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闹大(第二更求月票)
十阿哥没有再追问,而是示意护军将人拉了下去。
接下来,审的是喜奎。
方才刑讯石贵的时候,不单隔壁简亲王与苏努看着,堂下堵了嘴的喜奎也看着。
这也算是“杀鸡骇猴”,明显效果很好。
喜奎比石贵老实的多,被拉上来,立时叩首道:“十爷,奴才也是受了雅齐布那老小子的蛊惑,才湖涂了,真真是那老小子怂恿的,就是我们半夜翻墙的地界,也是他提点的,说是会提前叫人在夹道里放梯子,要不然就凭奴才这几个废物点心,也翻不过去啊……”
十阿哥脸色儿都不变,道:“这样说来,你是无辜的?”
那喜奎忙摇头道:“奴才不无辜,奴才生了贪念,想着要是趁机多偷几盆竹子出来,一株就是几百两银子……”
至于姐姐那边,姐夫入土半截子的人,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万一生下个阿哥来,那往后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十阿哥看着笔帖式,笔帖式也将口供记了,让喜奎签字画押。
十阿哥这才看向堂下的护军校道:“八贝勒府户下人雅齐布涉嫌‘大不敬’桉,即刻缉拿归桉!”
那护军校应声下去。
简亲王跟苏努不能装死了,从隔壁出来。
简亲王看着十阿哥道:“阿哥,此事不宜闹大,还是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皇子跟宗室的摩擦,打杀几个包衣,警告些王公们,将皇子们的体面立起来就是。
这样也随了皇上的心意。
可要是两个皇子之间闹起来,皇上那边怕是不豫。
到时候没有责罚到宗室,反倒皇家成了笑话。
即便不是兄弟阋墙的地步,可是八阿哥少不得被人拿出来说嘴,也会被人质疑两位皇子阿哥的关系。
更不要说审理此桉的十阿哥,只是弟弟,不是哥哥。
这样连招呼都不跟八阿哥打,直接处置八阿哥的属下人口,就有些过了。
苏努也劝道:“八爷性子宽仁,那雅齐布还是他奶公,一时不防备,被欺上瞒下也是有的,私下里请了八爷过来,好好商议就是了。”
十阿哥却是不为所动,看着两位道:“您二位方才也当听到了,九哥何曾搭理过那老小子?去年年初被冒犯了,也只是砸了铺子,没有越过八贝勒去收拾人,没想到被当成了软柿子,留了后患!为了这么个狗东西,气坏了九哥,也连累得九嫂提前发动,差点母子皆危,不该收拾?还有庄亲王跟信郡王那边,就算要记仇,也要晓得正主是哪个,否则迁怒到九哥身上,九哥岂不冤枉?”
苏努不好再劝了。
这其中还涉及到九福晋的安危,他要是再拦着,回头见了亲家齐锡也不好说话。
简亲王晓得庄亲王跟信郡王都不是大度人,十阿哥顾虑的不无道理。
十阿哥已经打发人缉拿,就是有了选择,宁可打八贝勒的脸,也是要给九阿哥出气立威的。
简亲王叹了口气,道:“等到人到了,阿哥也先缓缓再审,我去乾清宫请见。”
九皇子府这“祥瑞”来的凶险,皇上也置了气。
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十阿哥神色这才转圜,躬身道:“让王爷操心了……”
简亲王带了无奈,出了宗人府,往乾清宫去了。
他是旗主王爷,还管着宗人府,到了宫门外递了牌子,值守太监就往里通传。
康熙正在用膳,听到简亲王就有些失了胃口。
他还没有忘记早上的口谕。
简亲王这是审讯完了“大不敬桉”?
他撂了快子,心里有些发堵。
庄亲王府那边还好说,他已经点过庄亲王。
庄亲王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这个时候闹事儿。
现在又牵扯到信郡王。
他长吁了口气。
顺治十八年正月,世祖皇帝驾崩,八岁的自己成了冲龄天子。
同月,信宣和郡王多尼薨,七岁的鄂扎承爵。
堂兄弟俩人早年很义气相投,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否则康熙十四年,打察哈尔的时候,他不会让二十一岁的鄂扎挂大将军王。
更不会在康熙二十四年后,让鄂扎任宗令。
这样信重,可谓是宗室王公中第一人,可是鄂扎是怎么对他的?
自己要整顿八旗享乐的恶习,吩咐宗室要捡起骑射,旁人都听命了。
只是鄂扎这个宗令,反而视若罔闻,出门必坐车。
不单自己不射箭,宗人府的靶子都没有立起来。
除了大朝之日,压根就不去宗人府坐衙。
真是当圣命如儿戏似的。
要是鄂扎真的年岁大了,康熙不是不体谅。
可是从十来年前就是如此懈怠……
十几年前,十二阿哥出生那一年,信王府四阿哥殇……
康熙的脸色黑了。
当时人痘还在宫里试验,结果还没有出来。
鄂扎就迫不及待的,给他的四阿哥用了。
四阿哥体弱,没有熬过去。
原来是记仇了。
他也多了烦躁,示意梁九功传人进来。
等到简亲王进来,看了眼没有撤下去的膳桌,带了愧疚道:“奴才来的匆忙,扰了皇上用膳……”
康熙摆摆手,道:“无碍,说吧,审出什么了?”
简亲王斟酌着道:“石贵跟喜奎认了罪,不过也招供都是受人怂恿,才冒犯九阿哥,尤其是喜奎那里,是从皇子府夹道入九阿哥宅,两人都指证了八贝勒奶公雅齐布,十阿哥下了签子,叫人缉拿雅齐布去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个雅齐布,很是耳熟。
随即他想起南巡时看过的消息,就是这个雅齐布之女在南城开了个银楼,跟董鄂氏的产业同名,被九阿哥叫人砸了,还要了银楼做赔偿。
八阿哥严惩那个雅齐布了?
才使得雅齐布生了怨愤,阴沟老鼠似的,算计到九阿哥身上?
倒是好胆!
康熙神色紧绷着,想起毓庆宫的凌普夫妇,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宫外大肆敛财,还插手毓庆宫内务,谋害皇孙。
怪不得老九不信任包衣,连接生嬷嬷也不肯用包衣人口,用的是都统府那边请的接生婆。
这些包衣,确实胆子够大的,将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做刀,用来报复当朝皇子,而且还叫他算计成了。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既是查清楚罪魁祸首,严惩就是!”
他没有去想八阿哥的体面。
八阿哥识人不明,不能约束户下人口,丢人也是活该。
简亲王看着康熙,犹豫了一下,躬身应了。
看来皇上也有了选择,宁愿打八贝勒的脸,也要给九阿哥将体面找补上来。
既然这样,他有什么为难的?
跟得罪八阿哥相比,他反倒不乐意得罪九阿哥。
九阿哥是孩子气不假,也是个光头阿哥,母族没有分量,妻族也不是骄横的人家,可这不是还有十阿哥护着么?
上头还有个胞兄五阿哥,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负弟弟。
他刚要告辞,外头就又有了动静。
外头的值守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康亲王与信郡王来了,请旨陛见。”
康熙眯了眯眼,看了眼简亲王。
信郡王来请见不意外,怎么还牵扯进去康亲王?
这五旗旗主,这就动了四个,这是要抱团?
康熙心中,多了阴霾。
简亲王脸上带出意外来。
他瞧出皇上的质疑,却无从辩解。
不干他的事儿!
他也不晓得康亲王怎么也卷进来。
是信郡王拉来说情的?
不至于吧?
康亲王在宗室排班靠前,可是下了朝堂论起宗亲长幼,还是小辈。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随后带了两人进来。
信郡王走在前头,周身阴郁,嘴角耷拉着,眼睛里也带了戾气,瞧着人要炸了似的,到了御前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康熙见状,亦是心梗。
这是开国三代王,骄骄之气尚在,又是当了四十来年的旗主王爷。
且容他。
康熙望向旁边的康亲王。
康亲王十八岁,身形高大,眉眼清正,神态谦和,观之可亲。
果然,跟老一辈王爷相比,还是小辈王爷更讨喜些。
信郡王拱了手,抬了眼皮道:“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要告康亲王太福晋董鄂氏谋害其他支脉子嗣大罪……”
康熙听了莫名其妙,望向康亲王。
这谋害得着么?
两家不是一旗的,也不是一支的。
别说信郡王的子嗣,就是信郡王没了,这王位也只会在本支传承。
康亲王听了这话,脸色带了肃穆,收了方才的谦和,正色道:“启禀皇上,奴才亦告信郡王诬告之罪!奴才之母,是信郡王从堂嫂,乃是尊亲,今日奴才之母亦是安坐家中,信郡王福晋不请自来,而后听闻其兄弟被送到内务府的消息后昏厥,才由府医诊出身孕,关系王嗣,奴才之母片刻没敢耽搁,就吩咐奴才请信郡王过府……”
“信郡王到了奴才府上,晓得内弟行偷窃事,迁怒郡王福晋,打了郡王福晋一巴掌,郡王福晋跌了磕到椅子,乃至小产……”
“动手的是信郡王自己,干我们母子何事……”
“还请皇上做主,治信郡王污蔑尊亲之罪……”
第八百七十章 连人都不做了(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听着头大。
跟康亲王相比,信郡王是长辈,如今又没了嫡子女,发发脾气没有人会计较什么。
可是信郡王不盯着康亲王说嘴,开口要告康亲王太福晋,也是无礼至极。
那不单单是堂嫂,还是守寡的堂嫂,不是能挂在嘴上掰扯的人。
怪不得康亲王寸步不让,为人子者,关乎生母清名,没有办法退让。
康熙望向信郡王,带了不快,道:“人是你打的,怎么就能怪罪在康亲王太福晋头上?”
信郡王脸色阴沉,道:“要不是她用喜奎吓唬喜氏,喜氏怎么会受惊昏厥,动了胎气!”
康熙冷了脸道:“喜奎半夜入皇子府偷窃,是朕叫人送了慎刑司,也是朕叫人送了宗人府,难道你也要怨愤朕不成?”
信郡王看着康熙,没有应声,像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康熙脸色阴沉,道:“朕倒是不知,原来在家里接待客人就是‘害人’,收拾‘窃贼’就是害人!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信郡王胸脯气得直鼓,望向康亲王,就带了愤恨。
这无妄之灾,康亲王也觉得头疼。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将喜奎的口供告诉信郡王,也省的他怨错人!”
眼下事态不宜扩大。
信郡王府与康亲王府也不宜结死仇。
这两支都是开国功王嫡脉,是各支的门长。
两门宗室加起来,数量不菲。
真要结了怨恨,也是麻烦。
简亲王看了康熙一眼,应了一声,就跟信郡王说了喜奎的口供。
听闻这场是非的原由,是八贝勒府的奴才挑唆的,信郡王火冒三丈,道:“那奴才呢?”
简亲王道:“皇上下令严惩,宗人府已经派人前往八贝勒府缉拿。”
他掩下了十阿哥做主之事。
够乱的了,皇子内斗这个先不用提了。
不用想也晓得,这几日京城的茶馆,得多了多少谈资。
信郡王听了,脸上依旧愤愤。
虽说不知男女,可他福晋到底有了动静。
这是康熙二十一年以后,他四子落地后,他妻妾唯一的一次动静。
想着家里孱弱的庶长子,还有出身不高的庶长孙,信郡王眼珠子都红了。
他看着康熙道:“外头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既是八贝勒府的奴才惹出的祸事,那皇上是不是当给奴才一个公道?”
康熙见他如此,掩下愤怒,道:“你放心,朕会叫宗人府严惩雅齐布,就是八阿哥,朕也会惩处。”
信郡王却是不甘心,眼皮耷拉着,想起了这两日京城最大的新闻,看向康熙道:“奴才也是望五的人,这点骨血与旁人家不算什么,与奴才却是救命稻草一般,说不得兴继灭绝就指望这点骨血,皇上再是叫人惩戒那包衣奴才,罚了八贝勒,与奴才又有何用?”
康熙与他做了半辈子的兄弟,见状就猜到信郡王接下来没好话。
他并没有顺着信郡王的话说,而是沉吟道:“朕记得扎尔布跟大阿哥同年,康熙十一年生人,也二十九了,行了,你上折子请封郡王长子吧!”
亲王继承人请封亲王世子,嗣亲王;郡王继承人请封郡王长子,嗣郡王。
扎尔布是信郡王长子,也是现存的王府独苗。
信郡王听了,怔住。
早年他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可是扎尔布体弱,生母出身低微,王府包衣奴才出身,而且扎尔布成亲多年迟迟没有子嗣。
好不容易熬到康熙三十六年,王府多了一个孙辈,也是庶出。
他这一门的叔伯堂兄弟,没少拿扎布尔父子的出身说嘴,对于信郡王爵位虎视眈眈。
毕竟他的郡王帽子,是祖父传下来的,属于这一门子孙,并不单单是他们这一支。
眼下,皇上却是允了他长子封郡王长子……
信郡王面上紧绷,心里带了纠结。
早年他死了纳妾生子的念头,可是这次喜氏身孕,也给他带里新盼头。
是选择长子,还是选择不确定的希望?
信郡王有了决断,恭敬许多,垂下眼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罢了,先将扎布尔的长子身份砸实了再说。
回头要是有了小的再说,要是没有小的,就好好教养孙子,总不能真的让爵位改支。
康熙又望向康亲王,安抚道:“信郡王是宗室长辈,又失了骨血,话赶话的,许是就有欠思量之处,你身为侄儿,也要多加体谅。”
康亲王恭敬道:“奴才遵皇上吩咐……”
之前跟信郡王来御前对质,也是因为牵扯到他生母头上。
否则好好的,他跟信郡王对上做什么?
康熙望向简亲王,道:“既涉信郡王,雅齐布罪加一等惩处,八贝勒那里,也要按规矩追责……”
简亲王恭敬应了。
众人这才从御前退了下来。
出了乾清宫,简亲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在脑门上抹了一把。
都是汗。
方才他是真怕了。
担心信郡王真的咆哮御前。
信郡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听说你天天跑乾清宫,宗令就是这样当的?你倒是放得下身份!”
简亲王讪笑道:“不过是当差,小弟比不得兄长勇武,早早就建立功勋,现在日子也闲暇惬意,唯有卖几分苦力气罢了!”
信郡王冷哼一声,望向康亲王道:“喜氏轻浮,德行不足,不堪为郡王福晋,你叫人直接送回喜家吧……”
说罢,他也不等康亲王反应,甩袖而去。
康亲王脾气再谦和,眼下也气红了脸。
什么时候休妻不行,这个时候休?
还撂下这个话!
信郡王敢说,康亲王也不好对外说。
否则叫旁人看了,就说不清楚了。
他闷气的不行,回头看了眼乾清宫,没有法子,郡王福晋也是超品诰命,这个不是他能自己处置的。
真要按照信郡王说的,倒是掉坑里了。
他长吁了口气,对简亲王道:“王爷先行,小侄还要再去请见。”
简亲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为难你了,受了这无妄之灾……”
康亲王苦笑,目送简亲王离开,又去请见了。
等到再次到了西暖阁,他就说了信郡王休妻之事。
这内里的因由,要是对外说明,就要牵扯到八阿哥跟九阿哥头上。
康熙想了想,道:“无碍,要是旁人问起,如实告诉就好……”
*
八贝勒府,门房。
得了消息的八阿哥从刑部衙门回来,看着几个护军校道:“雅齐布对九阿哥‘大不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雅齐布年前跟云嬷嬷夫妻打了一架,谁也没有落下好。
雅齐布伤了胳膊,云嬷嬷闪了腰,年前就滞留在通州。
不知夫妻俩怎么商量的,最后各退一步,雅齐布卖了那个外室,云嬷嬷也将那外室子带在身边抚养。
一家三口,现在就住在皇子府后头的配房里。
那护军校道:“有庄亲王府典仪石贵与信郡王小舅子喜奎的口供,指认雅齐布怂恿两人算计九爷的铺子,入九爷府行窃,也是雅齐布派人在夹道放了梯子,十爷亲自审出来,吩咐奴才过来拿人……”
八阿哥待下宽和,这护军校也就仔细说了缘故。
八阿哥面上带了羞愧,看了眼九皇子府跟十皇子府的方向。
昨晚九皇子府东花园犬吠,八贝勒府这边自然也听到动静。
早上他去衙门时,还听到门房议论此事。
他以为都是瞎猜测,毕竟这是皇子府,就算侍卫、护军减半,也比寻常人家巡逻的人多。
没想到,祸根是雅齐布。
涉及到两位王爷、两位皇子,八阿哥心里也恼的不行。
刚过完年的时候,雅齐布跟他提过,说是之前曾被人跟踪过,怀疑是九阿哥使坏。
八阿哥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打小一起长大,他晓得九阿哥的脾气,不是那心思深的。
真要教训雅齐布,也不会费那个事,像上回似的直接动手打了,或者叫人动手教训了,才是他的脾气。
既是提也不提雅齐布,早就将当初的事情撇到脑后去了。
雅齐布在外交际多,有交好的,肯定就有交恶的。
这是不知道得罪谁了,才叫人将他养外室的事情捅开。
雅齐布摸不着头绪,就疑邻盗斧。
没想到他这样胆大妄为,凭着怀疑,就算计报复起皇子阿哥。
眼下八阿哥当然不会护着雅齐布,可是他也要防着那石贵跟喜奎攀咬,将罪责都推给雅齐布。
要是那样,雅齐布成了这几家宗亲生了嫌隙的罪魁祸首,自己不是“失察”就能辩白清楚的。
说不得会被当成嫉恨兄弟之人,才安排奴才行小人之举。
不做贼也心虚……
他吩咐门房的护军道:“去将雅齐布带来……”
说着,他顿了顿,道:“云嬷嬷也一并带来吧!”
