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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四章 要是汗阿玛不护我,就让《大清律》来护我

    这黏黏湖湖的,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成亲还不到两整年,却像是已经生活了很久一样,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九阿哥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他没有提八阿哥,也没有提到自己会听话音了,而是说起了五阿哥送来的竹子。

    “这也算是一份赔罪礼物了吧,爷明天再好声好气的,若是他不依不饶,那就不是爷的错了……”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惴惴。

    庄亲王的傲慢,可是他亲见的,为了求他帮忙也是那个姿态,更不要说他过去道歉。

    舒舒也看出他的胆怯,舍不得他过去看脸色,想了想道:“明天爷过去的时候,先去求见太福晋,给太福晋请安,长幼有序……”

    那是九阿哥的伯祖母,宗室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辈之一,作为侄孙,再恭敬也是应该的。

    庄亲王身份在这里可以肆意,不将九阿哥这个光头皇子当回事儿,太福晋为人父母的却是明白,什么是“癞痢头儿子自家好”,不仅不会为难九阿哥,还会护着九阿哥,不让庄亲王为难他。

    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话中之意,一下子就支愣起来。

    “对呀!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爷怎么忘了太福晋?”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小气之人,只是之前不忿庄亲王的态度罢了。

    “这位老祖宗不出来,还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礼多人不怪,那我们预备些礼吧?”九阿哥道。

    这一位是已故和硕承泽亲王的侧福晋,母以子贵,在儿子继承王爵后,按照先嫡福晋已故、嗣王生母可立嫡福晋的规定晋为嫡福晋。

    早年太福晋也是在外交际的,也是跟其他王府的太福晋一样进宫请安;等到后来,两个儿子决裂,老人家就病了一场,闭门不出了。

    要不然的话,大年初一的时候,皇子们给长辈们请安,也不会将这位略过。

    舒舒点头,把家里面适合老年人的东西想了想,道:“家里的红参装上两盒,还有上好燕窝两盒,再送两盒海参、两盒阿胶,再加一柄紫檀如意、一盆宝石桃树盆景……”

    九阿哥听着,倒是没有很心疼,心里还是比较敬老的。

    太福晋的礼准备了这么多样,体体面面的,至于庄亲王那里,已经有了两盆竹子,那就再送两篮子菜吧,毕竟京城人家谁都晓得自己家暖房种出来的菜,只往宫里敬献。

    舒舒在旁听着,只是想着四盆绿油油的,莫名带了喜感。

    “红参还有不少,加两盒红参吧,再加两盒鹿血,也凑四样……”

    她还是建议着,不想让九阿哥去碰忌讳。

    这里的鹿血,是那种干制的鹿血块,可以泡酒,也可以入药。

    九阿哥犹豫道:“红参还罢,是温补的,鹿血能行吗?别吃出毛病来,到底上了年岁……”

    舒舒提醒道:“在宗室长辈跟前还有御前,爷别提‘老‘啊什么的,谁也不喜欢听这些,能不能吃都是你当侄儿的心意,利子嗣的……”

    九阿哥不说话了。

    等到次日,夫妻早早起了。

    礼物早预备好的,九阿哥叮嘱舒舒道:“要是腿还浮肿,让黑丫头帮你按按,或者叫姜太医问问怎么回事儿。”

    舒舒应着,整理了一下九阿哥腰间的荷包,道:“要是庄亲王呲哒爷,爷也别还嘴,那是伯王呢,比皇上还年长几岁,伯父训侄子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不说训了,上脚踢两下也挑不出理来。”

    九阿哥道:“放心吧,别担心,也不用惦记爷,没事儿,爷学会怎么说话了。”

    舒舒行动不方便,倒是没有非要送出来。

    九阿哥斗志激扬地出来。

    皇子府门口,十阿哥已经在了。

    九阿哥见了一愣,道:“你怎么没去宗人府?我不是说了么,今儿你自己走,我不去衙门……”

    十阿哥道:“九哥别啰嗦了,上车吧!”

    九阿哥轻哼道:“这么丢脸的事儿,你非要跟着做什么?”

    十阿哥道:“谁不晓得咱们兄弟打小同进同出?这个时候,弟弟可舍不得九哥一个人去挨训,丢脸就丢脸,一人一半比一人好。”

    九阿哥心里酸酸涩涩,道:“别啰嗦了,上车吧!”

    可是等到上了马车,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心里憋屈的慌,恨不得去御前说一声,不是自己先对博果铎无礼的!

    是博果铎不请自来,到自己的皇子府先给自己的脸色!

    结果就因为他嫌丢人,没有告诉旁人,结果现在就好像全是他的不是!

    他是不该叫何玉柱上门,可是去找的也是石贵,难道被一个奴才欺负了,不能打发人问一句么?

    他胸口喘的不行,眼圈也红了。

    自己福晋酒楼的生意好好的,没招惹谁,就要被人算计。

    凭什么?

    王爷小老婆的丈人就金贵了?

    自己光头阿哥不是个儿?

    现在要连累老十跟他一起丢脸!

    还要让舒舒大着肚子担心!

    “九哥……”

    十阿哥察觉到不对,吓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九阿哥咬着牙,伸手挑开马车帘,恶狠狠道:“掉头,入宫!”

    “九哥,别气……”

    十阿哥抚着他的胸口道:“您慢呼吸……”

    九阿哥却是忍不住,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九哥,您怎么了……”

    十阿哥带了哭腔,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呼出口了两口气,道:“没事,就是要告状!”

    马车从地安门进了皇城,没有走神武门,而是绕着宫城走到东华门外。

    兄弟俩下了马车,直接往乾清宫来。

    九阿哥抿着嘴,依旧有些喘,脑子却有些清明下来,看了一眼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带了担心,却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九阿哥牙齿咬得更紧了。

    少一时,到了乾清宫门口,九阿哥就直接跟传话太监道:“代我禀告皇上,就说九阿哥胤禟求见!”

    十阿哥在旁道:“还有十阿哥!”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用,你在门口等我!”

    十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正色道:“听话!”

    值守太监往里传话去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要不您再想想……”

    九阿哥看着他,皱眉道:“你别管了!”

    西暖阁中,刚撤了膳桌,康熙正在遛弯消食。

    一边走,他一边揉着胃。

    见传话太监小声跟梁九功说话,康熙止了脚步,道:“怎么了?”

    梁九功躬身道:“皇上,九爷来了,要求见皇上,陈贵说九阿哥神色不大对,十爷也在,想要请见,被九爷拦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是从庄亲王府赔不是回来,挨骂了?

    他看了眼座钟,才辰正三刻,又觉得不对劲。

    太早了。

    那是还没有去?

    他的脸黑了,道:“叫他滚进来,朕倒是要听听,他为什么没有去庄亲王府,而是入宫来了!”

    梁九功不敢耽搁,忙出去传话。

    他还想着提点九阿哥一句,可是见着九阿哥咬牙切齿、强忍悲愤的模样,倒是不敢劝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进了宫门,转到了西暖阁。

    等到见了康熙那一瞬间,他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康熙刚想要训斥他,见状倒是吓了一跳。

    九阿哥泪如泉涌,呼吸急促起来,胸前喘得厉害,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摇摇晃晃。

    “胤禟,不许哭!”

    康熙瞧着他不对,忙扶住,呵斥道。

    梁九功在旁,也吓的不成,忙叫门口的太监去太医值房。

    “汗阿玛,这不对……”

    他的话也说得不全,拼命地呼吸着,像是离岸的鱼一样,脸色从惨白变得发青。

    十阿哥在门口等着心急如焚,眼见着太监小跑着出来,他忙道:“是不是九阿哥不好……”

    小太监顾不得说话,就往太医值房跑去。

    十阿哥急了,顾不得传召,就要往里冲。

    门口的侍卫忙伸手拦住:“十爷不可!”

    这里把守的是上三旗侍卫里遴选出来的乾清宫侍卫,都是又高又壮。

    可是十阿哥也不是白给的,一时之间竟是拦不住,眼见着他就要冲进去。

    马武原本在西暖阁门口守着,听到动静过来,一把拦住十阿哥,低声道:“十爷,这是乾清宫,不要让九爷担心!”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要在外候见,没有硬闯的道理。

    这会儿功夫,之前去太医值房的小太监已经飞跑着回来,后头还扯着一个老太医。

    十阿哥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添乱,紧紧地攥着拳头。

    太医到了西暖阁,见了九阿哥情形,顾不得给康熙请安,就将他手中的东西往九阿哥嘴里倒。

    这味道刺激的九阿哥卷了舌头,太医趁机又在他舌头下倒了。

    九阿哥苦着脸,想要低头呕吐出来。

    那太医忙道:“九爷且忍忍,不能吐……”

    九阿哥出气多,吸气少,早已听不清话音,还要吐。

    康熙见状,伸手捂住九阿哥的嘴,道:“听话!”

    看着他脸色带了关切,九阿哥直直看着,心里越发酸涩,眼泪流得更凶了。

    康熙心中生出闷气,吩咐梁九功道:“叫十阿哥进来!”

    梁九功忙去了。

    十阿哥在门口得了传召,立时小跑着进来。

    见九阿哥脸色青灰,他手脚发冷,上前扶了,忙道:“九哥,想想弟弟,想想九嫂,想想侄子们……”

    九阿哥听到十阿哥的声音,转向他道:“我不要……你……跟我一起丢脸……”

    “是弟弟的错,弟弟不该跟着,您别气了……”十阿哥拉着他的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已经是悔死了。

    康熙瞪着十阿哥带了不善,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十阿哥刚要说话,九阿哥拉了康熙的胳膊,道:“不关老十的事儿,是儿子要气死了……”

    说着,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康熙黑着脸道:“为什么气?不想去给庄亲王赔礼?”

    这是什么肚量?

    还是他自己答应的!

    九阿哥道:“去!怎么不去!儿子给太福晋预备了六样礼,给庄亲王预备了四样……儿子冒失了,会将他的体面捡起来……可儿子的体面呢,他不请自来,上来就直勾勾地看着儿子,说’阿哥,可有求子良方’,儿子说‘竹子’,他就恼了,又问五嫂是怎么回事儿,儿子说红螺寺,他不信,说姜南星在皇子府当差,儿子还抬举了乐凤鸣,淘换到了好方子……儿子实在没有方子可交,才提了汤泉……”

    “庄亲王眼中,既没有将儿子当成皇子敬着,也没有当着侄子亲近,是不是也是失礼?”

    “那个石贵,也是他来招惹儿子的……”

    “按照规制,未封爵皇子排班还在亲王之前,那儿子一个皇子阿哥的体面呢?一个王府下人都敢算计儿子……”

    “要是守礼,不能公平些么?就不能每个人都守礼……”

    “如今儿子无礼,道歉赔罪是应该的,可石贵那个奴才伤了儿子的体面,《大清律》上提及‘十恶不赦’,其中第六恶为‘大不敬’,冒犯皇上跟宗室威严的,就是‘大不敬’,儿子犯错,都要改过,他怎么就什么惩处都没有……”

    “一样不行么?为什么两样……”

    说到最后,他直直地看着康熙,眼泪汹涌而下:“还是在汗阿玛眼中,堂兄的体面是体面,儿子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那明日是不是这个叔王、伯王的奴才,那个兄王的管事,都可以欺负到儿子身上……”

    见他这个样子,康熙也恼了,道:“你这是在怨朕?”

    九阿哥闭上眼,哑声道:“儿子晓得,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不是能给汗阿玛长脸的阿哥,可是也不想窝窝囊囊,做个谁都瞧不起、谁都敢欺负的阿哥……”

    说到这里,他止了眼泪,看着康熙,一字一顿,道:“要是汗阿玛不护着胤禟,就让《大清律》护着胤禟,胤禟要问和硕庄亲王府名下包衣石贵冒犯皇子威严的’大不敬’之罪!”

    *

    之前设计的剧情的是“辖太妃令庄亲王”,可代入了一下九阿哥,心脏病要气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阳过后遗症,之前真没有这个毛病,吃了速效救心丸才平复下来,吓死了,也吓清醒了,码完睡觉,谢谢大家的宽容,感谢。

第八百五十五章 原来爷是病了

    康熙脸色更黑了。

    “胤禟……”他的声音也转冷。

    这是什么意思?

    威逼君父?

    九阿哥见状,移开了眼睛,脸上木然。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康熙见他这样,眼见着就要恼了,瞪着九阿哥不知道该如何训斥。

    十八了,已经十八了!

    是八岁么?

    好了恼了的,就要哭!

    气性这么大!

    恨不得踹上两脚!

    娘兮兮,不像个男人!

    十阿哥一把扯了九阿哥道:“九哥,弟弟送你去宗人府……”

    说着,他就拉了人往往外走。

    九阿哥没有挣扎,木着脸跟着出去了。

    康熙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小哥俩真地“蹬蹬蹬蹬”出去,觉得脑仁都疼了。

    这是生怕京城新闻不多,非要闹笑话给旁人看么?

    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学了一本《大清律》就开口闭口的律法了,哪有这样的?

    人情道理,人情道理,讲道理也要讲人情。

    不能非黑即白。

    人生在世,谁能肆意呢?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能诸事随心。

    何况他还是个半大皇子……

    “带人将那两个混蛋玩意儿拦了,直接送回皇子府去禁足!”

    康熙摇头,担心他们真的要打官司,顾不得想旁的,吩咐门口的马武。

    马武应了一声,立时出去点侍卫。

    九阿哥丧丧的。

    他闭着嘴巴,眼泪却是止不住。

    庄亲王去毓庆宫会这样无礼么?

    去直郡王府会这样无礼么?

    之所以敢对自己无礼,不过是因自己是小阿哥。

    在旁人眼中序齿靠后,御前得了几分体面,也是纨绔皇子,以后前程有限,说不得一个贝勒就是顶天了。

    或许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这样无能又没有什么前程的皇子。

    所以前年选秀时,董鄂家明明晓得那一批秀女要选自己的嫡福晋,也无心无意。

    所以八阿哥打小就能当自己是傻子哄……

    所以娘娘之前也只念着长子,对自己只有嫌弃呵斥……

    所以自己之前其实跟现在的十二没有差别,是被汗阿玛不喜、想不起来的儿子……

    十阿哥拉着他的手,觉得凉凉的。

    他看着九阿哥的模样,心里火烧火燎,可更多的是关心。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九哥是有些任性,打小也娇气些,可也最要脸,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顾不得去宗人府了,拉着九阿哥,拐了方向往乾清宫西围房的太医值房去。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九哥到底是怎么了……”

    刚到门口,十阿哥就连声喊道。

    正好马武带了侍卫追到,听了伸出右手臂,示意侍卫们止步,而后低声吩咐了一个侍卫两句。

    那侍卫小跑着往御前禀告去了。

    值守的太医不敢耽搁,上来诊脉。

    九阿哥如同木头人似的,任由他们摆布着坐下,也被抬了胳膊。

    他晓得自己这样很丢人,不像个爷们,娘兮兮的,可是止不住。

    他自己也觉得怪异起来,感觉不像是自己了。

    值守的太医已经诊了脉,眉头却有些紧。

    十阿哥在旁,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

    西暖阁中,康熙也悬心,看着太医道:“阿哥方才症状,可是心疾?”

    太医刚才喂九阿哥药的时候,扶了他的手腕。

    太医想了想方才的脉像,摇头道:“九爷不是心疾,是心气虚,心主喜,喜则气散,不可过度,九爷是之前欢喜过了,有些心气虚,近日又肝火旺,生了闷气,夜不安枕,气通肺,肺主悲,则泪流不止……”

    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侍卫道:“启禀皇上,十爷扶九爷去太医值房了!”

    康熙一怔,随即大踏步出来,飞快地往太医值房去了。

    这边的太医则是刚放下了手,看着十阿哥道:“九爷最近有些肝火旺,伤肝伤肺,还有些心气虚,需安神静养……”

    康熙在门口听了个齐全,两位太医说的大同小异。

    他当然晓得儿子为什么欢喜过了,本以为子嗣艰难,结果福晋怀孕,还是双胎。

    还有小汤山之事,兄弟们都仗义,让他得意了好阵子。

    “原来爷是病了……”

    九阿哥听了个齐全,失笑道:“爷还以为自己疯了……”

    十阿哥搂着他的肩膀道:“九哥,您别气了,弟弟给您出气!弟弟定治石贵的‘大不敬’之罪,杀鸡骇猴,看谁敢再怠慢您!”

    九阿哥摇头,道:“不顶用,去年爷叫人送了雅齐布去衙门,也收了八哥的铺子做赔礼,还以为不会有第二回,可是这才一年,就又来了一回……”

    十阿哥劝道:“九哥,您别想这些,您想想九嫂,九嫂下个月就要生了,您别让九嫂担心……”

    九阿哥听了,眼泪流的更凶了,喘着气道:“单欺负我一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福晋?我能护着谁呢,当初八福晋欺负我福晋,就要低头;现在爷被人冒犯了,还要你跟着去赔情……爷也真是个废物,谁也护不住,丢脸死了,丢脸死了,等到小格格、小阿哥生了,也会受我这个废物阿玛的连累,被人欺负……”

    十阿哥心中又悔又恨。

    康熙听着,也跟着心酸。

    原以为他任性没有担当才跑到御前哭闹,原来不止是病了,也学着担当了,想要护着妻儿兄弟,才会将自己憋屈成这个样子。

    他寒着脸,道:“行了!晓得丢人就先闭嘴,不许再哭!朕给你做主还不行么?”

    九阿哥望过去,脸上带了质疑。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带几个人,去庄亲王府提石贵送宗人府问罪!”

    “嗻!”

    梁九功应着,点了几个侍卫下去。

    九阿哥没想到是真的,有些懵,喃喃道:“汗阿玛……”

    那不是八旗旗主,却也是功王之后,还是近支宗室。

    康熙实见不得他满脸眼泪的样子,很是嫌弃地移开眼,跟十阿哥道:“还看着,拿帕子给他擦擦……”

    十阿哥面无表情,拿了帕子递过去。

    康熙望向那太医道:“开个安神疏肝的方子……”

    太医应着,下去开方子去了。

    九阿哥平静下来,恨不得用帕子捂了脸,小声道:“儿子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

    他是不忿去庄亲王府赔罪,想着找机会在御前告一状,将石贵冒犯自己的事情好好说说,可也没想到是这个方式!

    他低着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啊啊啊!

    那些话都收回来行么?

    听着酸了吧唧的,跟个可怜虫似的!

    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想要训斥他‘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他恨不得要钻地缝了,到底忍住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要脸面的时候。

    自己之前只想着不叫宗室挑他的不足,没有多问两句。

    再有百味居确实不是九阿哥的产业,而是董鄂氏名下的嫁产,九阿哥身为男人,护不住妻子体面,这样郁气也说得过去。

    他是汗,可是他也是阿玛,儿子都这样了,能如何呢?

    他心里很是复杂,教导了这么多年儿子,训斥过、夸过、骂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行了,别恼了,是朕错了,不该两样对待,既是要求你以礼待人,也该让人也以礼待你,石贵那里,朕来处置,你回去好好休养,不要折腾出病了,让你福晋大腹便便还要担心你……”康熙放软了音量道。

    “汗阿玛……”九阿哥看着康熙,心里堵成一团,眼泪又是“哗哗”的流。

    康熙也晓得他是身体的缘故,多了怜惜,道:“朕是你的阿玛,朕不护着你,还能去护着旁人么?”

