才在内务府大半个月,除了会计司还有什么功劳?就这么厚的赏赐,爷这都小三年了,还没说赏一回呢!”

    几人在门口说话,他这一嗓子,东西厢房的主事、笔帖式都听了个正着。

    大家的耳朵都支棱起来。

    怪不得九爷恼,就是这个道理的,除了摘旁人的顶戴,三爷立什么功劳了?

    九爷这里,前前后后的,弄了好几摊子事情出来,也怪辛苦的。枠

    十阿哥脸色涨红,差点笑出声来。

    虽说此事瞒不住人,没两天就会人尽皆知,可也不宜他们宣扬。

    他就道:“九哥,屋里说话……”

    九阿哥气鼓鼓的,道:“就算酬功,也不用赏的这么大吧?爷原来以为是给他记一笔,回头再加上其他功劳,再给郡王帽子呢,这就给了,那旁人怎么看爷,爷连贝子还不是呢!”

    八阿哥在旁,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他晓得九阿哥这话不是针对自己,可依旧觉得刺耳。

    自从降爵,他好像就坐下病了,听不得“贝子”二字。枠

    十阿哥推着九阿哥进了值房。

    屋子里没有旁人,张保住也悄悄退了下去,只剩下兄弟四人。

    十阿哥就道:“九哥别恼了,三哥这回不是升爵,是宗人府议罪,说不得要降爵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原本角落里站着的十二阿哥,都有些动容。

    八阿哥的脸上也多了凝重。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为了什么?昨儿汗阿玛叫三哥去园子,不是瞧着还父慈子孝的?”枠

    十阿哥摇头道:“不知内情,只知道昨晚就拘了,今早送到宗人府,说是‘御前失仪,殊为无礼,著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九阿哥听了,抿了抿嘴,生出后怕来。

    御前失仪,还能直接议罪么?

    原本以为这一条是对外人家的,自家人不算,原来皇子也要算的?!

    有些怕!

    幸好是拿老三开刀,不是拿自己开刀!

    十阿哥见了九阿哥的小表情,就晓得他心虚后怕了。枠

    这两年来,九哥的胆子也肥了,不是之前避着御前的情形,也正经闹腾了两回。

    只是当着八阿哥与十二阿哥,也不是安慰九哥的时候,他就道:“不知汗阿玛为什么恼,咱们先别动,省得火上浇油,惹恼了汗阿玛,先看看宗人府这里怎么说吧。”

    九阿哥吐槽道:“宗人府还能怎么说?哪次不是往大了折腾!就跟你上回似的,没事找事儿,愣是给你记上一笔!”

    十阿哥道:“规矩如此,是我错了规矩在前。”

    八阿哥在旁,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因为会计司的案子?”

    九阿哥转头看着八阿哥,很想要说一句,应该是那九万两银子的事。

    老三那个贪财的,怕是打击大了,顾不得君臣父子了。枠

    许是三阿哥财迷心窍,直接跟皇父讨要庄票了?

    那样的话,自己之前将那九万两庄票送过去,是不是成了“祸水东引”……

    他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八阿哥觉得看不透了,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道:“或者还有其他事?”

    九阿哥看出八阿哥的打量,心里嗤笑,却是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然能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先头查裕丰楼的时候,三哥一直抹不开人情,给马家遮掩什么了?汗阿玛可受不了儿子吃里扒外,又是他最信重的儿子……”

    反正就是不与昨天的分红相关,要不然的话,他这好心办成了坏事儿,倒成了祸头子似的。

    八阿哥陷入沉思。

    跟前头的官司连起来看,未必没有那个可能。枠

    八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跟九阿哥相伴长大,一听他这话音,就晓得九哥是想要将此事与昨天的宴席分开,面上带了担心,道:“那乌雅家的事儿,会不会拖累到四哥?”

    九阿哥也想着此事,应该告诉四阿哥一声,吩咐孙金道:“去户部请四爷过来……”

    孙金应着,转身出去,刚到内务府门口,就跟四阿哥迎头碰上。

    “四爷安,我们爷正打发奴才请您过来呢……”

    四阿哥道:“十阿哥来了么?”

    孙金道:“刚来,跟八爷前后脚到……”枠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院子。

    等到四阿哥进了值房,九阿哥几人都起身。

    “四哥,您是为了乌雅家的案子过来打听的?”

    九阿哥问道。

    四阿哥摇摇头,道:“祸福自招,依律处置就是……”

    他是晓得御膳房克扣皇子皇女分例之事的。

    就算九阿哥不禀御前,皇父在宫里也有耳目。枠

    内务府这里一查一动,相关事件原因就会报到御前。

    只是这其中牵扯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他就掩下没说,只道:“前头惩处太轻了,应该是汗阿玛那边查到了两家其他罪名,才叫人处置,不必大惊小怪!”

    大家齐齐地看着四阿哥。

    那其中一家不是别人家,是他的母族。

    好冷情的样子。

    九阿哥却想要给四阿哥竖大拇指了。

    旁人不晓得那两家为了什么重罚,四哥不晓得?枠

    没想到,看着认真严肃的人,也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八阿哥却是尽信了。

    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外头沸沸扬扬的,各种闲话,这……到底要查到什么地步?”

    卷进来的戚属人家,已经三家了,剩下的人人自危……

    四阿哥看向八阿哥,见他面带关切,带了不赞成,道:“八弟,汗阿玛不会冤枉了哪一家,要是发话处置,肯定都是有了实证,你还是避些嫌疑。”

    八阿哥晓得这是好心提点,点了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有三阿哥的前车之鉴,他这个时候也不好掺和。枠

    打听到这个地步就行了,对卫家人有了交代。

    八阿哥还有些隐隐的雀跃,倒是真盼着这回汗阿玛能重罚三阿哥。

    如此,皇子之中,自己就不是独一份贝子……

    他就道:“那四哥,您待着,弟弟先回了……”

    说着,他又对几个弟弟颔首示意,连十二阿哥也没有落下,就匆匆然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兄弟四人,气氛居然有些奇怪。

    除了十二阿哥,其他三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枠

    四阿哥就撂下内务府的事,问十阿哥,道:“三哥怎么回事?简亲王跟苏努贝子怎么说?”

    这是听说了三阿哥被送宗人府之事,才过来打听。

    十阿哥道:“罪名是御前失仪,简亲王谨慎,不敢直接议,立时骑马去园子陛见去了;苏努贝子消息灵通些,晓得马家昨天被抄了,叫人出去打听马家的事情……”

    这说着话,何玉柱回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慎刑司郎中都图。

    九阿哥直接问道:“那两家是妃主戚属,皇子外家,怎么就直接抄检了?到底什么罪名?”

    都图躬身,道:“查出了这两家曾克扣宁寿宫跟毓庆宫的分例……”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出首(谢白银盟主“楸陌行”加更)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有些动容。冶

    不是因为那两家奴才胆子大,对那两处动手。

    想想也就晓得,这个罪名有水份。

    宁寿宫太后是好脾气,可名下好几个内管领,当差的嬷嬷跟首领太监可不是好脾气的。

    就算真有账目对不上,也是小打小闹,不值得计较那种。

    反倒是毓庆宫那边,因为许多分例都是任意取用,比较好做手脚。

    可要说他们大肆侵占毓庆宫的东西,那可能性不大。

    太子是储君,索额图在的时候,宫里耳目还多,怎么会允许旁人欺到毓庆宫头上?冶

    所以,毓庆宫也是幌子。

    这个罪名一出,落在旁人眼中,就是皇上心疼太子,将宁寿宫杵在前头做遮掩。

    可是九阿哥跟四阿哥晓得,这也是拿毓庆宫给十二阿哥跟十格格、十四格格做掩护。

    对于小阿哥跟庶皇女,许是皇父不如对年长的儿子上心,可是怜惜呵护的心是一样的。

    十二阿哥在角落中,不由怔住。

    原来如宁寿宫跟毓庆宫那样的地方,也会被克扣么?

    那嬷嬷那里呢?冶

    会不会也被克扣?

    十阿哥见两位哥哥都不吭声,问道:“两家抄检的,是两位妃母所在的房头么?”

    都图道:“马家那边是,乌雅家这边是德主子的叔叔家……”

    十阿哥点点头,他就记得德妃的弟弟,好像没有在御膳房当过差。

    如此也好,要不然的话,这牵扯荣妃跟德妃两位,除非她们也跟着吃挂落降位,否则谁晓得会不会将娘家的事情都归罪内务府?也迁怒到宜妃母身上?

    九阿哥道:“那是‘大不敬’罪名?”

    贪墨、盗窃只会罢黜问罪,只有“大不敬”才能流。冶

    汗阿玛既然说流,那当是流吧?

    “是……”都图应着。

    九阿哥心里晓得了,皇父拉出宁寿宫跟毓庆宫来,除了掩护小阿哥、小格格,还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

    如此一来,别说迁怒了,她们估计也要罚罚,更别说为家里求情。

    马家是荣妃娘家,乌雅家是德妃叔伯家,这实际上处置也分了轻重。

    “行了,没事了,下去吧……”

    九阿哥对都图摆手,道。冶

    都图应着,退了下去。

    有四阿哥在,他也没有想别的,只当九阿哥帮着四阿哥打听的。

    出了内务府,就有个慎刑司主事满头大汗的小跑着过来。

    这是他的心腹下属,负责提审马家跟乌雅家两人的。

    都图见状,心里一咯噔。

    那慎刑司主事却没有急着开口,避开甬道两侧有护军值守的地方,才附耳小声,道:“大人,马金山之妻何氏请求陛见,说是……有关于毓庆宫密事面禀!”

    何氏,是三阿哥的舅母,荣妃的兄弟媳妇,早年是钟粹宫的大宫人。冶

    都图不由皱眉,道:“好好的,她发什么疯?”

    荣妃的兄弟,之前身上是六品官,现在已经罢黜,何氏也失了敕命。

    那慎刑司主事,道:“马家的长孙,昨日抄检时惊到了,现下高热不退……”

    都图听了,眉头皱得更紧,这样的话,就要防着何氏是为了求医,故意攀咬。

    若是信口开河,现下惊动了御前,成了笑话。

    可要是真的,事关毓庆宫,小事也是大事。

    都图回头,看了眼内务府衙门。冶

    这时候,换个能做主的人自然好,回头自己就不会吃挂落,可是九爷……

    都图有了主意,吩咐那笔帖式,道:“先传当值的医士,我去畅春园……”

    等到都图骑马匆忙地赶到了畅春园外,就拿着两个银饼子,托了认识的护军,道:“劳烦传个话,给御前的赵总管,就说慎刑司那边,有案子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有郭络罗家的事情在前,大家都晓得赵昌这个御前副总管,最近一段时间也兼管着慎刑司。

    那护军拿人手软,又是一句话的事儿,就叫了个路过的小太监,找来了赵昌。

    赵昌出来,问也不问一句,道:“进园子吧,有什么直接面陈皇上……”

    都图听了,不由腿软,小声说了马家小孩惊厥发热之事,还有何氏的话。冶

    “这……万一是何氏胡乱攀咬呢……”

    两人常在一处打交道,也有几分交情,都图说了自己的顾忌,道:“赵总管,要不要先问问?这样直接惊动御前,会不会不大稳当?”

    赵昌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想当稳当这个郎中,就记住一点儿,只要是关于毓庆宫,那小事也是大事,一件都不许瞒着,都要齐齐整整地报上来,等皇上圣裁!”

    这二十多年来,太子的金贵早已众所周知。

    都图只当赵昌是提点,带了感激道:“谢谢赵总管,我一定牢牢记下。”

    赵昌这才满意,带了他到清溪书屋外头,吩咐道:“候着,等着皇上传召。”

    都图恭敬地应了,在外头等着。冶

    赵昌跟门口的传话太监说了两句话,太监就往里禀了,随后出来带了赵昌进去。

    马齐今日是值班大学士,正好在园子里轮班,还在御前,之前还赐了座。

    见康熙传赵昌,马齐本想要退下,被康熙留下。

    既是慎刑司的事,马齐这个内务府总管听听也无妨。

    赵昌进来,就说了都图所说之事。

    康熙神色不变,道:“传他进来……”

    早在要清算马家跟乌雅家的时候,他就想到过这些,所以听了这个消息,并不感觉意外。冶

    赵昌应着,下去带了都图进来。

    都图没敢抬头,可还是大礼参见。

    他上一次陛见,还是升为慎刑司郎中的时候,还是三十五年,至今已经四年半。

    “何氏说的是毓庆宫密事,不是钟粹宫密事?”康熙问道。

    “是,确是毓庆宫密事,奴才不敢耽搁,才想着过来寻赵总管拿个主意……”

    都图恭敬道。

    康熙看着他,道:“九阿哥今日就在内务府,你为何不报九阿哥,让九阿哥报御前?”冶

    都图,慎刑司老人,不该不晓得规矩。

    这样越过主官上报,本就犯了忌讳。

    都图叩首,想着方才内务府本堂看到的几位阿哥,带了几分紧张,道:“奴才方才刚被九爷传到本堂衙门,问了马家跟乌雅家事,四爷与十爷也在……奴才不确定何氏说的确有其事,还是随口胡诌,怕直接过去禀告,几位爷担心……就过来寻赵总管……”

    康熙这才抬手叫起,吩咐赵昌道:“既是关乎毓庆宫,你就过去听听,朕倒是要瞧瞧,钟粹宫妃的亲眷,怎么跟毓庆宫扯上干系!”

    赵昌应着,带了都图退下了去。

    马齐神色不变。

    康熙看着马齐,脸色有些难看,道:“内务府下头的郎中托大,对九阿哥不恭敬?”冶

    马齐摇头道:“九爷爱讲规矩,可受不得下头人无礼,慎刑司不同,九爷挂内务府总管后,就没有管过慎刑司,郎中应不是有意怠慢,而是习惯了寻赵昌拿主意。”

    尤其是涉及毓庆宫,不晓得这个“密事”到底是哪种密事,更不好当着四阿哥与十阿哥的面禀告。

    康熙听了,脸色这才好些,想着都图方才的反应,挑剔道:“办差还算谨慎,就是有些愚笨……”

    马齐对此人印象还好,记得他的履历。

    慎刑司的老人,十三年考补的慎刑司笔帖式,年十六。

    没有家族助力,熬了二十六年,又哪里会是笨人呢?

    等到都图跟赵昌回到慎刑司的时候,已经是午初。冶

    刚到慎刑司衙门,两人就得了个消息,马家的那个孩子夭了。

    小儿惊惧高热,本就凶险。

    都图听了,望向赵昌。

    赵昌神色不变,道:“直接提人过来审吧!”