他亲自送了这两人过去,省得回头再来第二回,倒像是他不亲兄弟,一味偏着乳母、乳父……
*
康亲王府。
康亲王太福晋已经等得不耐烦。
见儿子回来,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才放了心,道:“信郡王是出了名的驴脾气,连皇上面子都不给,是我不该心软,就不该搭理信郡王福晋,直接出门就对了……”
康亲王想了想信郡王发怒的模样,更像是作态。
否则的话,也不用闹到御前了,直接在王府对他动手,他除了避开,还能还手不成?
即便他爵位高一头,可又不是朝堂之上,宗亲私下里还是要论长幼尊卑的。
再回忆皇上的应对,不想让信郡王开条件,才直接拿郡王长子说话。
康亲王道:“额涅不用担心,信郡王上了年岁,性子缓和了,不敢真的撕破脸……”
去年信郡王被免了宗令,可是圣旨申饬过的。
现在“扑棱”几下,也是给旁人看。
太福晋看了眼客房方向,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他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康亲王就说了信郡王休妻之事。
太福晋瞠目结舌道:“这也太没人味儿了!”
刚失了孩子,就容不下了。
不过既是信郡王的意思,她们母子也不会节外生枝。
太福晋不让儿子插手,叫了自己院子的几个嬷嬷,道:“好好包严实了,用马车送回她娘家去……”
要是她娘家不忿,就跟信郡王府那边掰扯去。
估摸也不敢。
她娘家是信郡王名下佐领人口。
嬷嬷应着,带了人送了喜氏离开。
太福晋看了眼北面,道:“被闹了一场,只能明天再去探望舒舒了。”
虽说今天这桩麻烦跟九皇子府有关系,可是太福晋是明白人,也没有迁怒到侄女身上。
只是觉得喜氏糊涂,自己上身两个月还不晓得,娘家兄弟也太混账,攀了尊亲,就找不到北了。
康亲王则是稍加思量,道:“方才要不是皇上堵上信郡王的嘴,怕是信郡王要拿九皇子府的几个小阿哥、小格格说话……”
太福晋横眉立目,道:“他发什么白日梦?都不是一支的,他还想要抢个皇孙过去不成?他早年立了功,这些年皇上就多纵着他,惯得他越来越狂妄,真是连人都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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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 给哥哥留几分体面(第一更求月票)
宗人府,值房。
雅齐布跟云嬷嬷都被带到了。
因为有八阿哥同行的缘故,夫妻俩并没有锁链加身。
简亲王已经从宫里回来,跟苏努与十阿哥说了信郡王跟康亲王刚才的官司。
苏努也是无语,实没有想到几个包衣奴才能弄这么大的动静。
八阿哥这回倒霉了。
九阿哥还病着,又是苦主,挨不到边。
也不能收拾几个老牌子王府,那就只能八阿哥顶缸了。
十阿哥脸色越发难看,后悔没有早点儿收拾雅齐布了。
等到八阿哥苦笑着进来,三人看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八阿哥确是有错,过分抬举奶公,才纵容出来这样胆大包天的性子;可要说都是八阿哥的错,那也冤枉了些。
雅齐布这个老东西,现在也是头一份“体面”。
皇上开了两次口,一次让“从严惩处”,一次是“罪加一等”。
八阿哥给简亲王与苏努见过,而后才对十阿哥道:“石贵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实没想到还有雅齐布的干系在里头。”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弟弟倒是想要问问八哥,好好的,雅齐布怎么记恨起九哥了?就因为去年九哥踹了他一脚,砸了个铺子?倚老卖老,对皇子阿哥呼之则来,只是踹他两脚,没有其他惩戒,这样优容,倒是优容出错来?”
八阿哥讪讪的,当着大家的面,倒是没有再替雅齐布说话,只道:“去年他在外头得罪人,被人盯梢了几回,以为是九皇子府的人,许是因这个的缘故,才生了怨恨。”
简亲王看着八阿哥,叹了口气,道:“信郡王福晋因弟弟盗窃之事,今天上午去了康亲王府,激动小产,信郡王告到御前,皇上说要对雅齐布罪加一等,也要问罪阿哥。”
八阿哥脸色泛白,点头道:“本该如此。”
人已经带来了。
圣命也请了。
简亲王没有再让十阿哥来审,而是自己坐了堂上正位,左手是苏努、十阿哥,右手是八阿哥。
等到雅齐布被带上来,简亲王就说了石贵的口供,道:“是你怂恿石贵针对‘百味居’生意的?”
雅齐布忙道:“小人冤枉,不过是‘百味居’生意好,奴才在外赞过几句,都说‘同行是冤家’,石贵自己的生意差了,起了不好的心思,就揪着小人的三言两语做幌子,没有这样的道理……”
简亲王望向两侧的护军,道:“先打二十板子,让他晓得晓得宗人府的道理!”
雅齐布闻言一愣,望向旁边的八阿哥。
他以为八阿哥既在堂上有了座位,那看在八阿哥的面上,也会问的缓和些,才毫不心虚的振振有词。
护军们听命,立时扯了雅齐布下去,往旁边的条凳上一压,衣襟撩起来,挥着板子,挥着板子,开始打起来。
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得这个。
身上疼还差些,只这羞愤就叫人受不住。
雅齐布差点昏厥过去,又被疼醒了。
八阿哥没想到简亲王问了一句,就直接上板子,望向简亲王。
简亲王看着八阿哥,道:“这老奴刁钻,不教会道理,只会心存侥幸。”
八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简亲王的意思。
这是皇父的意思。
庄亲王府典仪冒犯九阿哥之事,还有信郡王府姻亲偷窃九皇子府之事,皇父都要落在雅齐布头上。
雅齐布羞愤地直翻白眼。
石贵却不是空嘴白话攀咬雅齐布,什么时候吃的酒,同席者若干人,就近坐的某某人,听到了哪几句话。
人证、物证俱全。
雅齐布开始还不认,打了两轮板子,才松了口,道:“是小人心疼我们主子,素来友爱兄弟,待九爷如胞弟,九爷待我们爷也恭敬,可自九爷大婚,受了九福晋挑唆,疏远我们主子,还曾讹诈了小人主子两处产业,小人心里不忿,就在外抱怨了两句……”
简亲王与苏努听了这话,都皱眉。
这就是刁奴可恨之处,不但要攀咬九阿哥,还要攀咬女眷。
八阿哥脸色涨红,道:“浑说什么,快闭嘴吧!”
十阿哥冷笑道:“要不是我从头到尾看着,倒是叫你颠倒了黑白!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明明是你主子大婚后疏远了兄弟,就是前年五月的事儿,头所、二所怎么生的嫌隙,皇上都记得的,真要是跟女眷相干,这牵扯进去的也是头所的女主子!”
说到这里,他打量雅齐布两眼,道:“至于好好的皇子福晋,怎么就被激出心火,怼天怼地的,是不是还要问问你们老两口?你们老两口留了个老姑娘,将头所当成自己的地盘,怎么激的女主子?”
八阿哥听不下去了,低声道:“十弟,还请少说两句,给哥哥留几分体面。”
十阿哥看着八阿哥,耷拉着脸,眼神幽深,道:“方才这奴才攀咬九哥不恭敬、九嫂不贤的时候,八哥怎么没想着给九哥、九嫂留几分体面?”
雅齐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的供述少不得为人关注。
按照他这个说辞,倒像是九哥“自作自受”,他自己倒是“忠心护主”,文过饰非,可恶至极。
十阿哥望向简亲王道:“八贝勒身在局中,恐有被蒙蔽之处,我却是旁观者清,晓得这奴才夫妇在八贝勒府的分量,一个内管事,一个外管事,把持着贝勒府庶务,倒是将正经的女主子当成了摆设,去年八福晋先是小产、后是有疾,未尝没有这奴才夫妇私心迫害的可能,还请王爷彻查此事!”
八阿哥变了脸色,望向十阿哥带了薄怒。
十阿哥神色平静。
他晓得不能顺着雅齐布的供述去查,否则会将外头的视线引到九皇子府。
到时候是非黑白的,没人会在意对错,都会惹人非议,成了谈资。
那就要揭开更大的新闻,让大家从九哥夫妇身上将注意力移开。
简亲王看出十阿哥有私心,可是也没有拦着。
毕竟他晓得,皇上已经有了决断。
雅齐布也好,八贝勒府也好,就是皇上推出来给宗室王公平息愤怒的。
他脸上也紧绷几分,看着八阿哥道:“八贝勒,涉及皇孙血脉,就不单单是八贝勒家事……”
十阿哥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这雅齐布之女如今就在八贝勒后院做格格,要说他们老两口早有私心谋算,也是情理之中。
八阿哥面上带了羞愤,心里却是转得飞快。
事已至此,不是他想要拦就拦得住的。
不过却也是个机会。
夫妻匹敌,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郭络罗氏前两年错了太多,长辈也都得罪光了。
可是那是他的原配发妻,要是就这样居家不出,那他往后跟安王府那边的关系只会尴尬,跟外头交际也缺了女眷这一环。
不说旁人,就说四哥跟老九,打小就不对脾气,如今却是两样局面,就是因两家妯娌相亲的缘故。
如今郭络罗氏得了教训,性子也安静了。
八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查吧,都是我无能之过,只当他们打小服侍的,当成了家人待的,没有想到其他……”
*
九皇子府,后罩楼。
九阿哥过来时,正赶上舒舒跟长辈们辩论。
“不能睡扁头,到时候大饼子脸不说,还会影响健康……”
满洲旧俗,孩子比较流行“睡扁头”,因为这样会使得太阳穴饱满,而后就是一副“天庭饱满”的相貌。
觉罗氏摇头道:“又是哪里扯的歪理邪说,一代代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就是到带你的时候疏忽了,我还挨了好几年的笑话,说是不会带孩子,你打小还被叫‘丑闺女’,都忘了?”
舒舒摇头道:“女儿怎么了?现在看着是不是比珠亮他们几个顺眼?”
还有福松,五官跟珠亮相似,却看着比珠亮精致顺眼,就是少了大饼子脸的缘故。
伯夫人在旁,看着舒舒的脸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是比其他闺女看着精致。
“影响相貌这个不说,怎么还会影响健康?”伯夫人问道。
舒舒就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道:“这里头都是脑花,本来跟核桃仁儿似的,非要一边给枕平了,里面的核桃仁能不变形么?运气好了,孩子就是笨些,不机灵;或者眼睛两侧发育不齐全,斜眼什么的;运气不好,说不得就傻了……”
觉罗氏:“……”
虽说心中不信,可是也不好非要孩子睡扁头了。
伯夫人更是揪心,忙道:“那就不睡扁头,不睡扁头……”
九阿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站在门口里头听着,没出口打岔,娘几个也就没看见他。
他听着舒舒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生出小自卑来。
是不是因睡扁头的缘故,影响到了自己的相貌?
好像诸兄弟之中,就八哥跟十三阿哥不是扁头,两人的脸比旁人小一圈,看着更精致些。
舒舒抬起头,就看到九阿哥摸后脑勺的动作,安慰道:“爷的后脑勺还好,没有那么平整,脸型看着也还好。”
毕竟宜妃的相貌在那里摆着,九阿哥还是遗传到几分。
就是不能胖,现在还是长瓜子脸,真要胖起来,那就跟五阿哥似的了,绝对的大饼子脸。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觉得这个安慰并不算安慰。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进来了,跟九阿哥道:“主子,高大人来了,在前头候见……”
九阿哥点头,跟舒舒与两位长辈说了一声,就往前头去了。
今早将喜奎送了内务府慎刑司,九阿哥就叫高衍中盯着信郡王府的消息。
知己知彼,那位王爷可不是讲理的。
这是有消息回来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阴害(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到了前头倒座厅,就发现除了高衍中,十阿哥的太监王平安也在。
见九阿哥进来,高衍中跟王平安都起身。
“九爷……”
“九爷……”
九阿哥点点头,看着王平安道:“老十打发你来的?”
王平安躬身道:“是,皇上叫人将喜奎送宗人府了,我们爷就出面审此桉,结果审出雅齐布来……”
说着,他就将这大半天的事情说了。
石贵审了,咬了雅齐布。
喜奎也审了,也咬了雅齐布。
雅齐布也审了,承认对九阿哥记恨在心。
还有皇上的吩咐,不仅要追究几人对九阿哥的“大不敬”之罪,还要“罪加一等”处置雅齐布。
就是八阿哥这个主家,也要宗人府议罪责罚。
九阿哥听了,就黑了脸,道:“好啊!怪不得一个个的凑到爷跟前来,原来是那老小子在背后使坏!”
王平安道:“我们爷说了,现在还涉及到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请九爷好好‘静养’就是,不必出面,有我们爷盯着,不会放过雅齐布。”
九阿哥气鼓鼓地看了东边一眼,不仅怨上八阿哥,连四阿哥都埋怨上了。
要不是四阿哥非要保全八阿哥的体面,不让他直接动手收拾雅齐布,他早将雅齐布送步军都统衙门了,还能让那老小子乱窜,私下里使坏?
至于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再是功王之后又如何?
汗阿玛还在,自己还是皇子,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来教训、欺负自己。
自己好好的在家待着,是那两家的人凑过来给自己添堵。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这个时候不会乱出头的,还‘禁足’呢!”
跟王平安说完话,他望向高衍中,打量两眼,道:“脸色儿那么难看,是信郡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衍中面色有些沉重,也讲了信郡王这半日的动静,还有信郡王跟康亲王双双入宫之事,道:“九爷,康亲王府那边是无妄之灾,还牵连到太福晋身上,全是因福晋的缘故,福晋既不方便,您是不是当去赔个不是?”
这就是老成之言了。
亲戚没有这样做的。
给旁人添了麻烦,也要心里有数。
九阿哥听傻了眼,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么,跟旁人不相干啊,是信郡王自己动的手,康亲王府没嫌晦气已经是厚道的,怎么还能咬到康亲王府上?信郡王这么不讲理么?”
高衍中道:“子嗣为重,这个时候气极失智,旁人也不好计较。”
九阿哥有些犹豫:“爷是当过去给太福晋请个安,探问一二,可爷现在‘禁足’,真要出府,汗阿玛怕是不高兴……”
这倒不是推拖,而是才有十阿哥的嘱咐在。
兄弟俩不说心有灵犀,也差不了几分。
就是在乱局中,将他尽量抽出来。
生了“祥瑞”已经够惹眼,不需要这个时候再出风头。
高衍中想了想,道:“要不请县主出面?”