    九阿哥点点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低头道:“儿子也跟您赔不是,是儿子错了,太小心眼,还爱脸面,扰了您……”

    康熙虽怜惜九阿哥身体,可还是说道:“也赖你自己,有什么都闷在心里,要是委屈了,你昨天跟朕说,朕还能不体恤你?自己想要退一步,却将自己憋屈坏了,这值当不值当?你自己的身体,是你福晋精心照顾调理出来的,你胡乱糟蹋了,不仅对朕跟你额娘不孝,也让你福晋担心……”

    说到这里,他看了站在九阿哥身后的十阿哥一眼:“还要连累十阿哥操心你……”

    他也梳理明白了今日变故的引子。

    九阿哥已经准备去道歉,也预备了道歉礼,可是十阿哥担心他一个人过去受脸色,非要陪着一起去。

    九阿哥不想弟弟跟着受委屈,忍不住了,过来跟自己告状。

    小哥俩打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十阿哥不放心哥哥,想要陪着这是义气。

    九阿哥也是护着弟弟,这也不是错。

    错的是谁?

    是他这个阿玛。

    是他这个汗阿玛粗心了,晓得儿子是个孝顺敬老的,对博果铎反常应该有缘故。

    可是自己只以为他是小尾巴翘了,傲慢无礼,才想着好好敲打敲打他,压着他去赔情。

    错的还有博果铎!

    上门逼问子嗣方子,没问出来还恼……

    奴才冒犯皇子威严,却是置若罔闻。

    九阿哥已经递了帖子,提到今日要上门赔罪,他还不依不饶的,将九阿哥要赔罪之事宣扬的四九城都知晓,将九阿哥的脸丢在地上踩……

    别说九阿哥本就有些身体不好,就算是好好的,要脸面爱自尊的,也要气坏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九哥想要那个位置么

    九阿哥心情特别复杂。

    汗阿玛还是偏着他的,可是汗阿玛说的也对,自己今天闹这一场确实让大家担心了。

    他脸上滚烫,无地自容,看了十阿哥一眼,道:“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就是一时没想开……”

    十阿哥看着他,眼神凉凉,没有接话。

    九阿哥看出他恼了,忙道:“是哥哥错了行了吧,往后再遇到憋屈的,先跟你说,让你替哥哥出气去!”

    十阿哥脸色这才好些,微微颔首,道:“没有下一回!”

    “嗯,嗯!”

    九阿哥连忙应着。

    康熙:“……”

    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自己好声好气地哄他,他倒惦记着哄十阿哥去了。

    自己这个当汗阿玛的给他讲人情道理,都是不进盐津,老十给个眼神就老实了?!

    “行了,回皇子府,好好给朕抄一个月《孝经》,学学怎么为人子!”

    康熙的口气转冷。

    九阿哥却是听出话音了。

    不用去庄亲王府了!

    一个月后,时过境迁了!

    哈哈哈哈!

    就算到时候自己还要走个过场,过去庄亲王府赔罪,也是在收拾了石贵以后,不会像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上门!

    九阿哥咧着嘴角,一把搂住康熙,脆生生道:“儿子遵汗阿玛口谕!”

    康熙一时不察,被搂个正着,立时扯了他胳膊,推开道:“老实点儿,没个正经样子!”

    九阿哥忍了笑道:“儿子不止抄《孝经》,还抄《无量寿经》,跟佛祖祈求汗阿玛寿与天齐,儿子当一辈子的皇子阿哥!”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学无术,听个寿字就是祝寿该抄的经书了?回去好好问问你福晋,给父母祈福到底抄什么经,别又弄出笑话。”

    九阿哥被损了一顿,也不觉得恼。

    因为他听出来了,汗阿玛这是夸他福晋呢。

    哈哈哈哈……

    真是不容易,汗阿玛对他们这些儿女,向来爱贬损,这样间接称赞已经不容易了。

    康熙又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的眼皮耷拉下来,一副债主脸。

    康熙磨了磨牙。

    怪不得说“儿女都是债”,这又有个记仇的。

    一个个的,心眼都跟针鼻儿似的。

    可是想到十阿哥少年失母,最亲近的只有九阿哥这个哥哥,今日是关心则乱了。

    他将嘴边的呵斥咽了下去,道:“行了,送你九哥回去吧,别惊扰你嫂子,路上想想怎么好好说。”

    “嗯!”十阿哥只应了这一声。

    康熙转身走了。

    看着十阿哥这死出,他怕再不走就忍不住教训这不孝子。

    随着圣驾离开,马武也带了一干乾清宫侍卫跟在后头。

    虽说皇上还没有收回口谕,可是他们这些身边近人也不是傻子,总要会看些脸色。

    只是……

    侍卫们面面相觑,咋舌不已。

    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怪不得九阿哥能受宠呢,这可真放得开。

    换了其他人,憋屈的过了,忍不住耍脾气,不是该怒么?

    然后大吵大闹什么的。

    不过,要是敢去乾清宫闹那一出,到时候别说叫皇上哄着,说不得直接叫人抽二十鞭子。

    九阿哥这里倒是悲上了……

    这是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还别说,这听着都叫人心里酸唧唧的……

    只是“心气虚”是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不能受气,一生气就伤肝伤肺。

    这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宗室长辈给了脸色看,长辈的奴才有些狗仗人势,这就能气炸肺了?

    这样一来,往后谁敢招惹九阿哥……

    *

    太医值房里,几个太医看着九阿哥,都屏气凝神的,生怕吹口大气,又让他不舒坦了。

    要是这位无理取闹,皇上不会这种纵容。

    怕的就是这种,身子不结实的,可别被碰瓷了。

    在老辈人眼中,长幼尊卑不可逆,九阿哥这闷气很没有必要。

    要说旁人有三分错,七分是九阿哥自找的。

    度量太小,不像个男人。

    太医已经开好了安神理气的方子,也叫人预备了十包成药。

    十阿哥跟着九阿哥出来。

    何玉柱跟王长寿提着药包,跟在后头。

    何玉柱也眼泪汪汪的。

    他虽没有跟着进去乾清宫里,可是其他时候都跟着,看了个齐全。

    自己主子受大委屈了。

    也就是他是主子近侍,在外要代表主子体面,要不然的话,肯定要找石贵拼命去了。

    九阿哥跟在旁边,脸上已经擦干净了。

    看着四下里的侍卫、护军,九阿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啊啊啊……

    两、三个月之内,他都不想再来乾清宫了!

    怕是过了今天,自己到御前哭闹的事情,就要传遍上三旗!

    往后自己的名号,怕是要跟“失心疯”扯一块了。

    太丢人了!

    九阿哥想要将脸遮上。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带了欢喜。

    汗阿玛最后还是偏了他,三、五年之内应该没人敢在自己跟前炸刺了。

    兄弟俩原路返回,到了东华门外,上了马车。

    十阿哥一路还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了讨饶道:“别恼了,太医不是说了么,我也不是故意闹的,是身体不舒坦的缘故。”

    十阿哥一路无语。

    等到了九皇子府,九阿哥就有些踌躇,不敢下马车了。

    “瞒不过你嫂子去,你嫂子该恼了,她现在可受不得气……”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安,怂怂地道。

    十阿哥抬了下眼皮,道:“九哥现在晓得怕了?今日无事还好,真要将自己气个好歹,还指望九嫂太太平平么?”

    都已经七个半月,大月份了,真要动了胎气,叫人不敢想。

    九阿哥脸上紧成一团,有些焦躁,道:“那怎么办?”

    十阿哥轻哼了一声,下了马车,唤了何玉柱吩咐道:“进去告诉九嫂一声,就说我不让九哥去赔罪,拉着九哥去乾清宫告了状,现在九哥在前头哄我呢。”

    何玉柱应着,立时往里去了。

    他是明白了,十爷将此事揽过去,福晋主子那边即便担心,也会比直接担心主子轻些。

    然后回头主子再好好说,也就不至于惊到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跟着下了马车,要拦着。

    何玉柱已经进府了。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不赞成道:“怎么能这样说?要是传到外头,旁人当真了,该说你不懂事了,庄亲王也会记一笔。”

    十阿哥冷淡道:“这是弟弟乐意的,弟弟早上就说了,替九哥担一半,这不正好?”

    九阿哥还要再说,十阿哥道:“想想九嫂,要是直接晓得九哥将自己气得伤肝伤肺的,她得多着急?”

    九阿哥不吭声了。

    他敢作敢当,也并不想要让弟弟背黑锅,跟着自己一起得罪人,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舒舒现下状况,确实不宜动怒。

    兄弟俩默默地进了皇子府,去了书房。

    九阿哥哭得狠了,口干舌燥的。

    等到茶水送上来,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才舒坦些。

    十阿哥摆摆手,打发门口的小太监下去。

    而后,他探身,凑近九阿哥道:“九哥,您既然不爱看人脸色,那……想不想要那个位置……”

    随着说话声,他的手指了指天上。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看着十阿哥不吭声。

    “若是九哥登上那个位置,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生气了……”

    十阿哥神色带了郑重道。

    九阿哥的脑子里有了一个画面。

    他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穿着金黄色的龙袍。

    下头站着乌压压的人。

    随即,他脑子里又出现妻子的笑脸上,从笑颜如花,到满脸哀怨。

    他连忙摇了摇头,道:“想,也就是想想,才不劳心费力,再说了汗阿玛就不受气么?现下乾纲独断了,可是早些年,不也是一路受气来着,爷这小身板,真要上了位,没等梳理明白,就得气死了;再说了,还有你嫂子呢,从太祖大妃开始,这宫里的女主人就没有下场好的,太皇太后倒是长寿,可是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寡妇,跟着儿孙熬心费力的……”

    十阿哥皱眉道:“可是,做到那个位置,九哥就能肆意许多……”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会?爬得越高,身上的担子也重,我在内务府,要操心内务府上下;到了那个位置,就要操心天下,咱们八旗这么一小簇人,入关统治这万万汉人,不好好当皇帝,那说不定就被撵回山海关了,汗阿玛现在都是五更起……”

    十阿哥抿着嘴。

    九阿哥心里一激灵,一下子握住十阿哥的手腕,小声说道:“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有这个念头不是过错,可不许太上心,回去好好看史书,看《唐史》,主动跳出来争那个位置的,就没有下场好的……”

    “大哥入局已久,没有法子,也不是咱们能拦住的,咱们自己立住了,到时候尽力照顾侄儿、侄女们,就是全了兄弟情分……

    “你娶了蒙古福晋,跟五哥一样,都是离那个位置最远的……”

    “不可逆汗阿玛的意,你要是任性,我必是要陪你死的,可是我舍不得你九嫂跟孩子们,你别让我为难……”

    十阿哥抬起头,看着九阿哥不满道:“九哥往后不许再提‘死’字,开口闭口的,也不知道个避讳!”

    九阿哥点点头,苦笑道:“我也不想提,可就是不敢想你出事会如何……之前看那些诗啊、词啊的,‘悲春伤秋’,还以为是酸儒们吃饱了撑的,结果今天也算是见识了,这……是换季的缘故?”

    十阿哥摇头道:“您可别再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个儿了,就是这几天睡觉少了,将药吃了,好好歇几晚,精神就足足的了。”

    至于为什么睡不好觉,也不单单生气的缘故,更多的应该是担心九嫂。

    他有些日子没见九嫂,不过福晋是三、五日就要过来的。

    根据福晋所说,九嫂的肚子大的骇人,能不能支撑到足月不好说。

    真要八月生产,可未必是好事……

    九阿哥没有接十阿哥的话,而是认真地看着他,道:“我没有跟你戏言,我不去争,也不许你争!你要是下场,就是要哥哥的命,也是要你九嫂的命,到时候你的侄子侄女也会受你连累,成了已革宗室,子孙不得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血脉断绝……”

    十阿哥忙堵住九阿哥的嘴,恳求道道:“九哥,您可什么都敢说!弟弟错了还不行么,不琢磨这些了,好好的当咱们的太平王爷……”

    *

    凌晨睡太晚了,今天早睡,欠的一更记小本本上,大家也早早休息,不要熬夜。

    下一更2月2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五十七章 他还是个孩子(第一更求月票)

    乾清宫外,庄亲王递了牌子请见。

    他心里搓火,却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露出怨愤来,当里面的皇帝是吃素的。

    猴崽子老九,他算是记着了!

    高价卖了他一个温泉庄子,他还没有发作呢,结果九阿哥反咬一口。

    这花样玩得可真多。

    他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可是他活了半辈子,也悟出几个道理,疏不间亲,骨肉情深。

    他是吃过亏的,也长了教训。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天空中孤零零的云朵,带了几分寂寥。

    他也想要护犊子,可这小犊子在哪儿呢?

    *

    西暖阁中,康熙看着庄亲王的牌子,陷入沉思。

    这是五岁就承爵的和硕亲王。

    虽说这一支的战功跟佐领数比不得其他功王,连小旗主都不是,可依旧是宗室中数得上的王爷。

    当年小公鸡似的,傲慢着呢,入宫的时候,也没有将他们兄弟放在眼中过。

    直到自己登基,他才客气些。

    现下想想,失于教戒罢了。

    二代王,落地就是长子。

    等到承爵,只有个生母在,没有其他长辈管教,打小被奴才们奉承着长大,也没有人教导人情道理。

    康熙心里叹口气,看着梁九功道:“传庄亲王进来吧!”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了。

    方才去庄亲王府缉拿石贵就是他去的。

    没有直接派侍卫,就是为了让他跟庄亲王说明缘故。

    伯侄之间如何再说,却不容那个奴才在中间挑唆。

    “王爷,皇上传呢……”

    梁九功躬身道。

    庄亲王点点头,跟了进来。

    “皇上,奴才请罪……”

    进了西暖阁,庄亲王就跪了下去。

    康熙原盘腿坐在炕上,见状立时下了炕,扶了庄亲王起来:“堂兄这样做什么,朕是那糊涂人么?都是九阿哥的错,十七、八了,在他福晋跟前丢了体面,就闹到乾清宫要死要活的,但凡换个人,朕早就叫人打他板子了,可是九阿哥体弱,朕少不得偏疼几分,才纵得他越来越不像话,等过两年他身子骨调理好了,朕轻饶不了他……”

    庄亲王跟着起了,道:“这些日子,奴才全部心思都在修建小汤山别院上,也没顾得上旁的,就是石贵那里,也没怎么搭理,还以为庆德班送了都统衙门,此事就算了了,没想到老九这是记仇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堂兄晓得石贵的事儿?”

    庄亲王看着康熙,道:“皇上说的是介绍了个戏班去演戏之事?这个奴才晓得。”

    康熙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叫庄亲王在炕边坐了,才叹气道:“九阿哥小心眼,审出他下头奴才跟石贵吃请,非说石贵心坏,想要搅合他福晋的生意,过后还装死,没有去给他陈情请罪,这才委屈了,非要告石贵‘大不敬’之罪……叫宗人府审吧,不是最好,要是确有此事的话,这样欺上瞒下的奴才,也该教训教训。”

    至于庆德班演《通天榜传奇》之事,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那个戏才开演就停了,在场听过戏的食客也好、酒楼伙计等人也好,都在都统衙门备案了。

    此事算是压下去了。

    要是用那个来追责石贵,倒是小题大做,少不得让其他人又留意到庆德班。

    庄亲王坐在炕边,脸色涨红,也生出郁气来。

    虽说在过来之前,他就晓得这回丢脸丢定了,可是听了这话依旧恼,

    这护犊子护的,那边要死要活的,就要打自己的脸安抚儿子?

    哪有这样的规矩?

    就算自己的奴才有不是之处,不是当自己这个本主惩戒么?

    非要越过去,直接送宗人府!

    简亲王那个哈巴狗,哪里会逆了皇上的心意?

    石贵的“大不敬”罪名,就要砸实了。

    就算有些买卖上的摩擦,不是也当管事对管事?

    结果九阿哥不知尊重,自己下场,皇上这里还纵着。

    庄亲王还想要说旁的,康熙已经道:“堂兄放心,到底是你的奴才,就算真冒犯了九阿哥,也不过是小惩大诫,还会发回本主;要是九阿哥胡乱冤枉人,那朕也不会白看着。”

    庄亲王神色有些僵硬。

    他过来亲自请罪,就是想要将人要回去自己惩处。

    眼下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审石贵。

    庄亲王还能如何?

    早在康熙二十三年,他就见识过什么是皇权。

    皇上待宗室宽和,也只是看着宽和而已。

    这些年,各王府革了几个帽子,转支了几个。

    八旗王公,被皇上揉成面团似的。

    十来年前,添了一个南书房,八旗王公,看似跟国朝初年一样,依旧监管部院政务,可到底不一样了。

    如今看似尊崇,可是也只是在皇上的心意之内尊崇。

    庄亲王的身子佝偻着,带了恳求道:“一个奴才罢了,既是轻狂冒犯了皇子,打杀了也是应该的,只是到底是三格格外祖,还请皇上留那奴才一条狗命……”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地吐气。

    何玉柱过来传话,她就听出了不对。

    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心。

    人已经回了皇子府,好好的,知晓这两点就行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除生死无大事。

    九阿哥的身份在这里,别说是去乾清宫告状,就算真要去那里掀桌子大闹,最多也就是个圈禁。

    虎毒不食子。

    况且还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跟其他皇帝相比,康熙可谓是慈父了。

    太子有兵谏的嫌疑,可是康熙也是给了许多余地,只是废位圈禁而已。

    大阿哥那里,对太子落井下石,在皇父面前就要屠弟,也只是圈禁。

    十三阿哥这个太子小跟班,也只是关了半年,剩下就是不搭理而已。

    现在就是宗亲之间的小计较,不算什么正经事儿,康熙即便处置儿子,也是小打小闹。

    舒舒就当信了何玉柱的传话,叫核桃去膳房传话,给前头预备吃喝,还叮嘱道:“别预备酒,只热些酒酿借借味儿就行了……”

    等到何玉柱跟核桃下去。

    小椿看着舒舒,有些迟疑,道:“要不奴婢跟过去,私下里问问何玉柱?”

    舒舒摇头道:“不用,九爷自己就会说了。”

    现下半真半假的,做个缓冲。

    这是怕惊了她,动了胎气什么的。

    舒舒心里分外清明。

    或许是这几年九皇子福晋当的,事事以九阿哥为重,旁人就当九阿哥会牵制她的情绪。

    实际上并不是。

    舒舒低头,不管表现出来的如何,骨子里她还是个自私的人,永远把自己摆在前头。

    就像现在,大家都担心她会因担心九阿哥而情绪激荡,实际上即便不是心如止水,也就是小有波澜那个程度,不至于动胎气。

    肚皮上又有小手、小脚的调皮了。

    这回动的不是下边,而是上头,力气就大了些。

    抻得肚皮一紧。

    舒舒不由皱眉。

    “福晋……”

    小椿在旁,带了担心。

    舒舒摇头,道:“没事……那几个奶嬷嬷看着如何?”