    少一时,何氏被两个妇差带进来,手腕跟脚腕都上了锁链。

    她曾是荣妃身边大宫女,当然也认识康熙的哈哈珠子太监赵昌。

    她眼圈红着,望向身边的两个妇差。冶

    赵昌见了,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打发那两人退下。

    倒是难得,这么大岁数,还是这样心软。

    屋子里除了两人,就只有个笔帖式。

    “皇上命我来问话,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赵昌道。

    要知道荣妃当年是皇上的第一个嫔御,还是养在宫里待年,正经有几年有盛宠,才会接二连三的生产。

    连带着何氏这个大宫女,跟赵昌、梁九功等人也是日日见的,有些旧交情。

    何氏双腿跪下,道:“奴才马何氏要出首,告钟粹宫妃谋害太子之事……”冶

    *

    大宫门外,三福晋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她晓得轻重缓急,对她来说,打听三阿哥的消息重要,可是也不是她能打扰皇子读书的理由。

    等到了午初二刻,估摸着皇子们上午的课程结束,到了用膳的时间,三福晋才找到门口一个认识的侍卫,请着帮忙传话了,请十三阿哥出来。

    少一时,出来的却是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两人。

    两人在一间屋子读书,传话当然避不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又是个喜动不喜静的,听说三福晋来了,也是好奇,就跟着十三阿哥出来。冶

    “三嫂……”

    “三嫂……”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都叫了人……

    *

    谢谢盟主大大,盟主加更还差书友榜前三的几位大大的,努力补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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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察觉(第一更求月票)

    三福晋昨晚熬了一晚上,刚才又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个来时辰,看着跟平日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稀里湖涂的,见了三福晋这样子,都觉得不大好。

    三福晋看到十四阿哥也出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十三阿哥问道:“十三叔,昨天我们爷跟着圣驾进了园子,一直没回家,也没有回皇子府,下人在小东门守着,一直到关园子也不见人出来,我想要劳烦十三叔帮着问问,我们爷昨晚是从哪个门出来的,什么时候出来的……”

    十三阿哥听了,神色带了郑重,没有耽搁,道:“三嫂您等下,我这就去问问……”

    说着,他就转身回了园子,直接往护军营值房去。

    畅春园每个门的出入人口,都有登记,他是去查看那个去了。

    十四阿哥没有跟着十三阿哥过去,而是看着三福晋,道:“三嫂您这也太小心了,三哥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回阿哥所,不回皇子府,那就是还有其他去处呗!”

    三福晋听一愣,道:“什么去处?”

    十四阿哥想起了偶尔听到一嘴的护军跟侍卫们的浑话,笑得贼兮兮的,指了指海淀镇方向,道:“听说镇上就有不少吃夜酒的地方,三哥许是找了地方喝酒,醉倒在旁人家了……”

    三福晋听了,立时心火起来了,随即又担心。

    自家爷可还拿着庄票,这万一丢了……

    黄带子系了么?

    或是瞒着皇子爷的身份,叫贪财的给害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情更加复杂,脸上也变幻莫测。

    十四阿哥转过头,撇了撇嘴。

    哪有这样打听消息的?

    自己堵上门来。

    不是该打发太监或嬷嬷出来了,她这一来,大家眼中看着,成了稀罕事儿。

    还有三哥那边,去哪里猫着躲臊了?

    丢脸丢到这个地步,是躲着就行的?

    那不是自欺欺人!

    叔嫂相对无言。

    过了将近两刻钟,十三阿哥急匆匆地回来,脸色有些沉重。

    他查到了各门的门禁记录,三阿哥是今早卯正从大东门出去的,押出去的。

    “三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福晋见十三阿哥出来,连忙追问道。

    十三阿哥道:“早上大东门出去的,往宗人府去了,三嫂您收拾两套换洗衣裳,给三哥送去吧……”

    三福晋有了准信,心下就安了,没反应过来别的,反而有些恼了,嗔怪道:“这人也是,不说打发人回家说一声,送什么衣裳啊?都回城了,让自己回贝勒府换就是……”

    十三阿哥没有法子,只能点明,道:“三嫂,三哥御前失仪,交由宗人府议罪,出不来。”

    三福晋:“……”

    十四阿哥在旁惊讶道:“这么严重么?到底做什么?在汗阿玛跟前耍酒疯了?”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昨晚都没上酒。”

    至于酒酿,跟糖水似的,算不得酒。

    真要推说是酒后失仪,那请客的九哥、九嫂该落埋怨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也是,没酒,三哥就吃菜来着,不住快子,那为了什么呀?”

    难道是为了九哥给汗阿玛的那九万两庄票?

    老三装疯卖傻想要回去,被汗阿玛发作了?

    十四阿哥满心好奇,恨不得立时往清溪书屋跟前打听打听。

    三福晋醒过神来,越发无措,看着十三阿哥,道:“怎么好好的就挨发作了?我们爷最重规矩,在御前也向来恭敬,要不劳烦……”

    刚开了个头,她就被十四阿哥给堵住:“三嫂老想着使唤十三哥做什么?既是御前的事儿,岂是我们能打听的!您自己跑一趟宗人府,问问三哥,不就什么都晓得了么!”

    三福晋依旧望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却没有再插手的意思。

    十四阿哥说的是正理。

    与其他们在园子里瞎打听,还是问三阿哥最靠谱。

    三福晋带了几分失魂落魄,道:“好,好,那我就去宗人府……”

    说着,她带了嬷嬷离开。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三哥,只送宗人府,那叫人抽了么?”

    能让皇父问罪的“御前失仪”,这得失到什么样去,没有叫侍卫先抽几十鞭子?

    十三阿哥摇头,道:“昨晚拘押在大东门旁边的排房里,今早送的宗人府……”

    十四阿哥素来不喜三阿哥,听了这个也收了幸灾乐祸,道:“那……会怎么议罪呢?”

    这开了处置当朝皇子的先河,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身上?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晓得……”

    *

    慎刑司中,赵昌已经听完何氏的供述。

    旁边负责记录的笔帖式脸色苍白,将记录好的口供呈到赵昌跟前。

    赵昌对何氏:“看清楚,有无少记多记之处,无误后按手印吧……”

    何氏接了供纸,从头到尾看了,按了手印。

    赵昌看着她,道:“你想要求什么?”

    关系到毓庆宫,何氏牵扯其中,她的下场说不得还比不过籍没流放的下场。

    何氏看着赵昌,眼中带了祈求,道:“若是能求,求我的儿女流盛京……”

    不是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也不是入辛者库罪籍,只能每日刷马桶。

    流放盛京,也有些族人在,比其他的地方要安稳。

    赵昌微微颔首,道:“我晓得了。”

    说着,他看了眼那笔帖式。

    那笔帖式“噗通”跪下,带了颤音,道:“还请总管大人指点……”

    赵昌看着他,慢条斯理道:“慎刑司这里,总是需要稳当人的,你能管住你的嘴,慎刑司还缺个委署主事;你要是管不住你的嘴,不管是醉话还是梦话,舌头大了,那也就不用说话了。”

    那笔帖式叩首道:“谢总管提点……”

    慎刑司总共是十九个笔帖式,他年岁最大,上有老、下有小,晓得轻重。

    这几日两家的口供,让他来抄录,许是就是这个缘故。

    赵昌没有耽搁,直接拿了何氏的口供回了畅春园。

    康熙看着这几页纸,半晌没动。

    换了其他宫妃,他不会犹豫,会直接打发赵昌继续追查此事。

    换了惠妃跟德妃,他少不得要狐疑,是不是为了儿子想要阴害太子。

    可这是荣妃,他第一个女人,也是给他生下了六个儿女。

    还有就是赫舍里家的事情发现在前……

    三阿哥也好,荣妃也好,不是聪明人,心思都很浅白。

    他望向梁九功,道:“朕记得荣妃去年开始好像一直吃药,去将荣妃的脉桉调出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太医院值房,取了荣妃的脉桉。

    康熙翻开看了,从去年四月开始荣妃就有“不寐”之症,一直吃着养神安眠的药。

    去年的时候,他就晓得此事,还以为是“天癸绝”引起的症状。

    可是从这脉桉上看,还真不是如此,就是不得眠。

    去年四月,南巡途中……

    康熙吩咐赵昌,道:“传话侍卫处,晚上回宫,不用摆仪仗。”

    圣驾每次在园子这里,中间也会有回宫的时候,轻车简从。

    不过通常都是早上刚开城门的时候,或是晚上将关城门的时候,动静最小,不会扰民。

    圣驾的意思,是要今天晚上回了。

    这会儿功夫,康熙已经站起身来,道:“摆驾西花园……”

    门口的太监立时向外传话,预备了肩辇。

    康熙上了肩辇,梁九功跟在旁边,觉得这样才对。

    方才的皇上有些奇怪呢。

    关乎到毓庆宫,皇上不是当先过问太子脉桉么?

    结果居然调的是荣妃脉桉。

    看来太子是宝贝,这待荣主子也是念着旧情的。

    肩辇进了西花园,讨源书屋这里就得了消息。

    等到康熙到时候,太子已经在讨源书屋外迎候了好一阵子。

    康熙见状,眼神眯了眯,打量着太子道:“太子这是大安了?”

    太子躬身道:“尽好了,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担心了。”

    康熙点头道:“晓得就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就是最大的孝了……”

    父子说着话,太子迎了康熙到正殿。

    现在是午后,外头最热的时候,可是入了正殿,却分外凉爽,激得人一哆嗦。

    地上放着两口三尺两宽的大缸,里面是冰块摞着冰块。

    康熙见了,不由蹙眉,看着太子道:“这样用冰,凉气太盛了,对身体无益……”

    太子点头道:“就这两天,有些燥……”

    康熙望向太子旁边的太监,道:“将太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

    那太监躬身下去了,不到半刻钟的时候拿了膳房的底单过来。

    康熙看着翻看着,昨日晚膳太子用菜肉菜八品、小菜八品,却没有超过御前去,可是样式比御前丰盛、猪、羊、鸡、鸭俱全,还有风干的鹿肉,还有分例之外的红烧鱼翅一份,小米海参一份、奶汤烩鱼唇一份、蜜汁鲍鱼一份,分例外的小菜两品、饽饽两品。

    这算下来,就是饭菜三十品。

    康熙皱眉,道:“入夏了,怎么能这样吃?”

    太子道:“儿子素来不在膳食上留心,就是对付吃罢了,都随他们按例菜上了……”

    康熙神色不变,却想着马家与乌雅家的供词。

    毓庆宫这里,打着太子的旗号,将御膳房里的地方贡的山珍海味都给领走了,这一部分珍贵的食材,再由太子这边的宫人带到外头贩卖,银子都让凌普跟几个首领太监瓜分了。

    不单御膳房这里如此,广储司那边,关于毓庆宫的坏账更多,六库、七作、三织造衙门,都有人打着毓庆宫的名号伸手。

    康熙看了眼太子身上的常服,穿的是全绣的宁绸。

    太子的衣裳,过水的不穿。

    夏天的衣裳,又是每日都要换的。

    康熙有些恍然,在不注意的时候,太子养成了这样奢侈的做派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四哥说(第二更求月票)

    太子正在想三阿哥之事,没有留心到康熙的注视。鲣

    他并不是很想要求情,可是不闻不问的话,未免太薄情了些。

    毕竟他年幼的时候,也曾得过荣妃的照顾;这些年来,三阿哥待他也恭敬。

    他就思量了一下,道:“汗阿玛,三阿哥是皇家阿哥,打小又是汗阿玛亲自教养的,马家那边虽是外家,可也亲近有限,万没有因皇子外家牵扯到皇子阿哥的道理。”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心梗。

    是啊,三阿哥是他教养出来的,所以三阿哥才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父之过”。

    太子也是他教养出来的,若是太子不走正路,是不是也跟三阿哥一样,心存怨望,认为是“父之过”?

    他垂下眼,想起三十五年御驾亲征时,每次给太子写信,太子总是延迟回信,三封回一封就不错了。鲣

    自己叫人给太子送了大鱼,太子送自己什么?

    叫人往军前送鸡蛋,结果到了就是一地的鸡蛋片儿。

    还有压断的渔网、粗糙的小刀……

    自己亲征回来后,为什么处置了几个毓庆宫属人?

    太子亲手做的小刀,劣等的呈送御前,好的反而挂在那几人的腰上。

    自己思念太子,写信给太子,让太子收拾几身旧衣裳送过去,这样自己思念太子的时候,也能睹物思人。

    结果呢?鲣

    太子叫人呈了新衣裳,说是旧衣已经赏人。

    自己命内大臣查此事,又是那几个属人,穿着太子旧常服,出入撷芳殿跟毓庆宫无禁忌……

    再想起这些,康熙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他看着太子,声音有些悠远,道:“要是朕就罚了呢?朕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么?”

    太子怔住,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康熙想到了索额图,想到了太子的舅父,道:“若是问罪赫舍里家的时候,算到你身上,你也觉得朕无理?”

    太子哑然,好一会儿,道:“可儿子是汗阿玛的儿子啊,这远近亲疏,自然父子之情排在舅甥之前……”鲣

    康熙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放心,朕心里有数,不会因马家的事儿迁怒到三阿哥身上……”

    也不会因为荣妃的事情厌恶三阿哥。

    就如同,他没有因为赫舍里家的事情,迁怒于太子一样……

    他是帝王,心怀天下……

    *

    北头所,正房。

    经过最初的慌乱跟忐忑,三福晋已经淡定下来。鲣

    宗人府就宗人府吧……

    自己家三爷是皇子,又不是什么悖逆的罪名,皇上还能杀儿子不成?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一撸到底,成了光头皇子。

    那又如何?

    三十七年封爵之前,不就是光头皇子么?

    到时候说不得皇子府的供给,又是内务府负责,比现在还能省心些。

    既是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鲣

    “里外衣裳预备四身,亵裤多两条,干净的铺盖一副,蚊帐收拾一个,还有蚊香别忘了……”

    她恢复了清明,也是合格的皇子福晋,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笔墨纸砚与三阿哥书案上的几本书,也都给装上了。

    外头的马车已经预备好了,三福晋吩咐总管太监道:“将这边的东西都收拾了,搬回贝勒府。”

    三阿哥不在这边,她一个人住在外头也不妥当,也不方便。

    一会儿去宗人府送完东西,她就直接回贝勒府了。

    总管太监应了。鲣

    这边马车一预备,五所那边就得了消息。

    舒舒这边已经吃完烤鱼跟烤羊肉,妯娌三人正在吃西瓜。

    听说三福晋要回城了,妯娌几个也觉得心安了。

    这应该是找到了人了或有了准确消息,如此就好,要不然的话,这也叫人不踏实。

    正好孩子们醒了,舒舒就叫人抱到正房来。

    妯娌三个摆弄了两刻钟的孩子,眼见着孩子打瞌睡,舒舒就也跟着打瞌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鲣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十福晋吃的多,也被带了睡眼朦胧的,就跟七福晋各自家去了。

    舒舒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九阿哥手中拿着蒲扇,坐在炕边给自己扇扇子,脸上满是纠结。

    她看着好笑,道:“爷怎么了?被三贝勒给堵门了?”