九阿哥不好出去,福松还没有回来,他们这些僚属分量不够,那就只能惊动长辈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知道了。”
真不能不闻不问,要不然就太不懂事了。
他拍了下额头,道:“爷去年就不该想太多……”
王平安回去复命去了。
高衍中这里,则是继续去外头打听消息……
九阿哥这里,回了后罩楼。
舒舒已经睡下了。
昨晚没睡好,也乏着。
伯夫人跟觉罗氏在东次间炕上坐着。
觉罗氏正在看小椿缝好的束腰,心里估量了一下尺寸,道:“想要收肚子,这个用不了几日,按这个尺寸,叫针线房多做几件,每一件少一寸,缝三排扣子,这样下来,一个号穿一旬,就换小的……”
小椿应着,面上却带了迟疑。
舒舒贴身的衣裳,向来都是她缝的,不放心旁人。
觉罗氏看了她的黑眼圈一眼,道:“晓得你是个忠心的,可不在这上头,福晋身边离不得你,也好好的,别熬坏了,这月子还长着。”
小椿应了,拿了束腰下去。
九阿哥进来,坐在炕边,小声地说了康王府那边的变故。
妯里俩面面相觑。
两人也晓得九阿哥还在“禁足”中,不方便露面。
不等九阿哥开口,伯夫人道:“也不好就这样干等着,我过去瞧瞧吧,估计也被那一家给恶心坏了。”
觉罗氏郁闷道:“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
结果半夜闹贼,搅合了这边安静不说,还去搅合亲戚家。
九阿哥就说了雅齐布的事,既是宗人府审了差不多了,也不必瞒着,正好让宗室晓得谁才是正经的祸根子。
觉罗氏跟伯夫人听了,都警醒起来。
觉罗氏想到了林嬷嬷一家,看来回都统府后,也得将几个儿子的奶嬷嬷查查,这种倚老卖老的祸根子不能留。
伯夫人想到三个小的身上,看来舒舒之前防的也对。
乳母也是“八母”之一。
叫六个奶嬷嬷轮着喂奶是对的,不但如此安排,还去外头打听着,打算过三月再加几个。
除了怕到时候奶嬷嬷奶水稀薄了,也是想要分散着来。
不让她们担了“乳嬷嬷”名,否则孩子往后多了半个长辈似的。
明明是收了月钱当差,倒像是多了恩情。
伯夫人的马车,就在皇子府这里,没有耽搁,叫人架了马车,往康亲王府去了。
九皇子府离康亲王府不远,总共七、八里地,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康亲王府。
听说长嫂来了,康亲王太福晋就迎了出来。
伯夫人正由康亲王陪着往西院里来。
姑嫂俩现在都是寡居身份,鲜少出门了,上回相见还是舒舒迁居宴的时候。
太福晋拉了伯夫人的手,道:“怎么还把嫂子惊动了?”
伯夫人道:“外头动静大了,也传到皇子府,舒舒还不晓得,九阿哥坐不住了,央求了我过来瞧瞧,怕你气到了。”
太福晋摇头道:“没什么,就是长了一回见识,外加上都耽搁到下晌了,我就想着明儿再过去。”
姑嫂俩手牵手,往正房去。
眼见着康亲王还跟着,太福晋摆摆手,道:“你忙你的去,别扰了我们说话。”
康亲王没有立时就走,道:“儿子也惦记几位小外甥呢,想要听舅母说说。”
提及这个,太福晋就顾不得撵人了,道:“嫂子,快说说,三个孩子如何了?”
对于九阿哥,太福晋本来就有些挑剔,这回更是掐眼瞧不上了。
不是个有担当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接二连三的挑衅。
伯夫人想起三个小宝贝,心都要化了,脸上也带了笑,道:“大格格跟舒舒小时候一样,分量都差不多,结实着呢,就是眉眼随了九阿哥;倒是大阿哥,眉眼跟舒舒一样的,皮肤也白,长大了应该就是小福松现下的品格,是个俊小伙儿……二阿哥看着有些不足,不过太医没有下方子,那就是还好,这个得养了……”
太福晋心疼道:“这回月子得坐足了,生一个孩子都要缓两年,这直接生三个,人都要亏空了,真是不敢想,二嫂当年就是没缓过来。”
伯夫人点头道:“舒舒也虚着,脸色蜡黄,肚子跟无底洞似的,这大半天吃了五顿,眯了好几回,方才我出来之前,又睡过去了。”
太福晋看了眼儿子,带了嫌弃。
但凡早些开窍,敲定了亲事,那这三个宝贝孙孙,就是落到自己了……
*
户部衙门,值房。
四阿哥忙了大半天的差事,就见到府里来人。
是四贝勒府的总管发现隔壁的动静不对,宗人府护军校过去拿人了,跟着打听了,才晓得雅齐布事发,八阿哥也牵连在里,就打发人来告诉四阿哥。
四阿哥性子急,听了片刻也等不得,就往宗人府去了。
*
宗人府这里,已经讯问了第二轮。
云嬷嬷跟雅齐布晓得轻重,自是不肯认下谋害女主子之罪。
不过宗人府这里又去拘了两人的丫头与小厮,拷问了一番,还真是问出了不得的阴私。
八福晋嫁入头所后,云嬷嬷就给八福晋下了凉药,容易宫寒,不容易受孕。
等到八福晋怀孕后,云嬷嬷还叫人给八福晋的饮食里下过癞蛤蟆粉,而后没几日八福晋就滑胎了。
等到八福晋去年“禁足”后,云嬷嬷还叫换了太医开的治脸方子,将八福晋的药换成了健脾开胃的药……
这一桩桩的,听得简亲王跟苏努都变了脸色,看着八阿哥宽和不起来。
郭络罗氏脾气再不好,也是太祖血脉,宗女之女,竟然被老奴才接二连三的糟蹋。
八阿哥在旁,也傻眼了。
之前听十阿哥提及云嬷嬷夫妇有谋害妻子的嫌疑,八阿哥还半信半疑,觉得十阿哥实在夸大其词。
尊卑有别。
云嬷嬷她们能做的,不过是旁敲侧击,在自己耳边说几句福晋脾气大、对自己生母不恭敬什么的,没想到居然还付诸于行动。
而且,妻子去年流的孩子,也跟两人有干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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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哥哥的担当(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到了宗人府衙门时,堂上一片静寂。
简亲王与苏努之前嫌弃八阿哥识人不明,现在都忍不住同情了。
嫡长子或嫡长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再看八福晋去年折腾出来的那些是是非非,都是在小产后。
因为在安郡王府小产,八福晋觉得舅舅家靠不住了,才想到娘家,结果怀疑娘家分产不均,而后状告伯父伯母,后头没了个堂兄弟,跟娘家决裂,就此“休养”。
要是没有小产的事,现在应该老实带孩子,后头这些说不得都不会有。
四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带了几分盛怒道:“要不是你纵着,一个包衣奴才怎么敢这样大的胆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贪墨银子、置私产、养外室,林林总总的都揭开,你怎么还想着护着那个奴才?”
八阿哥抬头望向四阿哥,神色带了震惊,犹豫着道:“四哥您……”
四阿哥寒着脸道:“他在外做起大爷来,出手阔绰,我就叫人查了,发现他置私产、养外室,就叫人捅开此事,原以为你即便不处置了,也要疏离了,今日才晓得他们一家竟然还在贝勒府后头住着。”
十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旁人相信四阿哥这些话,他却晓得只有七分真。
关于九哥的那三分,隐下了。
这些明明是九哥查出来的。
看来四阿哥跟他一样,都想要将九哥从中间摘出去。
四阿哥只做未见,对简亲王跟苏努道:“这个雅齐布背主,证据我叫人去家里取了,他名下没有产业,却在他一个远方亲戚名下挂了两套宅子,四百亩地大兴的地……”
八阿哥涨红了脸,喃喃道:“您当时怎么没直接跟弟弟说?”
四阿哥也正生自己的闷气,道:“是啊!当时就该将证据丢你跟前,逼着你早早地发作了,想着到底是你的奶公,护着你的体面,结果呢?还连累的九阿哥也丢了体面?”
自己当时想着两全其美,大包大揽下来,也以为事情揭开,就此告一段落。
万万没想到,雅齐布胳膊折了,居家养伤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十阿哥在旁不乐意了。
虽说四阿哥眼下恼着的,却话里话外依旧是回护八阿哥,将罪责都推到雅齐布身上。
难道八阿哥就那么无辜?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听说过雅齐布怨恨九阿哥,他没有训斥,也没有防备,纵容了雅齐布的报复。
十阿哥就看着四阿哥冷笑道:“那个雅齐布之所以要算计九哥,是因为怀疑九哥算计他,说是去年的时候察觉到有人盯梢,四哥您这哥哥当的是不是也太不公道了些?八哥是您弟弟,九哥就不是了?您为了保全八哥的体面,却给九哥带来了无妄之灾,这怎么话说?”
四阿哥点头道:“是我的错,处事不当,让九阿哥白受了怨恨跟委屈,回头我去给他赔不是!”
十阿哥垂下眼,这才不说话了。
八阿哥在旁,羞愧不已,道:“四哥友爱兄弟之心切切,哪里错了?都是我的缘故,明知道雅齐布有不妥当的地方,念着多年的情分,也就是停了他的管事,没有其他惩处……”
简亲王与苏努在旁,听了个齐全。
四阿哥的话,倒是跟八阿哥之前的话对上了。
看来去年盯梢雅齐布的人,是四阿哥的属人,结果被雅齐布当成是九皇子府的。
等到他妻女找到通州,揭开养外宅的事,他就恨上了九阿哥。
原以为九阿哥是祸头子,没想到查来查去,清白无垢。
如今雅齐布身上,不单单是“大不敬”了,夫妻俩人还涉及“贪墨”、“谋害女主子”、“谋害皇孙”。
至于八阿哥“失察”与四阿哥提供的证词,也都由笔帖式记了。
最后简亲王与苏努拟定的判决是石贵“大不敬”,杖四十,流宁古塔,不准赎;喜奎“大不敬”,杖八十,流宁古塔,不准赎;雅齐布、云氏,以奴谋主,为“恶逆”,斩立决。
八贝勒识人不明,纵容恶奴行凶,终被反噬,不仅失了皇家血脉,还祸及宗亲,应革贝勒衔。
贝勒府司仪长、典仪、一等侍卫等僚属,本该辅左规劝贝勒行事,却任由雅齐布夫妇欺上瞒下,俱应革职,枷号三个月,鞭一百,不准折赎……
简亲王没有耽搁,将折子整理了,就直接叫人送到宫里去了。
反正该审的已经审完了,剩下怎么处置八贝勒就是皇上自己的事了。
谁能想到,看着宽和周全的八阿哥是这样的品格?
就是个面上光,被两个老奴玩弄于手掌心之上。
要不是四阿哥插手,怕是还被湖弄着。
怪不得皇上这两年待他冷下来了,这实是提不起个儿。
在宗人府磨了半日,十阿哥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跟九哥分享消息,离了宗人府就上了马车。
四阿哥与八阿哥这里,兄弟对视了一眼,无言以对。
四阿哥也晓得了雅齐布夫妇还数次谋算八福晋,想起了去年八福晋昏厥之事。
当时妻子回来,物伤其类,劝他离八阿哥远些,他心里还不高兴。
现在看来,真是笑话。
他为什么没有直接跟八阿哥说雅齐布贪墨之事,不单单为了是八阿哥的体面,还因为有九阿哥的前车之鉴在,怕说了不顶用。
要是有个词儿来形容此事,就是“疏不间亲”……
想到这里,四阿哥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原来他心里明白,在八阿哥眼中,他的乳母、乳父,或许比他们兄弟之间更亲近。
毕竟一开府,各自有了小家,都有自己的亲近人。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往宫门走去。
八阿哥一愣,带了不赞成,道:“四哥身在局外,本不必插手此事……”
四阿哥皱眉道:“总要跟汗阿玛说个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不然汗阿玛该以为是九阿哥惹出的祸端。”
八阿哥沉默。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还以为四阿哥入宫,就要为自己陈情。
原来四哥是护着九阿哥,怕九阿哥被皇父厌弃。
不该如此的,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本该他们之间更亲近才是。
八阿哥多了几分沮丧。
四阿哥见他如此,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就是日子太顺了,吃些苦头不是坏事……”
现在年岁在这里,爵位高低不重要,积攒了功绩再升就是。
重要的是,让宗室王公看到这个惩戒,平息信郡王的怒气。
不管中间如何,这事情的根源毕竟是从八贝勒府起来的,信郡王折了子嗣也是真的。
等到兄弟俩到了乾清宫外请见,康熙已经看完宗人府的折子。
上面记录的十分详细,从八阿哥带了乳父、乳母入宗人府,到最后四阿哥的人递了雅齐布贪墨的证据,一环一环的都审清楚了。
康熙看到八福晋小产那里,胸口堵得不行。
抬举了包衣三十年,还真是养出大爷来。
九阿哥对包衣的防范不是杞人忧天。
一个二所的刘嬷嬷,一个毓庆宫的凌普夫妇,外加上八贝勒的雅齐布夫妇。
都是奶嬷嬷之身,奶了主子一场,就发起白日梦,插手主子的子嗣。
这就是人心了。
欲壑难填。
康熙想到了赫舍里家跟佟家。
一个奶嬷嬷都有着富贵相传的美梦,更不要说这些国戚人家。
康熙沉吟着,去年才叫人查过宫里小阿哥、小格格的乳保,倒是将分府出去的这些皇子给落下了,都要查一查了。
“皇上,四贝勒跟八贝勒求见……”
梁九功进来,躬身道。
康熙抬起头,道:“传他们进来!”
八阿哥竟然湖涂至此?!
早该教训打发的奴才,留到现在不说,还真的叫那夫妻俩算计着了,纳了那两人之女为格格?!
还有四阿哥,怎么做哥哥的?
既是早看出雅齐布不妥当,插手管教的话,也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等到两人进来,康熙就带了冷笑。
八阿哥立时跪了,满脸愧疚,道:“儿子请罪,是儿子眼瞎耳聋,被人湖弄,分不清好坏,才纵得恶奴害主!”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往他身上一摔,道:“只是分不清好坏?那远近呢?!你分清楚了?那奴才去年二月里得罪你弟弟,朕还以为你早就收拾了,结果倒是当成大爷似的养着,满京城的交际,怂恿着旁人报复九阿哥,这是奴才么?宗室王公也没有这么大阵仗!”
八阿哥辩无可辩,叩首道:“儿子湖涂!”
康熙看着他,冷笑道:“简亲王给你留体面,没有将你那格格写在折子上,你怎么处置此人?”
这家人根子就是坏的。
尤其是云嬷嬷,阴害女主子,也是为了这个云格格。
那是祸根。
律法上提及,祸不及出嫁女不假,可是祸根却不能留着。
八阿哥忙道:“儿子会送她去庄子,不会再留在府中。”
听到云嬷嬷的手段,八阿哥也害怕。
他也不傻,当然晓得云嬷嬷的用意,这是要让贝勒府的长子从她女儿肚子里出来。
之前是害了郭络罗氏,要是他一直没有纳海棠,那会不会害到他身上?
第八百七十四章 眼明心亮(谢盟主“楸陌行”加更)
康熙望向四阿哥,面上带了挑剔,道:“一个包衣奴才罢了,既是晓得不妥当,为何还束手束脚?”
四阿哥惭愧,道:“是儿子的错,不够果决,才有了今日祸端。”
康熙瞥了他一眼,当然晓得他顾忌什么。
八阿哥毕竟是封爵的阿哥,不是下头的小阿哥,四阿哥就算序齿在前,也不好越过八阿哥去处置八贝勒府的下人。
可是八阿哥这里……
康熙心中很是失望。
可到底是亲儿子,总不能不闻不问。
他有些后悔,早插手好了。
他想了想,道:“八阿哥回府听处置,朕明日安排太医过去,给郭络罗氏与富察氏诊看。”
八阿哥紧握着拳头,按耐下激动,哽咽道:“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从前年开始,每次出了事端,皇父都让他反省,却没有插手过八贝勒府的事。
这回不一样了。
皇父开始插手八贝勒府的事。
八阿哥晓得,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可与其做个浑浑噩噩的贝勒,与皇父渐行渐远,父子疏离,说不得降爵反而是破了僵局,因祸得福……
*
九皇子府,正院,西次间。
十阿哥过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壶茶,而后直接说了今日宗人府拟的处罚。
“要是这两人命好,熬不过刑杖,说不得还是福气;要是熬过去了,不准赎,直接发往宁古塔,这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如此一来,旁人再有犯病的,想要碰瓷儿皇子阿哥,就要掂量掂量。
“雅齐布夫妇按律斩监候,罪加一等,直接判了斩立决,汗阿玛不会赦的……”
十阿哥说着,带了冷笑道:“也好,算是让大家伙儿都瞧瞧,谁才是罪魁祸首!”
九阿哥听了,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没意思起来,怏怏道:“简直是笑话!”
就算四哥跟十弟都想要将他从这件事里抽出来,可是也抽不全。
毕竟这些人冒犯的是他,雅齐布记恨的是他。
他不是祸根子了,可是形象也不咋地。
听着忒可怜了。
跟个包子似的,谁都能捏一下。
他眯了眯眼睛,道:“还是爷之前显得脾气太好了!”
不做坏事,可是也不能摆出个老好人的脸来。
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多。
还是当凶些。
十阿哥叹了口气,道:“都是我连累了九哥,但凡九哥封了爵,分了佐领人口,能使唤的人多了,也会叫人忌惮些。”
九阿哥摇头道:“扯这些做什么?得学会知足,要舍才有得!要不然汗阿玛留咱们在阿哥所再住上十年八年的,你乐意?”
上头的哥哥们年岁相差的少,序齿密,下头的弟弟们年岁差距就大了。
乾西五所、乾东五所,加起来十个院子,足够他们住到十八阿哥分宫,都住不满。
十阿哥摇头道:“不乐意。”
不仅地方狭窄,动静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
还有对自己福晋来说,也更适应外头皇子府的生活,吃饭穿衣都不用守着规矩,也不会被当成猴子似的看稀奇。
九阿哥好奇道:“他的贝勒真会革么?”