    因为现在她月份大了,之前从府下包衣中挑的四个奶口,还有都统府送来的两个,都入了皇子府,就在正院后头的后罩房。

    小椿道:“齐嬷嬷盯着,都乖觉着呢。”

    要是被选上了奶嬷嬷,回头不说体面,就是丈夫儿女的前程都有了。

    舒舒想到这个,神色一肃。

    她辛苦一场,怀胎十月,可不是给奶嬷嬷生的孩子。

    时下勋贵人家,不乏跟生母疏离,一心亲近乳母的。

    舒舒受不了这个。

    乳母不是养母。

    养母有个养恩在,跟生母比肩或是尊崇超过生母都有道理可讲。

    乳母这里,就算了吧。

    这六个奶嬷嬷,舒舒打算都留着用,轮班。

    也不会留到六岁再放出去,最多用一年到一年半。

    要不然,孩子真跟奶嬷嬷亲近去了,她可受不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怔住,生出愧疚来。

    将心比心,自己跟阿牟跟齐嬷嬷亲近的时候,额涅心里怕是也酸过的。

    这回额涅过来,可得好好撒撒娇……

    *

    前院,客房。

    核桃带人送了吃喝过来。

    甜丝丝的拔丝白果,糖醋里脊,甜辣鸡丁,锅包肉,四道菜都是甜口,外加两道清口的小菜,老虎菜跟五彩拉皮,还有一道红糖牛奶炖蛋,喝的是热乎乎的桂花甜酒酿。

    九阿哥顾不得看菜,看着核桃道:“福晋还好么?”

    核桃道:“福晋好着,就是有些担心十爷,叫膳房做些甜口的送过来,也让爷好好劝劝十爷别再恼了。”

    “嗯,嗯……”

    九阿哥应着,道:“告诉福晋,没事了,老十这里爷也劝住了,让她不用惦记着,爷一会儿就过去。”

    核桃应着,退了下去。

    十阿哥看在眼中,见核桃丝毫不乱的,就晓得九嫂那里一切都好。

    虽说这是他盼着的,可是真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得劲。

    关心则乱。

    九嫂好像对九哥不如原来上心了。

    不会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吧?

    那样的话,回头估摸着九哥要哭了。

    虽说那边孕育的是亲侄儿、亲侄女,可在十阿哥心里,自然是比不过兄弟的。

    爱屋及乌,必须“屋”在前头。

    希望九嫂也如此,要不然九哥该伤心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小心机(第二更求月票)

    估摸着到了午正,舒舒这边也摆了午膳。

    一个拳头大小的杂粮饭团,剩下的就是一份煎鸡肉丸子,一份凉拌生菜,一份紫菜蛋花汤。

    因肚子顶着的缘故,她坐在西次间的地桌边。

    九阿哥回来,在她旁边坐了,看了这单薄的几样,就有些不乐意,道:“爷一不看着,你就又糊弄。”

    舒舒微笑道:“就是八碟八碗的,吃的也就那几口,再说了,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九阿哥道。

    “一日三餐,或许比不得一日两餐……”

    舒舒道。

    病从口入,说的也不单单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或是腐败的东西。

    就是好东西,也是过犹不及。

    她之前内热胃火,也是吃肉吃出来的。

    九阿哥沉默了。

    他脑子有些转不开,福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这两天刚觉得自己会听话音了,可是眼前也拿不准。

    他也没搅合舒舒吃饭,就在旁边安静地陪着。

    鸡肉丸子是八枚,里头还有鸡脆骨,吃起来弹牙。

    凉拌生菜里面放了泡发好的虾仁,还有核桃仁,清口不腻。

    紫菜蛋花汤的蛋花,不是那种零星的鸡蛋絮,而是一枚鸡蛋搅散了的,松而不散。

    杂粮饭团用的是黏高粱、小米、糙米、芸豆、红枣等,吃到嘴里,也很有嚼头。

    舒舒吃了个光盘。

    本就是吩咐厨房,按照相应数量预备的。

    九阿哥扶她换了屋子,回了东次间坐下,想了想,还是道:“这样节俭是节俭了,怕是下头的奴才要笑话。”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很在意外头的说法?”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怕,就是不想他们说你不好。”

    小椿送了消食的大麦茶来,舒舒递给九阿哥一杯,道:“旁人会怎么说我呢?说我吝啬,一餐一荤一素一汤一饭,不像个主子?”

    九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

    舒舒莞尔一笑道:“那不是挺好的,爷信不信,真要传到外头,再多的人说我不好,可是不管是御前还是娘娘那里,只有夸我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嗯,会的,这是你德行好,节俭,不豪奢。”

    节俭跟小气不是一回事儿,不管是汗阿玛还是娘娘都晓得自己福晋是个手松的,不是吝啬的性子。

    有钱不浪费,那就是美德了。

    舒舒笑道:“咱们家不差钱,顿顿燕翅鲍肚也吃得起,可是没有必要,还是养生为要,也不必跟豪奢沾边。”

    就算她身体的基础好些,可是谁晓得生完孩子什么样子,还是要早早地保养起来。

    长命百岁,心态为辅,身体才是根本。

    九阿哥不劝了,道:“也是,要是家底薄的人家,怕旁人笑话寒酸,摆谱摆的厉害,咱们家却是不必如此,顺心就好。”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门口,摆摆手。

    小椿跟核桃两人见状,就退了出去。

    现在舒舒的状况离不得人,正房这里都留着两人使唤的,可是九阿哥在,也没有什么要她们看着的。

    等两人出去,舒舒才拉了九阿哥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爷要的是顺心,还是随心?”

    九阿哥心里惴惴,道:“顺心是什么?随心是什么?”

    舒舒不答反问道:“那就要问问爷更在意什么,在意权势富贵,还是在意父母兄弟妻儿……”

    九阿哥恨不得诅咒发誓,道:“你放心,爷当然更在意家里人,不会头脑发昏去惦记那个位置的!”

    皇帝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更不要说他现在这个序齿,真要惦记那把椅子,就是跟前头的哥哥们都对上,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汗阿玛对儿子两样待遇,打小就分了两拨,一拨是八阿哥之前的,一拨是之后的。

    跟着御驾亲征的是这些人,分爵下旗的也是这些人。

    否则按照规矩,皇子十五岁封爵,前年的时候他跟老十可都到了岁数,也能跟那一拨一起封的。

    可是汗阿玛却压着没封,显然还是将他们兄弟俩个归在小阿哥中。

    在他看来,就算太子位置不稳,能争一把的也只有前头的哥哥们,后头的小阿哥跟着掺和,也就是个凑数辅助的。

    舒舒看着他道:“这天下,除了皇上能不看人脸色,就是东宫那位也多有闷气的时候。”

    九阿哥带了心虚道:“你晓得了?”

    舒舒点头又摇头,道:“猜到一些,可是不多,我想着还是等爷来告诉我。”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道:“我就是看你不舒服还要给庄王府预备赔罪礼难受,外加上还要哥哥们操心惦记,再看到老十要陪我一起挨骂,就受不了了……”

    “一半是没忍住,一半也有些故意的,就是想着‘杀鸡骇猴’,将那个石贵收拾喽,咱们家外头那些个买卖,多是赚钱的,眼红的多着呢,哪里功夫应对这些小算计……”

    “可是见了汗阿玛,爷就有些受不住,要不是他存了私心,卡了爷跟老十的爵位,使得咱们这里成了不伦不类的皇子府,外头奴才也不敢这样……”

    “爷晓得这个提也不能提,就想起小时候被冷淡的日子,你也不是旁人,爷也不怕丢脸,真要论起来,那时候爷比现在十二阿哥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过去一趟,爷心里痛快了么?”舒舒柔声道。

    “嗯,嗯,痛快了!”

    九阿哥提及这个,脸上放光,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道:“汗阿玛说他错了,说他不该两样对待,还说他会护着爷……”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吐了口气,道:“爷晓得他说的不是小时候的事儿,可……也心满意足了,觉得能翻篇了……”

    舒舒点头道:“那今天这是好事啊,只是咱们偷着乐就行,不用表现出来,否则落到旁人眼中,显得爷得意便猖狂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好好地在家禁足,抄《孝经》……”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无量寿经》,道:“《无量寿经》不是祝寿用的么,那祝寿抄什么经?汗阿玛三月里万寿节,爷打算趁着这些日子在家,多抄些经书……”

    舒舒想了想,道:“《无量寿经》是讲无量寿佛大愿的,抄此经的人主要是为了消除妄念、解除罪业,这是渡己的书……”

    九阿哥脸上带了懊恼,道:“爷又丢人了,还以为是祝寿用的,说要给汗阿玛抄这个呢。”

    舒舒笑道:“皇上不会怪爷的。”

    虽说去年的时候,南巡随扈的皇子都跟着受了一回佛法熏陶,去了沿途的各大名寺,也跟着太后点灯做功德,可没有真正的佛教徒。

    九阿哥忍不住也笑了,道:“他训爷不学无术来着,不过也没冤枉爷,倒是夸你了,让爷回来问你该抄什么经……”

    舒舒道:“《金刚经》就好,增长福德,消除业障,真要说起来,也是渡己,不过在抄经的时候,静心祷告,能为长辈祈福,自从武周女皇为母祝寿用过此经,后世给长辈祝寿,就多抄《金刚经》,寓意也好,有延寿之意……”

    还有其他几种经书,都不如这个大众。

    抄经并不是简单之事,讲究一气呵成,心无旁骛。

    九阿哥性子喜动不喜静,有这一本就可以了。

    九阿哥也晓得些烧香的规矩,道:“那从明天开始,爷斋戒三日,然后开始抄经……”

    舒舒点头,道:“我陪爷一起。”

    九阿哥忙道:“不用,不用。”

    自己做错事了,受了惩处,心甘情愿抄经,多抄这一本,也是因感觉到羞愧了,除了祝寿之外,也是为自我惩罚加倍的意思。

    他可不想让妻子陪着自己“共苦”。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我也想给阿玛、额涅跟阿牟祈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这天下当娘的,太不容易了。

    父亲两说。

    不像母亲那样怀胎十月,跟儿女亲缘先天上就薄了些。

    剩下的就看后天。

    像自己老阿玛这样,小时候亲力亲为的照顾教养儿女,这父爱就沉甸甸的。

    至于阿牟,能将旁人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疼爱,也是不容易。

    换了是舒舒,舒舒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说旁人,就说都统府那边的小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舒舒见了,也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甚至在小七没有落地之前,她心里隐隐地都有不喜,怕他影响到觉罗氏的身体健康或让觉罗氏遭遇产关。

    九阿哥见她如此,倒不好拦了,道:“那抄经就抄经,斋戒就算了,你可不是一个人吃饭。”

    舒舒从谏如流,她也觉得心意比形式更重要……

    *

    等到下午,关于九阿哥大闹乾清宫的消息就开始传开了。

    石贵都送了宗人府,那这事情也是实打实的。

    不管庄亲王与九阿哥之间的嫌隙到底怎么回事,只这生气就能自己气个心肝肺都受损的,也是独一份。

    九阿哥这“脆皮九”、“美人灯”、“九驴子”的绰号,就在上三旗跟宗亲中传开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发动(第三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

    “呼呼……”

    九阿哥睡得正香。

    连着几天没睡好,上午又哭闹了一场,也是耗费心力。

    等到夫妻俩说完话,他就坐不住了,眼皮也发沉。

    舒舒见状,就说自己要歇了,拉着他一起躺下。

    半盏茶的功夫,九阿哥就睡熟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坐起来,走到门口,唤了核桃,小声吩咐道:“去跟何玉柱说一声,要是前头有皇子们过来探望爷,就先拦了,说一声爷喝了药歇下了。”

    昨日挨了一顿骂,都有人惦记;今日这样,大家肯定还要探望的。

    可是瞧着九阿哥的样子,也是困得狠了。

    再说现在上门的,估计也是想要训弟弟的,让他们缓冲一下,一会儿也少骂两句。

    核桃应着,去传话去了。

    舒舒有些内疚。

    这些日子,她就担心自己来着,都没有留意到九阿哥有不对的地方。

    瞧这样子,应该有阵子没歇好了。

    舒舒闭着眼睛,摸着肚子,隐隐地生出恐惧。

    她不想自欺欺人。

    她感觉自己坚持不到那么久了。

    现在每天绷得就肚皮生疼,腰椎几乎要支撑不住。

    再过一个月,她有些不敢想……

    “福晋……”

    小椿见核桃出去,过来上房支应,就看到舒舒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忙上前扶了她。

    “去产房……”

    舒舒抓着小椿的手,额头上汗津津的,感觉到了腹部坠痛。

    应该是阵痛了。

    产房设在后罩楼,年后就预备出来了。

    小椿扶了舒舒,牙齿开始打颤。

    舒舒见状,反而笑了,低声安慰道:“没事儿……”

    虽说也有担忧,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好的了。

    是不是孩子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不能去想不好的,只想好的。

    这是宝宝在心疼她……

    舒舒闭上嘴,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主仆俩从正房出来。

    小松正在厢房门口,见状忙过来,扶了舒舒另一边。

    主仆几人腾挪到一半,核桃也传完话过来,立时飞奔下来。

    等到了后罩楼,齐嬷嬷也听到动静出来。

    她拉着舒舒的手,强做镇定道:“别怕,别怕,这是瓜熟蒂落……”

    后边左右围房里,安置的几个备选的奶嬷嬷,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

    小椿眯了眯眼,摆摆手打发道:“都回屋待着,不许扰了福晋!”

    虽说都看了一阵子,可是也不会允许这些人这个时候添乱。

    几人屈膝应着,回房去了。

    核桃道:“奴婢去喊收生嬷嬷……”

    接生嬷嬷是已经请好的,安置在西边一个小院。

    小松道:“奴婢去喊夫人……”

    舒舒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痛,却晓得生孩子不是一蹴而就,估计还有些时候。

    她跟小椿道:“叫膳房抬热水,我要洗澡洗头……”

    这个可是顶顶重要。

    她再次庆幸,是先阵痛,没有破水,否则的话,就要马上静卧,不能洗澡了。

    除了洗澡洗头,还要吃饭。

    “再预备吃的,鸡肉饼,烧饼夹鸡蛋……”舒舒道。

    为了让肚子长得慢些,她这些日子控制着米面的摄入,现在一提,就有些受不住:“再来两张薄饼卷肉……”

    后罩楼有两个当值的嬷嬷,小椿就招手见了,吩咐了几句。

    那两个嬷嬷急匆匆往前头去了。

    这会儿功夫,伯夫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跟着小松过来。

    看到舒舒还在地上转圈,不肯老实坐着。

    她吓了一跳,道:“你这孩子,快躺下呀!”

    舒舒扶了伯夫人的胳膊,脸上还带了笑,道:“才开始呢,羊水还没破,动动好,到时候生的快。”

    伯夫人是关心则乱了,听舒舒的话,想起觉罗氏之前的生产,才放心些。

    觉罗氏……

    “打发人去都统府了么?”

    伯夫人问道。

    舒舒一怔,还真是没想起来。

    只想着阿牟过来坐镇来着。

    伯夫人见状,哪有不懂的,拍了她胳膊一下,道:“真是心大……”

    舒舒讪笑一声,吩咐小松道:“你看看周松跟孙金谁在,打发他们去都统府接人。”

    小松应了一声,就飞奔着跑了……

    *

    前院,客厅。

    五阿哥与四阿哥面面相觑,两人听了九阿哥的事,就过来探望。

    结果被得了吩咐的何玉柱拦住。

    两人也不放心,没有离开,就在客厅坐了。

    等到简单盘问过何玉柱,两人就都不痛快。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儿闹病了?”五阿哥磨牙道。

    要是不想去,昨天就直接说一声多好。

    或是直接告了病,还用闹到乾清宫去?

    什么“宠妃爱子”之类的,旁人相信,五阿哥可不信。

    那是汗阿玛呢,除了太子,哪个皇子敢去御前闹腾?

    要是汗阿玛记上一笔,往后封爵搞不好都要降一等。

    四阿哥则是觉得闷气。

    庄亲王纵容奴才轻慢皇子,看似只瞧不起九阿哥一个,实际上连带着他们这些皇子也没放在眼中。

    或许在他眼中,还是以爵位论人,除了大阿哥之外,其他皇子都不算数。

    五阿哥有些等不及九阿哥醒来,吩咐身边太监道:“去隔壁请十阿哥过来,就说爷跟四哥在呢……”

    还是先问问御前的状况吧,看看犯了多少忌讳,好想个法子找补。

    这个何玉柱也不知道,只能问十阿哥了。

    那太监应声出去,就发现不对劲了。

    门口停了马车,孙金正要上车。

    “干嘛去……”

    阿哥身边的近侍都相熟的,五阿哥的太监就招呼着。

    孙金拱手道:“我们福晋主子要生了,县主传话让接亲家夫人去……”

    五阿哥的太监道:“那你忙着,别耽搁了……”

    只是等到马车离开,那太监反应过来不对劲。

    孙金的“福晋主子”,不就是九福晋么?

    九福晋要生了?!

    那太监顾不得去十皇子府了,转身飞奔回来,道:“主子,九福晋要生了,县主叫孙金去都统府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惊的站了起来。

    何玉柱在旁傻眼了,喃喃道:“可这没到日子呢,之前说是三月里……”

    这会儿功夫,前头院子里也有了动静。

    有人过来请值房的太医。

    四阿哥也着急,却晓得避讳,立时就想要吩咐苏培盛一声,让自己福晋过来支应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福晋也上身了,立时转了方向,看着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叫你主子起来,这哪儿是睡觉的时候!”

    回头丈母娘来了,看到自己女儿在那里生产,女婿高卧酣眠,估计要气死了。

    何玉柱应了一声,飞奔着去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麻爪。

    他们是大伯子,这兄弟媳妇生孩子,也都插不上手。

    接下来,他们除了等消息,还能做什么?

    四阿哥惯爱操心,想的多些,解了自己的腰牌,递给苏培盛,吩咐道:“去太医院值房,将小儿科跟大方科的太医都叫来候着……就说九福晋发动了,九爷说的……”

    皇子府这里有当值的太医,可那是擅妇人科的,是给产妇预备的。

    现在提前发动,小儿体弱,就要传小儿科的太医备着。

    至于大方科的太医,是给九阿哥预备的。

    毕竟,跟九阿哥大闹乾清宫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九阿哥“心气虚”的诊断。

    四阿哥悬心。

    这自古以来,这女人生产,都是一关,更不要说董鄂氏是双胎。

    以防万一罢了……

    *

    都统府,正房。

    齐锡面带忧心,正跟觉罗氏提及九阿哥之事。

    “怎么又添病?去年大半年在调理脾胃,现下又是心肝肺,这哪里还有好地方了?”

    当丈人的,再挑剔女婿,也不会盼着闺女做寡妇。

    更不要说,九阿哥当女婿这两年来,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对他们夫妻恭敬,还给福松一个前程,解决了他们夫妻最忧心的难题。

    对舒舒也是没有话说。

    觉罗氏道:“老爷也别太担心,许是外头有夸大的地方,等明天我过去瞧瞧,正好也看看姑娘。”

    齐锡想了想,道:“一起去吧,我也亲眼瞧瞧,实在不行,还是劝九阿哥将骑射捡起来,身子骨也结实结实……”

    正说着,外头就有了急促的脚步声,门房管事小跑着进来,在门口扬声道:“老爷,夫人,福晋发动了,县主打发马车来接夫人过去……”

    觉罗氏立时起身,就往外走。

    齐锡腿都软了,忙道:“我也去,夫人等等我……”

    觉罗氏见他那样子,晓得是拦不住的,就托了他的胳膊,道:“老爷别耽搁!”