    她寻思了一下,要是三阿哥在银钱上不死心的话,许是会去内务府跟九阿哥“诉苦”。

    就算这次的九万两泡汤了,那有什么?

    只要厚着面皮盯着九阿哥这个“财神”,还怕没有下一回。鲣

    那位爷,有银钱钓着,是个能屈能伸的。

    九阿哥一副牙疼的表情,说了三阿哥拘押宗人府之事。

    “爷当时汗毛都起来了,老三是什么成色,爷是什么成色,爷有自知之明!可没想到汗阿玛惯孩子的时候是真惯着,罚也是真罚!”

    九阿哥说到这里,吐了口气,道:“这样看来,爷前两回,也好悬啊!”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

    昨日少给银子,就是惩戒了,怎么还罚第二轮?

    “三贝勒昨晚吃酒了?酒酿喝多了?”舒舒道。鲣

    借酒发疯,以退为进,然后适得其反?

    舒舒猜测着。

    之前就是为了怕有人借酒闹事,她才叫人不预备烧酒跟黄酒,而是只有点儿酒味的酒酿。

    现在想想,还真是免了是非。

    九阿哥嗤笑道:“一直塞着吃东西,不管旁人怎么转桌,筷子都没停过,没喝多,一杯酒酿都没喝完,真要是浑身酒气,成了酒蒙子,说错了话,汗阿玛能跟他计较?就怕财迷心窍,生了怨愤了,说了不好听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那爷方才为难什么?”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道:“四哥嘱咐我别瞎打听,然后早些去园子里请见,主动认错,再代三哥求情,可这稀里糊涂的,爷到底哪里错了?”鲣

    舒舒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大概的意思。

    要的是态度,不需要眼明心亮。

    御前的消息,稀里糊涂更好。

    舒舒道:“真要说起来,确实是因昨晚爷摆酒引来的,爷过去认错是态度,代三贝勒求情也是态度……”

    她这样一说,九阿哥明白了,点头道:“晓得了,省得老爷子处置了老三,回头心疼了,再将爷给埋怨上,爷先过去,堵上这个嘴……”

    说着,他就起身,道:“那爷先往园子里请见,方才回来看到有人挑担子卖菱角了,叫人放前头冰镇上了……”

    说着,他风风火火地走了。鲣

    舒舒的心,略显沉重。

    之前的时候,皇子阿哥即便有不逊的时候,康熙也多宽容,真正惩戒的时候不多。

    结果这两年,也算连上了。

    三阿哥降爵,八阿哥降爵,三阿哥又拘押宗人府。

    康熙对年长皇子的耐心,正逐渐消磨。

    可是今年才三十九年,离“九龙夺嫡”的时候,还十来年呢……

    眼下这些皇子阿哥,有一个算一个,即便不亲近太子,可是除了大阿哥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去惦记那个座位。鲣

    有像三阿哥这样,想要借着跟毓庆宫的亲近,成为未来的议政王爷。

    有像四阿哥、八阿哥这样,想要凭借实打实的功绩,成为日后的“贤王”。

    还有像七阿哥这种,前程早定的,只做“保皇党”的。

    还有像五阿哥这样,很满意富贵闲人身份的。

    下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壮志雄心的,想着也是跟历代宗室王公那样,带了八旗征战,到了战场上给自己跟子孙后代赚前程。

    这三阿哥真要问罪,眼下天家父子兄弟其乐融融的局面就要被打破了。

    前朝连着后宫,后宫四妃失了平衡,皇上会不会将佟妃再抬起来?鲣

    舒舒脑子里乱糟糟的,莫名想到了公府那边。

    要是“三爷党”没有了,那一支就算沉寂,也不会牵连问罪。

    虽说两房去年闹了不少嫌隙,可是血脉同源,也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真要一房败了,董鄂家在正红旗的地位就会被其他家族所取代,往后珠亮他们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畅春园,到了清溪书屋门口。

    眼见着值房还有官员候见,他不由纳罕。

    不都是上午这些官员,陛见或陛辞,怎么这会儿还没见完?鲣

    值房负责记录的是个眼熟的笔帖式,九阿哥就直接问道:“这是翻了多少牌子,都排到下午了?”

    平日的时候,都是在早膳前或者午正之前见完。

    那笔帖式,道:“有些本是明早要见的,挪到眼下了……”

    九阿哥点点头。

    明天是什么日子?

    五月二十二,好像也不是什么祭礼的日子……

    那是老爷子不耐烦早起了,预备着睡个懒觉?鲣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明天中午再来。

    毕竟他只是走个过场,不好耽搁这些官员候见。

    在京的官员还好,这次见不着还有下次;要是外放官的话,真要耽搁了,下回就要三五年之后了。

    结果梁九功出来了,看着剩下的几个官员道:“皇上口谕,尔等明早再递牌子进来。”

    那几个官员都躬身领了口谕。

    梁九功说完,又望向九阿哥,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听着,心里忐忑。鲣

    听着谙达这口气,有些沉闷。

    自己还没叫人传话呢,汗阿玛就要传了,预感不大好……

    不会这会子憋着邪火,要找人发散吧?

    九阿哥身子就有些重,很是不想去,道:“我也没有什么大事,若是汗阿玛忙着,明儿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梁九功没有接话,示意九阿哥跟着。

    九阿哥闭上了嘴,老实跟上。

    有三阿哥那个前车之鉴在,自己还是小心些,别也失仪了。鲣

    等到进了清溪书屋,九阿哥就察觉到康熙的异样。

    平日里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精神抖擞的,后背笔直,现在却是扶着炕几,似有疲惫之处。

    就好像雄鹰一下子被淋成了落汤鸡,透着几分寂寥。

    九阿哥见状,不由心软,脸上就带了关切。

    康熙抬起眼睛看到他,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道:“朕没事儿,就是昨晚没歇好,有些乏……”

    换了往常,九阿哥听了这话,肯定要骂三阿哥两句,可眼下却不敢胡说八道了。

    康熙见他脸上变来变去的,半晌不吭声,道:“内务府有事?”鲣

    九阿哥听到这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汗阿玛,马家抄检的事情跟三哥去宗人府碰到一块了,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马家人不无辜,既是敢伸手,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三哥他是被气糊涂了……”

    “您也晓得他积蓄不多,素来看重银子,这半年来,儿子这里也有待哥哥不恭敬的地方,可三哥看在银钱面上,都没计较……”

    “昨天就着红利多问了两句,是显得太认钱了些,可这也不算大错处……”

    “儿子心里,其实也矛盾呢,不大喜欢三哥的算计,可是也担心其他哥哥跟弟弟的粗心……”

    “民间有句老话,叫‘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必定穷’……”

    “像三哥这样晓得攒钱的,不败家,往后也不担心他‘寅吃卯粮’,落了亏空……”鲣

    “可是其他哥哥、弟弟们,儿子能跟他们借出钱来,旁人也能借出来,手松的厉害,分家银子下去,也没有置产的想法,胡乱就花掉了……”

    “儿子晓得,汗阿玛‘望子成龙’,心里盼着儿子们文武双全,德行比圣,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们只有一半随了汗阿玛,还有一半随了各自生母,这资质就有了差别……”

    “如今儿子也当了阿玛,看着丰生跟阿克丹两个,心里也盼着他们成才,可是想想他们出生的艰难,儿子就只能开解自己了,平平安安就好……”

    “三哥的小毛病,照儿子看,就是憋的,小时候养在外头,回宫以后,上头的两位哥哥都优秀,还尊贵,下头还有个爱较真的弟弟,他在中间衬着,除了玩命念书,也没有别的选择……”

    “可这孩子不叫玩怎么行?心里憋屈都没有个疏散的时候,一来二去的,就有些小毛病,只看好的呗,又不是太子爷,真要十全十美了,到时候为难的,就是汗阿玛您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虚劳(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听着这啰嗦半天,话里话外的,没少念叨三阿哥的小话,可是心是好的。崆

    说来也怪,他竟觉得还有几分歪理。

    不过听到最后,九阿哥说三阿哥的小毛病是从小读书落下的,康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玩是疏散憋屈?那你打小拉着老十上房揭瓦是憋屈狠了,要疏散了?”

    九阿哥卡住,眼神有些飘,道:“这就不用比了吧!儿子打小这日子蜜罐似的,也不读书,学不会三哥那小忧愁,儿子懂事晚,成亲之前,还天老大、地老二,汗阿玛您老三,儿子老四呢,什么太子爷的、大阿哥,都边去!”

    康熙给逗笑了,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记得自己小公鸡似的德行!”

    九阿哥道:“少年意气,都是打这时候来的,正是觉得自己最厉害的时候,就跟十四阿哥眼下似的,因为内务府总管的事,他将儿子这哥哥当成了小可怜,然后满心侠义的为儿子不平,昨晚开席之前才接二连三地怼三哥,落了他的脸,三哥当时没掀桌子,都是有涵养,换了儿子我,不踹十四两脚,我都算不得哥哥……”

    康熙听到这里,笑容淡了。

    不过他晓得这话不假,也是亲耳听到十四阿哥的公鸭嗓没消停的,话里话外也是挤兑三阿哥。崆

    只是当时他失望三阿哥的算计,关注都望向了三阿哥身上。

    “不过这也不能全赖十四,一半也赖儿子,儿子前几年也这样说话,在哥哥们面前也不大恭敬的,见谁都呲两句,五哥都不例外,这十四还爱跟着儿子一起玩,就有样学样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儿子这回也有其他错处,一是该将怎么分配银子先说了,二是该拦着十四少‘人来疯’,三是不该见汗阿玛进来,就有了私心……”

    “儿子的账,就是给大家看个总数的,没有要给大家报账的意思,儿子又不是大掌柜,跟您实话实说,这回小汤山的买卖,看着儿子赚的不多,剩下的林地折价什么的,儿子手中也能剩下三十来万,可实际上当时买地没用上那么多的银子,还前后挪了二十万两给曹顺捎去了……”

    “云南那边的茶园地价便宜,这前后就是十万亩茶园,原本儿子是打算给哥哥们分分的,可想想还是算了,升米恩、斗米仇,往后儿子孝敬汗阿玛就行了,旁人不理他们……”

    “儿子就没劝您收回成命,还直接将那九万两银子搁您那了,想着回头您隔三差五的赏三哥几千,也就贴补下去了,也算是给他个教训,省得老盯着儿子手中的仨瓜俩枣的……”

    “儿子却想少了,本就是重视银子的人,晓得赚了那些钱,这大悲大喜的,人可不就糊涂了么……”崆

    “当时吃饭的时候,儿子就察觉不对,这吃的太多了,筷子没停过,前后吃了一个时辰……”

    “这吃多了,脑子肯定更笨了,本就不是个善言的,否则也不会每次被儿子跟十四给怼得跟不上趟……”

    说到这里,他就住了口,看着梁九功,道:“谙达,茶呢?爷才从城里回来,到家一口水都没喝,就又马不停蹄地过来园子,渴死了……”

    梁九功忙道:“老奴这眼力劲儿,这就给九爷倒……”

    九阿哥道:“凉白开就行,这个点儿了,爷不吃茶。”

    梁九功就听了吩咐,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水给九阿哥。

    今天这位话可真不少,还别说,大有长进,这情真意切的,听着自己的眼圈都发红,更别说皇上了。崆

    九阿哥接过来,“咕嘟咕嘟”地喝了。

    不能再说了,再说他就都是损老三的话了。

    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当他过来“落井下石”呢……

    康熙看着九阿哥,想着他的说辞。

    虽说早就晓得他打发曹顺去云南买了茶山,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十万亩。

    这一年下来,得出多少茶叶?

    他也没有想到,九阿哥平日大大咧咧的,这回能将此事瞒住。崆

    这是成家当阿玛了,到底不一样了,晓得顾小家了?

    他就随口问道:“还有谁晓得茶山的事?”

    九阿哥听了,伸出手指头,道:“汗阿玛,老十,五哥,四哥,大哥,七哥,十三跟十四,九格格那里,儿子也提了一嘴……”

    康熙:“……”

    昨晚请的那些兄弟都晓得,就瞒了三阿哥!

    还以为长进了,还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

    他看着九阿哥,明白过来,道:“这是准备让各家买你的茶叶?”崆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各府每年都要消耗几百斤茶的,买谁的不是买,儿子这里还省心呢,听曹顺说,有地方制茶用脚丫子揉,那谁受得了啊!儿子可是个干净人,受不得那个!”

    一句话说的,康熙低头看了眼自己茶杯里的新茶,都觉得恶心了。

    “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往京城卖也好,往海关卖也好,不许往蒙古与西北销……”

    康熙提醒他道。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事关朝廷税收的,儿子绝对不沾;事关内务府供给的,儿子也绝对不沾,这两条儿子还是能做到的……”

    康熙听了,不免有些奇怪,道:“朝廷那边罢了,事关藩贸,早有法度;内务府这里,是为了什么……”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儿子得避嫌啊,儿子又不缺银子,跟皇商抢什么饭?就算儿子价格公道,这落到旁人眼中,也成了儿子敛财,这上行下效的,下头的包衣人家怕是都要插手供给事务了,这风气就跟着坏了……”崆

    康熙听了,心中唏嘘。

    九阿哥才十八,就晓得这个道理。

    三阿哥今年二十四了,接手内务府不到一个月,收了皇商的孝敬,最后还扣下四个富察家的铺子。

    看来往后三阿哥手上不能过银子。

    要是都跟他似的,雁过拔毛,那就如九阿哥说的,上行下效,风气都坏了。

    九阿哥说完,也不肯老实站着,小眼神瞄旁边的椅子。

    站了两刻钟了吧,腰酸……崆

    他这暗搓搓的模样,康熙瞪了一眼,道:“不是坐马车么?怎么还累了?”

    九阿哥带了可怜,道:“昨晚没歇好,怕三哥真挨揍,也担心汗阿玛您生气……”

    实际上并不是,是阿哥所后头有个水沟,蛙声太响了,搅合他没睡好。

    然后就夫妻亲近了一些,早上还精神着,过了中午,就有些熬不住,开始犯困了,偏生还没得功夫歇。

    康熙见他眼下有些发青,眼睛里还有红血丝,确实没有睡好,不由训斥道:“什么心都操?‘夜不寐’最伤精神气,怎么不晓得传太医……”

    九阿哥忙道:“这一、两天的不碍吧……”

    康熙没有理他,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传太医过来,给九阿哥看看。”崆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九阿哥带了几分恳求,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说好了,请脉就请脉,别开方子啊!天热,本来就不爱吃饭,再喝药汤子,可要了儿子的命了!”

    康熙蹙眉道:“又口无遮拦了!往后不许说这些,也需知道避讳!”

    九阿哥闭上嘴。

    他心里其实有些小慌乱。

    总觉得汗阿玛叫太医,除了关心,还有些旁的在。

    这是自己多心么?崆

    他低下头,就有些怏怏。

    自己在汗阿玛面前是没有都说实话,可也占到九成真了吧?