十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多半会吧,只是罚俸,无足轻重,也起不到震慑之意。”
内城的王公府邸这么多家,家家都有包衣奴才,旗属也多,要是失了规矩,那就要乱了起来。
八阿哥这里,因管教不严、识人不明,直接丢了爵位,那回头其他王公府邸的包衣再违犯律法,那其主也要小心掂量掂量自己的顶戴了。
九阿哥不由幸灾乐祸,道:“那他们府的匾额写什么?八皇子府?”
十阿哥摇了摇头,道:“八贝子府吧?”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有些犯酸道:“汗阿玛给宝贝八儿子留体面?舍不得直接撸干净?”
十阿哥笑道:“弟弟倒是觉得正好相反,要是直接成了皇子府,那边府邸就是换个牌子,这降了爵,成了贝子,就要改建了……”
贝子府,中路是四重,比贝勒府少一重。
这一改制,就要扒一重屋子。
九阿哥想了想,道:“可外头不知道详情的,肯定还以为他的贝子府比咱们的等级高……”
他这边内里是按照贝勒府修建,可贝勒府跟贝子府也就差在里头这一重屋子,外面区别不大。
十阿哥道:“对于八哥来说,这样更挖心。”
打小就好强的人。
爵位明明白白比哥哥们减等,住的府邸也比他们的规制低。
弟弟们是未封爵皇子,出来可以比照着亲王待遇来,他一个封爵的贝子,好摆亲王待遇的谱么?
他打小就忌讳自己的身份,只是嫔之子,实际上跟哥哥们待遇区别不大。
这回,算是能体会什么叫差兄弟一等。
兄弟俩正说着,外头就“蹬蹬蹬蹬”地传来脚步声。
是五阿哥挟怒而来。
“五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起了。
五阿哥脸色铁青,胸前气鼓鼓的,看着九阿哥道:“八阿哥的份子钱呢?”
九阿哥一怔。
五阿哥皱眉道:“你是大傻子?该发脾气的不发脾气,还不将庄票凑凑还了他!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要给他赚银子?”
九阿哥反应过来,拍了下额头,道:“这几天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弟弟都没想起这个来!”
那么多的庄票,买地只占了六成,还有两成让曹顺换成朝廷部票带去云南了。
还有些在他这里压着,是打算在小汤山离行宫远些的地界,盖些别院,回头直接折卖给内务府,当成内务府产业往外租赁。
庄票都在书房放着,他过去取了数了十三万两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利息。
他虽然心眼不大,可是还真不大爱在银钱上占便宜。
这占个小便宜,寒碜。
占个大便宜还罢了,总要实惠一把。
从去年收到庄票,至今五个月,要是按照市面上最高的三分利给的话,也是一万九千五百两银子。
给了难受。
三分利是市面上最高的利息了,实际上这么高的利息抬钱的人少,最多的还是二分、二分五的。
想着石贵与喜奎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九阿哥还是决定不给。
他想了想,又抽出去一万。
庄票还回去,可是那汤泉行宫,还是要建的。
这个时候将八阿哥踢出修行宫的序列,不是不可以,可是汗阿玛不会高兴。
他从书房出来,就将剩下的十二万递给五阿哥道:“五哥帮我还了吧,说清楚了,少的那一万是给汗阿玛修行宫用的,人人有份,要是他不乐意,就打发人来说一声。”
五阿哥接了庄票,有些纠结,望向十阿哥道:“老十,这样妥当么?”
按照他的本意,不用给八阿哥留体面,该都还了的。
可是涉及到皇父,就要多想想。
十阿哥点头道:“妥当吧,大事没耽搁……”
五阿哥就不再纠结,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直奔八贝勒府去了。
无巧不成书。
等到五阿哥到了八贝勒府门口,还没有叫人通传,就听到街角有马蹄声响起来。
是四阿哥与八阿哥并肩而行,一行回来。
见到五阿哥在八贝勒府门口,两人就都策马过来。
看着五阿哥气鼓鼓的模样,八阿哥生出胆怯来。
这个五哥才是混不吝的,之前就对他动过手,瞧着现在火冒三丈的模样,不会还想着打他吧?
四阿哥在旁,也有些不安心了。
他能理解五阿哥的愤怒,可是此事实在不宜再扩大,否则叫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早日平息为好,不宜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五阿哥眼角耷拉着,看着四阿哥都带了不善。
好的时候是好哥哥,可是对谁都好的哥哥,也叫人不稀罕!
这爱憎都在脸上挂着,四阿哥哭笑不得,无从解释。
五阿哥冷哼着移开眼,也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只将荷包丢到八阿哥怀中,恶狠狠道:“这里是十二万两银子,你之前借给老九总共十三万两银子,有一万要孝敬给汗阿玛修行宫,老九扣了,剩下的还你,要是那一万你想要拿回来,打发人去取!”
“五哥,弟弟知道错了……”
八阿哥拿着荷包,脸颊滚烫,很是揪心。
知晓小汤山的事情以后,他一半失落一半也是欣喜。
失落的是,不能卖个人情给九阿哥,兄弟之间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
欣喜的是,人人都晓得小汤山的地涨价了,这笔钱会带来丰厚的收益。
九阿哥在银钱上向来大方,弄了这么大一摊,大家也会跟着分润。
这回的……怕是不成了……
五阿哥揉着拳头道:“每次都是这样,知道错了,就是不改,假惺惺的,这要是小时候,我非得好好给你几拳,才能舒坦……”
“现下你大了,我也懒得费口水,你自己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个儿,但凡你心里将老九当回事儿,你的福晋、你的奴敢一次次的慢待老九……”
“你有什么瞧不起老九的?你除了比他大两岁,还比他多什么……”
“就是给你脸了,打小他爱亲近你,捧着你,当你同胞哥哥似的,落到你眼眶里,倒是成了可以糟尽的人,对老十,你敢这样……”
“势利小人,丧了良心的东西,不配得人的真心……”
“呸!”
他并不是口齿伶俐之人,眼下却瞪着眼睛,嗓音洪亮,言辞如刀。
八阿哥恨不得地上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四阿哥原想要拦着,可是听着听着,却不好劝了。
五阿哥骂得痛快,也不用八阿哥回嘴,自己翻身上马,带了随从侍卫走了。
八阿哥心里凉飕飕的,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直愣愣地看着八阿哥,若有所思。
八阿哥握着拳头道:“在四哥眼中,弟弟也是势利小人?”
四阿哥皱眉道:“我记得,早年你跟老九、老十都很亲近,那你为什么两样待?”
八阿哥忍了羞愤道:“旁人看着,是我们三个亲近,可是我心里晓得,十阿哥只是被九阿哥带的,他亲近的向来只有九阿哥……”
四阿哥叹气道:“行了,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五阿哥说的都是气话,做不得数……”
真是只是气话么?
老实人才眼明心亮。
五阿哥看透八阿哥了……
八阿哥真的那么不堪么?
竟是自己眼瞎了?
等到回府,四阿哥还有些恍惚。
他直接回了正房。
四福晋正在做针线,炕边放着针线盒,旁边的簸箕里,放着几个红色肚兜兜。
见四阿哥进来,四福晋撂下了针线。
四阿哥看了眼针线,见好几个肚兜,道:“这是给老九那边预备的?”
四福晋点点头道:“虽说不摆酒了,可是挨着住着,总要尽些心意,我就寻思着做几个肚兜,等天热了穿,正好也过了‘百岁’,该硬实起来了……”
四阿哥昨天下午在前头听消息的,虽没有亲眼得见,此刻心里也很微妙。
这几个侄儿、侄女,不算他接生的,也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的。
“瞧着怎么样?听说阿克丹瘦弱,带了不足……”
四阿哥带了关切道。
四福晋已经听舒舒说了小名之事,想了想二阿哥的模样,带了几分担心道:“看着细弱,现在还满脸褶子,比两个大的小一圈,我也没敢抱,九弟妹照顾得也精心,大阿哥跟大格格看着都不错,尤其是大格格,哭声响亮……”
她看到二阿哥,想起自家夭折的庶子弘昐。
弘昐就是早产,分量不足。
当时太医开了药调理,乳母喝药后哺育弘昐,可还是病病殃殃的,不到两生日就夭了。
要是当时李氏亲自哺育,会将弘昐的根基调理过来么?
还有宋格格夭了的小格格,也是先天不足,不满月就夭了。
夫妻十来年,见她如此,四阿哥就瞧出不对劲来,道:“不是说太医没下方子么?怎么阿克丹还不叫人放心么?”
四福晋叹了口气,没有瞒着,说了关于母乳喂养的孩子多康健之事。
“祖宗传下的规矩,都是奶嬷嬷带孩子,哪里留意过这许多?可听了九弟妹跟十弟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外头的孩子亲娘带的,反倒健壮些,幼时夭的少,即便是立不住,也是大了遇到时疫或出痘什么没熬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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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 慈悲(第一更求月票)
四阿哥听了,陷入沉思。他已经二十三岁,子嗣不多,总共只有两女两子,现在更是只剩下一女一子。
宋氏的长女,是他第一个孩子,结果不足月就夭了。弘昐也是叫人精心照顾,过了周岁,已经能立住,结果二月,一场倒春寒就没了。
他想了想,道:“爷会叫人好好打听的。”现在想想,早年入关之前,满人也都是自己带孩子,倒是夭折的少。
太祖皇帝十六子,没有一个夭的。太宗皇帝十子,殇了两人,也都是七、八岁、十来岁病殇的。
世祖皇帝八子,幼殇四人。汗阿玛至今二十八子,序齿十八子,立下十六子,殇了十二子……到了他们兄弟这一辈,东宫夭过两位格格,三贝勒府夭过两个阿哥、他这里也夭过一个格格。
四阿哥心下发颤。入关以后,皇家皇子、皇孙的抚育,都是袭了明制。
就是奶口的选择,也是按照明制的标准来。可是大明皇室十七帝,血脉就断绝过两次。
武宗无子,堂弟世宗入嗣大统。熹宗无子,异母弟思宗
“兄终弟及”。要知道,当时大明太祖皇帝也是生了二十六子,分藩天下二十三始王……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不放心五阿哥,打发何玉柱跟着出来看着,现下何玉柱就回来复命。
“五爷老威风了,直接喝骂了八贝勒一顿……”何玉柱当时跟着后头,看了个正着,学着转述了一遍。
“八贝勒的脸红了青、青了红的,都插不上嘴,奴才第这么多话……”
“四爷在旁,瞧着原想要拦的,后来也停了脚步……”
“最后五爷唾了八贝勒一口才上马,牛气哄哄地走了……”何玉柱转述着,都觉得解气。
要不是他身份低微,他也想要唾八阿哥两口。什么玩意儿……九阿哥沉默了,看着十阿哥,有些茫然:“五哥这么一说,怎么听着像有些道理似的?”十阿哥点头道:“就是有道理啊,五哥就是不爱多说,心里明白着呢。”九阿哥皱眉道:“那八哥是不是有毛病?爷待他好,他不是更应该待爷好么?”就跟下头的几个小兄弟似的,敬着他,他也乐意多照顾弟弟几分。
要知道,早年大家虽说也是亲兄弟,可是也不是一班大的,不过点头之交,这几年有来有往的,才情分日渐深了。
他们跟八阿哥那边也是,小时候分居东西六宫,压根就没见几回,后头挪宫住进阿哥所了,紧邻着住着,整日里形影不离的,才关系密切。
十阿哥想了想,道:“或许在他心里,已经对九哥很好了,多关切几句,说几句好话,哄着九哥开心……”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说的好听,就是跟三哥一样玩嘴呗!”三阿哥玩嘴儿,与他不相干,因为两人没有旧情分,这虚头巴脑的也湖弄不住人。
倒是八阿哥这里,要不是他明白过味儿来,现在还被湖弄。
“哎!这有病的不单是八哥,还有爷,之前就爱听个好话,四哥、五哥训我,简直是烦死了……”九阿哥反省了一回。
十阿哥道:“那时候九哥还小,又整日里上学,肯定不爱被人管着,现在不是也晓得真心假意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倒是四哥这人不错,是个有担当的,今天直接过去宗人府,就是将九哥从里头摘出来,对八哥也没有落井下石,还有庇护之意,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心里也领情,却是嘴硬,轻哼道:“本也是他没有将事情料理干净,磨磨蹭蹭的,养大了雅齐布的胆子,要不然去年直接将雅齐布处置了,也不用熬到现在大家都成了笑话……”被一个刁奴玩弄于手掌之中……次日,正是月底大朝。
等到六部尚书按顺序出列,禀了差事,就轮到宗人府。简亲王先奏了
“大不敬桉”。大家原以为是小桉的
“大不敬桉”,成了
“恶逆桉”。主犯雅齐布与云氏直接斩立决。涉桉的庄亲王府典仪石贵罢黜,杖四十,流宁古塔,不准折赎。
信郡王府前姻亲正蓝旗左领喜奎罢黜,杖八十,流宁古塔,不准折赎。
八贝勒治家不严,使得恶奴欺主,降为贝子,停俸三年。八贝勒府司仪长、典仪、侍卫头领俱行革职,枷号三个月,鞭一百,不准折赎。
庄亲王跟信郡王都在朝班上。诸位王公望向两人,就见这两人都耷拉着脸。
两人都是老牌子王爷,宗人府还有熟人,昨晚就有人悄悄送了消息给了两人。
庄亲王晓得轻重,这搅合进去几个皇子了,不宜跟着掺和,闷气就闷气吧,且看以后。
况且皇上还交出了八阿哥这个
“祸根子”,还降了爵,他要是再为石贵求情,就太不知好歹。信郡王那里,喜奎是前舅子,跟现在的自己不相干。
他自己想做的,就是学习庄亲王,寻几个好生养的妾,再博一回子嗣。
这两年宫里御药房没少折腾,之前没当回事儿,现在看看,那个
“衍子丸”可以试试了……三阿哥站在太子身后,不由地生出一阵后怕。
幸好自己知趣。老九不是人!谁对上谁完蛋!前年自己北巡那回,兄弟之间有什么大矛盾么?
没有啊,就是几句酸话,叽叽歪歪罢了。结果,老五发疯了,给老九做主了,自己被兄弟群殴了一顿不说,还丢了郡王帽子。
老八这回纵容奴才欺负了老九好几回,只降贝子,怕是还不行。老九脆皮儿,老五跟老十可不脆!
八阿哥站在五阿哥身后,满脸羞愧,心中却是发冷。怎么是降为贝子?
!他倒是宁愿是个光头阿哥……太子站在东边。朝堂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太子看着西边几个金色蟒袍的皇子阿哥。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
他自己的身后,还有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入朝的皇子,已经七人。
想着八阿哥得到的惩戒,太子生出几分同情来。谁能想到身边的近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插手到皇家子嗣上?
他心中也多了警醒。一个贝勒府的奶公,交游就这样广泛,又是其他王府的典仪,又是其他王府的姻亲。
皇子下旗,就是如此,不单有了自己的旗属人口,还会有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那其他人的府邸呢?只会比老八的关系多,不会比老八的关系少。不少人望向简亲王。
简亲王老神在在模样。现在才是开头。果然,康熙再次望向简亲王道:“诺尼桉查得如何了?如何议断?”简亲王道:“已故安亲王岳乐确有不公之处,偏听毕喇什之妻县主之言,徇情将贝勒诺尼母子枉法拟罪,致使母子冤屈三十余年,应将岳乐追革亲王,岳乐之子安郡王玛尔浑、僖郡王岳希、固山贝子吴尔占、辅国将军副都统塞布礼,孙奉国将军色痕图等,尽革爵为闲散宗室!”满堂俱惊。
人人都晓得诺尼要翻桉了,安郡王府一系兄弟会被惩处,可是也没想到宗人府给的惩戒这么重。
不少宗室王公瞪着简亲王的背影磨牙了。这老混蛋,不会是记仇吧?当时是康熙二十年,安亲王岳乐任宗令。
郑亲王系第四位家主简亲王喇布薨,是雅布的同母兄,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有三人,就是喇布的庶子、喇布的胞弟、还有喇布的庶兄。
结果王位就空置了一年多,熬到喇布庶子夭折,喇布被追革了亲王,雅布作为同母弟,失了最大的优势。
眼见着不敌庶长兄,无缘王位,还是皇上恩典,雅布才得了这个大肥肉。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安亲王追革了喇布的亲王,现在他自己就要被追革亲王了。
这
“诺尼桉”,是不是简亲王翻出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十八年,也不算晚吧?
安王府众兄弟,也位列朝堂之上,辩无可辩,都跪地请罪。他们心中都不知道该怨恨谁。
怨恨阿玛生前不谨慎,留了好几门仇人?还是怨恨世祖皇帝,开了问罪死人的先河?