    “嗯!”齐锡应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觉罗氏出来……

    *

    九皇子府,正院罩房。

    舒舒正洗澡、洗头,因为不知道羊水什么时候破,也不敢耽搁,速战速决。

    九阿哥已经被何玉柱叫起,飞奔过来,拳头握得紧紧的,看着舒舒移不开眼,脸上带了愧疚跟悔恨。

    舒舒见状,就晓得他多想了,笑道:“与爷不相干,这是瓜熟蒂落……”

    九阿哥摇头。

    他也不是傻子。

    怀胎十月这个道理还是晓得的。

    舒舒的肚子又抽痛了,呼着气道:“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瓜,我这是两个瓜,再不生我肚子也装不住了!”

    九阿哥听了,看着她的肚子,带了不善。

    舒舒见他要迁怒,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道:“这都是孝顺孩子,晓得再待下去,我就要遭罪了,心疼我呢,才现下发动了。”

    九阿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安慰爷?”

    舒舒翻了个白眼,不耐烦了,撇开他的手,气鼓鼓道:“我是产妇,不是爷当安慰我么?我有什么好安慰爷,就爷金贵了不成?”

    谁还不是个宝宝。

    过来添什么乱?

    伯夫人见状,也道:“阿哥出去吧,福晋一会儿也要进产房了……”

第八百六十章 祥瑞(第四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被劝出去,舒舒就开始准备吃了。

    薄饼配卤肉拼盘,烧饼夹鸡蛋,外焦里嫩的鸡肉饼。

    舒舒吃得喷香。

    虽说两辈子头一回当妈,可是基本的产育知识还是有的。

    那就是初乳对孩子有好处,增强宝宝免疫力。

    既然宝宝们孝顺,体恤她辛苦,这个时候发动,那她这个当娘的,就是狠心肠的么?

    更不要说,现在的医疗状况对早产儿并不友好。

    她打算自己母乳喂养些日子,让孩子增加免疫力,母子几个一起将这关熬过去。

    这样想着,她就红了眼圈,吃东西也带了狠厉。

    不像是在薄饼卷肉,倒像是在咬人似的。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道:“别怕,没事的,阿牟陪着你……”

    舒舒点点头,又笑道:“我不怕,这两个孩子是有福的,我也是有福的……”

    不就是憋气、运气么?

    她怕什么?

    养精蓄锐,力气足足的。

    九阿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挂心的不行。

    可是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

    正红旗地界。

    “驾、驾!”

    车夫鞭子扬的飞快,马车也“骨碌碌”行驶地飞快。

    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到,少不得议论纷纷。

    “那是哪个王府的马车?”

    “骑马跟着的是都统府的人,应该是九皇子府的……”

    “……”

    好一会儿,才有个不机灵的人小声道:“不会是九皇子不好了吧?”

    一阵安静,没有人敢搭话。

    *

    乾清宫前,苏培盛拿了四阿哥的腰牌进了乾清宫,直接奔东围房去了。

    等到进去,苏培盛立时拿了牌子,道:“儿科跟大方科的太医呢,九爷吩咐,叫这两科的太医去九皇子府,九福晋发动了!”

    屋子里之前值守太医只有八名,还真有两个儿科、两个大方科的。

    可是他们的身份,没有请旨,哪里敢都出宫去?

    当值的吏目上前道:“去皇子府看诊,这个得去太医院叫人,宫里当值的太医,没有圣旨,不得轻离。”

    后宫也有小主子,要是内值的太医出宫去,这耽搁了谁也赔不起。

    苏培盛傻眼了,实没有想到应该去太医院叫人。

    太医院在哪儿?

    好像是皇城外,东南角那一片。

    可是谁晓得太医院现在有几个太医在。

    毕竟太医是给人看病的,多是出诊在外。

    没有宫里值房的全乎。

    苏培盛当机立断,看了乾清宫一眼。

    只是他晓得自己的分量,根本说不上话,真要闹着陛见请旨才是笑话。

    他立时往上书房跑去,顾不得师傅还在里头授课,扬声道:“十三爷、十四爷,九福晋发动了,要用太医,劳烦两位爷请旨……”

    话音未落,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窜了出来。

    两人看到是苏培盛,不由一愣。

    十四阿哥忙道:“谁发动了?真是九嫂,不是四嫂?”

    这不是四哥的太监么?

    不过自己好像糊涂了,怀孕的是九嫂,也不是四嫂。

    苏培盛顾不得解释,道:“两位爷,耽搁不得,还请两位请旨吧……”

    十三阿哥在旁,没有耽搁,立时往乾清宫去了,直接吩咐当值太监道:“过去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要用太医……”

    苏培盛跟十四阿哥这会儿也跟着到了。

    “用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苏培盛在旁补充道。

    “要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十三阿哥学了一遍,催那太监快去。

    那太监上午见识了一回九阿哥的金贵,不敢耽搁,立时往里禀告去了。

    西暖阁这里,康熙正在跟简亲王说话。

    提的不单单是石贵冒犯九阿哥之事,还问了已革宗室的境况。

    已革黄带子还罢,或者有些祖产嚼用,或者还有些叔伯堂亲可以照应;已革红带子处境更不堪,有些养家糊口都难,出去帮闲赚几个大钱。

    穷的实在受不了的,就将小子闺女送到旁人家当使女、小厮。

    这也是为什么像雅齐布、石贵之流的包衣奴才,明明出身下贱,却敢轻慢皇子的缘故。

    康熙面色沉重,晓得这是隐患。

    要是不解决的话,就会让人对宗室失了敬畏,而后对皇权也失了敬畏。

    梁九功听了传话太监的禀告,大惊失色,立时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九爷要用太医,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

    康熙也变了脸色,立时起身道:“打发谁来的,传!”

    简亲王在旁,神色也多了凝重。

    要出大事了……

    谁不晓得九福晋怀的是双棒儿……

    要是今日没事还罢,要是有个万一,搞不好庄亲王也要换支儿了。

    梁九功大步出去,看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怔,却顾不得相问,看着苏培盛道:“你小子来报信的,皇上传呢!”

    苏培盛躬了腰,随了梁九功进去。

    到了御前,苏培盛不敢耽搁,叩首道:“皇上,九福晋发动了,我们主子跟五爷正好在那边,担心九爷受不住,也怕小阿哥早产体弱,打发奴才来请太医过去守着……”

    康熙虽日理万机,可是儿子身边的近人却是认识的。

    他顾不得细问,吩咐梁九功道:“去值房传话,儿医跟大方医即刻前往九皇子府候着。”

    “嗻……”梁九功应着,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苏培盛道:“好好的,九福晋怎么就发动了?”

    苏培盛实话实说,道:“奴才不知,奴才主子过去探看九爷,九爷睡着,没有见着人,后来瞧着皇子府动静不对,又有马车去都统府,才晓得是九福晋发动了……”

    康熙皱眉,不仅担心自己的孙子,还担心九阿哥了。

    不会是九阿哥有什么不舒坦,才假借小憩没有出来见人吧?

    然后他福晋担心,就动了胎气?

    想到这里,康熙哪里受得住?

    太医上午刚给九阿哥诊过脉,心肝肺都不好。

    要是他福晋平安生产还好,要是有个不顺当,怕是他也熬不住。

    怪不得老四着急忙慌的打发太监进宫,这是来叫太医去守着。

    康熙坐不住了,抬头吩咐马武道:“预备马车……”

    马武应声下去了。

    少一时,马车预备好了。

    康熙就出了乾清宫。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门口守着。

    两人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九嫂早产了……

    九哥身子也不大好……

    两人百爪挠心似的,哪里还能安心?

    眼见着康熙出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左右站了。

    十四阿哥道:“汗阿玛,儿子不放心九哥……”

    十三阿哥也道:“汗阿玛,儿子想要去探望九哥……”

    康熙看了他们俩一眼,却没有纵着。

    友爱兄弟是好事,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老实回去上课,不许胡闹!”

    康熙说着,就大踏步的下了台阶,大步流星的往乾清门去了。

    马车就在乾清门外候着。

    苏培盛跟在梁九功后头,也往马车方向去了。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被十三阿哥拉住。

    “汗阿玛去坐镇,九哥、九嫂都会好好的……”

    十三阿哥道。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不痛快地看着从里头出来的简亲王。

    简亲王哭笑不得,道:“阿哥,我怎么得罪你了?”

    十四阿哥撅着嘴道:“叔王,那个石贵会怎么判?”

    简亲王沉吟道:“若是罪名实了,当是流……”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么轻,不是‘大不敬’么?不是当绞?”

    简亲王苦笑道:“‘大不敬’之罪,也分了若干等,跟圣驾不相干的,要轻一等,石贵还是包衣旗人……”

    十四阿哥愤愤道:“只是一个流,那顶什么用?岂不是以后旁人都敢有样学样,冒犯皇子阿哥威严?”

    十三阿哥在旁,面色也沉重。

    他们午休时间也听了个大概,除了担心九阿哥身体状况外,确实也不大舒服。

    毕竟他们也是皇子阿哥,再过几年也要出宫去,到时候会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物伤其类。

    简亲王看着气呼呼的小哥俩,心里也比较复杂。

    庄亲王糊涂,他以为自己只得罪一个九阿哥,可实际上他得罪的不单单是一个九阿哥。

    十三阿哥垂下眼,如今也顾不得恼。

    其他都不重要,只盼着九嫂平安生产,九哥也好好的……

    *

    九皇子府,前院。

    听到大门口动静,四阿哥与五阿哥就出来了,就看到觉罗氏拖着齐锡疾行。

    四阿哥皱眉,有些看不惯,不过也不意外。

    宗女彪悍,早就众所周知,已革宗女看来也不例外。

    五阿哥则是想起自己弟妹的十力弓。

    看来不是来自董鄂家那边,是从母族这边传承的。

    想想也是,太祖的四大贝勒中,阿敏贝勒以勇武闻名。

    觉罗氏已经看到两位皇子,放开了丈夫,跟两人点头示意,就急匆匆往内院去了。

    齐锡还想要跟着,可是走路使不上力,差点跌一跟头。

    还是跟着的孙金机灵,上前扶住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望向齐锡的腿脚,看着鞋靴都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齐锡苦笑道:“让四爷、五爷见笑了,奴才不是腿疾,就是腿软……”

    五阿哥体谅道:“齐大人慈父心肠,估计老九在里头也站不直溜……”

    *

    正院,后罩楼,东屋产室。

    吃饱喝足的舒舒,没有耽搁,直接破了羊水,立时被人扶到产室躺了。

    伯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要是疼了,就喊出来……”

    舒舒抿着嘴笑。

    她可好攒着力气呢。

    等到门口有了动静,她望向门口,看到觉罗氏的那刻,脸上笑容更盛。

    伯夫人让开舒舒身边的位置,觉罗氏上前。

    见舒舒精神不错,觉罗氏心里松了口气,随即看到她没有干透的头发,咬牙道:“又是作怪,还不快擦了!”

    小椿正好拿了一包新毛巾过来,跪在炕上,给舒舒擦拭头发。

    换了十来块毛巾,虽说依旧没有全干,可是也好上不少。

    觉罗氏眉头舒展开了来,看了眼屋子里的熏笼。

    炕上两个,屋角还一个。

    如此正好,现在倒春寒,宁可热了,不能着凉。

    齐嬷嬷带了小松跟小棠,三人专门盯着两个接生嬷嬷。

    这两人都是都统府那边请的,并不是依照惯例从内务府请人。

    可饶是如此,也不能叫人全部放心。

    三人早得了舒舒吩咐,不做旁的,专门盯着两人。

    小椿已经帮舒舒盘好头发。

    因没有干透,就是直接盘的,不是编好再盘的。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手,笑着说道:“中午吃饭前,女儿还寻思着,要跟额涅好好撒撒娇,结果下午就见着额涅了……”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就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舒舒笑了笑,不肯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养力气。

    还不到发力的时候。

    “开四指了……”

    收生嬷嬷查看着状况,说道。

    舒舒眯着眼睛,居然还能估算时间。

    要是开十指时间匀称的话,那不到大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生产应该不会慢吧……

    *

    九阿哥站在廊下,已经不稳。

    何玉柱机灵,拿了椅子过来。

    九阿哥坐着,额头都是冷汗。

    何玉柱见状,忙递了帕子过去,劝道:“爷,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病了,您可是福晋跟小阿哥们的主心骨……”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闭嘴,烦死了……”

    嘴里说着,他却是老实从何玉柱手中抽了帕子过来,在额头上抹了两把。

    何玉柱这奴才说的对,他可要坚强。

    “没有眼力见儿,快给爷拿个斗篷来啊!”

    九阿哥呵斥道。

    “哎……”

    何玉柱应着,飞奔去上房取斗篷去了。

    后头传来脚步声,十福晋来了。

    “九哥……”

    十福晋打了招呼,脚步不停,就挑了帘子,进了屋。

    产室都在东屋,堂屋里是被撵出来的小椿、核桃跟白果。

    早先的时候,这些个丫头,舒舒都不打算留的。

    怕她们吓到了,以后怀孕的时候多思难产。

    时下规矩,产房不留黄花闺女或没生产的小媳妇,也是同样的顾忌。

    小松自告奋勇,她是素来胆子大,不怕这个。

    小棠是不打算嫁的,也不在意这些。

    舒舒知道这两人因为生母亡于产关,对产育有心结,也觉得可以试试“以毒攻毒”,就允了两人在产室。

    可是几人也不肯离远了,就在堂屋接应。

    见十福晋进来,还要往产室去,小椿忙拦道:“十福晋,您不能进去……”

    十福晋也不知京城规矩如何,不敢乱闯,小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九嫂如何了么?十爷不放心,前头还有四爷跟五爷,也不放心……”

    小椿点头道:“福晋一切安好,有夫人跟县主在……”

    *

    外头,九阿哥等来了披风,也等来了孙金。

    “主子,皇上来了,在前院……”

    九阿哥想要起身,又坐了下来。

    他就不再动了,道:“那你过去代爷给皇上请罪,就说我腿软,暂时动弹不得,一会儿皇孙落地,再去给皇上报喜……”

    孙金仔细记了,往前院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孙金道:“你主子可有其他不舒坦之处?”

    孙金想了想方才九阿哥的情形,摇头道:“主子好好的,穿着斗篷在产房门口守着,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康熙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下首的齐锡,打趣道:“你们翁婿这腿软的毛病,倒是一脉相传……”

    齐锡讪讪道:“奴才胆小,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摇头道:“关心则乱罢了,都是慈父心肠。”

    齐锡道:“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还来探看九爷……”

    康熙无奈道:“没法子,儿女都是债,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省心……”

    四阿哥与五阿哥坐在东侧的椅子上,看着两位老父亲寒暄。

    感觉略微妙……

    喝了一盏茶,又一盏茶。

    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一眼,坐不住了。

    总不能让圣驾滞留在九皇子府。

    太扎眼了。

    还是劝回吧……

    兄弟俩都是当了阿玛的人,晓得这女子生产,时间长着呢,尤其是头一回生产。

    快了也要五、六个时辰,慢的有生上两、三天的。

    两人就打算起身,想要劝圣驾回銮。

    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孙金跑过来报喜:“福晋生了大阿哥……”

    四阿哥与五阿哥又坐了回去。

    五阿哥喜形于色,道:“哈哈,是大阿哥,是大阿哥……”

    这是嫡长子。

    剩下一个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总算是心里踏实了。

    之前的时候,他怕生下两个小格格。

    不是嫌弃侄女,而是担心没有下一回。

    康熙的脸上也带了喜色,看向齐锡。

    齐锡红着眼圈,笑容有些勉强,并无喜色。

    康熙见状,并不觉得恼,反而颇有感触。

    对于女子来说,生下孩子只是第一关,生完了就是第二关。

    这才是慈父心肠,并不为家里多了一个皇孙外孙欢喜,还是以女儿为重。

    康熙看着孙金道:“过去守着,有消息再来报。”

    孙金应声去了。

    中间只隔了一刻钟,他就又来了,道:“福晋生了二阿哥……”

    “哈哈!真是双棒!”

    五阿哥坐不住了,跳了起来。

    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

    齐锡长吁了口气,脸上也鲜活几分。

    外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齐锡的笑容僵住,望向门口带了畏惧。

    来的是何玉柱,满脸欢喜道:“给皇上报喜,福晋又生下了大格格……”

    *

    祝福每一位大大开开心心,所见都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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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为人父母(第一更求月票)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康熙脸上的笑容凝固,齐锡脸色骇白。

    四阿哥与五阿哥也跟着傻眼。

    坐在五阿哥下首的十阿哥看着何玉柱,道:“大格格情形如何?”

    他晓得为什么冷场,双胎是早就晓得的,这三胎就是意外了,再加上早产,未必是喜事。

    何玉柱摇头道:“奴才没见着,可十福晋说,大格格最胖乎……”

    总共兄妹三人,这妹妹壮,那两个小阿哥就弱。

    要是龙死凤生,那不单不是祥瑞,听着也不吉利。

    十阿哥不放心了,起身道:“汗阿玛,儿子过去瞧瞧九哥,也听听太医怎么说……”

    他的福晋就在后头,他跟九阿哥又是形影不离的,登堂入室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康熙点头,道:“去吧!”

    齐锡已经有些发抖了,额头都是汗。

    康熙望向齐锡,安慰道:“九福晋生辰好,吉人自有天相,且想好的。”

    齐锡长吁了口气,忙点头道:“皇上真龙天子坐镇,诸邪不侵……皇孙跟福晋也会顺顺当当的……”

    *

    后院罩房,产室。

    随着最后一个孩子落地,舒舒卸了力气。

    她咬着帕子,额头都是汗津津,双眼半睁半闭,调整自己的呼吸。

    伯夫人从她嘴里拿下帕子,递了一枚红参片,道:“嚼了,补补力气。”

    舒舒听话的嚼了一口,人参味一出来,立时皱眉,要往外吐。

    之前还惦记吃苦的,拌柳芽都能吃半盘子,现在这人参的苦味都觉得难以忍受。

    伯夫人劝道:“别吐,咽了。”

    舒舒皱着脸,胡乱嚼了两下,干噎了下去。

    伯夫人递了清水给她。

    舒舒“咕冬咕冬”的喝了。

    她没有着急问孩子,有额涅跟齐嬷嬷在,正在堂屋太医诊看。

    只是,怎么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舒舒担心了,伸了胳膊,搂住伯夫人,带了颤音,小声道:“阿牟,他们……都会好好的吧?”