    可是汗阿玛待自己这个儿子,有几分真呢?

    偏生这君臣父子之间,自己也没有个计较的余地,只能吃亏了。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

    康熙看在眼中,不由摇头,小毛病太多了。

    就爱听人夸,训斥两句,就要不高兴了,可不管这好话还是赖话。崆

    他自己说有一半血脉随了生母,可是宜妃可没有这么多毛病。

    这会儿功夫,园子当值的太医已经传过来了,进来给九阿哥请了脉。

    这位九爷,是太医院里的传奇人物。

    他的脉案,大家差不多都心里有数,要防着这一位“美人灯”随时看诊。

    太医请了脉,又望、闻、问一番,给了诊断。

    虚劳引起的“夜不寐”,需下针,再佐以方药。

    九阿哥忙道:“怎么就虚劳了?爷好好的,之前有些脾胃不合的小毛病,不是也调理的七七八八了么?崆

    哪个男人听得了自己“虚”呢?

    那太医没有立时应答,而是带了迟疑。

    康熙见状,不由担心,道:“九阿哥还有其他症状?”

    那太医点点头,躬身道:“九爷前阵子许是房事多些,有些阳虚,近日需节制一二……”

    九阿哥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怒视着太医,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训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当爱惜你福晋的身体,太医是不是早就交代你,出了月子,你福晋也要调养半年?”

    说到这个,他想到九皇子府如今只有一个格格,还是不得宠的,就道:“你要是一个人歇不好,朕就给你指两个宫女子,只是也需有节制……”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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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爱操心的汗阿玛(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脑袋立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丰生他们几个种痘之前,儿子不想这些……”

    康熙蹙眉道:“跟丰生他们有什么关系?”

    多两个格格还能影响到小主子?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我岳父那边清净,儿子福晋也不晓得那些内宅阴私,可这女人多了,哪有不生事的?到时候儿子是顾着外头,还是顾着家里?算了,儿子还想要养好身体,多生两个嫡子呢,下回跟菩萨说一声,别一对双了,一个一个生,不着急……”

    康熙虽说也是重视嫡出,可听着这话,却有些不顺耳,道:“嫡出,庶出,不都是你的骨肉,你还挑挑拣拣不成?”

    不过内宅阴私,他想到了毓庆宫的李氏与五贝勒府的刘氏,都是因生了庶长子而生事,后者只是争宠,前者却是志向远大、阴害主母。

    还有八阿哥那边,为了庶长子的位置,那些奴才也害了八福晋一回。

    再往前说,乾西二所的时候,刘嬷嬷安排相克的饮食给董鄂氏,也是奔着九阿哥的庶长子去的。

    康熙心中不由警醒。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得挑拣了,买猪看圈,这生孩子也得挑人,要不生出愚笨的怎么办?不够操心的……”

    说到这里,他怕康熙继续说这个,立时道:“汗阿玛您就瞧好吧,往后儿子这一支的嫡出血脉肯定是最多的,教养的肯定也顶顶好!”

    康熙冷哼道:“大言不惭,你自己都没学好,怎么教养出顶顶好的孩子?”

    九阿哥神色坦然道:“儿子有自知之明,儿子教不好,让能教好的人教就好了,到时候武功课,就让儿子岳父操心;文功课,就让儿子老师操心;为人处世的道理,就让汗阿玛您操心,等到丰生十五,儿子直接给他请封世子,往后府就让他当家,上头有汗阿玛看着,怎么也立起来了!”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九阿哥笑道:“谁叫儿子是有福之人呢,小时候上头有汗阿玛,不用儿子操心;往后有儿子,儿子也不想操心,生了一场,分家银子也给了,就行了呗,就是儿女是债,也还的差不多了。”

    康熙不想再听他废话。

    归根结底,就是懒散罢了。

    他看着太医道:“给九阿哥下方子,九阿哥行针事宜,也交由你负责。”

    那太医躬身应了。

    九阿哥还想要再挣扎一下,道:“汗阿玛,要不只吃药吧?扎针还是算了……”

    不管是短针,还是长针,看着都银光凛凛的,让人浑身发僵,心生恐惧。

    康熙摆手,道:“不要啰嗦,也不许讳疾忌医,下去吧!”

    在回宫见荣妃之前,他想要去见见惠妃跟宜妃。

    这些年大家都是一起相伴着走过来的,这紫禁城是他的紫禁城,也是她们的紫禁城。

    九阿哥的脸成了包子,不情不愿地应了。

    那太医提了医箱,跟着九阿哥下去。

    康熙若有所思。

    梁九功乖觉,拿了杯子,给康熙换了大麦茶。

    康熙忍不住赞道:“老九有一句也不算错,且看好的,你说他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是经济上确实有长处,前后大半年的功夫,‘借鸡生蛋’,给大家分润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出来,自己还剩下那么多,口口声声说给丰生他们攒银子,有了茶山,就往后有了来银子的门路,倒是不用再操心了……”

    梁九功道:“奴才最佩服的,还是九爷这孝顺劲儿,做什么都先想着皇上,九爷常念叨着‘好人有好报’,百善孝为先,照奴才看,这也是九爷孝顺到了,沾了皇上的福祉,这好运气就跟着来了,做事才这么顺当……”

    这财神牌子多好看啊,金灿灿的,还是实心的。

    梁九功爱的不行,也荷包里装着呢。

    不是贪财,重金辟邪,这身上踏实。

    康熙将这话在嘴里沉吟了一下,觉得九阿哥这是受佛家影响太深,信了因果。

    想来也是,本来太医说子嗣艰难的,结果去年南巡跟着太后烧了一路的香,回京后还去了红螺寺,这求子成功,就有些魔怔。

    佛家那一套,信了可静心,却也不宜太信。

    马齐政务繁忙,顾不得九阿哥那边,回头叫了张廷瓒,让他翻翻史书,给九阿哥讲讲佛道之害……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嘴巴就撅起来。

    差点引火烧身了!

    汗阿玛可是有过前例的。

    康熙三十四年是选秀之年,要给五阿哥、七阿哥选皇子福晋。

    皇父就心血来潮,想到上头的几个大儿子内卷也不多,就全都赐了格格,小儿子老八那里,还翻倍,直接四个。

    九阿哥笃定的,要是方才自己没有将此事支应过去,那汗阿玛肯定也不会单赐自己,老十那边也没跑。

    那样才是皇父眼中的公平公正。

    可是老十连嫡子都没有呢,真要弄出来庶长子来,往后还有的乱。

    还有自己……

    真要领两个格格回来,往后这夫妻恩爱,就要相敬如宾了,说不得就要闹出“一府两治”来。

    汗阿玛怎么回事儿?

    太爱插手儿子家务事了……

    这也不能太亲近了,要不这回拒绝了,还有下一回……

    这是自己是鳏夫,也见不得儿子跟儿媳妇太亲近?

    这简直就是刁公公……

    旁边跟着的太医见状,忍不住安慰道:“九爷放心,只下几针,还是以方药为主。”

    九阿哥叹气道:“没事儿,你就是到时候扎准点儿,爷怕疼。”

    那太医道:“您放心,不疼,就是有些酸麻。”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酸麻个屁,好像自己没针灸过似的,那明明就是酸疼。

    出了小东门,九阿哥想到舒舒也好几天还没有请平安脉了,就打发何玉柱先行一步,道:“跟福晋说,爷带了太医过去,是大方科的,正好给她与县主也请个脉。”

    这是打算直接带太医去正房了。

    何玉柱先行一步,回去报信去了。

    太医心中纳罕,之前在御前看九阿哥恼羞成怒的样子,还以为会被为难,结果倒是不提了。

    九阿哥也想到方才的情形,小声提醒道:“方才的话,不要再说了,爷还要脸呢,福晋跟前也不许提啊,就说‘天热、夜不寐’就行了,不许说旁的!”

    太医忙道:“您放心,臣晓得规矩。”

    九阿哥点点头,道:“晓得规矩就好。”

    *

    北五所,正房。

    听说九阿哥带太医回来,舒舒不由担心,道:“爷又气着了?”

    何玉柱刚才在清溪书屋外,不晓得里头情形,可是想着自己主子的情形,摇头道:“看着不像,许是给福晋求的。”

    舒舒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其他时候,现在局面这样微妙,哪里是求太医的时候的,况且自己还好好的。

    不过既是人来了,舒舒也暂时放下其他,吩咐核桃道:“去请阿牟过来,请平安脉……”

    核桃应声去了。

    少一时,伯夫人跟着核桃过来,面上带了关切,仔细地打量舒舒好几眼,道:“可是哪里觉得不舒坦?”

    舒舒摇头道:“好着呢,应该是皇上不放心九爷,给九爷安排的人。”

    伯夫人见她确实如常,才放下心来,道:“有不舒坦的,不许瞒着,你这元气还要调理些日子。”

    “嗯,嗯……”舒舒乖觉应了。

    娘俩说话的功夫,外头就有了脚步声,九阿哥跟太医到了。

    “先给县主请脉……”九阿哥吩咐道。

    主要也是为了县主。

    九阿哥想到后院离水沟更近,蛙声更响亮,担心伯夫人也睡不安生。

    太医给伯夫人扶了脉,道:“县主也有些‘夜不寐’的症状,臣下个方子,平日里可以多喝玫瑰花茶,疏肝理气。”

    舒舒在旁,不由懊恼。

    之前就想着找乐凤鸣问问坤宝丸跟逍遥丸的,结果怀孕生产坐月子,都给撇脑后去了。

    她就对那太医道:“《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上记载了‘逍遥丸’,称之为‘女科圣药’,县主可否直接用此成药?”

    之前她让乐凤鸣帮着预备了几盒逍遥丸,可是伯夫人没有吃。

    是药三分毒,舒舒见她症状不明显,就也没催着。

    太医想了想,摇头道:“贵人用药,都是单人单方的多,更对症些……”

    九阿哥道:“爷记得你跟乐凤鸣提过一回,女科圣药的话,那是不是你也能用?”

    舒舒想了想逍遥丸的功效,主要是月经不调跟更年期综合症的,还有睡眠障碍的。

    自己虽有些血气虚,可是经期正常,睡得也不错。

    她摇摇头,道:“不对症,阿牟跟娘娘许是更合些。”

    九阿哥就对那太医道:“既是单人单方好,那你就按照县主的方子制药不就行了,比整日里喝药汤子强,省得坏了胃口,回头再看看我们娘娘那边的平安脉。”

    太医听了,露出为难来,道:“九爷,臣不善治药,娘娘那里,也有其他太医负责看诊。”

    药师是药师,太医是太医。

    太医跟太医之间,也是各自有各自差事,不好轻易伸手。

    九阿哥点头道:“行,爷晓得了,下方子吧……”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朕之过(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伯夫人的方子写完,轮到舒舒诊脉。怌

    除了依旧是气血两亏之外,没有其他新毛病。

    舒舒这里有专门的太医开方,这太医就没有下新方。

    接下来,就轮到了九阿哥了。

    因要行针,伯夫人就回后头去了。

    虽说她知天命之年,年岁上不用避了,可到底不是至亲骨肉。

    舒舒想了想,叫核桃冲了碗杏仁茶给九阿哥。

    九阿哥边喝边道:“一会儿不是要吃饭了么?”怌

    舒舒笑道:“先垫垫……”

    等到九阿哥吃了茶,躺下来行针。

    能在畅春园轮值的太医,这医术都是数得上的。

    舒舒不怀疑太医的针法。

    九阿哥有些闹心,拉着舒舒的手腕,嘀咕道:“爷不怕疼,就是想着针尖有些恶心,想吐……”

    舒舒晓得,这搁在后世,叫“晕针”。

    就是害怕狠了的缘故。怌

    不看、不想会好些。

    她就转了转身子,将九阿哥的视线挡住,而后捏了捏他的手,道:“爷怎么还‘夜不寐’了?别担心三贝勒,皇上最是慈爱,估摸就是吓唬吓唬,不会怎么样的。”

    九阿哥晓得,这是提醒他有旁人在。

    他就道:“主要是担心汗阿玛气着,之前罚儿子,禁足抄书就是重的了,这回直接送宗人府,听着怪吓人的。”

    舒舒道:“爷别担心这个了,上头那么多哥哥在呢,不会白看着的。”

    九阿哥道:“嗯,反正爷求了情了,剩下就看汗阿玛怎么说……”

    因分心,不想着针灸之事,他身上松弛下来,入针也顺利许多。怌

    九阿哥“咦”了一声。

    舒舒道:“爷怎么了?是不是疼了,回头看看能不能换艾灸吧,那个应该不疼……”

    九阿哥道:“艾灸?那个不动针?”

    舒舒道:“不动,跟拔罐跟刮痧似的……”

    九阿哥就问那太医,道:“肖太医,爷这针灸能换艾灸么?”

    太医又迟疑了,道:“九爷,艾灸非臣之所长,为九爷行针是皇上口谕,若要换法子诊治,还需换太医,脉案也要重新递御前……”

    九阿哥觉得太费事了,道:“行吧,那就先不换了,可是你心里有成算些,行个两、三次针就行了,长了的话,爷宁愿换人。”怌

    太医忙道:“九爷放心,三次即可……”

    九阿哥没了动静,眼皮子就沉了。

    等到太医额头汗津津地起了针,九阿哥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与太医到了堂屋说话。

    太医嘱咐道:“入更前推醒为好,泡泡脚,二更以后再睡,要不然睡不实,三更醒了,明日还劳乏……”

    舒舒记下,太医开了方子。

    舒舒示意核桃递了双倍的茶钱跟两包茶点,叫何玉柱送了出去。怌

    这都到了饭时了。

    太医从五所出来,想起了同僚对九阿哥、九福晋的说辞。

    九福晋博学强记,通医书。

    九阿哥宠妃幼子,颇娇气。

    还真是如此。

    还有就是九福晋如外头说的那样大方,九阿哥则是比较体恤人,不刁难人……

    *怌

    畅春园,西北延楼。

    惠妃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将至,叫人给传话的太监放了赏,心里纳罕。

    怎么想到来这边了?

    也没有翻牌子的消息,应该是临时起意。

    可是真要找人说话,不是该是年轻宠嫔,或是宜妃?