汉人讲究
“逝者为大”,
“入土为安”,可是八旗死了不算完,保不齐什么时候被翻旧账。他们的阿玛,已经薨了十余年……康熙高坐在龙椅之上,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八旗诸王的体面,他这个皇帝给着,可也只是给着罢了。如今的八旗已经不是早年的八旗,八旗庶务尽归八旗都统,而不是握在旗主王爷手中。
他是冲龄天子,战战兢兢三十年,终于将皇权拢在自己手中。可笑这些八旗王爷,自诩为旗主,还骄狂自大。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王府旁支爵位,因
“考封”,都握在皇家手中,使得爵位一代代低微。还有各旗都统、副都统的旗缺,也从本旗择选,成了左右翼择选。
旗主王爷也好,各旗的勋旧人家也好,都是他的臣子,也只是他的臣子。
康熙望向安郡王兄弟,带了慈悲,道:“岳乐着追革亲王为郡王,玛尔浑着从宽免革郡王,岳希革去郡王,吴尔占革去贝子,俱授为镇国公,其塞布礼之辅国将军副都统、色痕图之奉国将军悉从宽免革……”三月没有双倍了,求诸位大大保底月票了,每到月初打鸡血,第五,新纪录,吼吼,希望多坚持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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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吉利不吉利(第二更求月票)
正蓝旗,不吉利。
宗室跟勋贵,听着康熙口谕,不由自主地都想起这句话。
这是豫通亲王多铎说的。
正蓝旗前三任旗主,莽古尔泰、德格类、豪格都是暴毙而亡。
第四任旗主,是原镶白旗旗主多铎,当时是顺治五年,多尔衮当权,借口多铎抢夺范文程夫人,夺了他十五牛录,并且将多铎的镶白旗改色正蓝旗。
多铎成了新的正蓝旗旗主,当时气得不行,就跟宗亲私下里抱怨过,结果还真是应着了,一年之后就出天花没了。
接下来继任的多尼也是短折而死。
就连岳乐这个小旗主,也没有好下场。
就剩下信郡王了……
眼下瞧着,子孙凋零,也是不怎么吉利的样子……
*
十阿哥出了宫,没有回宗人府,直接去九皇子府了。
这边还有个等着听消息的。
“八哥降了贝子,安郡王兄弟那边,丢了一个郡王、一个贝子、都是镇国公了……”
十阿哥说着,嘴角带了笑意。
安郡王府虽还在,可是再不是十年前的安王府了。
当时兄弟几个,三个郡王、一个贝勒,繁花锦簇,现在就只有一个郡王了。
八阿哥也失去最大的靠山,又因雅齐布官司的事情被揭开了无能怯懦的面皮。
现在估摸着不敢见人了,要好一阵猫起来躲羞。
九阿哥听了,却没有欢喜,反而有些纠结,道:“从岳乐薨,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在太宗朝、世祖朝都提过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不降爵、世袭罔替,而后这几十年,那些开国功王之后的二代王、三代王,也都是原级袭的。
饶余亲王系,现下为安郡王系,是诸功王中第一个降袭的王爵。
当时,皇上给出的理由是顺治元年册封饶余郡王时没写世袭罔替,同样岳乐顺治十四年进爵亲王时,也没有提世袭罔替,所以嗣王降袭。
实际上,这有些强词夺理了。
毕竟太宗皇帝、世祖皇帝,都提过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世袭罔替。
这在封王爵的时候,就算没有加上这一句,也不能否认前边的规矩。
“功王尚且如此,伯王、叔王他们肯定也是如此,到了咱们也是一样……”
九阿哥小声道。
他们现在是皇子不假,往后也是宗室。
看曾经威风凛凛的宗室诸王,如今都成了面团似的,叫人心里不大好受。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坏事,且想好的,若是大清不稳,我们想要做个闲散王爷都不行;只要大清稳了,实权不实权又如何?这天下的权利,就像一张大饼,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家就跟宗室在分饼,早先是四大贝勒,而后是八旗议政,现在是汗阿玛乾纲独断……”
每次皇家跟宗室的博弈,八旗都要乱上一阵子,宗室与勋贵也要受波及,流血死人。
如今这样,虽说私下里的较量没有停止过,可是面上也温煦着,不是挺好的?
九阿哥叹气道:“爷也晓得,安王系是特例,恩封的王爷没有什么功勋,降袭才是公道,可还是盼着汗阿玛能偏着咱们兄弟一些,跟对兄弟似的,高高的封了,就算降袭,也是皇孙、皇曾孙时候的事儿……”
十阿哥想了想,道:“如果因五哥的缘故,汗阿玛一直压着九哥的爵位,不给高封,那九哥会怨汗阿玛跟五哥么?”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怨!要是爷混沌度日,肯定是不怨的,可是爷努力建功立业的,汗阿玛还当看不见似的,肯定要怨啊!同母兄弟怎么了?当年多铎兄弟几个也是同母,也没耽搁封王……”
十阿哥笑了,道:“放心吧,弟弟就这么一说,汗阿玛不会压着的。”
要是五阿哥也是能力出众的实权皇子,那皇父会想着平衡一下,压着九哥的爵位,不会太高。
可是五阿哥明显是荣养的,九哥还不插手朝廷事务,那爵位高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九阿哥也跟着笑了,指了指自己这屋子,带了得意,道:“贝勒起步,爷这几年再使使劲,说不得就能跟你一起比肩,那个时候八哥才叫没脸呢……”
*
后罩楼,东稍间。
康亲王太福晋抱着大阿哥,舍不得放手。
“跟舒舒小时候一样,雪白雪白跟面团似的……”
“脾气也好,性子指定也随他额涅了……”
“丰生阿哥,名字也好……”
伯夫人坐在旁边,看着襁褓中的大阿哥,面上也多了慈爱,道:“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
舒舒半坐着,带了得意,道:“生了一回,要是一个都不像我,那我才要怄了!”
昨天几个皇子福晋过来,七福晋她们见了大阿哥的长相,都羡慕的不行,因为她们几个生的阿哥也好、格格也好,都更肖父一些。
觉罗氏看着她,提醒她道:“都是一样的骨肉,不许因长相就两样对待!”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道:“额涅您就甭操心这个了,我是亲额涅,又不是后娘,还能挑挑拣拣的!”
觉罗氏道:“反正就算心里有偏着的地方,也不能露出来,否则下头的奴才惯会看脸色,一来二去的,往后就生事端。”
舒舒点头应了,道:“您就放心吧!”
虽说头一回做额涅,可是她不想做个偏心的额涅。
现在因小二身体弱,多有怜惜,也只是这一段时间。
等过了这几日,停了母乳,对几个小宝贝,她会一视同仁的。
康亲王太福晋跟伯夫人两人都没插嘴。
虽说她们护着舒舒,可是打小也不干涉觉罗氏教女。
要不然小孩子最会看脸色,有了依仗,就该不好管了。
少一时,门口有了动静。
小棠来送上午的加餐了。
舒舒因身体亏空的缘故,现在食量很好。
眼下就是一海碗的虾丸海带汤,一屉扇贝蒸饺。
福松昨晚从天津回来了,带了几桶活虾来,还有不少扇贝。
这两样是产褥期能吃的。
舒舒也因海鲜,想起了海带,可以排恶露的,今日也开始叫人熬海带汤。
海带、海虾、扇贝都带了盐津的,不用再放其他调味,吃着也不寡淡。
康亲王太福晋看了舒舒的伙食,有些心疼道:“会不会太寡淡了?”
伯夫人道:“叫太医看过,说头几日可以素些,也好排恶露,过几日再补。”
康亲王太福晋今日过来,也是带了好些补品,人参、燕窝、海参、阿胶这些都有。
太福晋点点头,对伯夫人与觉罗氏:“我这回带了三盒阿胶来,这个早上空腹吃最好,等舒舒排完恶露就能用,扶元固本,补血调血,不单舒舒能用,咱们这个岁数用着也好,我们府有个旗属外放山东,去年叫人送的年礼,我从腊月里开始吃,吃了三个月,脸色好了不少,晚上睡得也踏实了,大嫂、二嫂也试试看,回头叫人送银子过去,再多买些就是……”
伯夫人跟觉罗氏仔细看了太福晋几眼,看着是比去年气色好,不仅面色红润,眼角细纹少了,头发都黑亮了几分。
伯夫人道:“看着确实调理的好,可以吃吃……”
觉罗氏道:“早听人说这个养人,早年也吃过几天,没见什么效果就停了。”
想想也是太急躁了。
只是补品,不是药品,哪有几日见成效的?
舒舒看着几位长辈道:“阿胶可以吃着,每天早上的燕窝也要吃着,那个也是滋补养颜的……”
太福晋跟伯夫人都笑了。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即便是没有了男人的女人。
太福晋道:“现在京城也开始流行吃燕窝,我那也吃着,甜滋滋的,没有什么味道,感觉不如阿胶的效果明显。”
伯夫人自打去年过来皇子府,宁安堂小厨房也是得了舒舒亲自吩咐,每日都要上燕窝的。
这小半年下来,别的没有明显的感觉,这皮肤确实紧致细发了些……
等十阿哥离开,九阿哥回到后罩楼陪客人时,娘几个的话题已经从养生到养颜。
太福晋除了补品,还给舒舒带了一盒象牙刮痧板、两罐子海盐。
“等到出了月子,可以沐浴了,用海盐搓,再用这个刮痧,两天一回,这肚皮纹就轻了,要不看着怪丑的,仔细让人嫌弃了。”
舒舒也正在担心这个。
不是担心被嫌弃,而是自己也受不了。
关于妊娠纹的知识,她只晓得用橄榄油预防,那是在没生之前开始涂抹的。
生了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消除了。
既是太福晋告诉的法子,正好可以试试。
九阿哥走到次间,听着里头的人说的热闹,很是知趣退了出去,往西稍间去了。
实际上,他很想要表白一下,告诉长辈们,自己永远也不会嫌弃舒舒的,不管舒舒身上长了什么纹,还是其他。
只是他也晓得了些人情世故,晓得这些不是挂在嘴上的,说着也不会让长辈们安心,要看以后。
西稍间里,大格格跟二阿哥正睡着。
齐嬷嬷带了白果两个在,不住眼的看着。
见九阿哥进来,齐嬷嬷跟白果两个都起来了。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往炕上看去了。
炕上放着两个襁褓,是大格格跟二阿哥。
九阿哥看了几眼,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次间。
次间的炕上摆着三辆悠车,现在也没有空着,每个上面放了老虎枕头。
这是都统府那边送的悠车,看着很是古朴,是一辈辈传下来的。
八旗习俗,新生儿都要上车,这个是外家送的。
早在舒舒怀孕后,都统府那边就预备好了,昨日就送来了。
等到满七日,孩子们就可以上悠车,而后一直到满月,这期间悠车不能空着。
等到满月礼,又叫“下车礼”,到时候,孩子放在车上,或者车下,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好心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好像这后罩楼满满当当的。
九阿哥坐在炕边,摸着悠车。
南炕满了,北炕回头是奶嬷嬷夜值的。
东次间里,是觉罗氏带着丫头夜值的。
没有他的地方。
夫妻分开安置,要整整一个月么?
或是两个月?
九阿哥觉得闹心扒拉的,好像妻子被抢走了。
正房那边,冷冷清清。
等到两个月下去,不会夫妻感情生疏,妻子将几个小崽子放在前头了吧?
到时候也偏心眼,不偏着他。
他正心思发酸,何玉柱过来了,挑了帘子小声禀告:“主子,大爷跟三爷来了……”
九阿哥起身,出了后罩楼,往前头客厅去了。
除了直郡王府之外,其他几家皇子府的贺生礼昨天都送到了。
大阿哥这两日不在京城,去南苑了。
直郡王府没有女主人,自然也没有其他人预备贺生礼。
*
前头客厅,三阿哥与大阿哥正在抱怨。
“都是老八不对,那奴才再亲近还能亲近过兄弟去?真是太糊涂了,这贝勒降的不冤……”
要是什么时候,老四、老五跟老七也跟着降降就再好不过了。
三阿哥也很是无奈。
从康熙三十七年开始,他就想要将郡王升回去,可是有心无力,也没有机会。
要是弟弟们都拉开爵位等级,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威严也能恢复些。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不置可否。
倒是难得,老九这府上“祥瑞”都落地了,老三没有犯酸。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要是我的奴才,早就撵了,换了大哥的奴才,是不是也一样……”
大阿哥依旧没有应答。
换了他的奴才,就不可能冒犯皇子。
九阿哥进来,道:“大哥,三哥……”
等到见过两位哥哥,他在下首坐了,看着三阿哥就有些碍眼。
他也好奇南苑的动静,想要问上一二。
董鄂家的陨星,之前在景山,后头送到南苑去了。
可是当着碎嘴的三阿哥,还不能提这个。
三阿哥见九阿哥看自己,笑着说道:“昨天就该来了,可毕竟背了差事出门的,往乾清宫复命去了,才耽搁到今日。”
九阿哥想起了淑惠大长公主,道:“巴林部缓过来了么?不是说去年闹白灾么,死了不少牲口?”
三阿哥点头又摇头道:“那是前年冬天的白灾,牲口死了大半,去年的粮食多是朝廷这边拨过去的,去年冬天雪势还好,要是今年冬天也是暖冬,那再有一、两年就缓过了。”
九阿哥听了,微微放心。
不仅是担心这些宗女,他也担心蒙古王公的钱包。
他盼着草原各部都富庶,少了摩擦跟纷争,多些经济往来。
要是一场大雪,将牛羊都冻死了,那饿肚子的是寻常牧民,空了钱包的就是那些蒙古王公。
大阿哥指了指对面几案上放着的好几个盒子,道:“这是几样药材,有些是你能吃的,有些是弟妹能吃的,你问过太医怎么用,可以好好补补,跟小的相比,大人更金贵。”
九阿哥道:“要是人参就算了,家里屯了好些人参了,太医说弟弟跟福晋年轻,人参性燥,用不上太多,还是大哥拿出去补补,比我们大一截呢……”
大阿哥想要踹他一脚,轻哼道:“不是人参,是石斛、茯苓、地精跟海珠这几样……”
九阿哥立时来了兴致,直接过去翻看道:“还有海珠么?这个倒是不常见,弟弟前阵子还叫人打听来着。”
大阿哥点点头,道:“有门人外放山东,去年孝敬上来的,正好家里没人使,孝敬了一半给娘娘,剩下的可以给弟妹使……”
按照本草上的说法,海珠除了美白养颜之外,还安神定惊、明目去翳,适合入药。
舒舒生孩子之前有一阵内燥,眼睛干涩不舒服,九阿哥就叫人打听过海珠,一时没找到好的。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翻到了海珠,打开了匣子,虽不是正圆珠,可是也不是药铺里的那些米珠,看着拇指盖大,光泽也好。
三阿哥探身过来,看了,道:“这个当药使?白瞎了,好好磨磨也能当好珠子使,或者切了瑕疵,留半边镶头花。”
九阿哥道:“再金贵能金贵过弟弟福晋么?”
三阿哥没有反驳,点头道:“嗯,也是,弟妹这回立功了,外头也说汗阿玛仁德,‘祥瑞’才落到皇家……”
这是好听的。
不好听的,有说“祥瑞”未必祥的,就是不知道是“龙生凤死”,还是“龙死凤生”。
毕竟这双生儿都不容易立住,更不要说生三个。
至于对这数量的真假,倒是没有人质疑。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
九阿哥听了这话别扭,道:“不是该夸弟弟我么?是弟弟我积了德行,才天降‘祥瑞’才对啊?”
三阿哥:“……”
就是这么一说,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九面皮这么厚?
他心里吐糟,面上却笑着附和,道:“是啊,都是九弟对长辈孝顺,对兄弟也恭敬友爱,才有这样的福报。”
九阿哥带了得意,点头道:“就是,就是,弟弟早先是不信神佛的,现下却说不好了。”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想起了正事儿,道:“要不,我跟汗阿玛说,回头你下镶蓝旗?”
镶蓝旗的宗室比较简单,主要是郑亲王这一门,因不是太祖后裔,算是宗室里的远支,跟皇家素来比较亲近。
还有他跟老三在,九阿哥过来,做个悠闲自在的小旗主,也没有人会欺负。
现下跟过去不同了,现在的旗权在都统手中,不在旗主手中。
所以同一色旗中,旗主就是名义上的总头头,实际上真正管着的,就是自己名下的佐领人口;其他小旗主的旗属人口,旗主也无权管教。
他这两日不在,也就不晓得九阿哥跟庄亲王府与信郡王府都有了官司。
今天回来一听,他也是堵心的很。
手足兄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他就想到九阿哥入旗之事。
按照他们兄弟入旗的规律,九阿哥是要跟在八阿哥后头入正蓝旗的。
可是正蓝旗太乱了。
信郡王府、安郡王府,大阿哥觉得九阿哥还是换个旗色更好。
三阿哥在旁,变了脸色。
他也在镶蓝旗!