    伯夫人点头,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慈爱道:“会,他们都是孝顺孩子,不会舍得你伤心的。”

    原本在堂屋候着的十福晋、小椿、核桃几个都进来了。

    看着舒舒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小椿跟核桃忙上前,帮着舒舒擦拭,换了干净中衣。

    下身褥子都是污秽,也都换了下去。

    产室里满是腥气,可是谁都顾不得。

    十福晋见状,已经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盒子。

    等到打开来,是人参,瞧着这粗细,是上百年的老参。

    “九嫂用这个补补,我拿来的,方才在外屋……”

    十福晋道。

    舒舒换了干净衣裳,自在许多,指了指地上的桌子道:“这边也备着,弟妹拿回去等你生侄儿的时候用……”

    十福晋还要再说,舒舒指了指堂屋道:“弟妹帮我看看宝宝们如何了……”

    十福晋正愁帮不上忙,应了声,立时出去了。

    舒舒想起了初乳之事,跟伯夫人小声道:“阿牟,田间小儿见风就长,富贵人家儿女反而难养,书上说是母乳的缘故……”

    伯夫人立时沉了脸,道:“不行,你身体不要了?”

    生产本就伤元气,更不要说是三胎。

    舒舒的身体也要调理起来,补血补气。

    要是喂养小儿,吃药就要受限制。

    舒舒带了哀求道:“阿牟,不多喂,十天半月就行,要不然这不足月的多胎,根基差了,才要闹心一辈子……”

    觉罗氏正挑了帘子进门,听了这个,有了决断,道:“喂!”

    儿医给三个孩子看过,大阿哥跟大格格看着还罢了,大阿哥身量小些,手脚也很利索;大格格更是,嗓门洪亮;可是二阿哥小小的一团,都不怎么动,看着叫人悬心。

    没看到孩子们前,太医们看着姜太医都带了轻视,觉得他医术徒有虚名,三胎给诊出来两胎,要不是九福晋发动,真要继续养着,肚子里撑不住,说不得就有胎死腹中的危险。

    等到看到孩子,就没有人这么说了。

    只能说二阿哥偏弱了,脉像上不显也是正常。

    觉罗氏也心疼姑娘,可是晓得,这三个孩子都保全了,闺女这辈子就稳当了。

    真要弄出“龙死凤生”了,那祥瑞就成凶兆。

    遭了这样大罪,生了这三个宝贝,总不能亏了。

    “额涅……”

    舒舒看着觉罗氏:“孩子们……”

    觉罗氏点头道:“都好,就是二阿哥长得小些,你要可着二阿哥多喂几口……”

    她要了干净帕子,擦了手,准备给舒舒开奶。

    可是看到舒舒疼的咬牙切齿模样,她就跟着脱了力,再也下不去手,换了接生嬷嬷来。

    舒舒的眼泪都出来了。

    之前生产的时候,也疼得厉害,可是跟这种外力施加的不同。

    她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到儿子长大、儿媳妇进门的情景,还想着女儿出阁,九阿哥泪眼啪察的模样。

    “出奶了,别揉了……”

    是伯夫人心疼的心声。

    舒舒低下头,看着胸前青紫一片,不由咬牙切齿。

    这三个小混蛋,要是敢不孝顺,一天揍三遍。

    觉罗氏已经出去,抱了二阿哥进来。

    舒舒低头看着,瞪大了眼睛。

    黑红干瘪,大脑袋,小胳膊,上面还有黑色的汗毛。

    真是丑哭了。

    觉罗氏调整了姿势,将二阿哥放在舒舒怀里。

    舒舒握着拳头,忍不住又担心起来,求助的看着觉罗氏,道:“额涅……”

    觉罗氏也焦心,可是面上不显,很是镇定道:“大格格五斤一两,跟足月孩子不差什么了,大阿哥四斤,看着也不错,等到二阿哥再长长,就差不多了……”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她记得只要五斤以上的婴儿就算体重够的。

    三胞胎再少些,应该也是范围之类。

    她低头看着二阿哥。

    二阿哥小嘴一动一动,已经努力地吸吮起来。

    舒舒的心里很微妙。

    或许这是她见的第一个孩子,或者是因为怜弱之心,好像她现下就有些偏心了……

    *

    西屋里,九阿哥与十阿哥正看着大阿哥与大格格。

    儿科太医已经给几位皇孙、皇孙女诊看过了,大阿哥哭声不算洪亮,其他还好,等到养两个月再看;大格格身体结实,看着健健康康,只有刚才抱走的二阿哥太小了,气弱,要精心了。

    九阿哥看着姜太医,道:“福晋呢?”

    姜太医道:“县主一直没有传人过去……”

    少一时,觉罗氏抱着二阿哥出来,放在炕上,才道:“福晋歇下了,劳烦姜太医去诊脉。”

    姜太医应着,跟着觉罗氏过去。

    九阿哥忙跟上,觉罗氏止步,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面上带了祈求,道:“岳母……”

    觉罗氏道:“产房不吉,阿哥还是避讳下,别给福晋添罪名,一会儿福晋换了屋子再看就是。”

    九阿哥蔫蔫地,跟到了门口,到底没有进去,就是伸着脖子探看。

    舒舒躺着,阖了眼睛。

    姜太医诊了脉,出了产室,才跟九阿哥道:“福晋没有大碍,就是气血亏了,坐月子好好补补就无碍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小声道:“只是……这几年之内,不宜再有身孕,否则胞宫怕是受不住……”

    九阿哥眯了眯眼,神色变得严厉起来,低声道:“这句话给爷埋在肚子里,要是外头问起,就说福晋好着呢!”

    姜太医在皇子府值夜半年,也晓得这边跟其他人家不同。

    小俩口恩爱着呢。

    这是怕皇上晓得了,赏人下来。

    他自然也不乐意做恶人,躬身道:“听九爷吩咐……”

    *

    前头客厅。

    十阿哥一去就没了踪影,半晌也不打发人过来。

    眼见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大家都齐齐地望向门口。

    除了是十阿哥之外,还有九阿哥跟几个太医。

    九阿哥的眼睛眯缝着,肿成了核桃。

    这是上午哭得狠了,睡了一觉就肿起来。

    他靠在十阿哥身上,咧着嘴道:“给汗阿玛报喜,儿子福晋生了两子一女,母子平安……”

    说着,他看向齐锡,道:“岳父放心,太医刚看过,福晋一切安好……”

    齐锡之前扶了椅子起身,听了卸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哑着嗓子道:“好,好,好……”

    康熙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放心,望向旁边的十阿哥。

    他担心旁人没跟九阿哥说实话。

    十阿哥禀道:“大格格五斤一两,看着跟足月的孩子差不多,也健壮;大阿哥四斤,太医说不算小了,出月子就好了;二阿哥只有三斤二两,太医说气弱,九嫂叫抱进去亲自哺育,说是田间小儿见风就长,就是母亲哺育的缘故,她要亲自抚养二阿哥……”

    康熙点头,又看了后头的儿医,问了几位皇孙、皇孙女的脉。

    跟十阿哥说的大同小异。

    作为老阿玛,他最不放心的,自然还是亲儿子的状况。

    说句不好听的,皇孙也好,皇孙女也好,都不缺。

    倒是儿子,养到成丁的就这么十来个,一个也不想少。

    等到两个大方科的太医给九阿哥诊了脉,也是无语。

    “九爷心火有些旺,需败败火……”一个太医道。

    另一个直接让九阿哥张了嘴,就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水泡。

    “还要开个漱口的方子,多放金银花跟黄连……”另一个太医道。

    大家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九福晋算是生的快的,前后就两个时辰。

    结果产妇好好的,他这个在产房外头候着的,上火上的要将自己烧死了?

    康熙忍不住又嫌弃了,可是想到三个皇孙,还是欢喜道:“好,天佑大清,皇家出此祥瑞……”

第八百六十二章 分咱们一个(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说着,脸上笑容更盛。

    一胎双生,自古以来都是吉兆。

    大明皇室虽没有双生子的记录,可是藩地双生子却是有不少例。

    大清开国这些年,却只出了一例,出自安亲王府。

    这直接三生,落在皇家一脉,可谓是大大的吉兆。

    他自然盼着事情圆满,这在实录上都要记上一笔的。

    他就沉吟道:“既是天佑大清,那大清也佑此三子,大阿哥小名叫‘丰生’,二阿哥小名叫‘阿克丹’,大格格小名叫‘尼固珠”……”

    三个小名都是满语。

    丰生,福禄、福祉的意思。

    阿克丹,是有依靠的人。

    尼固珠,是六十,这是借太后今年六十大寿,直接以六十为名。

    九阿哥傻眼,不知道该谢恩,还是该反驳。

    怎么回事啊?

    皇孙的大名是汗阿玛圈,小名也汗阿玛起么?

    那他们当父母的这半年来白挑选了?

    他刚要反驳,十阿哥已经催促他道:“九哥赶紧谢恩,这是汗阿玛心慈,庇护孙子孙女呢,得了汗阿玛的赐名,侄儿侄女肯定都结结实实的。”

    九阿哥想起了方才见过的次子,小耗子一样,看着叫人不敢抱,确实需要些庇护。

    他站起身来,看着康熙,就带了感激,道:“儿子代小阿哥、小格格谢汗阿玛隆恩……”

    康熙摆摆手,看了眼外头天色。

    虽说现在白天渐长,可是确实不早了,已经酉初,天色已经有些幽暗。

    该回宫了。

    康熙就起身,对九阿哥道:“你就好生在府里待着,该调理调理,不要再让你福晋操心,今日这事,幸得圆满,但凡有闪失,你就算再悔也晚了……”

    九阿哥垂手听了,满脸羞愧,道:“儿子再不敢了,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她们母子的主心骨,定好好的担当起来。”

    康熙颔首,对他这个态度很是满意。

    算了,还小,吃一堑长一智,慢慢来吧。

    四阿哥、五阿哥与十阿哥几个面面相觑,对这话都留有余地。

    自从九阿哥大婚,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不遇到事情还罢,遇到事情还是立不起来。

    四阿哥皱眉,太娇气了,才少了坚韧,哭哭啼啼的,不像是男人。

    五阿哥觉得不用费心思,弟妹靠谱就行,这个弟弟就凑合吧。

    到了十阿哥这里,也不是很担心,反正还有他在。

    上回石贵的事情,他知晓的晚了。

    要是当时就晓得的话,看到石贵不来赔罪,他就该带人去收拾一顿那老奴才。

    往后九哥想不到的,他想到就是了。

    齐锡看着九阿哥,则是牙根直痒痒。

    这一回,吓掉了他三魂六魄;再有一回,他就要怂恿女儿“去父留子”了……

    *

    后罩房里,东稍间。

    舒舒已经从产房抬到这边。

    她已经很乏了,却没有急着睡,而是叫人将大阿哥与大格格也抱过来,依次喂了一回初乳才安心。

    偏心是偏心的,可是也不是铁石心肠。

    这两个看着好些,也是对比着二阿哥而言。

    到底还不到月份呢。

    齐嬷嬷见状,就有些犹豫,看向觉罗氏。

    舒舒要是坚持自己喂养几个孩子,那肯定要喝催奶汤,就不能用补身体的药。

    饶是如此,也未必够三个孩子喝的。

    觉罗氏果决,道:“叫膳房炖汤,催奶的汤都备着……”

    十天半月就十天半月吧。

    先喂着,不够吃了再说。

    大人延迟半月调理身体不会出大事,这几个小的根基不好,那真要跟着操一辈子的心。

    “哎……”

    齐嬷嬷应着,下去吩咐去了。

    舒舒已经睡下了。

    折腾了半天,她也是乏得狠了。

    现下居然生了三个孩子,她有些小得意,剩下的就是后怕。

    之前醒着的时候,她好像生产时的疼痛都模糊了,自动屏蔽了那两个时辰的紧张与疼痛。

    现在睡熟了,她露出软弱来,嘴里含糊着,道:“疼……疼……不生了……”

    九阿哥已经送完客回来,坐在炕边看着舒舒。

    听到舒舒说话说的不真切,他低下头来,凑到舒舒耳边。

    等到听清楚了,他忙拉了舒舒的的手,心有余悸,轻声道:“好,好,不生了……”

    觉罗氏站在门口,看了个正着,神色稍缓,而后轻咳了一声。

    九阿哥横眉竖目,立时瞪过去。

    等到见是觉罗氏,他神色僵住,讪讪起身,轻轻放下舒舒的手,给她掖好了被子,出了稍间。

    “岳母……”

    九阿哥小声道。

    他有些怕,怕岳母还要撵人。

    觉罗氏也怕吵到舒舒,到了堂屋才说话,道:“阿哥,小格格、小阿哥到底不是足月,福晋也需要休养,‘洗三’、‘满月’、‘百日’这些就算了,要不然到时候大人、孩子都不消停……”

    旗人礼多,新生礼也是人情走礼的重要一环。

    舒舒这回,伤了元气,要是直接开始调理身体,双月子也差不多了,毕竟她年轻,身体还健康。

    可要是母乳喂养孩子们,就要耽搁半个月,调理的日子也要延长了。

    再说几个小的,大阿哥与大格格还好,二阿哥却是也要精心哺育几个月的。

    九阿哥心中,自然也是妻子身体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他忙点头道:“好,小婿明日就打发人往各府报喜,也跟亲友们说一声,明年‘抓周’的时候再摆酒……”

    觉罗氏迟疑道:“不必提福晋身体,或者是小格格、小阿哥身体……”

    她是怕外头人瞎猜测,说母子几个身体不好,听着不吉利。

    也怕说的人多了,像恶咒似的。

    “嗯,嗯……”

    九阿哥也应了。

    他也正有此意。

    既是不打算再生了,那为了日子好过,他只能继续养病。

    否则的话,要是汗阿玛心血来潮赐两个内务府秀女来,那这日子没法过了……

    *

    四贝勒府,上房。

    “天呢……这就生了,还生了三个?”

    四福晋在内宅,没有人禀告,自然不晓得皇子府的消息。

    现在听了四阿哥说了,她不喜反惊,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怪不得九弟妹的肚子大的骇人,六个月的时候就跟足月了大小似的……”

    她带了忧心,道:“那九弟妹现在如何了?这可遭了大罪!”

    四阿哥想了想,好像之前大家都没顾得上问董鄂氏。

    只有九阿哥过来,跟齐锡提了一句,说的是九福晋的状况。

    “九弟说太医看过,九弟妹一切都好……”四阿哥道。

    “阿弥陀佛……”

    四福晋不禁双手合十,道:“真是吓死人了,佛祖保佑,也就是弟妹将门之女,身体也比常人好,换了其他人,怕是这一关难过的……”

    四阿哥想起太医在御前的说辞。

    幸好发动的早,要是孩子们在腹中继续长下去,大人受不住,孩子在里头也危险。

    到时候就算生下来,孩子也有可能有脑疾。

    今日九福晋虽是早产,却是因祸得福,要不然的话,还真是凶险。

    四阿哥长吁了一口气,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有怨,庄亲王的倨傲。

    也有羡,羡慕九阿哥夫妇这黏黏糊糊的劲儿。

    九福晋之所以动了胎气,还是因关心九阿哥的缘故。

    再看九阿哥那满嘴水泡,对他福晋的担心也是实打实的。

    四阿哥看了四福晋的肚子一眼,很想要问一句,要是自己遇到事了,她也会担心得早产么?

    或是波澜不惊的,只以腹中胎儿为重?

    四福晋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肚子上,笑道:“肚子里这个九月落地,倒是跟老九家的几个班对班长大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五福晋那边,道:“还有五阿哥那边的……”

    四阿哥听了,脸色柔和下来。

    是啊,下一辈儿的小哥几个,也会班对班的长大……

    *

    十皇子府。

    十福晋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儿衣裳,眉开眼笑。

    十阿哥见状,道:“小阿哥的衣服?拿这个做什么?”

    十福晋指了指上面的痕迹,道:“小阿哥、小格格尿过的,压在枕头底下,说不得就要上身了……”

    十阿哥看了她身上一眼,道:“不急,回头等到小阿哥们周岁了,将大阿哥抱过来,后头弟弟就招来了……”

    他私下里问过太医,十福晋过于丰满了,也会影响生育,还是当调理调理。

    十福晋眼睛贼亮,道:“能抱过来么?”

    十阿哥点头道:“怎么不能?你瞧着,九哥之前就见天念叨闺女、闺女的,这回指定宠着大格格,九嫂那里还要照顾体弱的二阿哥,大阿哥爹不疼、娘不爱的,正好咱们当叔叔、婶子的疼他……”

    他这一分派,十福晋就心动了。

    她想着几个孩子的样子,给十阿哥描述道:“二阿哥有些磕碜,许是没长开的缘故;大格格额头高了,没有大阿哥秀气;大阿哥白净,看着也乖巧,打哈欠还握着小拳头呢……”

    十阿哥道:“汗阿玛赐了小名了,大阿哥叫丰生,往后咱们多去看看大阿哥。”

    “嗯,嗯……”

    十福晋点头不已。

    也不是非要自己生,可以再缓个一年半载的,等到九嫂好了她再生,要不她害怕。

    今天她虽不在产房,可是在堂屋也看到里面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还有那些胎盘……

    她怕了。

    她可没有九嫂坚强,一声都没喊。

    她担心自己哇哇大哭,哭得没力气生了……

    *

    宁寿宫,正殿,次间。

    已经是掌灯时分,灯火通明。

    康熙亲自过来报喜。

    太后先惊后喜。

    惊的是提前了一个多月,喜的是平安生产,还是这样的结果。

    “哈哈……我没看错,舒舒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往后老九这一支皇帝就不用担心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点头道:“是,佛祖保佑,得了两个嫡子,二阿哥虽弱小些,可太医瞧过,仔细喂养也是无碍的,方子都没下……”

    真要有个不好的征兆,太医不敢瞒着,早就开调理的药了,到时候奶嬷嬷吃了,乳汁就带了药性。

    太后听了,放下两个曾孙子,只问曾孙女,道:“叫‘尼固珠’么?这名字好,听着就有福气……”

    康熙道:“身子也最结实,五斤一两,是个大胖丫头,最后一个生的,个头最大,听说嗓子也洪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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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 夜半犬吠(二合一谢众书友)

    从宁寿宫出来,康熙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翊坤宫。

    虽说关于九阿哥“气病”之事,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下午又加了一条“九阿哥可能不好”的新闻,可是内廷却一片安静。

    宜妃这里,也并不曾听闻。

    她正准备用晚点。

    是包饭。

    白菜叶、小香菜、小葱、小水萝卜,都是九皇子府孝敬进来的。

    另外叫膳房做了二米饭,鸡蛋酱,还有一盘酱炒鸡肉丁,一盘红烧萝卜,也没有预备羹汤,就是直接用的米汤。

    圣驾到时,就看着这接地气的晚点。

    康熙看了食指大动。

    被九阿哥闹了一上午,中午那顿就没吃好,下午在九皇子府喝了半天茶,又是刮肠胃的,好像真有些饿了。

    宜妃见状,笑吟吟道:“想起小时候的包饭了,正好老九媳妇叫人送了洞子菜过来,就叫人预备了,皇上也尝尝,看看是不是过去那个味儿。”

    说着,她拿了干净毛巾给康熙擦手,又示意佩兰添了碗筷。

    康熙也不着急说了,毕竟喜忧参半,宜妃跟两个儿媳妇关系还好,别再吃不下饭。

    他就接了碗筷,示意先吃饭。

    宜妃也擦了手,亲自做了一个饭包。

    底下是白菜叶,上面放上一层二米饭,再放一层酱炒鸡肉丁,上面撒香菜、小葱、小萝卜缨子。

    包好的包饭不大,就是小碗大小,康熙吃了一个,觉得有些不足。

    见宜妃还要再动手,康熙摆手,道:“朕自己来……”

    这回他没有放鸡肉丁,换成了鸡蛋酱,也去了小萝卜缨子,只有香菜跟小葱两样。

    这一回,他才觉得味道正宗了。

    他指了那鸡肉丁、红烧萝卜跟萝卜缨子,道:“宫里的包饭,没有这几样,这是盛京的吃法?”