    是为了大福晋人选……

    她在园子里,行事素来谨慎,不是那种乱打听的性子,因为不晓得三阿哥被拘押之事,才想到大阿哥选继室这件事上。怌

    等到外头响鞭声传来,惠妃就带了太监、宫人在楼下迎驾。

    康熙坐着肩辇,由远及近。

    到了跟前,他下了辇,望向惠妃。

    看着惠妃正行蹲礼,穿着竹青色半新不旧的常服,头上带着素钿子,只贴了一块碧玉福字团花。

    康熙亲自扶了惠妃起来,道:“这也太素净了……”

    说到这里,他仔细看了惠妃的衣裳两眼,道:“这衣裳,朕怎么记得前几年你就穿过……”

    惠妃笑道:“不是一件了,料子也不同,臣妾打年轻时就落下的毛病,喜欢什么色的衣裳,正经要穿几年呢。”怌

    提及这个,康熙也有些印象,点头道:“朕想起了,你年轻时就爱绿衣裳,柳绿、豆绿、松柏绿……”

    惠妃笑着点头。

    就是这爱不是打小爱的,是入宫以后才爱的。

    当时她刚入宫,是最末位的格格,上面是小福晋、大格格、福晋跟皇后。

    十几岁的女子,人人都爱红爱艳。

    轮到惠妃的时候,就只剩下绿色、青色、蓝色的料子。

    一来二去的,她就习惯穿绿色的。怌

    将圣驾迎进了房里,惠妃奉了红枣茶

    康熙看了里头的沉浮的红枣,道:“这个也是你打年轻时喜欢喝的。”

    惠妃在旁边坐了,道:“习惯了,就不爱改了。”

    女子行经,没有不亏气血的。

    因为品级低的缘故,娘家也寻常,平日里就用红枣茶来补血气。

    康熙也想起了当年,那时大家才十几岁年纪。

    惠妃虽不像荣妃那样在宫里待年,可也是资历最深的那一拨嫔妃。怌

    当时孝昭皇后跟孝懿皇后还没有入宫,宜妃与德妃还没有选秀,宫里有元后、荣妃、惠妃、还有端嫔等人……

    自己已经亲政,可是下五旗王公势大,三藩还没有开始打,已经有了叛逆的苗头。

    宫里宫外,都在盼着皇子阿哥落地。

    开始的时候,很是顺利,皇子、皇女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而后就是一个个殇了。

    外头不少拿此事攻讦朝廷跟他这个皇帝。

    康熙看着惠妃,道:“如果承庆还在,今年三十一了……”

    这说的是惠妃的长子,大阿哥的胞兄,夭了的承庆阿哥,康熙九年生人。怌

    惠妃听了,端着杯子的手定住,望向康熙,道:“臣妾心里最感激之事,就是皇上将保清养在宫外,要不然的话,臣妾简直不敢想……”

    康熙叹气道:“是朕疏忽,没有叫人照顾好承庆。”

    惠妃摇头道:“怎么能怪得了皇上?当时宫里人手庞杂,又是天花、又是时疫的,一年一年的不消停……”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带了崇拜,道:“臣妾不懂大道理,可皇上推行‘种痘’,使得京里再无天花之忧,就是当世圣人了。”

    康熙摇头道:“痘苗贵,百姓人家种不起痘;就算种了,一百人中,总要折损三、四人,富贵人家惜命,就存了侥幸,想着痘年的时候再种,所以只京城脚下,种痘者也不到半数,更不要说京城之外。”

    惠妃不好说什么了,只道:“只看宫里,后来的皇子皇女都立下了,就晓得皇上的功德,堪比菩萨,外头信了皇上的,自然也会得皇上的庇佑,固执不信的,也就随他们去吧。”

    康熙沉默。怌

    早年的皇子皇女,有殇于天花的,却没有殇于痘年的。

    康熙看着惠妃,情绪有些低沉,道:“荣妃殇了四子……”

    惠妃看着康熙,这没头没脑的,怎么接话?

    这怜惜荣妃的话,不是当对着荣妃说?

    四妃连带着没了的孝懿皇后、温僖贵妃,都折过孩子。

    就是罢黜了的端嫔董氏,早年也殇过格格。

    不过,众人之中,确实是荣妃更惨些。怌

    惠妃叹了口气,道:“当时看着都叫人心惊胆颤,除了长华阿哥体弱,落地当日殇,其他三位阿哥都三、四岁了,满地跑,会叫额娘了,真是摘了人心肝似的……换了旁人,接连产育不是好事,到了荣妃姐姐这里,却是救命了,要不是二公主跟三阿哥两个牵着,荣妃姐姐当年怕是都熬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不由动容。

    四妃之中,她产育最少,早年也有人背后嘀咕。

    惠妃却是庆幸不已。

    十月怀胎,一朝丧子,跟凌迟也差不多了,谁经历谁晓得,一回就够够的。

    康熙听了,陷入回忆。

    荣妃所出长子夭折时四岁,是真正的皇长子,死因是什么?怌

    端午节之前被毒虫蛰了,高热而亡。

    荣妃所出次子夭时也是四岁,开春染了时疫,惊厥夭折。

    荣妃所出四子,三岁时出水痘高热殇亡。

    康熙叹气道:“朕不是个好阿玛……”

    惠妃忙道:“这怎么能怨到皇上身上?又不是皇家如此,那些年外头王府,寻常百姓人家,也一茬一茬的殇孩子,节气也有些不对,冷得怕人,不单小孩熬不过去,上了年岁的也走的多,臣妾的玛法跟阿嬷都是那时候走的,这些年渐渐好了,臣妾记得清楚,当时冬天下雪,直接就堵门,积雪能到大腿根,现在没有那么多了……”

    康熙因为这两年清查内务府的缘故,再回忆当年皇子皇女立不住之事,就有些想得多了,生出各种揣测来。

    怀疑前朝余孽,怀疑多尔衮、多铎兄弟的旧属人……怀疑赫舍里家跟佟家……怌

    到了今年,他的疑心也落到四妃身上,想要探查一二。

    听到惠妃提及天气,康熙不由沉思。

    还真是如惠妃所说,当年的气候跟现在不太一样。

    特别冷,雪势特别大,年年冬天顺天府都要出动衙役挨着街道去提醒百姓扫雪,要不然一场大雪下来,就能坍塌上百间民舍……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因果(第三更求月票)

    圣驾出了西北延楼,就往回春墅来。辯

    之前康熙打发人给惠妃传话,宜妃这里并没有传话。

    因为不确定到底过不过来。

    现下,回清溪书屋中间途经,他想要过去看看。

    想到方才惠妃出来接驾,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跟前头说一声,不必打鞭。”

    梁九功应了,快走几步,跟前头的銮仪卫传了话。

    这也是体恤宜妃的意思。

    黄昏时分,圣驾悄无声息的到了回春墅外。辯

    康熙下了辇,直接进去。

    门口的太监刚要跪下请安,康熙摆手制止了。

    屋子里,佩兰正在劝宜妃,道:“主子吩咐做了十七阿哥爱吃的小馄饨,怎么不留十七阿哥在这边吃饭?阿哥也想着娘娘呢,下晌来了两回。”

    宜妃叹气道:“送过去也一样吃,趁着不怎么记事,慢慢隔开吧,省得回头分开了受不住。”

    佩兰顿了顿,道:“那奴才抱小阿哥过来吧?”

    宜妃摇头,道:“不用,小十七晓得该伤心了,先这样吧。”

    佩兰心疼得不行,道:“主子舍不得十七阿哥,怎么不跟皇上央求一下呢?”辯

    宜妃怏怏道:“今年不搬,过两年也要挪宫的,都一样……”

    话是这样说,可主仆两人都晓得,到底不一样了。

    这满周岁就挪到翊坤宫的小宝贝,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又是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谁会舍得呢?

    康熙在门口顿了顿,加重了脚步。

    主仆望向门口,就看到披着夕阳挺立的康熙。

    宜妃原本懒洋洋地歪着,见状立时带了欢快,起身迎出来,道:“皇上来了!”

    康熙道:“都黑了,怎么还不点灯?”辯

    佩兰带了宫人,立时点灯去了。

    宜妃笑道:“天热犯困,臣妾就多歪了会儿。”

    屋子里角落里的灯点上了。

    佩兰还拿了烛台,放在案几上。

    烛光下,宜妃小脸笑盈盈的,透着粉红色。

    康熙能对惠妃坦然地提及承庆,可在宜妃面前不想提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殇了那一年,宜妃的脉案,是他看着一点点病重的,几乎不治。辯

    他就提及了九阿哥,道:“老九回内务府了,朕安排了张英的儿子张廷瓒给他侍读,让他好好读几年书,再往前朝去,省得现在过去,稀里糊涂的,还要跟那些大臣置气……”

    宜妃听了,不由笑了,道:“打小就不爱读书的人,这么大了,能改了才怪!随皇上安排,那是皇上的儿子,臣妾早撒手了,可不跟着他操心,省得没完……”

    康熙又道:“老五媳妇那边的脉案,朕也过问了,预产期在中秋节前后,盼着是嫡皇孙,往后那一房也能省事儿些。”

    宜妃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谁不盼着孙子呢?

    可是落地之前,是男是女,谁也说不好。

    要是现在笃定的话,回头不是阿哥,皇上不如意了,说不得会迁怒五福晋。辯

    她就笑道:“这才开头,往后还一串呢,臣妾还记得清楚,当初皇上指了五福晋,除了家风清正,还因为她有好几个舅舅,还有好几个同胞兄弟。”

    女儿随母,这开了怀后,就有得生了。

    康熙自己挑的儿媳妇,当然也记得这一条。

    只是因为前头三年没动静,都忘了这个了。

    康熙点头道:“嗯,不拘嫡长女,还是嫡长子,有了孩子,过日子就不一样了,太后也不用跟着他们操心……”

    既是到了饭时,宜妃少不得道:“今天叫膳房预备了小馄饨,皇上要不要尝尝?”

    康熙道:“那就尝尝,不用叫膳房加菜,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辯

    宜妃应着,吩咐佩兰去膳房传膳。

    康熙觉得这屋子似乎有些不同了,等到四下里看过,发现是没了角落里的木马,也没了炕上的布老虎,还有许多小儿用的小枕头、小毛巾什么的,也都收起来了。

    这屋子一下子空了许多。

    康熙不知怎么安慰,他怜惜宜妃这份慈母之心,却不想改变主意。

    这会儿功夫,佩兰带了人摆膳。

    除了两碗小馄饨,就是四个小菜,芝麻菠菜、糖醋萝卜丝、鸡蛋卷、酱炒鸡丁。

    宜妃这碗馄饨,汤宽馄饨少;康熙跟前的馄饨,更像是一碗水饺。辯

    康熙看了眼宜妃的碗,道:“这吃的是不是太少了?”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爱长肉,晚上这餐向来吃的少,好吃的都放在中午吃。”

    康熙就不多说,帝妃俩用了一顿馄饨。

    等到撂下筷子,康熙就道:“朕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宜妃送到外头,看着康熙上了辇,目送着圣驾离开,才扶了佩兰转身。

    总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听着不像是老九闯祸的样子,那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辯

    圣驾没有回清溪书屋,而是直接出了小东门,早有马车跟侍卫在后头候着。

    康熙坐在马车里,神情有些怔忪。

    他不知道荣妃到底所谓何来,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只为了买通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他也不知道荣妃除了这个,还做到了哪一步。

    不管有多少原由,荣妃既是对毓庆宫动手,那也要承受后果。

    马车将将在戌正三刻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换了旁人,这个时候皇城好进,宫门是不开的。辯

    康熙这里,则是一路畅通无阻,走地安门、神武门,入了紫禁城。

    康熙步行,带了侍卫跟太监,直接往钟粹宫而来。

    此刻已经到了亥正二刻,内廷已经落锁,少不得又叫开一重重的宫门。

    等到了钟粹宫时,半拉月亮才将将升起,夜空中群星闪烁。

    钟粹宫里,透着几分冷清。

    正殿西稍间有灯光,那是荣妃的内佛堂。

    康熙叫人拦下了要进去通告的太监与宫人,自己推门进了钟粹宫。辯

    刚到西次间,西稍间里就有了质疑的声音,声音很轻。

    康熙走到门口,也将巴巴听清楚。

    “菩萨,我是不是要魔怔了?眼花了,耳朵也要不行了,听什么都像是皇上的脚步声……”

    荣妃跪坐在地上,捡着佛豆,嘴里絮叨着:“这耳朵也该不行了,我都五十了,入宫整四十年了……”

    康熙站在荣妃身后,道:“是朕,朕来了。”

    荣妃没有站起身,而是直接转过头来。

    康熙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在太皇太后的佛堂里看到那个十来岁的小格格。辯

    荣妃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康熙,道:“原来不是臣妾魔怔了,是皇上真来了。”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低头看着荣妃,道:“你应该晓得朕为什么而来……”

    荣妃笑着点点头,神色十分平和,道:“臣妾愚笨了大半辈子,现下也该当个明白人。”

    康熙盘腿在地上坐了,没有了最初的愤怒,道:“吉鼐,你当晓得朕的逆鳞,太子处,不容人插手……”

    吉鼐,是荣妃的乳名,

    荣妃依旧笑着,眼神中是浓浓的哀伤,道:“皇上晓得了,那臣妾怕是要做个糊涂鬼了,到了下头,臣妾亲自问问主子娘娘,除了掺了麝香的蔷薇香水,几位小阿哥没了,有没有她的缘故……”

    康熙愣住,道:“麝香香水?”辯

    荣妃探身,抽着佛像下的抽屉,里面躺着两瓶香水。

    一个是旧式的香水瓶,一个看着像是现下的香水瓶。

    荣妃摸索着两瓶香水,道:“臣妾胆子小,当年在膳房见了小鸡崽后,半年没吃鸡,臣妾也想从名下内管领妇差中找人试试,可臣妾不想也不忍,那就让太子爷试吧,也算全了因果,若是害不得人,那是虚惊一场;若是害了人,也是主子娘娘种下的果……”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没有畏惧,道:“臣妾晓得,太子爷尊贵,臣妾这是死罪,可是臣妾不弄清楚此事,也活不久了……”

    说着,她摘下头上的钿子,露出下边花白的头发,以及稀疏得露了头皮的头顶,道:“臣妾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闭上眼睛,就是承瑞,就是赛音察浑……”

    康熙吐了一口气,道:“你糊涂!你该跟朕说的,让朕来查此事,他们……也是朕的儿子……”

    荣妃抓着那香水瓶,苦笑道:“皇上想要说,或许不是主子娘娘,或许是其他人,可皇上,臣妾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娘娘开始的时候也喜欢蔷薇香水,可自从晓得臣妾喜欢,赏了臣妾,就改用桂花香水了,这以尊让卑,吓死人了,为了这个臣妾当时战战兢兢,恨不得磕头赔罪,主子娘娘还好好的安慰了我,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本来就爱桂花的,可是不单单是她不用蔷薇香水了,旁人也没有这个味儿,这成为臣妾专有的……”辯

    当年她以为是捧杀,越发恭敬。

    可是这是隆恩赏赐,也不敢不用。

    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不对劲之处,可是除了第三子落地夭,其他的孩子都到了三、四岁,眼见着立下了。

    谁会想到,这会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即便前后的味道有变化,也以为这些都是海关贡上来的,不是一个洋商供应,也不是一个地方生产……

第一千零四十章 不忍(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好好活着,不许死,想想荣宪跟胤祉,不要让他们成为失母之子……”爟

    康熙从荣妃手中拿过两个香水瓶,看着荣妃,沉声道:“交给朕,朕也想要晓得承瑞他们几个的殇亡,到底是不是人祸……”

    荣妃抬头看着康熙,带了几分迷惘,本以为是雷霆之怒,没想到却是网开一面。

    康熙已经站起身来,对外唤道:“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听了动静,忙应声进来。

    康熙道:“荣妃纵容家眷,插手内务府事,贪墨银两,且放纵钟粹宫首领太监、宫嬷嬷等人收受贿赂,里通消息,著降为……”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在荣妃的花白头发上,道:“著降为嫔,封宫自省,钟粹宫随居贵人、庶妃并皇女迁启祥宫,钟粹宫即日起封宫!”爟

    荣妃瘫坐地上,似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康熙转身,大踏步出去。

    梁九功看着荣妃木木的,心里亦是唏嘘。

    现在的年轻妃嫔一茬一茬的换,怕是都没人记得这位主子曾是皇后娘娘位下第二人。

    自从当年待年的慧妃薨了,荣妃这个格格就成了皇后主子下第一人,是诸位格格中,唯一一位服二十疋布的格格。

    梁九功依旧恭敬着,退了出去,往后殿传话去了。

    荣妃这里随居的,除了几位贵人与庶妃,还有一位十七格格呢,这现在都要三更了,时间紧着。爟

    等到屋子里恢复了平静,荣妃低下了头。

    她狠狠地握着手心,里面是混合了红豆跟绿豆。

    再柔弱的母亲,心中有了仇恨,也会变得阴险可怕。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吉鼐……

    她还有儿子与女儿,怎么会去明晃晃的害太子?