太近了!
不想跟老九那么近!
九阿哥没有看到三阿哥反应,忙对大阿哥道:“不用,不用,大哥您别操心我,弟弟打算跟汗阿玛求情,跟老十同一个旗,这样有个照应,要不老十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老十……”
大阿哥想了想,道:“那样也好,后年汗阿玛五十整寿,行宫献上去,能换个恩典吗?”
虽说那个行宫九阿哥要挂众皇子联名,可是汗阿玛当心中有数,这功劳七成都是九阿哥的。
九阿哥摇头道:“估摸后年还不行,还得再往后两年,总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成丁大婚才有戏,您又不是不晓得,汗阿玛就爱一波一波的,弟弟估摸着,我们中间这一波封爵,应该会截到十四阿哥……”
三阿哥在旁道:“晚封有晚封的好,这多好啊,不用自己掏银子,凡事都内务府那边供给了!你也是,有便宜不占,这个时候节俭人手做什么?又不是自己讨银子,回头还是补足了好,照我说,这回招了贼,说不得就是外头晓得你这府里短人手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就是看家护院,现在的护军也够使了,养那么多闲人做什么?回头加满了,不好删减,等到弟弟自己掏银子的时候,一年的年俸都给他们使了……”
三阿哥听了,摇头道:“这都哪跟哪儿,这份钱粮是朝廷给的,你用不用的,都是朝廷那边支应……”
僚属职官、侍卫、护军都是如此。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弟弟晓得这个,只是我这府上缺都满了,回头旗属人口分下来,让大家喝西北风去……”
“到时候还是要比丁选甲,那人数不就多了,饭碗好给,往回要可不容易,不给换个差不多的差事,他们背后不得埋汰死我这个主子,那时候不就要我自己掏腰包给他们派其他差事么?”
“再说了,这钱粮银子是固定的,这护军少了,剩下的放在账上,也是一笔钱,回头有需要奖励抚恤的时候,不用另外预备银子……”
“等到跟恭王府似的,王子王孙一堆了,要使唤的人多了,那再补足人手就是,现下上下就几个主子,两、三百号人都嫌多,要是再翻一番,那一个个大爷似的清闲,可不是亏了?”
三阿哥听了进去。
原来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也可以是自己的!
他怎么没有想过这些!
这道理,跟吃空饷差不多的意思。
老九鸡贼,真会搂银子。
他府上的主子也不多啊,大大小小加起来十来人……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忽悠三阿哥,觉得莫名其妙。
老三又怎么得罪老九了?
老三已经够吝啬了,还要将老三带沟里去?
实际上,他还真是误会了九阿哥。
九阿哥是想着这些个哥哥们,都不通经济,没想过以后,有些为他们犯愁,才多啰嗦几句。
否则大家大手大脚惯了,回头家里人口孳生,使唤的人更多了,就有亏空了。
或者是以后不做皇子了,做了皇兄弟或皇伯父了,办错了差事降个爵什么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管着内务府,如今还住着皇子府,当然晓得维持这一府上下的嚼用,几千两银子打不住。
这还是精简了一半的人手,其他哥哥府上的人手翻番,各项嚼用就要跟着翻倍。
俸禄不够使,就要看产业上收益。
他们的产业,皇庄是大头,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小头。
皇庄大半在直隶,小半在盛京。
在盛京的还好些,在直隶的收益就说不好了。
十年九旱。
过几年,说不得就要从户部借银子使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排场有什么用?
他们这样的身份,不需要讲排场,反倒应该想想以后的日子了……
*
乾清宫,西暖阁。
散了朝会后,康熙就叫人传了太子到乾清宫。
“关于安郡王兄弟,太子怎么看?”康熙问道。
太子沉吟道:“儿子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汗阿玛还留了安郡王两个弟弟的镇国公?”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太宗誓言,不夺王公的牛录,玛尔浑的弟弟革成闲散宗室,名下佐领也要依例发还本主。”
他们兄弟的佐领,是从其父岳乐名下的佐领分出来的。
发还本主,就是还给那这一支的门长玛尔浑。
太子纠结道:“那汗阿玛为什么只给安郡王一人恩典?”
之前的时候,他跟心腹聊过“诺尼案”,怀疑是皇上做了幕后推手,为的就是安郡王兄弟手中的佐领,给九阿哥下旗做准备。
这样就不用从上三旗拨佐领下去。
一直到今天,简亲王露出獠牙,给此案这么重的拟判,大家才想起简亲王跟岳乐的宿怨。
太狠了。
太隐忍了。
太子对简亲王都生出提防来。
他不喜欢简亲王这样的人品行事。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失望,可还是耐心道:“信郡王虽是正蓝旗旗主,可他是幼年承爵,他阿玛是少年承爵,正蓝旗的旗务就在岳乐手中,前后把持了四十余年,岳乐名下佐领,也多是后来添置侵吞的公中佐领……”
这些佐领却不是现在就能收回来的,还需徐徐图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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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三哥该哭了(第一更求月票)
听康熙这样说着,太子神色带了郑重。
他想起了正蓝旗的几次旗主变化,每一次都伴随着旗权跟佐领的争夺。
汗阿玛是什么意思?
既然安郡王兄弟手中的佐领不少是上一辈侵占的公中佐领,那怎么还回到安郡王手中了?
要是按照旁人不得侵吞佐领,要发回原主,那岂不是说,想要这些公中佐领,只有安郡王府这嫡支王府没有了,那这一系的佐领才能重新归入公中?
太子望向康熙。
可是那些佐领不归老牌子王公府邸,也会分给入旗的皇子。
太子心中带了纠结。
为什么从太宗皇帝开始,皇家就对简亲王一脉亲近,那就是因为那一支不是太祖皇帝血脉,是远支。
除非太祖血脉殆尽,否则那一支没有机会沾染皇权。
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倒是宁愿还是这些老牌子王府把持八旗,也不乐意兄弟分太多佐领。
他就沉思了一会儿,道:“汗阿玛,八阿哥今日降贝子,八阿哥名下佐领人口?”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道:“贝子旗份未定,暂时与贝勒同。”
那就是不减佐领。
太子心中一动,汗阿玛这是偏着老八,还是给其他皇子留余地?
可是九阿哥的皇子府是按照贝勒府规制修建的……
那是为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下旗做准备?
他们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也成丁在即。
毕竟这两位都是宠爱的幼子……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汗阿玛这些皇子,等到都开府入旗,那下五旗哪里还有富余的公中佐领?
看着太子的脸色,康熙垂下眼。
自己恨不得将道理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安郡王兄弟手中佐领的归置,太子却想不到其他,更在意的是他兄弟手中的仨瓜两枣。
太宗皇帝说不夺其他王公牛录,可是却开了“八旗易色”的先河。
镶白旗跟正蓝旗两旗弱,就是因这个缘故。
想要减少王公旗份,总有各种法子的。
可是见了太子如此,康熙反而迟疑。
以后,其他皇子也是宗室……
要是他教会了太子收佐领的手段,太子用在兄弟身上,那也不是康熙乐意见到的局面……
*
九皇子府,门口
大阿哥跟三阿哥告辞离开,九阿哥亲自送了出来。
八阿哥正好骑马从西边过来,见状迟疑了一下,还是策马过来。
“大哥,三哥,九弟……”
八阿哥翻身下马,与众人招呼着,声音有些低沉。
他长得好,如今眉眼带了几分忧郁,看了叫人心生不忍。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只作未见。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动作,露出无奈与包容。
三阿哥看着八阿哥,打量了两眼,道:“这是跟安郡王兄弟道歉去了?之前因你福晋的缘故,连累安郡王府都跟着被人非议,确实该好好赔个不是……”
八阿哥神色有些僵硬,讪讪道:“就是在宫门口碰上了,说话耽搁了功夫。”
三阿哥又打量他两眼,道:“早先他们兄弟都牛气哄哄的,不将你这个皇子贵婿当回事儿,现在服帖了吧?瞧着你好好的,没挨揍啊!”
否则的话,谁家的姑奶奶被这样对待了,娘家能放过罪魁祸首?
打一顿算是轻的。
八阿哥不知怎么接话了。
跟爵位传承相比,他家里这些都是小事了。
如今安郡王兄弟,也顾不得再谴责他什么。
大家虽说也带了不自在,可是心里都明白,安郡王府跟他这边,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这两年要是不折腾,皇上也不会下这样狠手,多少还会有些顾忌。
今日安郡王兄弟不单没有给他脸色,反而说了软话。
安郡王也问起了他福晋,说是会安排嬷嬷过来。
八阿哥也领了安郡王的好意。
郭络罗氏身边的人不妥当,那个奶嬷嬷也没有起到好作用,是需要稳重的人看着。
偏生他这里没有合适的人,也不好跟宫里的娘娘们开口。
延禧宫那边的人,他不方便开口讨要,可是也不好越过延禧宫去跟长春宫要人。
大阿哥看着八阿哥,带了不痛快道:“是亲戚要紧,还是兄弟要紧?你的奴才挑唆旁人算计老九,你给老九赔不是了么?”
八阿哥面上涨红,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回视八阿哥。
他早先以为八哥是聪明人,现在看来就是个假聪明罢了。
谁也不是傻子,真心假意一时瞧不出,还能一辈子瞧不出。
现在自己不搭理他了,他身边还有谁?
又去给安郡王府做哈巴狗?
八阿哥被这直愣愣地目光看的身上不自在,道:“九弟,是哥哥失察……”
九阿哥叹了口气,将嘴边想要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行了,他也是学了一年《礼记》的人。
只有哥哥教训弟弟的,没有弟弟指责哥哥的道理。
再说了,三岁看老。
八阿哥都二十了,就这性子了,自己磨牙也没意思。
三阿哥在旁,道:“老八,你这不对啊,哪有这样赔不是的?只动嘴可不行,得来点实惠的吧,还有弟妹那边,现下是母子皆安,可到底受了惊,除了贺生礼,你是不是该再预备一份赔罪礼?”
八阿哥点头道:“嗯!已经叫人预备了。”
只是九皇子府这里不办“洗三”跟“满月”,这礼还没有时机送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不下去了。
他摆手道:“不用不用,去年收了一个铺子,这麻烦拖到现在,不敢再收了,要不然谁晓得哪个奴才又‘忠心护主’,看不惯我欺负了他主子?”
三阿哥在旁起哄,道:“那就不要铺子,要什么铺子啊,没几个钱,还摆在那里叫人说嘴,换个庄子好了……”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他真没有那个意思。
八阿哥在旁,却像是走神的模样,并不接三阿哥的话。
三阿哥心里嗤笑着,撇了撇嘴。
外头都说自己小气,可是自己这八弟也没大方过。
可笑的是,自己再小气,银子是攥在自己手中,老八那里都被奴才侵占了去。
大阿哥倒是看出来九阿哥的意思,就是不想跟老八再有什么牵扯。
他也就没有再啰嗦旁的,只对九阿哥道:“三月了,天气暖和,温泉行宫那边也该动工,你这两月在家,就叫人好好盯着此事就行。”
如此在家闲不住的时候,也可以借着巡看工程进度出门,不必一直禁足,省得哪天憋不住了出去了,再被旁人说嘴。
九阿哥道:“大哥放心吧,已经叫人从营造司挑人过去,专门盯着行宫的营造进度……”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好像还没有跟三阿哥提行宫之事,看了眼三阿哥道:“三哥,正月里您不在,当时就由大哥跟四哥做主了,按照咱们兄弟长幼的顺序来,一人摊了一处行宫宫室的银子,从大哥一直到老十四……”
三阿哥惊讶道:“什么行宫?几个行宫?”
九阿哥道:“汤泉行宫啊,一个,还能几个?”
三阿哥着急了,道:“就是方才大哥跟你提的行宫?不是你自己孝顺汗阿玛的吗?”
不是老九为了抬地价,孝敬的行宫么?
怎么还能摊派到大家头上?
那老九折腾一回,自己什么都不耗费?
借鸡生蛋?
九阿哥失笑道:“弟弟倒是想单蹦孝敬呢,就怕三哥到时候要哭了……”
三阿哥:“……”
想想也是。
九阿哥序齿靠后,要是他一个人孝敬了一个行宫,那前头的皇子阿哥孝敬什么?
少了拿不出手,多了的话,分家银子就不剩什么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幽怨,带了心疼道:“那这得摊多少?”
预算银子早报到九阿哥这里,九阿哥想了想,道:“控制在一万两之内吧……”
三阿哥觉得眼前发黑。
一万两!
那是他四年的俸银!
他想起了那十五万两银子的本金,看着九阿哥,可怜兮兮道:“老九,你可是说了要带哥哥们发财的,不会让哥哥们白乐呵一场,就剩下名头吧?”
见三阿哥如此,九阿哥倒是不忍心了,道:“三哥放心,包您乐呵……”
三阿哥听了,就放心了。
还行,这样的意思是分润不止一万两,自己还能剩下些。
果然自己的选择没错,这个便宜占着了。
等到大阿哥与三阿哥骑马离开,原地就剩下九阿哥与八阿哥。
气氛安静下来。
八阿哥心里叹了口气,带了真挚道:“九弟,我也不知该如何赔不是,你才会原谅哥哥……”
九阿哥没等他说完,直接道:“八哥,就这样吧,往后咱们彼此客气、彼此敬着就行了……”
亲戚不就是那样么?
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非要弄“兄友弟恭”那一套,又不在御前,也没有意思。
八阿哥面上带了不舍。
九阿哥已经拱拱手,道:“弟弟先回去看福晋,您先忙着……”
说着,他转身回府去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进了皇子府,好一会儿才情绪低沉的离开。
随从看在眼中,各有思量,有觉得九阿哥无礼的,有觉得八阿哥不大实诚的……
第八百七十九章 分家(第二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后罩房。
舒舒已经醒了,正看眼前的几个匣子。
跟九阿哥看重海珠不同,她更看重另外一种。
“霍山石斛,九种仙草之首!”
舒舒看着这个,道:“这个倒是珍贵的很,这回承了大哥的人情了。”
九种仙草,是《道藏》里提及的说法,既霍山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人参、百二十年首乌、花甲之茯苓、深山野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从蓉。
今日大阿哥送的,就是其中四种。
那个从蓉,就是大阿哥口中的地精。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大哥应该是想到大嫂身上了,才送了这些,还说可着大人为要。”
舒舒叹气道:“要是大嫂还在就好了。”
以大阿哥的身份,以后少不得继室偏房,可是跟原配发妻到底不同。
九阿哥在旁,又开始算小账了,道:“各处是不是都送了贺生礼了?有拉下的没有?”
礼尚往来。
要是旁人不想“来”,那他们这里也不会“往”。
舒舒无奈道:“这才第三天,只有至亲送的礼,外头的礼要‘满月’的时候才送过来。”
还有就是因他们这里放话出去,不办“满月”跟“百岁”,那更疏远些的人家也不好送礼过来,只能等着以后“抓周”,或什么时候见了再给预备礼。
九阿哥想着三个孩子的名字,小声抱怨,道:“丰生跟阿克丹还罢了,尼固珠这个算什么?外头喊一嗓子,估摸得好几个尼固珠,这名字也太俗气了……”
另外就是孩子外公的名字听起来是“七十”,外孙女这里叫“六十”,总觉得怪别扭的。
舒舒在九阿哥腰上掐了一把,道:“爷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么多家,前头的皇孙、皇孙女二十来个,赐小名的,咱们还是独一份……”
九阿哥轻哼道:“爷也没说旁的,就是觉得汗阿玛偏心,孙子名字都不错,到了孙女这里,就有些湖弄了。”
舒舒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好,比常见的花花草草好听。”
寓意也好。
对于女孩子来说,能够像太后那样高寿尊荣,就是大福气了。
九阿哥心里,带了纠结。
太后算有福气么?
二十来岁就做寡妇了!
还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也就是汗阿玛孝顺,否则的话,要看儿孙的脸色,不是很可怜?
只是这些话,他怕说出来不吉利,也怕舒舒跟着担心,就岔开话,道:“等三个小的百日,就是小十八‘抓周’了,他们叔侄差一岁,往后在上书房也有个照应。”
太长远了。
舒舒觉得自己的脑袋想不过来。
她现在想的,就是让二阿哥胖些,体重快点儿追上他的哥哥、妹妹。
正想着,齐嬷嬷在门口道:“福晋,二阿哥醒了。”
舒舒望过去,道:“应该是饿了,中午就吃了半刻钟。”
齐嬷嬷将二阿哥放在舒舒怀里,看了旁边的九阿哥一眼,犹豫放不放幔帐。
舒舒抬头看了她一眼,带了催促。
齐嬷嬷这才放下了幔帐,遮住了舒舒。
九阿哥见状,带了不自在,埋怨道:“又没旁人,还放下这劳什子做什么?”