    宜妃点头又摇头,道:“盛京包饭,不放鸡肉丁的,倒是做萝卜酱放里头,萝卜缨子是臣妾自己放的,看着嫩生生的,吃着正好……”

    康熙注重养生之道,晚点这顿素来吃得少。

    两个小儿拳头大的饭包已经尽够了。

    宜妃跟着吃了两个,有些不足,可还是克制了,示意人撤了膳桌,换了大麦茶上来。

    这个晚上喝了不影响睡眠。

    康熙喝了一口茶,想起了九福晋。

    这还是九福晋在二所的时候弄出来的,不单翊坤宫这里晚上用这个,就是乾清宫那里,晚上也是上这个茶的。

    清口、解腻,喝着正好。

    他撂下茶杯,道:“朕来给你报喜,下午老九福晋生了,两男一女,母子平安……”

    宜妃之前与他对坐,听了已经傻眼了。

    她将这个话思量了两遍才明白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这……臣妾没听错吧?皇上您是说两男,还是一女?”

    康熙不由失笑,道:“没听错,全有,两个阿哥、一个格格,老九那边多了三个嫡子女。”

    在大婚的几个皇子中,九阿哥这回算是出息了,嫡子女的数量仅次于大阿哥,跟三阿哥比肩。

    宜妃露出惊喜了来,不由地红了眼圈,抚着胸口,道:“万万没想到,老九还有这样的福气,全赖皇上的恩典,给他指了个好福晋……”

    先头不是说两个么?

    怎么变了三个?

    宜妃是自己生过的,晓得孕育胎儿都在胞宫中。

    差不多大的地方,怀双胎都叫人悬心,换成三个得多小?

    她简直不敢想。

    她忍了惊骇,只笑着说道:“九福晋立了大功,这回得好好养养,这可不容易。”

    康熙点头道:“老九福晋不错,虽说不足月,可小格格五斤一两,大阿哥四斤,二阿哥略小些,也有三斤二两。”

    他会看脉案,也做了三十多回阿玛,晓得婴儿出生的分量。

    三斤二两确实偏轻,可是另外两个分量够了。

    尤其是小格格那个,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些。

    宜妃听着这重量,放了一半心,欢喜道:“两个阿哥先不说,这小格格可是比她十八叔落地还重呢……”

    *

    五皇子府,正房。

    五阿哥也在给五福晋说九皇子府的喜讯。

    五福晋没有生产过,这两月在家养胎也没有去过九皇子府,所以反应跟四福晋还不同。

    只能说无知则无畏。

    她倒是觉得是好事,直接就儿女双全不说,还多了一个儿子。

    她已经有些显怀,只是还不明显。

    她就道:“弟妹可真是好福气……”

    五阿哥点头道:“也是老九的福气,汗阿玛还给三个皇孙、皇孙女赐了小名……”

    五福晋闻言一怔。

    她玲珑心肝,自是听出其中不对劲之处。

    别说是皇子福晋生产,就是宫里的娘娘生产,也没听说皇上过去守着。

    她忍不住攥紧了帕子,道:“是九弟出事了,弟妹才动了胎气?”

    能让皇上动容的,只有皇子本身了。

    尤其九阿哥那个身体,前年的时候就闹过两回病。

    五阿哥原不想跟五福晋提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可是想想,也瞒不住,就说了今日之事。

    从早到晚的,出了不少事儿。

    因此听闻九皇子府那边要用太医,皇上才不放心,也过去坐镇。

    五福晋目瞪口呆,不知该说庄亲王骄狂,还是说九阿哥娇气了。

    她有些心疼舒舒,忍不住跟五阿哥抱怨道:“九弟那里,也十八了,爷就不能好好教教,老让弟妹操心,这往后什么时候是头儿?”

    就算跟庄亲王置气,也不能这个时候闹。

    这听着,都叫人后背发凉,太凶险了。

    五阿哥纠结道:“打小说到大,也不顶用啊,现下汗阿玛也训教几回了,要是能扳过来,早扳过来了!还是算了,现在有老十在他身边,吃不了大亏;过几年侄儿大了,由弟妹教养,差不了,就有支撑门户的了……”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

    她以为丈夫在说笑,可是这位爷正经八百地道:“这也是老九的福气,混是混了点儿,可是省心,身边人妥当……”

    五福晋:“……”

    省心?

    省心的只有九阿哥一个,操心的却有一大堆。

    只是她是当嫂子的,也不好说多了,要不像是嚼舌说小叔子不好似的……

    *

    九皇子府,大门上。

    左侧悬挂着两张小弓跟六支小箭,箭头向外,右边悬挂着红色绸带。

    小弓跟红色绸带早就预备好。

    两张小弓,两条红绸。

    旗人家里重视新生礼,这悬物之俗,也是其中一项,除了祝福吉祥之外,还有驱邪之意。

    因此,即便九皇子府还没有往各处送帖子报喜,这周遭人家也都晓得了喜讯。

    怪不得是正红旗地界来人,原来是九福晋生了。

    谁敢想呢?

    居然直接生了三个!

    当天不少人家的饭桌上,就有人提及这个新闻。

    最触动的,还是相邻的八阿哥。

    八阿哥今天一直在衙门,等到日暮才回。

    因此消息比旁人迟缓了不少。

    结果他刚下马,就看到自己门前不少人对着九皇子府那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他见状不由皱眉,刚要训斥,结果就有管事上来,低声禀了:“主子,九福晋发动了,生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下午皇上也来了……”

    八阿哥跟五福晋一样,立时想到九阿哥身上。

    皇父训儿子训的厉害,可是关心起儿子来也是慈父、

    他不放心,将马鞭丢给管事手中,就大踏步往九皇子府去了。

    可是站在九皇子府门口,看着大门两侧悬挂的弓箭跟红绸,他又却步了。

    他攥着拳头,居然生出几分羞愤来。

    比他小两岁的九阿哥都有了儿女……

    旁人会怎么看他?

    九阿哥是不是也得意了?

    八阿哥苦笑,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转身离开……

    *

    三皇子府,上房。

    三阿哥奉命送淑惠大长公主的骨灰回巴林,还没有回来。

    三福晋已经出了月子,过的肆意。

    现下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盼着进宫请安的日子,妯娌相见,哪怕是比比新衣裳什么的,也比现下强。

    可是昨天是入宫请安的日子,就只有她跟七福晋、十福晋三个人了。

    不单五福晋告了假,连四福晋也告了假。

    五福晋这里不用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大家都晓得了。

    没想到四福晋那里也有了动静。

    这应该是没到三个月。

    三福晋想到这个,有些坐不住了,吩咐人道:“去暖房,将那两盆竹子抬到上房来……”

    这两盆竹子,就是五阿哥去年冬月送的那两盆。

    三阿哥嘴里说着抛费,还是叫人精心侍弄了。

    当时三福晋已经大了肚子,顾不得别的,没有理会。

    现在想到四福晋的身孕,她想到那两盆竹子了。

    两个嫡子也不保准了,要是四福晋生了嫡次子,就能跟她比肩。

    她可想做妯娌里头一份的。

    那就再求个嫡子。

    到时候四福晋装的再贤惠又如何,子嗣不如她顺利。

    至于舒舒那里,三福晋没有放在心上。

    小阿哥就是小阿哥,后头的阿哥跟前头的阿哥不是一个分量。

    这夫贵妻荣,后头的皇子福晋也就比不得前头的。

    这是她坐了一个多月月子明白过来的,往后没有必要跟舒舒跟十福晋这些小妯娌犯酸。

    少一时,去暖房的丫头却是空着手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福晋,竹子不在暖房了……”

    三福晋坐起身子,气得脸色发白:“爷叫人给西院搬过去了?”

    西院住的就是三阿哥最宠爱的田格格。

    那丫头点头道:“搬了一盆,另一盆搬到王格格院子里去了……”

    三福晋立时起来,冷笑道:“好啊,我坐了一个月的月子,竟成了聋子了……”

    旁的可以让,这个竹子哪里能让?

    虽说她心里不信这个,可也不会让旁人占这个便宜。

    尤其这两人贱人,一个人夭了一个阿哥,背后鬼鬼祟祟,恨不得将罪名推到她身上。

    呸!

    包衣秧子,就算立下了也就是庶子。

    也值当她去算计?

    三福晋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叫了正房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西院去了。

    西院正房里,田格格拿着喷壶,正小心翼翼地给竹子浇水。

    随着天气转暖,竹子颜色也泛了青翠。

    田格格脑子里想起一句诗来,“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不知三阿哥还有多久才能回京,一千三百里。

    三阿哥出京,也有一个多月了。

    没有三阿哥在,这府里冷冷清清的,叫人难熬。

    可怜她的二阿哥殇了,要是站下了,已经三岁,都有这竹子一半高了。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田格格带了焦躁。

    自打三阿哥离开,这位福晋就没有闲着,隔三差五的打发人过来,让她抄经,做针线,真是拿她当宫女子似的使唤。

    三阿哥不在家,田格格没有法子,只能虚应着。

    等到看到竹子,她不敢耽搁,忙迎了出去。

    结果就见来的不是正院的嬷嬷跟丫头,而是耷拉着脸的三福晋。

    田格格忙上前,道:“福晋安……”

    三福晋瞥了她一眼,就往里间走。

    田格格急了,伸手要拉扯三福晋。

    三福晋冷笑道:“放肆!”

    田格格忙道:“好好的,您这是做什么?”

    三福晋轻哼道:“做什么?翻贼赃!”

    红螺寺的竹子,外头都叫价到两、三百两一株了,还没有地方买去。

    谁家的竹子,不给嫡福晋预备着,会让格格占了的?

    庶子生再多,也是庶子,有什么稀罕?

    田格格带了羞愤道:“福晋怎么能血口喷人,那是三爷送来的竹子!”

    三福晋嗤笑道:“我是福晋,你是福晋?你也配得竹子?”

    “怎么就不配了?”

    门口有了声音,正是风尘仆仆的三阿哥。

    他看着三福晋皱眉道:“好好的日子,闹腾什么?”

    三福晋气了个仰倒,指了三阿哥道:“爷还真是倒打一耙,我怎么就闹腾了?那竹子,我就不能问问了?”

    三阿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挣命呢,都生仨了,还打算生?竹子是爷给的,怎么不行了?田氏跟王氏一人折了一个小阿哥,爷就补给她们一个小阿哥,不应该么?”

    三福晋气得直哆嗦,三阿哥不耐烦,看着正院的丫头、婆子道:“爷不在家,倒是让你们闹夭了,这是抄家呢?”

    丫头、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三阿哥呵斥道:“还不快扶了福晋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没脸,三福晋差点昏厥过去,却不敢跟三阿哥硬碰硬,任由着婆子们扶下去了……

    *

    九皇子府,后罩房,东稍间。

    舒舒是被饿醒的。

    不但是饿,还渴,嗓子响干。

    还有就是三急。

    也因为这个的缘故,使得她的注意力往下走,就又感觉到疼了。

    她呻吟着张开眼睛……

    九阿哥就在旁边,也眯楞着,却没敢睡实,听到动静立时醒了。

    舒舒也看到九阿哥,见他合衣躺在旁边,心里有些感动。

    虽说遭罪的是自己,九阿哥不能分担什么,可真要是袖手看着,自己也要闷气。

    九阿哥扶着她的胳膊,关切道:“是要吃饭,还是要更衣?爷扶你……”

    舒舒的感动立时烟消云散,道:“爷去帮我看看吃的,让小椿跟核桃扶我去更衣……”

    九阿哥不肯撒手,面上带了不乐意。

    舒舒正色道:“爷在这里,我不放心爷,怎么能歇好?爷就心疼心疼我吧?”

    今天只是坐月子的第一天,还不算狼狈,后头的日子长着,她也不想惯着九阿哥这个毛病。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她可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让九阿哥见了。

    九阿哥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道:“可爷不放心你……”

    舒舒道:“有额涅,还有阿牟在,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爷,太医开了药,也要好好休养几日。”

    九阿哥还要再说,觉罗氏跟伯夫人听到动静,已经进来了。

    齐锡已经回都统府了,觉罗氏会在这里留上十日,等到舒舒停了奶再回去。

    两人看着九阿哥,也是为难。

    这小夫妻感情好不是坏事,可是为了长长久久的,也不能由着他们。

    不单单是坐月子利索不利索,还怕九阿哥吓到。

    万一怕了生孩子,往后夫妻不敢亲近,那也麻烦。

    觉罗氏叹气道:“晓得阿哥是担心福晋,可是福晋这里实在耽搁不得,也不好耗费心思,请阿哥多体谅……”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点点头,道:“嗯,小婿晓得,一会儿看福晋用了饭就回前院……”

    大家都退了出去,只有小椿跟核桃进来,服侍舒舒更衣,才扶回炕上。

    少一时,小棠带了膳桌过来,好几碗汤菜,海参汤,撇了油星的猪蹄汤,还有鲫鱼汤,都是催奶用的。

    旁边放着芝麻盐,还有一盘煮鸡蛋,一碗的红糖小米粥。

    舒舒看着膳桌,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当额涅了。

    “阿牟,额涅,孩子们呢?不喂么?”

    她道。

    她想到那备用的六个奶嬷嬷,生出反感来。

    不想让旁人喂孩子,那是她用尽了力气,忍着疼痛生出来的三个大宝贝。

    不愿意让人沾手。

    伯夫人道:“睡着呢,月子娃,且能睡呢,饿了就醒了……”

    舒舒也是真饿了,外加上也担心孩子们饿了,开始吃了起来。

    虽说她不是医科生,不明白这母乳产生的原理,不过有个猜测。

    那就是真正催乳的未必是汤里的营养,或许就是水。

    她就将那些汤当水喝,看着黏糊糊的小米粥,跟小棠道:“不用预备这么稠的,下回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就行……”

    小棠应了。

    等到吃了两个鸡蛋,两碗汤,半碗粥,舒舒才撂下筷子。

    当着觉罗氏跟伯夫人的面,她没有抱怨。

    等到长辈们出去,她就忍不住跟九阿哥抱怨道:“就一个芝麻盐,顶什么用?为了这几个小的,我可是辛苦了,回头有不听话的,爷可要好好教训……”

    九阿哥舍不得她忌口,道:“少喂几天不行么?”

    舒舒摇摇头,道:“再看看,要不我不放心,更难受……”

    夫妻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虽说孩子们也在后罩楼,可是在西稍间,为了防止他们哭闹扰了舒舒休息,中间的三层隔断都放了羊毛毡,隔音不错。

    是齐嬷嬷带人抱了孩子过来。

    小祖宗们醒了……

    九阿哥不肯走,舒舒却不惯着他,还是指了指门口,将他轰走了……

    *

    等到回到正房,一个人躺在炕上,九阿哥才有些为人阿玛的感觉。

    他可太厉害了!

    居然生下了祥瑞!

    虽说大头的辛苦是福晋的,可是他也占一丢丢的功劳!

    九阿哥在炕上打了两个滚,就爬起来了。

    何玉柱正好进来,手中端着好几个药碗。

    “爷,该喝药了……”

    九阿哥呲牙道:“怎么这老些?”

    何玉柱就道:“那是安神的,那是疏肝的,剩下一碗是败火的……”

    九阿哥伸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都是水泡,是有些难受。

    算了,还是喝吧,省得舒舒还要担心自己。

    他也心疼她呢。

    他喝了败火的,又喝了疏肝的,就有些顶到了,瞪着何玉柱道:“就不能机灵点儿,恨不得用海碗装药了,这是要撑死爷?”

    何玉柱看着正常的药碗,老实认错。

    确实疏忽了。

    对旁人来说,能喝下三碗;对自己主子来说,确实为难人。

    “奴才叫人再熬熬,收收汁儿?”

    何玉柱躬身道。

    九阿哥摆手道:“算了,明天再开始喝这个,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

    何玉柱应了,端了药碗下去。

    正房的丫头都跟着福晋去了后罩楼。

    何玉柱就提了小包裹,过来次间值夜,服侍着九阿哥洗脸洗脚歇下。

    九阿哥以为自己会睡着,可是睡不着。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四更了。

    九阿哥有些着急,要是再睡不着明天该没精神了,到时候还要福晋担心。

    他坐起来,想要唤何玉柱将那碗安神药热热。

    没等叫人,就察觉到不对。

    东南方向好像有动静,还有犬吠声……

    “汪汪汪汪……”

    九阿哥披着衣裳,走到门口,推门出来。

    还真没听错,确实是东南角方向有动静。

    那边……

    暖房……

    有人偷菜……

    *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下一更2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六十四章 找到了(第一更求月票)

    何玉柱也醒了,看着门口的动静,挑了灯过来,迷迷瞪瞪道:“爷瞧什么呢?”

    话音未落,东南角就又有了动静。

    “汪汪汪汪……”

    何玉柱一下子清醒了,道:“爷快进屋!”

    九阿哥倒是没犟着,而是望了眼南边。

    这么大的动静,正院都听到了,前头护军值房也会听到的。

    随即他想到了宁安堂,踢了何玉柱一下,道:“别傻站着了,穿了衣裳去宁安堂看看,别惊了县主……”

    何玉柱看了他一眼,道:“可县主跟夫人都在后罩楼呢。”

    九阿哥不放心了,怕惊到舒舒跟孩子们。

    他趿拉着鞋,披了斗篷出来,过了耳房的穿堂,看到后罩楼一片安静,不像是被惊扰的样子,才紧了紧披风回来。

    少一时,院子里有了动静。

    见正房亮灯,外头的人就隔了门叫人:“主子,东院拿了贼,在前头关着呢,黑侍卫问爷怎么处置?”

    是崔百岁的声音。

    九阿哥就出来了,道:“走,爷看看去!”

    福松昨天一大早带了春林去天津了,是九阿哥私下里打发的,就是想要让他们去淘换些海鲜给舒舒解馋。

    老吃那些样,九阿哥看着都心疼了。

    按照路程,估计福松他们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才能回来。

    黑山就过来值夜了。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去了前头。

    前头的偏厅里,灯火通明。

    除了值夜的黑山跟邢江之外,邢家长子邢海也在,他今晚正好在暖房那边值夜。

    地上捆着几个人,看着獐头鼠目的,嘴里用破布塞着。

    为首的那人二十来岁,穿着黑色衣裳,看着倒是不错的料子。

    剩下的几个,应该是跟班的。

    “什么人?”九阿哥看着黑山道。

    黑山看了那几人一眼,道:“瞧着相貌是满人,手掌上有茧子。”

    满人都练骑射,手掌心都有茧子。

    九阿哥已经回过味儿来,不是偷菜,是来偷竹子!