    她只是安排人给太子牵线,让佟家跟太子更亲密,还让盛京的其他老姓也私下里攀上太子,然后在盛京贡品中,毓庆宫就有了双倍的鹿鞭跟鹿血糕。

    吃着鹿鞭,喝着鹿血酒,精满则溢,等到溢不出的时候,那玩意儿就成了摆设。爟

    她没有动手去害毓庆宫的三个皇孙,却努力让毓庆宫只有三位皇孙。

    她倒是要看看,太子自诩为尊贵的嫡子,断绝了嫡出的可能后,会怎么抬举自己的庶子……

    *

    一晚上,紫禁城风云突变。

    启祥宫宫门被叩开时,僖嫔都傻眼了。

    她看着来梁九功,道:“梁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道:“皇上吩咐,钟粹宫即日闭宫,随居嫔御与十七格格迁启祥宫。”爟

    僖嫔还要再问,梁九功道:“嫔主子,耽搁不得,这都四更天了,十七格格还要安置……”

    贵人庶妃之流还罢,这大夏天的,直接安置在空着的侧殿就行了。

    十七格格却是皇女,又是病弱的皇女。

    僖嫔知机,立时,道:“太晚了,格格先安置在正殿,明天我再叫人布置后殿。”

    只要她心里有数就行。

    梁九功并不啰嗦,只提点道:“十七格格可是皇幼女,过几日皇上要问的。”

    僖嫔点头,叫宫人送上荷包。爟

    梁九功匆匆去了。

    皇上一句话闭宫,可是这吃喝拉撒呢。

    梁九功虽没有听到两位主子之前在屋里说什么,可是想想赵昌那小子之前报上来的,就晓得荣妃……荣嫔这罪名是实打实的。

    这到底是第一个女人,盛宠十年,生了六个儿女,情分比不得结发夫妻,也差不了什么了。

    皇上心软了……

    这闭宫,也是给自己留个余地……

    *爟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站在窗前,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

    之前的时候,他无法理解索额图这些年慢慢露出来的傲慢。

    真要说起来,索额图只是索尼庶子,要出身没有出身,要军功没有军功,满身荣誉,都是自己提拔而来。

    他只当成索额图年老偏执,才行事越发桀骜,没有体统。

    可是今日将当年的事情连起来,他就晓得索额图傲慢的理由了。

    当时索额图为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家掌握着宫廷事,将他这个主子玩弄于鼓掌之上。爟

    康熙背后生出冷汗。

    他想起了康熙二十九年那次生病,太子毫无悲伤之色,随军的索额图开始串联王公大臣。

    他当时也是有所警觉,才回銮养病。

    还有康熙三十五年,太子舅父一等公常泰直接与火器营都统、副都统私下里宴饮。

    那以后他革了常泰的公,也将赫舍里家子弟从内班侍卫中不动声色的升调出去,将紫禁城的守卫都放在与赫舍里家不相干的人家。

    原来,自己早生了恐惧。

    父子之情虽在,可真要赫舍里家行悖逆之事,太子会如何选择,似乎也不难想……爟

    *

    北五所,正房。

    九阿哥热水泡着脚,身上也发汗了。

    后头传来“呱呱”的蛙声。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只要开着窗,就无法隔绝外头的声音。

    “这也太吵了,怎么办?”爟

    九阿哥想到了伯夫人,道:“咱们还隔了一趟屋子,后头可是直接挨着的。”

    舒舒道:“好办,明天叫人庄子上拉一百只鸭子过来……”

    九阿哥听了好笑,道:“鸭子吃蛙卵,也不吃蛙啊!”

    舒舒道:“白天关起来饿着,晚上直接放在水沟里,这一扑腾,蛙就能老实不少……”

    本身这样叫唤,就是为了繁殖。

    环境不安全了,自然换地方了。

    这是海淀,处处都是泡子,最不缺水。爟

    九阿哥道:“试试看,直接跟换班的护军打声招呼,让他们放鸭子,放几天直接给护军伙房了,他们肯定乐意。”

    舒舒点头道:“行,他们每天吃十只,就能放十天,效果好的话,十天后还这样来。”

    不过是每天十只鸭子的问题,就能睡个好觉,值当。

    九阿哥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刚赚了一笔大的,他也豪气些。

    这补阳虚的药都吃上了,夫妻俩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九阿哥这次说起了私密话,说起了今天差点赏格格之事,道:“爷当时都给问蒙了,你说太医都说爷这‘阳虚’了,那就是修身养性呗,结果他老人家倒好,怕爷憋着似的,打算赏两个人备着,爷当时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爷宁愿憋着……”爟

    舒舒听着,并不是很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还以为总要过个十年八年后,自己三十来岁了,皇上疼爱儿子,给指年轻的格格下来。

    毕竟现下人看来,女人三十,就算是人老珠黄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说了实话,道:“我心里又感动,又担心,还有些堵……”

    平日里自己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吧?

    可是这公公想的却是给自己添堵。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训斥爷,也是嗔怪爷不爱惜你的缘故,咱们的脉案,都要报御前的,汗阿玛晓得你身体还要调养半年,本就是爷错了,一时混账,只顾自己痛快,没有爱惜你……”爟

    舒舒默默。

    她居然有些理解太子为什么早年对康熙爱答不理了,这样一个全方位的“儿控”汗阿玛,让人想要避开。

    这跟后世那种想要操纵儿女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舒舒觉得自己越发有耐心了,只能想好的。

    因为九阿哥现在不大,还表现的体弱,老阿玛的的慈爱就倾斜了。

    自家享受到了“爱子”的好处,就别再纠结弊端了。

    她换了话题,道:“明天就二十二了,再有几日就是十八弟‘抓周’,在那之前三贝勒的事情应该会了了吧,要不然的话,以娘娘的性子,这‘抓周’应该就会不办了……”爟

    九阿哥搂了搂舒舒,道:“再关两天应该差不多了,关久了汗阿玛也舍不得,还有荣妃母呢,汗阿玛可不是那喜新厌旧的性子,会给妃母体面的。”

    舒舒道:“那就好,要不然的话,这日子都沉重了,十弟妹他们之前还计划去红螺寺,在那边多住几天,要是一直气氛紧张,也不好这个时候出门……”

    *

    下一更4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兄弟(第一更求月票)

    不单十阿哥他们暂时去不了红螺寺,就是舒舒跟九阿哥,也取消了去百望山的计划。掓

    次日,九阿哥叫人预备了坐骑,老实的骑马,跟十阿哥一起离了阿哥所。

    自己不爱骑马是一回事儿,露出“虚”来是另一回事儿。

    十阿哥见状,道:“要不下晌让马车去接,那时候天热……”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这几日还是装装老实吧,等三哥从宗人府出来再说,要不然谁晓得汗阿玛的邪火往哪里撒……”

    十阿哥道:“九哥昨儿去求情了?汗阿玛怎么说?”

    九阿哥呲牙道:“瞧着像是憋火呢,还训斥爷来着,训斥就训斥吧,小骂不怕,别攒下就行。”

    他有些佩服四哥了。掓

    这一招“以退为进”真不错。

    九阿哥小声跟十阿哥嘀咕道:“四哥那人,也没有看着的那么直,这心眼不少啊。”

    十阿哥道:“想想十四,欠揍是真欠揍,机灵也是真机灵,这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能差到哪儿去?”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带,道:“不能这样说吧,爷跟五哥这差别大着呢,五哥哪有爷聪明啊?”

    十阿哥笑笑。

    这个九哥自己说了不算,得看旁人怎么说。

    在旁人眼中,这同胞兄弟两个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掓

    到了西华门,兄弟俩就作别。

    九阿哥没等进门,就发现不对。

    今天这守门的护军校跟护军们好像格外的老实,站如松不说,这脸也紧绷着,看着跟泥塑似的。

    这气氛就不对了。

    九阿哥站住了脚步,看着那护军校道:“圣驾回宫了?今早回来的?”

    要不然的话,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护军校点头,又摇头道:“昨晚回来的。”掓

    九阿哥想起了昨天下午清溪书屋外候见的官员,怪不得将今早要见的人挪到昨天,原来是圣驾回宫了。

    为了老三的事情回来的?

    不用这样郑重吧?

    九阿哥心里没底了。

    到了内务府衙门,他就见值房外候着好几个人。

    除了本堂郎中张保住之外,还有个黑脸瘦子,是广储司郎中;一个苦瓜脸胖子,是前几日过来的御膳房主事。

    “九爷……”掓

    见九阿哥到了,三人都带了几分迫切。

    九阿哥见他们这战战兢兢的,道:“这是出什么大事儿啊?大早上的堵门?”

    那两人没有急切回答,而是望向张保住。

    张保住道:“九爷,钟粹宫昨晚封宫,荣妃娘娘降位为嫔,随居庶妃与十七格格已经迁启祥宫!”

    九阿哥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昨儿才跟舒舒说汗阿玛念旧情,今天就是这样消息。

    谁能想到,这稳如泰山的四妃格局,还能有变故!掓

    好一会儿,他才疑惑道:“降位原因是什么?”

    张保住道:“放纵亲眷贪墨,任由身边太监与嬷嬷里通消息……”

    九阿哥看着御膳房主事,晓得他为什么苦瓜脸了。

    马家这回抄检是从御膳房刮起的风。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别整日里杞人忧天了,好好当差就是,这是前头会计司窝案的余波,与你不相干,记住爷的话,要是再有人在每日分例上伸手,那就要做好被剁爪子的准备。”

    那御膳房主事忙道:“奴才记下了,一定紧盯着,奴才过来,就是想要求九爷拿个主意,这钟粹宫的每日供应……”

    实际上,后宫之间,妃与嫔都是一宫主位,两者的每日供应差别并不是很大,可是这要归档,也有些许差别。掓

    如,妃每日猪肉九斤,嫔是每日猪肉六斤半;妃陈粳米一升三合五勺,嫔陈粳米一升二合;妃白面三斤半,嫔白面二斤;妃白糖三两,嫔白糖二两,等等。

    九阿哥皱眉,想了想,道:“依旧按妃位供给,按嫔位记档,中间差额记账,账目要清明,回头让三爷补上。”

    提及每日分例,他也明白广储司郎中的来意。

    每日供应内廷物资的,除了御膳房,就是广储司这里了,如每日供应的炭、蜡烛、冰等。

    他望向广储司郎中,道:“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郎中点头道:“正是,奴才也拿不准如何行事……”

    要是换个寻常妃嫔,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分例随着位份升降就是了。掓

    可是这位的资历太老了,还有个封了贝勒的成年阿哥。

    别看事情乱糟糟的,好像都赶到一起了,可是皇上还能为了包衣处置亲儿子不成?

    九阿哥就道:“跟御膳房一样,中间差额记好账,回头三爷送了银子,直接补账上。”

    那郎中应着,跟御膳房主事离了内务府衙门。

    有人做主就好。

    不过九爷这行事,可真是敞亮。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这抬抬手的人情,做的是真不错。掓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气。

    别再变动了,盼着这位爷坐稳内务府总管,让大家都消停下来……

    九阿哥进了值房,可没有方才在属下跟前的镇定,跟没头苍蝇似的打转转。

    都闹到降位地步了,荣妃母到底做什么了?

    十二阿哥在旁,道:“九哥,会不会跟马家插手毓庆宫跟宁寿宫的供应有关系?”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想起这件事来。

    他拍了拍脑门。掓

    自己关心则乱了。

    皇父不是早就说要处罚两位妃母么?

    看来应该是除了侵占皇子皇女每日供应之外,钟粹宫的首领太监与嬷嬷还有什么“里通消息”的罪名,皇父才给了荣妃降位……

    应该是这样吧?

    九阿哥有了猜测,反而安心了,看着张保住,道:“如常就好,内廷事务,不与咱们相干。”

    张保住应了,撂下需要处理的公文出去。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你处理着庶务,爷去宗人府一趟,要是启祥宫来人,你就支应一下,那边今天应该是给十七格格与庶妃们收拾屋子。”掓

    这些人是从钟粹宫迁启祥宫的,所需陈设之前应该都有,不全的地方,估计要补足,因为要入启祥宫册子的。

    十二阿哥应着,九阿哥就风风火火地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宗人府衙门,就在棋盘街东边,跟户部衙门之间隔着吏部衙门。

    途经户部衙门的时候,九阿哥脚步放缓,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四阿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见十阿哥。

    结果四阿哥就在十阿哥这里,不单他在,大阿哥跟五阿哥也过来了。

    要是单三阿哥一个人的事儿,大家不会这样着急,可是这连荣妃都降位了,谁还能待得住?

    他们是打算问问三阿哥,到底怎么触怒了皇父。掓

    九阿哥见大家齐全,道:“大家都吓到了吧?弟弟方才也悬心来着……”

    大阿哥道:“宫里怎么说?”

    就算九阿哥不过来,大家问完三阿哥,也要去找九阿哥的。

    九阿哥就说了刚听到的消息,也说了自己的猜测,道:“应该还是被马家给牵连了,关系到宁寿宫跟毓庆宫两处,只罚马家份量不够。”

    大阿哥脸色不好看。

    他觉得宁寿宫是幌子,关键还在毓庆宫。

    为了维护毓庆宫的体面,皇父连荣妃的体面都不给了……掓

    四阿哥心情也沉重,他是晓得所谓贪墨宁寿宫、毓庆宫供应内情的,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就算马家敛财的真正主使是荣妃,银子是荣妃占了大半,也不会这样处置,毕竟还有荣宪公主与三阿哥的体面在。

    能这样处置,说明有比敛财更糟糕的事情,还关系到毓庆宫,那是什么?