舒舒轻哼道:“我怕羞还不成么?难道当额涅了,就不金贵了,敞了怀儿也不能臊?”
敞了怀……
九阿哥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很想要打趣一声,可是当着齐嬷嬷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轻咳了一声,道:“爷又没说你,这不是怕你抱孩子胳膊酸,想要搭把手么?”
舒舒想了想,也不能叫九阿哥闲着。
现在九阿哥不用去衙门,正好是培养亲子感情的时候。
舒舒就道:“左右就这几日,不用爷帮我,要是爷得空,还是帮我多看看几个孩子,做个笔记。”
“笔记?记什么?”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吃奶的时间么?还是什么?”
舒舒道:“都记,睡了几次,醒了几次,吃了几次,拉了几次,这样一来,有个对比,那天要是不规律了,也能晓得不对劲,叫太医看看,要不然的话,他们还小,身子不舒坦也不知道……”
九阿哥听了,深以为然,道:“这个法子好,爷会好好记的,太医这边的平安脉现在也是每日一请,你别操心这个……”
舒舒又道:“等到出了月子,挪回正院,三个孩子怎么安置,爷想过没有?”
九阿哥老实摇头道:“没想过,还跟这边似的,也放西边的屋子?”
舒舒摇头道:“不方便。”
西稍间是舒舒的书房,也是九阿哥的内书房,平日里夫妻多在这边消磨。
要是几个小的,安置在西屋,整日里吃喝拉撒,身边一堆奶嬷嬷与保母,那书房也不能用,上房人也太乱。
“那怎么办?还安置在后罩楼?”
九阿哥道。
舒舒有些迟疑,是后罩楼好,还是正院的东西厢房好。
要说远近,肯定是东西厢房近,可要说住着舒服,自然还是后罩楼这样的北房好。
舒舒想了想,道:“到时候看看,要不然就还在后罩楼吧,让齐嬷嬷跟小椿带人在这边!”
到时候就是她多走几趟罢了。
九阿哥听了,犹豫道:“这男女有别,要不咱们带了大格格去前头?到时候将书房挪到西次间来,将东稍间跟暖阁收拾出来给大格格……”
虽说大格格的长相让他不大满意,可女儿就是女儿,跟儿子不一样。
女儿还是当娇养些,这气度才能养起来。
这不单单是从妻子身上看到的,还是从他几个姐姐身上看到的。
被长辈娇养大的格格,性子更爽利,不会被欺负。
放在旁边没怎么宠溺长大的格格,看着就闷闷的,让人不放心。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还是做个不偏心的阿玛吧……”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随了岳父吗,咱们家的好传统,女儿更金贵。”
舒舒道:“不在这个上,面上还是尽量一样。”
说着,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二阿哥一眼,道:“现在还罢了,要是过几年他们几个大了,察觉到咱们的区别对待,心里该委屈了。”
今天已经是出生第三天,二阿哥的眉眼终于撑开些。
舒舒仔细看了两眼,眉毛像了九阿哥,眼睛却比九阿哥眼睛大,随了她的杏核眼。
这……
长得像宜妃……
正好二阿哥吃完了奶,睁着眼睛,看着舒舒的方向,看着有些呆。
舒舒将衣裳放下,挑了幔帐,道:“爷过来看看,像不像娘娘……”
九阿哥也是第一次看二阿哥睁眼的样子,没有立时点头,看了舒舒一眼,又看了二阿哥一眼,道:“像娘娘,也像你……”
舒舒又指了指嘴唇跟下巴,道:“这更像娘娘一些……”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没看出区别来……
*
镶黄旗,马齐宅邸。
书房中,马齐坐在书桌后。
自从去年的时候,他就犹豫一件事,今日终于有了决断。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
“都进来吧……”
马齐道
外头应着,依次进来几个人,是富尔敦兄弟几个。
马齐指了指书桌对面的凳子,道:“都坐下吧!”
几人都坐了。
马齐膝下总共有十子,次子、四子、八子夭折,还有七子站下。
眼前这三人,就是其中年岁最大,已经成家的三人。
马齐道:“树大分枝,老五媳妇入门也一年多了,该分家了……”
老五,说的就是八阿哥府的三等侍卫富德。
说到这里,马齐望向长子富尔敦道:“现在外头不少人家改了规矩,长子留家,咱们家不改,还从满洲旧俗……”
那就是要将富尔敦也分出去。
富尔敦并不意外,现下外头改了规矩的人家,多是有爵位、世职传承的人家。
富察家的爵位跟世职在他四叔那房,本也跟他们这一房不相干,长子留不留家就无所谓了。
富尔敦就道:“儿子全听阿玛吩咐。”
真要说起来,他们年长的几个,已经借了家族的光,得了前程,并不比后头的弟弟们吃亏。
众人望向富庆。
富庆是庶子,早晚都要分出来的,倒是无所谓,也点头道:“儿子也听阿玛吩咐……”
到了老五富德这里,性子有些直,开口问道:“阿玛分家,是因为儿子之前的请求?”
早在富庆、富德各自得了差事的时候,马齐就告戒过儿子们,侍卫就是侍卫,不要掺和旁的,也不要想着怂恿各自侍奉的皇子阿哥争锋。
富德今天回来,就到了书房寻马齐,说起八阿哥的难处。
现在不单单是皇上惩罚了八阿哥,其他的皇子阿哥也对八阿哥不满。
唯一能帮八阿哥解除困局的,就是九阿哥。
要是九阿哥这个时候宽宏大度一些,跟八阿哥兄弟和好,可就可以解了八阿哥的困局。
外头说起九阿哥,也只会称赞。
那正是双赢的局面。
富德觉得自己阿玛身为皇子师,正好可以做个调解的中人。
马齐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又叫了大家过来。
马齐看了儿子们一眼,道:“你们也渐大了,往后各自当差,各有立场,想要平安,可以保持中庸之道,想要前程,也不都是错处,不必捆在一块……”
*
第七了,后头八九十也没有拉开,打滚求保底月票了!
第八百八十章 恳求(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富德还要再说话,马齐已经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老大留下……”
“阿玛……”
富德没有动。
富庆扯了富德下去。
马齐揉了揉眉心。
富尔敦带了担心,道:“阿玛是不是近日歇的太晚了?”
书房的灯最近常亮到三更天。
马齐道:“就这一阵,过了就好了。”
他监管着户部,去年到今年拨下去不少银子。
永定河河工是大头,江浙百姓的抚恤也是大头。
富尔敦是长子,父子俩向来无话不说的。
此刻,他却有些缄默。
现在朝中看着太平,可是自从去年索额图问罪,还是不一样了。
如今他的两个弟弟已经出仕,补了侍卫,可是他在东宫行走了十来年,还没有正式补缺。
要不是挂着家里的左领,那他就是白身。
皇上给大臣们加詹士府属官,却没有让他们这些毓庆宫僚属补实缺。
马齐看了长子一眼,道:“分家不是坏处。”
富尔敦点头。
他晓得这个道理,也并不着急。
他在毓庆宫太久了,早已贴上了太子属人的标签。
就算是谋外放,也是太子的门人。
马齐看着长子,道:“我没有时间看账上的事,你就跟管事看着分配吧,将公中产业分九份,你们兄弟各一份;你母亲名下产业之前分成了七份,你拿一份;住的宅子,你的离家近些,回头你媳妇带孩子回来请安方便……”
马齐之妻戴佳氏,夫妻俩共生育六子一女,站下四子一女。
不过因庶长女之前也养在戴佳氏身边,去年出嫁的时候,戴佳氏就拿了部分嫁妆给长女做了陪送,所以戴佳氏陪嫁之前分成了七份。
如此,就是六个儿女各一份,自己留一份。
富尔敦羞愧道:“儿子这么大了,还要阿玛操心。”
马齐长吁了口气,道:“是阿玛耽搁了你,当时该逼着你读书的。”
那样的话,他就会让儿子早早地考笔帖式,或者送到国子监,就会避开毓庆宫选人。
富尔敦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豁达道:“阿玛不用担心儿子,儿子旁的不行,保全己身还是能的。”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记住你说的话,养了你一场,不求你旁的孝顺,只求你像条汉子,说到做到!”
富尔敦痛快地点头,心里却发沉。
阿玛是皇上心腹近臣,阿玛好像不看好毓庆宫……
*
跨院门口,富庆看着富德道:“你跟阿玛说什么了?逼得阿玛要分家?”
富德皱眉道:“我也没说旁的,就是提了八爷两句,三哥您没看见,今天八爷在九爷门口被三爷跟大爷连教训带呲哒的,九爷也没给好脸子,八爷看着怪可怜的,我就寻思着,阿玛能不能做个中人,劝劝九爷……”
富庆伸手摸了富德的脑门子一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道:“你这没发烧,怎么开始说胡话?皇子们如何,那是阿玛能插嘴的?”
避嫌还来不及呢。
富德不赞成道:“可是咱们家是八爷的旗属,这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阿玛诸事不沾,不是奴才的本分……”
富庆听了,不由翻白眼,道:“你好好当你的奴才就是了,不用替阿玛操心,八旗规矩跟过去不一样了,要是过去的规矩,阿玛跟额涅逢年过节要入八爷府上请安,执役当差,现在大学士当着,逢年过节大礼不错就是了,非要将自己摆着家奴的位上,岂不可笑?”
富德还要再说话,富庆已经板了脸,道:“往后再要忠心的时候,你自己尽力就行,不必为旁人操心!”
富德看着富庆道:“三哥怕影响了您的前程?”
富庆点头道:“那当然了,阿玛都说了,咱们各自当差,各有立场,按照你的说法,那皇上不用从下五旗选大臣了,只选上三旗不是更省心?否则的话,到底听哪层主子的吩咐?”
富德讪讪道:“可是这不合满洲旧俗……”
富庆不以为然道:“所以叫满洲旧俗,那都是旧的了,该换也换,要是按照满洲旧俗,咱们兄弟俩本该给大哥做跟班的,想要前程,就像佟法海那样自己考科举,哪里会站在前头了……”
富庆是个机灵的,他想起了额尔赫。
额尔赫家前阵子也分家了,额尔赫也分了产业,只是宅子离皇子府有段距离。
额尔赫就跟福松打了招呼,借用了后头的一套二进小院。
富庆这里得了家里分家的话,也不管分到的宅子在哪里,次日到了皇子府,就直接找福松来了,说了想要搬到皇子府后头住。
皇子府后头的院子,本就是给僚属预备的。
福松这里自然没有二话。
他心中好奇,富察家怎么这个时候分家,可是也没有开口询问,毕竟是私事。
《大清律》上提及“祖父在、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分财异居”,可后头还有一句“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
还有就是八旗惯例,年长的儿子成家都要分户。
只是近些年官宦人家,日益汉化,拢着儿孙,分家才晚了。
九阿哥上午探看完妻子,闲着没事,熘达到前头来,听福松说了富庆想要用院子之事,就直接过来找富庆了。
“怎么这个时候分家?是不是富尔敦跟富德气老师了?”
九阿哥开门见山地问道。
至于富庆,性子软绵绵的,平日见他对父母也比较恭敬孝顺。
富庆不好说富德的事,就道:“去年老五媳妇进门,阿玛就提过一嘴分家的事,现在过一年了也当分了,要不这一大家子搅合在一起,有了嫌隙就不好了,我阿玛跟大伯、三叔他们也分的早……”
九阿哥看了富庆一眼,道:“那你不会吃亏吧?要不爷凑个热闹,去做个见证,省得你吃亏了?”
富庆摆手道:“不会,不会,您就甭操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是怕你们有不孝顺的,气到老师,那样的话,爷也不会白看着!”
*
估摸到了午饭的时候,九阿哥就又到了后罩楼,过来陪舒舒一起用午饭。
舒舒跟前是一盘粉丝虾仁煲,一盘贝肉白菜,一碗蛤蜊鸡蛋羹,一盘白斩鸡腿肉,还有一碗红豆饭,一碗石斛水。
九阿哥这里,也是一盘白斩鸡腿,一盘清炒小白菜,还有肉龙,也是一碗石斛水。
石斛水看着像是米汤似的,有些粘稠。
九阿哥看了那石斛水一眼,道:“不是说这个金贵么?你自己用就好了,爷不用喝这个……”
舒舒道:“这个益胃生津,跟爷的身体也对症,就是因这个少,前年的时候没想起来,再说这个性寒,产褥期能用也要适量……”
石斛还养阴清热,热症后用这个也好。
九阿哥不单单调理脾胃,还得过热症,喝这个有益无害。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他也盼着长命百岁的。
夫妻俩用了饭,过了两刻钟,一人喝了一碗石斛水,九阿哥就说起富察家分家的八卦。
“你说,老师家怎么这个时候分家?还将嫡长子也分出来了,不会是老师不看好毓庆宫那边吧?”
舒舒道:“马大人没有爵位么?”
九阿哥摇头道:“老师一直是文官,没有军功,去哪里弄爵位去?他们家父祖的爵位在李荣保身上,老师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什么也没轮着,不过他们家有个世职左领,是汗阿玛给的恩典,现在是在老大身上,等到老大往后正经当差了,这个该给下头小的吧……”
按照规矩,这个世职多会给守灶的孩子。
舒舒想了想,道:“或许马大人也为难吧,他们家毕竟是八阿哥的旗属人口……”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摸着下巴道:“爷忘了这个,那老师的意思,是不看好八哥的前程,才将儿子们分散开?”
舒舒没有说旁的。
她觉得马齐应该是等这个机会许久了。
毕竟现在高官显宦人家不流行分家了,马齐冒然分家的话,也会引人侧目。
之前分家的话,还将嫡长子分出去,说不得给人的印象就是九阿哥之前提及的,觉得马齐对毓庆宫不看好。
现在趁这个时候,就可以含湖着,用意不鲜明了。
舒舒道:“马大人的几个庶子,有富察福晋的同胞兄弟么?”
九阿哥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要不然该有人提一句的……”
同母所出,到底不同。
舒舒就不问了。
原本以为两家挨着,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少不得有打交道的时候。
到时候自己皇子福晋,对方侧福晋,也不是方便亲近的关系,多有尴尬。
没想到搬过来半年,她竟然没有跟富察氏打过照面。
这富察侧福晋,可真是一个妙人。
富察家二房分家析产,进行的很快。
没两日的功夫,就处理好了。
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不过富察家也请了几家姻亲为见证,将三个儿子分了出去。
正如富庆所预料的那样,分给他们兄弟的宅子都是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买的,自然是碰到哪里买哪里,不都是在镶黄旗地界。
除了富尔敦的宅子还在北城,在正黄旗地界,其他两人宅子都要在南边。
富庆很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痛快地叫了马车,阖家搬到皇子府后配房,与额尔赫做了邻居。
等到搬完家,他少不得又去谢了福松一回。
他只是三等侍卫,就算申请配房,也当是后头的一进院,福松却叫人收拾了前头的二进院给他。
“让大人费心了,明天大人过来喝温锅酒……”
福松道:“富侍卫客气,就是我没叫人收拾前头,九爷回头也会吩咐的,都不是外人,自然要住着宽敞些……”
*
富德是老五,老四也夭了,上章已经修改。
第八百八十一章 烙印(谢盟主“复德复道”加更)
这边福松刚送走富庆,张廷瓒就过来了。
福松忙起身,道:“大人……”
张廷瓒忙摆手道:“不好这样称呼。”
之前没有这一重姻亲关系的时候,他充当福松半个老师,年岁还在这里,两人像是两辈人,被敬着也就敬着了。
如今亲事就差过礼,学生成了妹婿,他反而不好拿大了。
尤其是皇子府,当差的时候,还是当以公务论。
福松却依旧客气着,请张廷瓒坐了,吩咐人上了茶水。
张廷瓒喝了口茶水道:“后头的配房,是不是占的差不多了?”
福松心里诧异,面上不显,道:“两进的院子现在空着两处,一进的院子空着三处……”
两进跟一进的院子,各有六个。
一进院子给了崔总管一个、邢家一个,还给齐嬷嬷留了一个。
二进的院子西边是黑山跟春林师徒两个,然后依次是额尔赫家跟富庆家,中间空了两个,东边是福松。
张廷瓒犹豫了一下,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若是我想要搬过来,不知方便与否?”
福松忙道:“当然方便,本就是给皇子府职官预备的,大人挂着皇子府典仪,再妥当不过……”
张廷瓒闻言,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回头我找个时间,搬到这边来。”
福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张相想要告老?”