    这是看到自家门前挂着的弓箭、红绸,起了心思了。

    他简直是给气笑了。

    昨日才闹了乾清宫,想着“杀鸡骇猴”,结果当晚就闹贼,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

    在内城这老少爷们眼中,还真拿他九阿哥不是数。

    “行了,捆着吧,明儿交慎刑司,以冒犯宫禁问罪……”

    九阿哥道。

    他这里是皇子府不假,可是现下是内务府管着,自然可以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九阿哥嘴上带了讥讽。

    自己再没分量,也沾了一个“皇”字。

    既然敢来,就剥层皮再走。

    寻常的小偷小摸没有死罪,可是犯禁呢?

    犯禁?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下来,看着黑山道:“送慎刑司前先送都统衙门,打上五十鞭子再往宫里送,正缺太监呢……”

    最后这一句,这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他是想到旗人犯了宵禁要打五十鞭子,不想便宜了这几个,也是要给步军都统衙门一个没脸。

    怎么安排人巡更的?

    漏了贼了都没有反应……

    地上那几个人却是吓到了。

    都在内城住,消息灵通的,也晓得宫里确实缺太监。

    有时候还要从外头的王府分太监过去。

    为首一人就翻身跪了,对着九阿哥叩首,挤眉弄眼的,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九阿哥冷笑,示意何玉柱取了他口中的帕子。

    “奴才喜奎见过九爷,都是奴才鬼迷心窍,求九爷看在奴才姐姐、姐夫的面上,饶了奴才这一回……”

    那人忙恳求道。

    九阿哥听着这姓耳生,道:“你是哪一家的?”

    姓喜……

    直接是老姓,还是什么老姓改了汉姓的……

    那人道:“奴才是正蓝旗的,奴才姐姐是信郡王三继福晋……”

    九阿哥听了,脸依旧耷拉着,看着那人,语气带了不善,道:“信郡王打发你来偷窃的?”

    那人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奴才听了九爷这里大喜,就动了歪心思。

    九阿哥却懒得听了。

    好么?

    之前刚收拾个庄亲王的便宜丈人,这里就出来个信郡王的小舅子。

    一个个的,是宗亲长辈就了不起么?

    按照他的本意,就是方才的流程,送去步军都统衙门打鞭子,再送到慎刑司审。

    可那样的话,回头说不得还要被教训。

    毕竟这位信郡王,也是隔了支的堂叔呢,而且还是正蓝旗的旗主王爷。

    九阿哥的脸色阴沉着,却也吃一堑长一智。

    那该怎么处置呢?

    处理轻了,就有不好的先例,失了震慑。

    严了,显得他刻薄,有理也没理了。

    九阿哥眼睛骨碌碌转,望了眼东边。

    八阿哥是正蓝旗的……

    不过除了装好人、和稀泥应该也没有好的解决法子……

    四哥倒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

    想想还是算了,没有必要拉他下水……

    信郡王府跟庄亲王府可不一样。

    庄亲王是二代王,只有个弟弟立下了,郡王帽子还革了。

    信郡王那里,已经是三代王了,叔伯堂兄弟一堆的。

    九阿哥望向南边。

    汗阿玛总教训他不知人情道理,那就让汗阿玛处置好了!

    九阿哥勾了勾嘴角,伸了伸懒腰,示意何玉柱将那人嘴巴堵上,而后才看着那几人道:“行了,给你们个恩典,五十鞭子先放一边……”

    等到出来,九阿哥才吩咐黑山道:“明早直接送慎刑司去。”

    到时候怎么处置,如何处置,他就不操心了……

    只是等到回到正房,他问何玉柱道:“之前只听说庄亲王府求子,信郡王府也缺儿子么?”

    何玉柱摇头道:“没听说啊,信郡王不是孙子都有了么?”

    九阿哥想了想方才喜奎的话,这是信郡王的小舅子。

    信郡王好像死了好几个老婆,现在的福晋是三继还是四继来着……

    那就是现任这福晋没儿子,娘家兄弟才走了歪路……

    毕竟信郡王也不年轻了,四十好几的人。

    折腾了一圈,九阿哥也乏了,就“呼呼”的睡着了。

    *

    后罩房,东稍间。

    舒舒被第二次推醒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

    她看了眼座钟,寅正三刻。

    怀里的小家伙开始吃上了。

    她觉得自己的母爱也要差不多了。

    一个晚上下来,这是第三回。

    觉罗氏在旁,轻哼道:“不是你要死要活非一个人喂的么?奶嬷嬷都容不得了……”

    睡觉之前,觉罗氏就是这样安排的,打算晚上让奶嬷嬷喂,结果舒舒听了,立时就火了,还哭闹着要将几个奶嬷嬷送走。

    觉罗氏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个晚上推醒她三回,让她亲自喂奶。

    这是虎妈。

    舒舒不想理。

    舒舒拉着伯夫人,撒娇道:“阿牟,还是分班吧,晚上就让几个奶嬷嬷喂吧?”

    伯夫人看着她无奈道:“早听你额涅的多好?还耍混……”

    舒舒低着头,小声道:“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这是生孩子影响的,正护崽儿呢……”

    不过她更晓得,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真要熬坏了身体,那遭罪都是自己的。

    伯夫人摸索着她的后背道:“让你自己喂了小二了,也让你自己喂了回大阿哥与大格格,这就行了,就算你疼小的,也要量力而为。”

    舒舒点头,不敢再倔强了。

    喂完了孩子,舒舒重新躺下,几乎不停顿地就睡了过去。

    伯夫人给她掖好了被子,才从稍间出来。

    觉罗氏已经上了炕。

    她们妯娌两个就在次间陪着。

    伯夫人低声劝道:“你也软和些,招她哭做什么?”

    觉罗氏轻哼道:“不收拾老实了,还要折腾呢,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伯夫人道:“这回不是遭罪了么?娇气就娇气些……”

    觉罗氏指了指正院方向,道:“那也不能越活越回去,这两个活宝贝,对着娇气,往后日子不过了?我晓得嫂子心慈,可是咱们这个岁数,也不能长长久久的看着,总要有撒手的时候,还得他们自己立起来……”

    伯夫人想到九阿哥,也是无语,只能道:“且看好的吧,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觉罗氏点头,道:“我晓得,可过日子也不是过家家,尤其现在还添了三个小的,要是这阿玛、额涅都不靠谱,那也叫人不放心。”

    伯夫人就不多说了,只道:“红参虽比不得人参燥,可是太医说也要适量,平日用参茶那个量就行了,还是得海参、燕窝什么的掺和着来。”

    觉罗氏想了想舒舒的腰,道:“过了这几日,恶露排干净了,也该叫人做个小衣裳收肚子了,要不这也没法看……”

    *

    等到次日,九阿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正。

    虽说只睡了三个时辰,可是因为睡得踏实的原因,精神好了不少。

    之前红肿的眼睛也消了大半。

    这是睡觉的时候,叫何玉柱预备了热毛巾敷过了。

    “贼”已经送慎刑司,剩下九阿哥不打算过问,反正他在“禁足”中。

    他直接去了后院。

    舒舒还在睡着,九阿哥蹑手蹑脚地进去,看了一眼,而后就去了西稍间。

    几个孩子都在这里。

    除了齐嬷嬷带了白果盯着,还有三个保母嬷嬷。

    至于奶嬷嬷,则是在围房里,等到几个小的要喂了,才叫人轮流过来。

    九阿哥过来时,三个小的也睡着。

    虽说是三胞胎,可是因为身量大小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九阿哥直接过来宝贝闺女处,看着睡着的乖宝宝,心都要化了。

    这是跟他隔着肚皮就亲近的大宝贝。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来,想了想孩子的出生顺序。

    在上头每次打拳祸害舒舒的,不是老大,是老三啊!

    再看大格格这鼓鼓的小脸,比哥哥们大了一圈的身量,原来不是乖宝宝,是个大淘气!

    还有这大脑门怎么回事儿?

    看着怪眼熟的……

    何玉柱跟在旁边,也看着三个小主子,见状他小声道:“大格格长得跟爷真像……”

    九阿哥不能自欺欺人了,不由呲牙。

    不是说女儿肖母么?

    他盼着那宝贝闺女呢?

    何玉柱已经看了其他两人,道:“大阿哥秀气,长得像福晋,二阿哥现下看不出……”

    九阿哥走了过去,看到白白净净的大阿哥,眉眼却是妻子的影子,看着比他的弟弟、妹妹都乖巧。

    他想起了这些日子,肚皮上的那个小鼓包,摸了摸大阿哥的小拳头。

    大阿哥就像有感应似的,也抬了抬自己的小拳头,跟九阿哥的手贴了贴。

    九阿哥心里软软乎乎的。

    之前并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可是好像这贴手之间就有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羞恼(第二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用了早膳,手中是宗人府那边送来的折子。

    是从太祖朝开始的已革宗室名单,正经有不少支了。

    已革黄带子总共有十一支,三支是显祖次子舒尔哈齐的子孙,三支是显祖五子刚果贝勒的后裔,三支是太祖五子、十子、十六子后裔,两支是礼烈亲王后裔。

    另有罢黜的红带子若干支。

    即便开革宗室,也不能任由这些人沦为寻常旗民。

    这些人不事生产,也不好补旗缺,日子穷困,往后嫁娶也成问题。

    到时候胡乱嫁娶,乱了尊卑,混淆血脉,都说不清楚。

    像福松这样得了姻亲提挈的毕竟只是凤毛麟角,剩下大多数在混沌度日。

    如同简亲王所说,现在不少已革红带子日子艰难,就送了儿女出去做伙计、使女。

    那等到已革黄带子穷困呢?

    会如何?

    说不得这些黄金血脉,就要被人践踏。

    康熙想起一件事,不由皱眉。

    那就是去年年初叫人彻查佟国维的时候,也查了府里上下人等。

    隆科多纳红带子女为妾室。

    这还不是已革红带子。

    去年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康熙没有太留意,现在想起此事,就有些难堪。

    勋贵抬的太高,早已不将宗室放在眼中了。

    “皇上,九爷打发崔南山入宫,在外请见……”

    梁九功进来禀道。

    康熙止了脚步,关切道:“是小阿哥们有什么不舒坦?”

    这样的“祥瑞”,本该广而告之,可是宫里却没有动静。

    就是因为康熙心里也没底。

    昨日带过去的太医都留在皇子府守着了,就怕有个万一。

    总要出了满月,或者出了百天,小阿哥身子都稳当了,才能赏赐。

    梁九功道:“奴才多问了两句,不是小阿哥的事,是皇子府进贼了,叫侍卫们抓到了,九爷不知该如何处置,叫人送来慎刑司了,说是请皇上发落。”

    康熙:“……”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还是庄亲王府那边吧?

    他昨天白天才点过庄亲王,要是庄亲王晚上就打发人去皇子府偷窃,那他到底是罚还是不罚?

    “传吧,朕也听听。”

    康熙忍了闷气道。

    梁九功出去了,带了崔南山进来。

    这是之前乾清宫的太监,康熙指给九阿哥的。

    崔南山进来就直接跪下叩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抬了抬下巴,道:“起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崔南山就将昨晚暖房犬吠,后头侍卫抓人,再到九阿哥夜审,问出信郡王府那边的人,都说了一遍。

    康熙听了,阴沉着脸。

    他想起昨天早上九阿哥在乾清宫的话,担心不处置石贵,其他宗室下的包衣会有样学样,欺负到皇子头上。

    这次虽不是包衣,是姻亲,可也是大同小异。

    按照《大清律》,“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打死者,勿论”。

    寻常百姓人家尚不可轻入,更不要说皇子府邸。

    康熙心中,很是羞恼。

    九阿哥之前凡事爱咬着《大清律》,这次却提也不提,这是笃定他会偏心?

    觉得他这个汗阿玛,会为了宗室的体面,不顾儿子的体面?

    还有这些奴才,到底眼里有没有尊卑了?

    怪不得去年正月宫城大索,拿了那么多闲杂人等。

    其中有两人,就是为了进宫见识见识,就买通了人,换了腰牌,进宫逛了两日。

    这样下去,八旗官民会失去对皇家的敬畏,也会失去对他这个皇帝的敬畏。

    康熙立时板了脸,看着梁九功道:“将人送宗人府,以‘大不敬’论,彻查此桉,传朕口谕,与石贵桉一起审,不许拖拉,从严从快审理!”

    梁九功心下一凛,应了一声,出去往宗人府去了。

    康熙看着崔南山,道:“九阿哥与九福晋如何了,几个小的呢?”

    崔南山躬身道:“阿哥四更才睡,辰正起了;福晋没有传太医,县主跟都统夫人留在后罩楼,就近看顾,小主子们也没有传太医,昨晚倒是起了三回,吃了三回夜奶……”

    康熙听了,神色稍缓。

    董鄂氏身体本来就不错,还有亲卷长辈在旁看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阿哥这里,反正在家“禁足”,半夜被搅合了休息,困了白天补觉就是。

    主要是孩子们。

    既是“祥瑞”,那自然圆圆满满为好;否则落到外人眼中,又有了说辞,成了“不祥”。

    这能吃能睡的,身子就会养起来……

    *

    翊坤宫,正殿。

    邢嬷嬷跟核桃两个,一早递了牌子,入宫来给宜妃报喜。

    昨天三个孩子落地,都已经到快关宫门的时间,皇子府那边就没有安排人入宫。

    今日却耽搁不得,伯夫人就吩咐邢嬷嬷跟核桃早早递牌子进宫报喜。

    虽说宜妃昨天已经晓得消息,可是也不好细问。

    今日就算皇子府不安排人入宫,宜妃也要打发佩兰过去好好探看的。

    邢嬷嬷跟核桃两个,都是全程看着舒舒生产的。

    尤其是邢嬷嬷,跟在县主后头,一直在产室。

    邢嬷嬷就仔细说了:“福晋是正午二刻发动,产房早就预备好的,就直接叫丫头扶了进了产房,等到了申正,就开了十指,福晋没哭闹,憋足了力气,生的时候就没耽搁,先是大阿哥落地,长得高鼻梁、杏核眼、随了福晋的白皙,分量也不轻,四斤;过了一刻钟,二阿哥也落地了,比大阿哥小一圈,三斤二两,眉眼随了九爷,看着也气弱,福晋心疼的不行,说要亲自养些日子,省得下头人疏忽了,照看不到;大格格最后生的,五斤一两,看着赶得上足月的孩子了,眉眼也撑开了,也是跟九爷一样一样的,容长脸,瑞凤眼,高鼻梁……”

    听着邢嬷嬷的描述,宜妃如同亲见了一般。

    不过她在心里加了一下三个孩子的分量,也是一阵后怕。

    如今倒是庆幸提前发动了,要不然这样的长势,大人、孩子说不得都保不住。

    宜妃望向核桃,晓得她是舒舒近身服侍的,道:“你们福晋气色如何,补药可吃了?”

    核桃道:“福晋说二阿哥体弱,要喂养几日再喝药。”

    宜妃虽心疼孙子,可是也晓得那边里里外外还要舒舒顶着。

    她摇头道:“还是当以大人为主,小阿哥那里,叫太医开了药,慢慢调理就是。”

    这话,邢嬷嬷跟核桃都不好应。

    宜妃就吩咐佩兰道:“虽说‘洗三’、‘满月’都不办了,可是我这玛嬷也不能白看着,将之前预备的礼送过去吧,再将收着的两盒金丝燕带上,再代我传话,说不许只顾着小的,还要爱惜自己,才是长长久久的道理。”

    大福晋就是前车之鉴,真要熬坏了身体,留着几个没额涅的孩子也不是福气。

    佩兰仔细听了,下去拿了东西,跟着邢嬷嬷与核桃出了宫。

    *

    九皇子府,后罩房。

    四福晋跟十福晋都来了。

    之前的时候,四福晋即便晓得消息,也都忍着,怕过来勤了影响舒舒休息,想着明日“洗三”时过来。

    可是今早得了消息,晓得“洗三”、“满月”都不办了,她就不好再拖延。

    妯里俩就前后脚的过来了。

    舒舒已经醒了。

    头发编成了辫子,盘在头顶,额头上也系了抹额。

    她还叫人做了小围巾,脖子上也系了。

    这个是心理因素了。

    这辈子即便看书,也没有到颈椎病的地步。

    东稍间南边条桌上,摆着两个一尺直径的果盘,一个里装了苹果,一个里装了鸭梨。

    她本就换洗的勤,屋子里味道不大。

    就算剩下些味道,被这果子香也给压下去了。

    舒舒半坐着,跟四福晋与十福晋说话。

    四福晋看着舒舒,佩服道:“瞧着你还挺精神的,之前还担心你伤了元气……”

    舒舒摇头道:“内里也虚,一动一身汗,都不晓得自己这么爱出汗,太医说,回头要吃上三、五个月的药,这元气才能找补回来。”

    四福晋道:“都听太医的,也听姑母的,好好坐月子……”

    舒舒的外祖母,也是乌拉那拉氏的老姑奶奶,是四福晋的姑祖母,所以觉罗氏还是四福晋的表姑母。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舒舒的肿眼泡道:“可不兴哭,回头该落毛病了,我当年不懂事,年岁还小,哭了两回,就落迎风流泪的毛病……”

    这几年吃药也不顶用。

    月子病,月子养。

    等到这回再生了,正好可以调理调理,才能将前头的病根去了。

    十福晋方才没好意思问,现在听四福晋提及,忍不住好奇,看着舒舒,道:“九嫂您怎么哭了?昨儿生孩子的时候都一声没哭……”

    是受什么委屈了么?

    生孩子的时候都没哭,过后反而哭了?

    舒舒想起自己昨晚的情景,真跟抽风了似的,就跟两人说了缘故,而后摇头道:“都是生孩子影响的,爱钻牛角尖儿,心里可委屈了,过后想想,倒像个笑话……”

    四福晋生过,点头道:“不稀奇,都有这时候,等孩子再大些就好了。”

    十福晋在旁,听得目瞪口呆,道:“影响这么大么?听着叫人不敢信……”

第八百六十六章 呵斥(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唏嘘道:“反正跟平时不一样,都不像我了,不单单是委屈,胆子也大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外间一眼,小声道:“都敢跟我额涅吵吵了,也是长这么大头一回……”

    听得十福晋捂着嘴乐。

    四福晋也带了笑,看了眼座钟,道:“旁人还罢,五弟妹跟七弟妹估摸着要到了。”

    舒舒点头道:“也好,能见的今儿都见了,我就闭门谢客了,要不回头埋汰着,也不乐意见人。”

    四福晋道:“都不是外人,你要乏了就说声,也不用硬挺着。”

    舒舒笑道:“四嫂放心……”

    说着,她将旁边的靠枕递了一个过去给四福晋,道:“四嫂也歪歪,别累着……”

    十福晋在旁,看了眼四福晋的肚子,道:“那今年去畅春园,是不是四嫂、五嫂都不能去了?”

    四福晋点头道:“是不好动了。”

    她们俩前后就差一个月,到时候都是大月份了。

    舒舒立时道:“我是定要去的,到时候别说双月子,百天也差不多了……”

    跟内城相比,当然海淀更凉快。

    还有就是那时候圣驾估计又巡塞外去了,住在海淀也没人约束,自在着呢,能去逛太后的新花园。

    至于阿牟,有三个小的在,她老人家不想陪着也要陪着了。

    十福晋立时欢喜道:“那就好,正月里跟着过去,都没有伴儿,可没有意思了……”

    *

    九皇子府门口,三福晋下了马车,长吁了口气。

    昨晚羞臊了一回,她半夜烙煎饼似的,就没歇好,结果早上就得了九皇子府的消息。

    三阿哥就过来正房,跟没事儿人一样,似乎压根不记得昨晚给她没脸过,催她过来九皇子府,好看看“祥瑞”到底什么样。

    至于三阿哥,则是先往宫里复命去了。

    三胞胎,两男一女?