    四阿哥一时也想不出,反正是关乎阴私,使得皇父无法容忍就是了。

    五阿哥性子厚道,抱不平,道:“这……罚的太重了,妃母在内廷,哪里晓得外头的事儿?再说,不应该算是出嫁女么,怎么还牵连上了?”

    他也是怕有了这先例,回头郭络罗家再生是非,也牵连到自家娘娘头上。

    十阿哥没有发表意见。掓

    宫里这两年没有消停过,只是大家没有将事情连起来想。

    去年正月处置索额图跟佟国维,那是因为有了插手宫廷事宜的实证;眼下荣妃降位,应该也是有了插手毓庆宫宫务的实证。

    只是这后果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严重的话,荣妃不会只降为嫔,还是一宫主位,也没有去嘉号。

    不严重的话,钟粹宫封宫了。

    他看着几人道:“我去三哥那边看看,问问能不能大家过去瞧瞧……”

    大阿哥道:“快去,跟他说一下轻重,让他心里有个数,现下可不是任性的时候。”掓

    宫里“子以母贵”,也是“母以子贵”。

    他们打小的境遇是“子以母贵”,现在长大成人,也该乌鸦反哺,学会担当起来,回护生母。

    十阿哥点头记下,去宗人府静室去了。

    这里是单独的一间房,在宗人府院子的东北角。

    昨天下午三福晋来过,带了铺盖、蚊帐、换洗衣服。

    简亲王也不是拿大的性子,不会因皇子落难,就真的叫人磋磨。

    三起三落的,谁能说清楚。掓

    因此,三阿哥这里的屋子,之前也叫人紧急扫洒过,看着还算整洁,里头除了马桶之外,什么脸盆架也一应俱全。

    三阿哥大字型,躺在炕上,瞪着眼睛,木木地看着屋顶,头不梳、脸不洗的,很是落拓的样子……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清醒过来(第二更求月票)

    听到门口动静,三阿哥脑袋扭过来,神情麻木。蝚

    十阿哥近前几步,在离三阿哥几尺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啰嗦旁的,直接道:“马家前天下午抄检了,荣妃母昨天被降为嫔,钟粹宫封宫……”

    三阿哥“腾”地一下子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十阿哥道:“你说什么?我额娘怎么了?钟粹宫怎么了?”

    十阿哥看着他,道:“昨晚妃母降为嫔,钟粹宫庶妃跟十七格格都挪出来,封宫了!”

    封宫,大清开国第二次。

    第一次是世祖皇帝时,元后废位为静妃,挪出坤宁宫,迁咸福宫,封宫。

    三阿哥瞪大了眼睛,脸色血色褪尽,好半晌才道:“我额娘对外的罪名是什么?是为了给我求情,激怒了汗阿玛?”

    十阿哥想了想,道:“妃母应该还不晓得三哥之事,昨日没有人往钟粹宫递牌子,再往前是不是给马家求情,就不晓得了。”蝚

    马家抄的早,是前天下午抄的,不确保入宫当值的妇人会不会将消息禀告荣妃。

    至于三阿哥这里,则是昨天上午的事了。

    三福晋没有递牌子,那荣妃自然也不晓得宫外的消息。

    三阿哥脑子里都是浆糊,看着十阿哥。

    十阿哥继续道:“妃母对外的罪名是纵容家眷贪墨银两,身边太监跟嬷嬷里通消息,在这之前,马家查出来曾贪墨宁寿宫跟毓庆宫分例……”

    这是十阿哥“好心”给三阿哥释疑的原因。

    要单单是三阿哥一个人被处置还好,这荣妃跟着一起降位,要是三阿哥埋怨到九哥身上,也是隐患。蝚

    还是让他“明明白白”好了。

    三阿哥的脸色越发白了,道:“就为了这个?沾了毓庆宫,就是天大的事儿了?马家抄家都不够,还要我额娘降位?”

    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太子爷是储君,不容人冒犯。”

    三阿哥站起身来,看着炕上散落的纸笔,道:“我这就给汗阿玛写认罪折子……”

    他本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昨日三福晋过来送东西,竟是难得的镇定,跟平日里担不住事儿的模样截然不同。

    三阿哥看着,都有些心凉,以为是夫妻情薄,三福晋才无动于衷,结果却被三福晋劝慰了一番。蝚

    他晓得三福晋说的都是真话,就算直接撸成了光头皇子,那也是皇子阿哥,没有人敢怠慢,过几年事情过了,就好了。

    可他还是心灰,实没有想到汗阿玛给儿子们立规矩,会拿自己开刀。

    他倒是难得大方一把,将二十万两庄票都交给三福晋收着了。

    自己前天晚上,是有怨愤之意,失了恭敬,可是父子就是父子。

    皇父踹自己两脚,打自己几下,那也是父子。

    现下,一个“御前失仪”,却是别了君臣。

    就仿佛了他当年刚回紫禁城,看到的那个被侍卫们簇拥,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神衹一样的帝王。蝚

    眼下关系到生母,不是他能任性的时候。

    十阿哥见他梳理清楚,才道:“大哥、四哥、五哥、九哥得了消息都来了,想要过来见您……”

    三阿哥顿了顿,道:“要是能见,就见吧,总要让猴子们心里有数。”

    十阿哥略一思索,就晓得三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转身出去了。

    少一时,大家都跟着十阿哥进来。

    看着胡子拉碴的三阿哥,大家一时都愣住。

    这就是拘押了!蝚

    方寸之地,不得自由。

    没有铁索加身,已经是简亲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的话,还要锁链加身。

    大阿哥开门见山问道:“你做什么了?怎么就弄出‘御前失仪’来?耍酒疯了?”

    三阿哥想起前晚的情形,神情有些僵硬。

    在发泄不满之前,好像他还那什么了……

    见他这神情,大家都晓得,这中间还真是其他。

    五阿哥道:“真耍酒疯了?没喝啊,怎么就醉了?”蝚

    四阿哥则道:“不管做了什么,三哥写请罪折子吧,早日呈上。”

    三阿哥眼角瞥见脸盆,想起前天晚上情形,不由地干呕起来。

    “这是怀了?”五阿哥随口道。

    大家都望向五阿哥,很是无语。

    男人怎么会怀孕?!

    四阿哥见状不由蹙眉,道:“是不是吃的不新鲜,肠胃不舒坦?”

    现在可是夏天,食物容易不洁。蝚

    三阿哥摆摆手,道:“不是那个,是我前晚在清溪书屋吐了……”

    见到兄弟们,他的脑子又清明了几分。

    前天御前不逊,还能说是一时昏头,现下当着兄弟们,承认自己对皇父心存怨恨,他又不是大傻子。

    大家齐齐无语。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三阿哥怕他们不信,指了指那洗脸盆,道:“就一点儿吐地上了,我反应快,直接抱着洗脸盆,大部分都吐盆里了,估摸着吐了八分满……”

    九阿哥得了十阿哥悄悄叮嘱,让他别露头,少说话。蝚

    可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受不住,道:“行了,三哥,您别形容了,听得怪恶心的……”

    三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我为什么吃多,罪魁祸首是哪个?”

    九阿哥立时认错,道:“是弟弟不是,昨儿下午弟弟已经跟汗阿玛认错去了,都是弟弟墨迹了,直接将庄票一分就是了,还跟大家显摆什么账册啊!”

    早分完了,大家欢欢喜喜地开席,也没有后头的闹剧。

    这兄弟之间小打小闹的不算什么,这长辈一出来拉架,完犊子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也要引以为戒,以后三个孩子大了,随他们兄妹自己相处去,家长不跟着掺和。

    三阿哥一愣,实没想到九阿哥会这样痛快认错。蝚

    九阿哥道:“三哥您平日机灵,前儿怎么犯傻了?要是那九万两弟弟收了,你没理由要回去;到了汗阿玛手中,还能占儿子便宜不成?您私下里央求央求,表现表现,汗阿玛隔三差五的赏您一回,您就当存钱了,还能多几分体面……”

    三阿哥的脸红了白、白了红,他想起了那日皇父吃饭前与吃饭后的反应。

    他以为在饭桌上不再提此事,是皇父不稀罕再搭理自己。

    自己被叫到畅春园,他以为还要再挨一番训斥,才越发悲愤。

    没想到,还有其他可能。

    九阿哥说完,道:“好好赔罪,好好哄吧,汗阿玛也爱记仇呢……”

    话音未落,四阿哥已经呵斥道:“行了!越说越没谱,如何行事,三哥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啰嗦。”蝚

    十阿哥也在后头拽九阿哥的腰带。

    九阿哥闭上嘴巴。

    该说的说了,剩下不说就不说呗。

    自己那点小坏心、小算计,在汗阿玛面前如实交代就行了,在其他哥哥面前,还是要站住理,做个好弟弟的样子。

    大阿哥很是赞赏地看了九阿哥一眼,对三阿哥道:“说过你多少次,别太将银子当回事儿,咱们这样的身份,还要担心穿衣吃饭不成?有这一样短处,但凡涉及到银钱,你就会露怯,你别处做得再好,只沾上‘小气’这一条,也让人说嘴,如今外头打听打听,你三贝勒都成了貔貅了,这名声好听么?谁心里能敬着你?不管你心里怎么看重银子,往后装也要装的清高些,要不然旁人坑你,都不用费脑子,只在银钱上算计,你就掉坑了!”

    他说的很不客气。

    三阿哥却晓得这是好话。蝚

    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位大哥。

    他笑了,道:“三岁看老,二十多年的毛病,改是改不了了,我听大哥的,往后装的清高些。”

    四阿哥平日絮叨些,可都是对弟弟们。

    眼下这个是哥哥,私下里规劝两句还罢了,当着弟弟们的面,却不好下他的脸,他只道:“既是‘御前失仪’的罪名,应该就是小惩大诫,三哥请罪折子上了,应该就好了。”

    三阿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道:“贝勒下头是贝子,贝子下头也还是皇子,我确实有不对之处,罚也就罚了,就是怕有那起子势利小人,以为额娘跟我失势了,有怠慢之处……”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老九,你帮哥哥盯着些……”

    九阿哥抱臂,露出得意来,道:“这还用三哥您开口?那也太小瞧弟弟我了!弟弟已经吩咐了御膳房主事跟广储司郎中,妃母分例依旧按妃位供给,按嫔位记档,中间缺额都记账,回头找您一起结算……”蝚

    说到这里,他跟大家解释道:“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十几、二十两银子到头了,不是弟弟小气,而是这份银子三哥贴补最合适,妃母晓得了心里也宽慰……”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行事周全。”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目光,也带了赞赏。

    昨日提点他回去请罪,他还不情不愿的,不过确实照做了;今日此事,也确实妥帖。

    不说荣妃的后宫资历如何,只看在三阿哥与荣宪公主的面子上,他们这些当兄弟的,就该周全一二。

    五阿哥在旁,想到了祸根子马家,道:“那马家到底贪了多少银子,连妃母都受连累了?”

    大家望向九阿哥。蝚

    既是牵扯到荣妃,那是钟粹宫收的银子占了大头?

    九阿哥摇头,道:“这都是慎刑司经手的,御前的赵昌下来盯着的,我也昨儿早上才晓得,哪里好去查那边的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计成(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道:“事涉毓庆宫,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是不能开这个先河,要是不严厉惩戒,往后谁都敢对储君不敬。

    大阿哥皱眉,催促三阿哥道:“你先写请罪折子吧,汗阿玛还在宫里,我一会儿去见汗阿玛。”

    前天晚上是不知道此事,大家没动。

    昨天是不知道什么事儿,还是观望。

    今日却不能不出面了。

    是亲兄弟,又不是仇人,真要看着三阿哥沉底不成?

    只看那给出来的罪名,就晓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父子之间生了嫌隙,也需要个台阶下来。

    四阿哥看着大阿哥道:“我跟大哥同去。”

    五阿哥见状,道:“还有我……”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去那么多人,我跟大哥过去先看看汗阿玛的意思再说。”

    这个时候人多势众的,连成一串,倒像是跟皇父作对一样,没有必要。

    五阿哥就道:“那要是凑人就叫我。”

    三阿哥抿着嘴,拿了纸笔去写请罪折子去了。

    总共就一间屋子,大家就都退到门外,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没事儿了,你回衙门吧,这几日安生些,也别瞎打听。”

    省得沾包了,一个没拉出来,再陷进去一个。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弟弟先回了……”

    没等他走,八阿哥匆匆赶来了,额头上还带了汗。

    刑部衙门在棋盘街西边,距离这边有段距离,等到他得了消息,晓得皇子阿哥们都往宗人府,就急匆匆赶过来时,结果迟了一步。

    眼见着大家都闷声不说话,八阿哥习惯性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却不想磨牙,点头算作招呼后,就离开了宗人府。

    等他回了内务府衙门时,十二阿哥正对着一卷文书为难。

    见九阿哥回来,他松了一口气,递给九阿哥,道:“九哥,冰窖那边方才报上的,说是启祥宫娘娘打发人到冰窖报备,为了十七格格,想要多领些冰……”

    九阿哥很是无语。

    这位僖嫔娘娘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十七格格才挪过去一天,就借着皇女之名多要东西,岂有此理?

    九阿哥可记得清楚,这一位幼妹身体不大好,从兆祥所挪回钟粹宫时,就有过报备。

    体弱畏寒。

    所以当时九阿哥给批的,十七格格的炭火增加五成,分例外的炭火记账,拿次年冰供找补。

    九阿哥对僖嫔印象不好,良嫔挪长春宫之前,她没有欺凌良嫔,却是曾任意使唤良嫔名下内管领。

    不过这是嫔母,不能直接打脸,九阿哥就唤了何玉柱,吩咐道:“去西六宫外,唤了启祥宫首领太监,将此事说清楚了,十七格格名下,眼下没有例冰。”

    何玉柱应了,往西六宫传话去了。

    九阿哥对十二阿哥道:“直接写清楚例冰折银补了炭价就行。”

    这文书要发还给冰库那边入档。

    十二阿哥才晓得还有此事,顿了顿,道:“九哥当时怎么会想到这样处理的?”