要不然的话,张廷瓒没有必要惦记搬出来。
汉人跟满人规矩不同,长子要在父母身边侍奉尽孝的,那边又是赐第。
只要张英在任,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张廷瓒点头道:“家严正有此念。”
张廷瓒之父张英今年六十三岁,在大学士里算是年轻的。
不过福松也晓得汉官习惯与满官不同。
汉官游宦京中,暮年都要讲究个归乡荣养。
外加上张英长子已经年过不惑,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有升迁,也是因为张英的缘故。
现下张英次子张廷玉也过了会试,就在等着三月里殿试了。
殿试通常不罢黜贡士,那张廷玉接下来也要出仕。
张英这个时候告老,也可以早点给长子腾地方。
等到长子再升一升,看顾次子,后头的儿孙也陆续可以下场了。
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桉,随着“覆试”结果出来,成了一场闹剧。
逝者已矣。
牵头传谣帖檄文的十几个府学生员,都被除了功名。
翰林院中牵扯其中的几个编撰,则是免官。
姜辰英朝廷礼部出了抚恤银,由礼部官员为其父子治丧。
李蟠行事不检,降三级留用。
因子侄在榜上,被人污行贿者的榜眼严虞淳降一级留用……
*
等到福松跟九阿哥提起此事,九阿哥很是意外,道:“可张相才入阁半年,怎么就生了致仕还乡的念头?”
福松想起上次看张英的情景,道:“好像老大人的痹症挺严重,之前一直在休假。”
九阿哥道:“那今年也没戏,汗阿玛会留一留的,怎么也要明后年吧。”
否则用了几十年的老臣,才点了阁臣,就准了致仕,外头还以为君臣失和。
皇父爱惜名声,怕是不愿意背负这样的质疑。
不过张廷瓒要搬就搬。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道:“爷还在‘禁足’中,这个月不好出去,要不然该为大媒,去张家帮你换帖的。”
福松忙道:“这个不着急,回头等姐姐出了月子再说。”
九阿哥却觉得,不好拖那么久。
等过了这十天半月的,外头消停消停,就可以张罗起来。
他们毕竟是男方,还是显得有诚意些为好。
他的意思,都在脸上写着。
福松道:“真不急,今年殿试的安排下来了,在三月二十五,张家二爷正备考,在殿试之前,他们家应该也顾不得旁的。”
九阿哥之前忘了这个,也晓得对汉官子弟来说,殿试至关重要,这才点头道:“好啊,爷晓得了,那就四月里再说……”
尤其那位张廷玉,早有才名在外,听说比其兄还出色。
*
这日午饭,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了张廷瓒要搬过来之事,还有“科举舞弊桉”的结果。
舒舒听了一圈,觉得不对劲,道:“那个揭开此桉的御史呢?什么责罚都没有?”
九阿哥撇撇嘴,道:“爷也问这个了,好像叫鹿肉还是鹿右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是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利,不需要‘指实纠参’……”
要是开了惩处御史的先河,堵塞言路不说,还容易被人利用,迫害御史。
舒舒心里不舒坦,道:“那姜家父子白死了?”
九阿哥叹气道:“姜探花是自缢,这个没法子;他儿子那个,也不是‘斗杀’,人证物证俱全,归在‘过失杀’里,本当‘准赎’,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徒三年……”
斗杀,“七杀”之一,又称殴杀,互相斗争中杀人,依律当绞。
过失杀,“七杀”之一,无杀人之意,因过失致人于死。
一群落第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给他们按个“斗杀”也按不上。
姜探花的长子,也是倒霉,被推搡跌倒后,后脑触地,就一命呜呼了。
舒舒唏嘘道:“老先生何苦来哉,要是不惦记着功名,白衣还乡就是又一个局面……”
九阿哥则是沉思了一下,道:“张相不会是被姜探花吓到了吧,才生了告老之心?”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不指望九阿哥的政治敏感性了。
宦海沉浮三十余年,堂堂大学士,会被一个小桉子吓到?
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被姜探花吓到,是被马齐挤的没地方了。
早年张英是康熙心腹臣子,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监管詹事府詹事事务,可是从前几年开始,张英就辞了翰林院学士与詹事府詹事。
如今以礼部大学士入阁,可礼部还有个满大学士佛伦,管着礼部事务。
张英就尴尬了。
也没有兼管其他部院。
现在想着退一步,也是给自己保留体面。
*
傍晚时分,张廷瓒从皇子府下班,回了张宅。
张家的规矩,晚饭这一顿是一起吃的,阖家齐聚就在这时候。
只是男女有别,家里人也不例外。
就由姚夫人带了儿媳、女儿在西屋用饭,张英带了三个儿子在东屋。
等到吃了晚饭,张廷玉回书房看书去了,年幼的廷瓘也回房抄书。
张廷瓒没有起身,而是陪着张英手谈。
张英抬头道:“跟皇子府那边说了?”
张廷瓒点头道:“跟福松阿哥说了,福松阿哥已经叫人收拾了皇子府后头的院子,正跟他现下暂住的院子挨着。”
张英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叫顾氏带人好好收拾,过几日你们就搬出去吧!”
张廷瓒看了一下这屋子,此处宅邸赐住极早,并不是父亲任尚书后才赐的。
早在康熙十六年,父亲以侍读学士入值南书房,就得了这一赐第,至今已经二十余年。
除了三个妹妹跟老二、老三生在南城之外,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在这里生的。
他情绪有些低沉,看着张英,道:“父亲,如今孩儿也做了多年侍读学士,皇上三次亲征,儿子也随侍在旁,以后未尝不能走您的路,先翰林院学士,再礼部,为什么偏要交回这宅子?”
世祖皇帝开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汉阁臣准赐第内城”。
可实际上,得皇城内赐第的官员,未必都是一品大员。
许多因是汉官,没有在内城置产,也得了赐第。
就像当年张英得了这个赐第时,只是侍读学士,还没有升到京堂。
张英摇头道:“现在与当年不同,现在汉官赐第内城的,都是从尚书开始了,当年那是特例,皇上也是给旁人看的,刚设了南书房,抬高南书房的地位,使得南书房行走没有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信重……”
张廷瓒缄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那像父亲当年一样,在南城赁居不行么?翰林院的同僚,都是如此……”
就是居住条件差了些。
南城地势凹,冬春秋三季还好,夏天的时候,道路积水严重,大家每日出行就很狼狈。
要是品级高的还罢,乘车坐轿,要是小官,就狼狈了,要卷一脚泥。
张英沉吟着道:“为父康熙十六年入值南书房,兼过太子师;二十六年兼管詹事府詹士事务,一直到三十六年才辞了监管詹事府事务……”
张廷瓒低下头,道:“儿子明白了。”
不但张英跟毓庆宫牵扯深,就连张廷瓒早年也常在毓庆宫值讲。
跟旁的皇子牵扯太多,是为人臣下的忌讳。
九阿哥这里却是无碍的。
排行靠后,又是管着皇家内务,没有入朝。
张廷瓒不仅做了九阿哥的属官,还跟九皇子府成了姻亲,再搬到那边的职官住处,这个印记深些,就能覆盖其他的印记。
张英也看了眼宅子,道:“等到为父致仕,你在皇子府好好当两年差,依旧可以在翰林院熬资历,也可以迁礼部……”
“那二弟呢?”张廷瓒闷闷地问道。
张英道:“他无碍,等到殿试后,多半会入翰林院,到时候直接搬到南城去,多熟悉熟悉同僚、同年、同窗也好,总要学几年,皇上才能正经使唤……”
到时候,皇上会新一轮的加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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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百味之王(第一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后罩楼,西稍间。
三驾悠车已经都悬挂起来。
今天是三月初四,三胞胎出生第七天,“上车”的日子。
舒舒已经能下地了,不过头颈还是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衣裳还是夹棉马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换了春装。
宫里已经熄了地龙,京里人家也是同此例,地龙、炉子都是二月底就熄了。
皇子府这里旁处也熄了,只有后罩楼这里还烧着。
今天除了伯夫人跟觉罗氏在,还有十福晋、九格格跟桂珍也在。
桂珍不用说,搬到后头小院住了,抬抬脚就过来了。
十福晋跟九格格则是专门从畅春园赶来的。
圣驾三月初二奉太后往畅春园,好多人也随之前往。
所以十福晋跟九格格凑到一处,一块过来了。
十福晋见过孩子们三次,早分辨得清楚,这回正好给九格格介绍:“最白的、身量中不溜的是大阿哥,这个小了一圈的是二阿哥,快有二阿哥两个大的是大格格……”
说完,她多看了二阿哥好几眼。
早先小老头似的,红彤彤、皱巴巴的不好看,现下身形依旧小,可是脸上皱纹开了,看清楚五官了。
“像大阿哥,也像九嫂……”
十福晋给了结论。
九格格看了一遍,最后看着大格格直乐。
大格格眉眼肖似九阿哥,看着很欢实,小手小脚不停乱蹬。
九格格就摸了摸她的小手,被她紧紧地握着手指头。
她的悠车上,挂着几串彩绸,右边是一串拇指大的金如意,辟邪的,是桂珍送的上车礼;左边是一挂金锁,是九格格送来的。
一直到保母嬷嬷将大格格捆了,她才安静下来,被放到了悠车上。
悠车上的小枕头,不是现在小孩子常用的那种小米枕头,而是缝制的圈形软枕头。
等到三个孩子都上了车,也不是都仰睡,还有侧睡的。
半年之内,这样换着方向睡,就能养着小圆头。
觉罗氏对舒舒道:“按照你的歪理来了,回头大格格有了后勺子,埋怨你的时候,你自己担待。”
舒舒则是思量了一下,道:“女儿寻思着,最早的扁头,是不是大人带孩子的时候不勤快,送到悠车上就不放下来了,这才成了大扁头?”
然后大家发现扁头后,正面就成了国字脸,看着天圆地方的,就成了习俗。
觉罗氏没有再搭理她,留着几个小辈说话。
看着舒舒坐着,九格格不放心了,道:“九嫂躺回去吧,别累着了……”
舒舒笑道:“没事儿,也不能老躺着。”
这会儿功夫,核桃进来道:“福晋,摆膳么?”
舒舒点头道:“摆次间。”
今早她喂了三个孩子一遍,就喝了回奶的药。
不是不想坚持,而是伯夫人跟觉罗氏都不许了。
之前舒舒还以为自己能多坚持几日,顶好是十天半月的,反正只是白天。
结果,就算她晚上不喂,也歇不好。
反正就是各种不方便是了。
这睡不好,麻烦就大了,整日里就昏昏沉沉的。
即便吃的好,吃的多,看着脸色儿还没有怎么回转。
舒舒也担心自己身体,外加上二阿哥看着平稳下来了,就乖乖的听话。
今天中午这顿,她也能吃正常的咸淡了,就带了期待。
这七天起来,她最大的感受就是,盐是百味之王。
再好的菜肴,缺盐少滋味儿的,也吃不出香来。
她刚吃了药,还要饮食清淡一两周。
今天的菜因有外客在,鸡鸭鱼肉俱全。
不过皇子府这里的食谱或是精致,或是稀奇,都不是宫里常见的吃法。
今天的鸡就是栗子炖鸡,鸭是五香酱鸭,鱼是不辣的水煮鱼片,肉是樱桃肉。
至于暖房里的小菜,也做了一个卷菜拼盘,黄瓜、辣椒、香菜、葱丝,旁边放了豆皮跟黄豆酱。
还有一道热菜,改良版的“地三鲜”,只是没有土豆,换成了豆角,是豆角、茄子、辣椒这三样。
剩下的就是三月的河鲜跟树鲜。
河鲜是干炸泥鳅跟软炸小河虾,树鲜是香椿豆腐与麻酱婆婆丁。
这些东西,桂珍见过,十福晋跟九格格都是头一回见。
两道素的,十福晋只瞄了一眼,就望向两道炸的。
这两道是舒舒不能吃的,就是给别人她们预备的。
“开河的鱼虾,一点儿土腥味儿都没有,正是肥嫩的时候……”
舒舒介绍着,而后对十福晋道:“你九哥叫人弄了不少,都在膳房养着,你下晌回去的时候带两桶过去,正好给皇祖母尝尝鲜。”
十福晋点头应了。
舒舒又对桂珍道:“表姐也带些回去尝尝,富余着呢。”
桂珍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前年我叫人在昌平庄子上栽了十几棵白桑葚,去年就零星的结了些果子,今年应该不少了,三月底就有,回头我也给你送些来。”
舒舒吃过白桑葚,比黑桑葚更甜,有一种奶香,道:“这苗好活么?要是好养活的,我也叫人移栽些……”
桂珍道:“好活,当年苗儿,第二年就开花挂果,就是稀稀拉拉的,第三年应该才好些。”
只要是吃的,没有十福晋不爱的。
眼下听着,还是舒舒赞过好的,十福晋也来了兴致,道:“九嫂,到时候分我们两棵苗,直接种园子里。”
十阿哥那边的地方,比九皇子府这边划得还大些,除了中路的屋子按照规制盖满了,东西大分部还空着,花园子里的面积是九皇子府的两倍。
舒舒摇头道:“前不栽桑,后不种柳,这个不好种宅子里,还是种到庄子上去,回头叫人挪几颗石榴树、海棠树给你,那个不碍的。”
十福晋也晓得京城规矩多,点头道:“那就不种家里了。”
提及种树,桂珍少不得谢了一回,道:“京城的观音竹都什么价了?几百两银子都没地方买去,这回我们却占了便宜了。”
舒舒摆手道:“客气什么,又不是旁人,之前还想着送什么做乔迁之礼,正好送这个讨个彩头……”
所谓“观音竹”,就是红螺寺的竹子。
因为红螺寺又将旁边的观音寺修缮起来,还弄了求子的“观音道”,所以如今红螺寺的竹子也被叫成了观音竹。
听说红螺寺已经加紧了巡逻护卫人选,剩下的竹林也都编号了。
现在过去红螺寺,除非拿了皇上手谕,否则想要再挖竹子万万不能。
因这个缘故,之前流出来的那些竹子,身价就又涨了。
舒舒这里的竹子不少,除了给十阿哥搬去两盆,剩下的就多间了苗。
等到后院三家搬过来的时候,舒舒叫人预备乔迁礼,就都预备的这观音竹一盆。
三对都是夫妻,两对年轻夫妇,一对老夫少妻,这求求子也应景……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一丛竹子。
旁人再也挖不来红螺寺的竹子,御前的人却是无碍的。
前几日的时候,就移栽了两丛在这里。
观音竹,求子竹。
康熙先是失笑,而后眺望远处,那是随行嫔御居住的地方。
早些年,后宫年年有宫妃遇喜,最多的一年,宫里一年生了五个皇子皇女,就是老九、老十落地那一年。
可是自从康熙三十二年开始,后宫的喜讯就少了,一年一次。
从前年宜妃怀孕开始,就再没有宫妃受孕的消息。
这一年来,康熙不能说独宠和嫔,也一半的时候翻了和嫔的牌子,就盼着年轻的妃嫔给他生个幼子。
可每个月都没有动静。
康熙决定以后还是多翻翻章嫔跟王贵人的牌子,两人都是宜子之相。
正想着,他看到马齐跟着梁九功从甬道上过来。
康熙就转身,回了炕边坐下。
马齐随着梁九功进来,躬身道:“皇上……”
康熙就指了座位,让他坐了,问道:“永定河几处都是今春开工,夫役云集,人多需米,谷价必致腾贵,可遣户部司员人截山东、河南漕米两万石,留于沿河,会同地方官,比照前稍减时价平粜……”
马齐应了,道:“先头也叫地方官平购地方屯庄米石,用来粜卖。”
如今户部最大的开支就是这两项,永定河的河工,还有就是淮阳水患地区百姓的赈济。
康熙感叹道:“又到了黄河春汛的时候,只盼着今年平稳吧……”
马齐是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管着户部事,想着每年户部的收益与开支也是头疼。
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听说小汤山的地价,已经涨到十三、四两银子一亩,爱卿怎么看?”
马齐却没有立时作答。
现在朝廷的局面不大对,九阿哥并不适合入朝。
要不然以九阿哥那样的性子,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还有他们这些与九阿哥相关的人,到时候关系也尴尬。
马齐心里思量着,道:“恐有虚高,怕是不能长久,等过上一、两年,价格应该会回落……”
康熙看了马齐一眼,没想到马齐会想到这些。
眼见着他眉眼间似有担心的样子,康熙轻哼了一下,道:“不用担心你弟子了,贼着呢,早卖出去大半了,不会将那些地砸手里……”
马齐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九阿哥年少,思量少些,这次太过险了……”
*
第十了,打滚求保底月票,一天也睡不踏实,泪奔。
说一声对不起,给记成早上10点发,就没有定那么早的闹钟,这可怕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