    九阿哥道:“那还用想,炭火不够,就加炭呗!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分例外的还是要找补的,否则谁都多加,这就不够使了,那就是两个法子,找庶妃要银子,或是像现在这样,拿十七格格用不上的份例折银补……”

    可是庶妃的年俸,总共没有多少,自己花销都紧张。

    十七格格自己倒是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可是让个奶娃娃自己花钱补炭价也荒唐。

    说到这里,他倒是有些不放心了,对十二阿哥道:“关于启祥宫的事情,你就多留意些,过了这几日,爷去御前问问看,能不能将十七格格换个地方。”

    僖嫔是启祥宫主位,十七格格挪到这里,也是默认归僖嫔抚养的,可是僖嫔让人不放心。

    十七格格要是个健康的小格格还罢了,对付着抚养也没大碍;可既是体弱,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点了点头。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跟赵昌说话。

    赵昌早上带人去了毓庆宫跟撷芳殿,在太子爷起居的地方查了一遍,借口是核对毓庆宫分例,实际上是找那些加了麝香的蔷薇香水。

    在太子内库房找到一个用完的香水瓶底。

    经过询问,晓得这是熏衣裳用的。

    太子的衣裳都要熏的,早先用的桂花精油,去年腊月中旬换成了蔷薇精油。

    不单熏衣裳如此,沐浴也用这个,至今半年了。

    半年下来,总共用了十二瓶蔷薇精油,都是东宫属人在外头采买的。

    对于这个结果,康熙并不意外。

    之前马何氏在慎刑司出首的就是此事,荣妃拿重金买通了毓庆宫的一个嬷嬷,这个嬷嬷是元后生前的官女子。

    实际上这嬷嬷并不是元后身边服侍的,只是分派过去的小宫女。

    太子爷念旧,打听元后身边旧人,这个嬷嬷也算了数。

    她只有一个儿子,坠马成了瘫子,家境窘迫,就收了外头的银子,在元后生祭时跟太子念叨起元后生前不喜桂花,真正喜欢的是蔷薇花,可是因要做贤后,安抚得宠的嫔御,就将蔷薇香水让给了荣妃。

    太子叫人私下打听了,晓得后宫确实只有荣妃一人用蔷薇香水,就吩咐人把所有的香水换成了蔷薇味的。

    半年……

    康熙想着荣妃的话,不放心了,低头望向手中。

    他手中,是太子一年来的脉桉,并无异处。

    康熙想起了昨日九阿哥诊脉之事,要是自己不多问两句,太医不会将“阳虚”落在脉桉上,还是会以“夜不寐”也归档。

    太子那边平安脉看着如常,会不会也会如此?

    他就吩咐梁九功,道:“传吕寿山……”

    这是太医院的御医之一,负责太子日常的平安脉。

    梁九功应声去了。

    这样的老御医,并不在宫里轮值,都是固定时间进来请平安脉的。

    他就到了外头,让侍卫出宫传话。

    这边他才跟个侍卫交代完,就见大阿哥跟四阿哥进了乾清门。

    “直郡王、四贝勒……”梁九功躬身道。

    大阿哥摆了摆手中的折子,道:“三贝勒写了请罪折子,爷跟四贝勒过来代三贝勒送折子,劳烦梁总管通传。”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

    说完,他进了乾清宫,到了西暖阁,在御前禀了。

    皇上这两日这堵心的,叫皇子们开解开解也好。

    康熙想到三阿哥,心情格外复杂。

    要是没有荣妃之事,三阿哥这里叫人抽几十鞭子,降个贝子,他都不解气。

    可是出了荣妃之事,三阿哥这里就更不好处置了。

    大阿哥跟四阿哥过来送折子,不是简亲王……

    康熙沉吟着,猜测个大概。

    这是晓得荣妃降位的消息,老大和老四都动了恻隐之心,过去劝老三了。

    要不然老三平日里看着笑嘻嘻的,实际上骨子里拧得很,不会这么痛快上请罪折子。

    就跟前天似的,但凡他多说些好话,表现得知羞耻些,自己就算训斥他,还是会安抚一二。

    可是他偏来劲了……

    傲上不欺下,这算优点么?

    “传吧……”

    康熙合上手中脉桉,点头道。

    梁九功退下,带了大阿哥跟四阿哥进来。

    大阿哥跟四阿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憔悴的皇父,结果就发现皇父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大阿哥就拿了折子,双手奉上道:“汗阿玛,这是三阿哥的请罪折子,托儿子呈送御前。”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了,看着大阿哥,道:“是他托你送的?还是你要他写的?”

    大阿哥摇头又点头,道:“是儿子主动要送的,不过是他自己写的……”

    关于荣妃的境遇,他作为皇子,也没有过问的余地。

    大阿哥说着,顿了顿,道:“儿子已经骂了三阿哥一顿,打小的毛病,将银子看得重,一跟银子沾边就犯湖涂,都成笑话了。”

    康熙翻看着三阿哥的请罪折子,上面并没有再提什么“父之过”,倒是老老实实地反省许多,所得偏爱在诸兄弟中是前边的,却是贪心无厌,不知足,还想要更多。

    这阵子因会计司之事,他心中多有不安,连带着贝勒府的包衣人口都彻查了一遍,将三个孩子身边的奶嬷嬷跟保母都调换了许多。

    他脑子里紧着一根弦,又被十四阿哥童言无忌给激怒,才会钻了牛角尖。

    康熙的视线在包衣人口那两行多看了好几眼。

    这应该不是扯谎,自己之前推出董殿邦就是给三阿哥分怨的。

    三阿哥二十多岁,应该晓得自己犯了众怒。

    康熙看了眼大阿哥,道:“三阿哥晓得荣嫔之事了?他怎么说?”

    大阿哥叹气道:“他很是担心是因他的缘故,连累了娘娘,晓得不是后,也是不安。”

    康熙轻哼道:“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

    荣嫔是三阿哥的生母不假,却是自己的后宫。

    为了不孝的儿子迁怒自己妃嫔,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眼见着四阿哥不吱声,可是眉头拧得都能夹苍蝇了,康熙望了过去。

    四阿哥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荣宪姐姐出京前曾提及今年是嫔母五十千秋,她守孝不能还朝,会叫三台吉带了长子进京给嫔母贺寿……”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议罪(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康熙蹙眉。

    正月里荣宪公主回巴林之前,确实曾提及此事。

    他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说了这一句,却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康熙放下三阿哥的请罪折子,道:“三阿哥御前无礼,不可不惩戒,等简亲王的议罪折子上来再说。”

    大阿哥点头道:“是当罚,不罚不长记性,就是三阿哥之前在内务府的办差,揭开了会计司‘窝桉’,抓了蛀虫,追缴了不少损失回来,也是立了功了……”

    康熙没好气,道:“行了,不要再啰嗦了,朕记得此事。”

    大阿哥爽朗一笑,道:“谁的儿子谁心疼,那是汗阿玛的儿子,怎么管教本就是汗阿玛说了算,轮不到儿子们说嘴,就是怕您罚重了三阿哥,回头舍不得,反倒是自己难受。”

    康熙冷笑道:“要不是朕素来优容,也不会纵着他胆大包天,在御前无礼!”

    大阿哥想到三阿哥说的画面,是怪恶心的,怪不得皇父生气。

    不过要单是这个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会罚的太重。

    四阿哥看着地砖,觉得还有其他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三阿哥瞒着没说。

    皇父也没有公之于众的意思。

    否则只为了三阿哥在清溪书屋呕吐,皇父只会恼不会怒,不会送到宗人府,训斥一顿,直接丢回阿哥所禁足还差不多了。

    他想了裕亲王福全,皇父抬举兄弟,挟制远支宗室,正经亲近了十几二十多年。

    什么时候兄弟之间退后一步的?

    是康熙二十九年大哥成年领兵……

    如今,汗阿玛待年长皇子的优容,也正在消减,竟是昔日重演。

    除去他们这前一拨皇子,后头的皇子也都陆续成丁。

    九阿哥没有入朝,十阿哥清贵没有实权,那以后皇父会重用的阿哥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四阿哥总觉得自己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些猜到皇父的想法。

    康熙看向大阿哥,想到了直郡王府没有女主子,将三阿哥的请罪折子递给大阿哥,道:“你看看这个……”

    大阿哥接过来看了,看到一半面上就带了沉重。

    关于包衣人口,前天晚上散席后,兄弟曾说过一嘴。

    大阿哥觉得九阿哥是被刘嬷嬷吓破胆子,知根知底的,还是能使唤的。

    没想到,老三心里也担心这个。

    大阿哥就想的多了,抬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骁骑营跟护军营要不要查一查?”

    包衣骁骑营是日常在紫禁城内轮值宿卫的,护军营则是负责紫禁城中十二处门禁,每班轮值一千多人。

    除了侍卫,就数包衣披甲离御前最近。

    康熙摇头道:“不用大校,之前已经停了富察家子弟的差事,尚家与董家子弟也拨出骁骑营跟护军营……”

    至于戚属人家子弟,除了乌雅家白启补了武缺,其他的没有披甲的。

    想到乌雅家,康熙看着四阿哥,道:“涉嫌侵占宁寿宫与毓庆宫分例的,还有乌雅家人,里通消息的,也有永和宫首领太监跟大宫人……”

    四阿哥面上带了羞愧,道:“儿子混沌,竟没有留心此事。”

    康熙摆手,道:“他们贪惯了的,几十年下来都是如此,与你有什么相干?”

    四阿哥默默。

    与自己不相干,与谁相干呢?

    自然是乌雅家的靠山,自家娘娘,一宫之主。

    他垂下头,不再多言。

    现在揭开此事也好,这看着就是被娘家拖累的,应该不会罚的太重。

    有荣妃降位在前,小惩小戒也没有那么显眼了。

    也算是将娘娘跟乌雅家做个切割。

    康熙想了想,望向梁九功,道:“去永和宫传朕口谕,德妃不知约束亲族,使得贪墨事生,且御下无方,永和宫首领太监、大宫人等逾制供给,停年俸三年,以儆效尤。”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旨去了。

    四阿哥满脸羞愧,下巴垂到胸口了。

    大阿哥在旁,面上带了后悔。

    忘了这一茬了,这内务府之前抄检的人家,还有乌雅家。

    两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康熙也不耐烦两人杵着,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朕晚上就回园子。”

    大阿哥与四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出了乾清宫,大阿哥看着四阿哥,道:“怎么办?妃母那边估计要吓一跳?”

    四阿哥也不放心,可纵然是亲生母子,内廷也不是他们能随意出入的。

    换了以往,可以让福晋递牌子请安,可福晋现下六个月身孕,身子重不方便。

    四阿哥想了想道:“过了这两日,请弟弟舅母递牌子请安。”

    大阿哥也晓得四福晋现状,安慰四阿哥,道:“也不用太担心,妃母只是停年俸,还有老九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四阿哥想到这里,也松一口气……

    *

    等到两个阿哥下去没一会儿,负责太子平安脉的御医跟着侍卫入宫来了。

    等他给康熙请了安,康熙就看着他道:“太子的平安脉,都如实记载,可有遗漏之处?”

    老太医花甲之年,平日里惊雷不动的沉稳性子,听了问话,面上带了羞愧,双膝跪下,道:“微臣死罪……”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道:“太子怎么了?”

    老太医道:“太子爷正值壮年,阴阳不调,有些阳亢之症……”

    康熙通读医书,自然晓得什么是阳亢。

    男子阳亢,多与肾精亏虚相关,早年纵欲过度,就容易有阳亢之症。

    阳亢者,需要疏解,否则脾气暴躁,欲望高涨。

    康熙看着太医,道:“可开了方子?”

    老太医忙道:“微臣不敢开私方,不过……太子在用成方六味地黄丸调补,此药滋阴潜阳,倒是对症……”

    康熙看着那老太医,道:“太子是怎么嘱咐你的?”

    老太医额头渗了汗,道:“太子爷说,这都是男人常见的小毛病,不想让皇上担心。”

    康熙点点头,神色未明,看着那老太医道:“知晓朕今日传召你来为何事?”

    老太医摇头,道:“微臣愚钝。”

    康熙垂下眼,道:“朕传你来,是给钟粹宫主位请脉,你过去吧……”

    说着,他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晓得,这是皇上瞒下了看太子脉桉之事,省得旁人将此事与荣主子降位之事关联起来。

    梁九功带了老太医下去,直接去了钟粹宫。

    炎炎夏日,钟粹宫里却冷清寂寥。

    除了荣嫔名下宫女与太监,其他人都挪出去了。

    荣嫔依旧在佛堂里,见梁九功带太医进来才起身。

    一直到太医请了平安脉,随后离开,荣嫔都一言未发……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拿着怀表,真是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到了申初,他差点没跳起来。

    这是大半天了,勉强也算是一整天了。

    他站起身来,揉着脖颈,觉得浑身发木,腰酸背痛。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这大夏天的,这样傻坐一整天,实在太累了,明儿开始,上午在衙门处理公务,中午哥哥带你下馆子,下午咱们下头的衙门转转去……”

    那样时间还能过的快些。

    十二阿哥听了,带了期待,道:“那什么时候去内造办?”

    九阿哥道:“就跟内务府挨着,想去明儿下去就过去转转,你想要看什么?”

    十二阿哥,道:“嬷嬷今年八十九了,我想要拿银子给嬷嬷定两对新供器。”

    内造办有专门锻造铜器皿的部门,可以做佛像跟佛前铜器。

    九阿哥道:“嬷嬷什么时候生日?”

    这种宫里供应册子之外的活计,就要排班了。

    十二阿哥道:“嬷嬷也不知道她生日是多少,弟弟当重阳节礼送。”

    九阿哥点头道:“还三个半月呢,时间尽够,那就定吧……”

    等到九阿哥等了半刻钟,十阿哥就到了,道:“简亲王下晌召集大家议三哥的罪来着……”

    九阿哥好奇道:“初步拟的惩处是什么?”

    十阿哥笑道:“革贝勒,贝勒府司仪长、典仪罢黜,鞭六十,枷百日……”

    九阿哥嗤笑道:“雷声大,雨点小,怎么不提三哥名下左领?也不提贝勒府?”

    真要重罚,夺两个左领就是。

    还有三阿哥的贝勒府,当时是按照郡王府规制修建的,之前三阿哥从郡王降贝勒的时候,只换了匾额跟门钉,其他的地方都没怎么动。

    真要革贝勒,首先就要收回贝勒府,另拨官房居住。

    十阿哥道:“不敢真的罚狠了,怕被人误会落井下石,也怕三哥心里记恨。”

    换做往常的话,对宗室王公议罪,都是有理有据的重罚,然后给皇上留给开恩的余地,基本上都会减等罚。

    到了三阿哥这里,表面上看着一样,实际上还是不一样。

    将司仪长跟两个典仪列出来,也是给康熙一个台阶。

    即便三阿哥确实有不当之处,也是僚属不知规劝的过错更大些,罚也当罚他们……

    九阿哥道:“这皇子府的僚属还挺危险的,有什么都要跟着挨罚,上回三哥那边就是,八哥那回也是……”

    十阿哥道:“也是父子之间留个余地,都是成年皇子了,不能真的喊打喊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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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11/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作者:雁九所写的《我的公公叫康熙》为转载作品,我的公公叫康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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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