    三福晋的心里又难受了。

    昨天她才想明白,不跟小妯娌们计较,今日就受不住。

    不单九阿哥爱方人,舒舒也爱方人。

    之前舒舒方的人是八福晋,现在方自己了?

    要不然怎么不多生,不少生,生了三个?

    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六年,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成为皇子福晋中的独一份,结果舒舒不到两年功夫,就跟自己比肩不说,还直接生了“祥瑞”?

    三福晋连衣裳都懒得收拾了,家常装扮就过去了。

    等到她下了马车,就见前头又来了两辆马车。

    是五福晋跟七福晋到了。

    七福晋先下车,亲自扶了五福晋下来。

    妯娌几个相见,行了抚鬓礼。

    五福晋已经三个半月,换了宽松衣裳。

    三福晋看了一眼,笑道:“这回你倒是要被舒舒远远拉到后头了……”

    五福晋看了三福晋一眼,纳罕她的黑眼圈,笑着没有说话。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比的。

    七福晋在旁笑道:“除了三嫂之外,谁不在后头?比不了,比不了……”

    三福晋带了得意道:“我们董鄂家跟旁人家不一样,几辈子下来,都是男多女少,格格金贵着呢!这时候外人打听,也是白打听。”

    七福晋道:“都统府那边就九弟妹这单蹦,估摸着勋贵人家该往舒舒外家打听了……”

    董鄂家子嗣多么?

    公府那边好些,都统府跟大二房那边,也都有些单薄。

    这内城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谁?

    舒舒生了这“祥瑞”,宗室会打听董鄂家的未婚格格,那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谁让舒舒的外家是爱新觉罗呢?

    同姓不婚。

    不过勋贵人家就无碍了,正好不用等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

    舒舒的表妹之前亲事不大顺利,这回该抢手了。

    妯娌几个说着话,就直接进了皇子府。

    都不是外客,也不用在前头等着。

    不过门房也打发人往里传信去了。

    等到妯娌几个走到一半,十福晋就迎了出来。

    给几位嫂子见过礼后,十福晋才笑着跟三福晋解释道:“四嫂听说您过来,要出来迎候,被九嫂拦下了,说您是自家嫂子,又不是外客,不会挑四嫂的礼……”

    三福晋听着不顺耳,一个个的都金贵上了。

    可是子嗣为大,这个时候她挑理也是笑话。

    她就胡乱点点头,道:“不用折腾,大着肚子,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一行人直接被引到后罩楼,四福晋已经在楼下站着了。

    她对五福晋、七福晋点点头,而后挽了三福晋的胳膊,笑道:“好嫂子,容我偷懒一回……”

    三福晋轻笑了一声,道:“嗯!就欺负我脾气好罢了。”

    妯娌几个热热乎乎地进来,伯夫人跟觉罗氏也跟着见了一面。

    这都是舒舒的亲妯娌,也轮不到伯夫人跟觉罗氏充主家。

    两人跟众皇子福晋见了,就避到西稍间去了,留下东屋给她们妯娌说话。

    舒舒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进来,道:“我就不动地方了……”

    三福晋冒着酸气儿道:“你可金贵了,生下了‘祥瑞’……”

    舒舒得意道:“没法子,这不就是福气到了么?两个都觉得赚了,谁能想到还藏了一个,省多少事儿!”

    她这二皮脸,倒是将三福晋堵住了。

    舒舒晓得嫂子们现在状况不同,两个怀孕的,一个才出月子的,就都往炕上让,又叫小椿、小松搬椅子。

    少一时,就让三福晋在炕上坐了,怀孕的四福晋、五福晋坐了椅子,七福晋、十福晋坐了凳子,妯娌几个围着一个圆,闲话家常。

    三福晋望向舒舒带了质疑,道:“不是说姜南星去年就在你府上夜值了么?说实话,真没诊出三个来?”

    舒舒听了,忍不住莞尔,道:“回头三嫂见了姜太医就晓得了,胡子又让姜老太医给剃了!说他学艺不精,还要重新学!不过也不赖姜太医,就是我这当额涅的,也没想到肚子里会是三个,之前一个闹腾的厉害,恨不得打拳似的,一个乖巧着呢,没出来都能晓得是两样性格的孩子……”

    正说着,“哇哇”的声音由远及近。

    舒舒苦笑道:“这大嗓门,是我们大格格到了……”

    等到齐嬷嬷抱了襁褓过来,果然是大格格扯着嗓子干嚎。

    四福晋跟十福晋已经看过,剩下三个还是头一回见。

    原本以为一胎生三个,还是不足月,得很艰难,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宝宝。

    七福晋接过来抱了,看了好几眼,道:“跟我们三格格小时候差不多大。”

    大格格却是有奶就是娘,在她怀里蛄蛹。

    七福晋忙递给齐嬷嬷道:“是不是饿了,快去找奶嬷嬷吧!”

    齐嬷嬷没动,反而走到炕边。

    舒舒伸了手,接了大格格过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好意思撂衣裳,就转过身去。

    齐嬷嬷在旁,帮她将幔帐放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舒舒会自己奶孩子。

    三福晋脸上带了怒气,顾不得等舒舒喂完,就隔了帘子,低声喝斥,道:“再是‘祥瑞’也是你生的,还能金贵过你不成?身子不要了?”

    当她们皇子福晋是什么?

    皇孙、皇孙女再金贵,也不能将亲娘当成奶嬷嬷用啊?

    四福晋与七福晋两个生产过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遭过罪的,晓得怀孕生子的辛苦,也晓得生产只是开始,后头也要各种调理身体,才能保证安康。

    舒舒听出她误会了,忙道:“是我自己的意思,额涅、阿牟都没拦住我,是我听旁人说的,刚生完这阵出的乳汁养人,孩子吃了身体壮,就想着喂上几日,将他们兄妹几个的亏空补补……”

    三福晋一怔,道:“真有这样的说法?”

    舒舒道:“反正我听过一嘴,不说旁人,就说百姓人家的孩子,都是亲娘喂的,立下的更多些,许是有些道理在里头吧!”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

    十福晋点头附和道:“肯定是这样,我们那边不怎么用乳母,都是亲额赫喂孩子的,没听说小时候夭了的,都是大了生病没的多。”

    大家都是皇子福晋不假,娘家说起来也多是中上人家,可谁家都有户下人口,也有些日子寻常的亲朋故旧,想想那些人家的子嗣留存,还真是这个道理。

    大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少一时,大格格抱下去,换了大阿哥过来。

    这个可见讨喜了。

    这样精致白嫩的长相,外加上谁抱都行的好脾气,叫人舍不得撒手。

    五福晋也想抱一抱。

    可是她又不敢,就带了纠结。

    七福晋直接将襁褓塞到她怀里,道:“跟舒舒学,也生个像你的小阿哥,这看着多解气,不像我家三格格,愣是跟我找不出一处像来……”

    五福晋小心抱了,也是移不开眼,道:“长得可真好。”

    十福晋在旁,夸道:“鼻梁也高,手长脚长的,昨儿我跟十爷夸了半晌呢。”

    等到被伯母、婶娘们传看一圈,大阿哥依旧是好脾气,不吵不闹的。

    舒舒却不敢耽搁,还有个小二呢。

    她接了大阿哥进去,喂了几口就送了出来。

    大阿哥吧唧嘴,瞧着可怜兮兮的,被抱下去了。

    十福晋受不了了,道:“九嫂,才喂了几个数儿的功夫,能吃饱么?”

    舒舒转过头,道:“没法子,得先顾着小二……”

    这会儿功夫,二阿哥终于姗姗来迟。

    万字纹的襁褓包着,小脸红扑扑的,依旧是小老头似的,全是褶子。

    大家不敢抱了,这个看着实是细弱。

    三福晋原有些不平,见状也嫉妒不起来了。

    也够糟心的,且要精心。

    怪不得连皇子福晋的身份都顾不得,要自己喂养孩子。

    要是不想想法子,这个孩子跟父母的缘分,还真是说不好……

第八百六十七章 堵门(谢盟主“我明命名啊”加更)

    跟刚才大阿哥吃了几口不同,二阿哥吃奶的时间比较长。

    屋子里安静下来。

    舒舒自己笑容满面的,大家也不好劝什么,否则倒像是咒二阿哥身体不好似的。

    足有一刻钟,二阿哥才吃完,被齐嬷嬷抱了下去。

    舒舒这里,也放好了衣裳,撩开了幔帐。

    十福晋转过身,不想说话了。

    她心里晓得舒舒的选择没错,可还是有些心疼大阿哥。

    会哭的大格格有奶吃,细弱的二阿哥也有奶吃,只有大阿哥可怜。

    还真是让十爷说着了,往后他们当叔叔、婶子的可是要多疼疼大阿哥。

    四福晋的椅子,正挨着炕边,见舒舒喂个奶,额头都冒了汗,心里叹气,递了干净帕子给她。

    舒舒道了谢,接过来擦了,见大家都闷闷的,轻笑道:“没事儿,我身体向来结实,会量力而为……等出了月子就好了,孩子亏空补上,我也恢复了元气,到时候组局打牌,我能玩半天……”

    三福晋轻哼道:“反正你自己掂量着些,咱们这样的身份,到底不姓爱新觉罗,自己要是不爱惜自己,那真是给儿女做牛马也没人心疼……”

    话音未落,院子里有了动静。

    门口侍立的小松听到动静就出去了。

    是邢嬷嬷带了佩兰跟白嬷嬷来了。

    除了舒舒之外,其他人都起了。

    白嬷嬷是代太后过来探看舒舒的,道:“娘娘说了,福晋这回立功了,也遭了大罪,要好好养着,胖些没什么,可不兴太瘦了。”

    舒舒欠身听了,低头看了眼腰腹部,道:“多谢皇祖母惦记着,只是旁的还罢,有肉我也不怕,要是这肚子收不回去,可是要哭了!”

    白嬷嬷这里带的也是“洗三礼”、“百岁礼”,不过后头跟着出来的太监,抱了好些个盒子。

    “总共好几份,除了娘娘的,还有两位太妃娘娘的,九格格的……”

    白嬷嬷道。

    舒舒笑道:“回头等三个小的满地爬了,就带过去给皇祖母请安,也让皇祖母见见稀罕……”

    等到白嬷嬷说完,就是佩兰传话。

    “娘娘说了,不许福晋只顾着小的,还要爱惜自己,才是长长久久的道理……”

    舒舒红了眼圈,道:“请姑姑转告娘娘,我好好的,九爷也好好的,三个小的也会好好的,皇上慈爱,已经赐了小名,定会保佑小阿哥、小格格诸邪不侵……”

    除了送东西传话,两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代各自的主子亲眼瞧瞧小宝贝们。

    九福晋诞育三胎的消息已经传开,可是因皇子府这里取消了“洗三”跟“满月”,外头就有些不好的猜测。

    私下里说三个孩子不足月,不是福气,未必能站住。

    虽说没有人说到太后跟宜妃跟前,可是两人心里也不放心。

    就由三福晋跟十福晋陪着,两人去了一趟西稍间。

    因为刚才吃了奶,三个孩子都睡下了。

    等到看清楚大阿哥与大格格模样,白嬷嬷跟佩兰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二阿哥,虽说小了一圈,但是能吃能睡,养养也能追上。

    等到两人离开,也是三福晋跟十福晋送出来……

    *

    乾清宫,西暖阁。

    三阿哥作为出远差的儿子,过来回禀差事,捞到了赐坐,仔细将去巴林这一路讲了。

    大长公主有了春秋,陵寝早已修建。

    额驸去世多年,早已葬入,这次大长公主的骨灰过去,就开了福地,捡了额驸骸骨,夫妻并骨合葬。

    巴林郡王与巴林太妃叩谢皇恩。

    三台吉会在巴林守孝,过了祖母周年再来京城。

    早在大长公主薨后,康熙看到了三台吉,念着这是公主幼孙,点了其为一等侍卫。

    宫里侍卫,除了上三旗侍卫外,还有这种恩封的蒙古侍卫与宗室侍卫。

    如此,三台吉以后就可以留京。

    也算是给了阿灵阿那边体面。

    只是三台吉到时候要自己在京城踅摸宅子,不能继续住公主别院。

    公主别院,将由内务府派人收回修整,而后会作为其他抚蒙公主还朝时的暂住之处。

    看着三阿哥下巴都尖了,康熙心里算下了路程,问了几句,不赞成道:“去的时候还是正常行程,回来的时候赶得太快了……”

    三阿哥满脸孺慕,道:“就是想着早些回来,快马赶路也不觉得辛苦,离京城远了,离汗阿玛远了,儿子心里不踏实。”

    康熙嫌弃道:“行了,都多大了?还做小儿状?”

    三阿哥想着小阿哥们的待遇,心中酸涩道:“儿子倒是盼着自己还小呢……”

    那正是宫里阿哥金贵的时候,他们这一波皇子的吃穿用度、学习起居,都是皇父亲自过问。

    而不是像现在似的,皇子乌央乌央的,都序齿到十八皇子了,年长的儿子就不招人稀罕了……

    因九阿哥的事,康熙也不放心开府的几个儿子。

    这几个年岁大了,爱面子,就算真被轻慢了,估计也是哑忍了,不会像九阿哥那样尥蹶子。

    “你跟老大在镶蓝旗,这几年如何?那边的宗室勋贵,可有倨傲、不服顺的?”

    康熙沉吟着,问道。

    三阿哥今早除了听到九阿哥府的“祥瑞”之外,也晓得了九福晋早产的原因。

    九阿哥被欺负了,入宫告状,将自己气个半死不活的,才使得他福晋早产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就会窝里横!

    三阿哥心里是掐眼睛看不上。

    他想了想,道:“镶蓝旗宗室少,除了简王府一脉,就是他们的旁支,没有第二家,看着倒是太平……”

    简王府的旁支,就是舒尔哈齐其他儿子的后代,也包括原旗主阿敏几个儿子的后裔。

    康熙想到简亲王,安心不少。

    简亲王庶子出身,性子圆润,素来待上恭敬,对皇子们也亲近。

    “如果有冒犯到你们的,也不要忍着,你们即便封爵开府,也是当朝皇子,尊贵不容人无礼……”

    康熙斩钉截铁道。

    三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这些年虽读书识礼,可也没有忘了满人的血性,要是真有奴才闹到儿子跟前来,儿子也不劳烦汗阿玛操心,直接砍了就是!”

    他这样一说,康熙就想到九阿哥。

    虽说已经成丁好几年,可是没有经历过战场见过血,就是差一些,确实少了几分血性。

    不过九阿哥那胆子,怂怂的,真要送到战场上见血,怕是就要吓坏了。

    他揉了揉额头,眼角的余光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错过三阿哥嘴角的笑意。

    从小就这样,就爱争强。

    这是听了九阿哥得了三个孩子,变着法儿的在其他方面贬损九阿哥。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

    还说自己读书识礼,就这小肚鸡肠的样子,比九阿哥也强不到哪里去。

    “行了,这趟出远差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半月,就去礼部行走吧……”

    康熙不耐烦了,摆手道。

    三阿哥站起身,恋恋不舍道:“那儿子就先回了,回头再来给汗阿玛请安……”

    打小的毛病,改不了的。

    又是这么大的岁数,总要给几分体面。

    康熙就缓和了脸色,点头示意人走了。

    三阿哥出了乾清宫,却没有立时出宫。

    他犹豫了一下,往毓庆宫去了。

    这回怕是太子爷正闹心。

    老九本就受宠,嫡子女又成了“祥瑞”,倒是将太子爷衬着膝下冷清,只有几个庶子,出身都不高。

    他这个弟弟,也可以过去安慰安慰。

    不过等到走到毓庆宫门口,三阿哥脚下一顿,倒吸了一口冷气,抹了一把汗,往箭亭方向去了。

    差点办了糊涂事儿。

    还有十五万两银子的本金在九阿哥手中握着,何苦这个时候得罪他?

    回头在利润上扣他几分,可没地方哭去。

    老九喜怒随心,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可是听说了,温泉的价格现在比年前已经翻了一倍。

    尤其是修建行宫的消息传出来后……

    就算老九黑心,只分润三、五成的利润给大家,也很是可期……

    嘿嘿嘿……

    *

    宗人府,监狱。

    十阿哥一早就过来了。

    简亲王也好,苏努贝子也好,都是八面玲珑,不爱得罪人。

    他要是不盯着,说不得那两人直接就给石贵判个“流”,而后“准赎买”。

    真要那样,九哥可成了笑话了,自己气病了一回,结果这惹事的奴才却毫发无损。

    这样成例,下回谁都敢冒犯九哥了。

    “王爷,我打算亲自审石贵……”

    十阿哥过来宗人府衙门,就直接找到简亲王处,看着简亲王道。

    简亲王实际上也是两难。

    他是镶蓝旗旗主,信郡王是正蓝旗旗主,真要对上了,可就结仇了。

    信郡王的性子又各色。

    可是九阿哥受委屈了,皇上催着,还专门为此事传了他,这就轻不得、重不得的。

    眼见着十阿哥送上门来,简亲王松了一口气,道:“不单石贵,今早九爷还送来几个人,阿哥一起审了吧!”

    十阿哥早上直接来的宗人府,并没有去九皇子府,还是刚听说此事。

    等到他问了缘故,脸色阴沉着,道:“谢谢王爷,我还真是要好好审审,这一个两个,怎么就专盯着我九哥欺负……”

    *

    九皇子府,后罩房。

    几位皇子福晋陪着说了会儿话,也就散了。

    舒舒随后吃饭。

    她现下是一天五、六餐,都是汤汤水水的。

    这几日还是要以排恶露跟催奶为主,相对比较清淡,也就不怎么顶饿。

    又不能老吃鸡蛋顶着,舒舒就跟小棠吩咐了,让做了些肉松佐粥。

    等到睡了一觉,舒舒察觉到不对,跟伯夫人念叨着:“怎么姑母还没到呢?”

    以康亲王太福晋对她的疼爱,得了消息,也该过来了。

    可是这中午饭时间都过去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是九阿哥又犯小心眼了,没打发人往那边送信儿?

    那可太失礼了。

    舒舒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发邢嬷嬷过去一趟,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康亲王太福晋打发身边嬷嬷过来了。

    “主子收拾好了要出来,被信郡王福晋给拦住了,信郡王福晋不请自来,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也不走,话里话外的,还打算跟主子一起过来探看福晋,主子没有接话,打发奴才过来问问,福晋这里跟信郡王府有什么往来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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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想要全尸,做梦(第一更求月票)

    凌晨花园方向的犬吠声,后罩楼这边自然也有人听到了。

    九阿哥过来时,舒舒正睡着。

    不过他还是将此事告诉了伯夫人跟觉罗氏,就是怕回头舒舒问起来担心。

    等到舒舒醒来后,就晓得自家遭贼了,差点丢了竹子,也晓得是信郡王府那边的人。

    信郡王府是正蓝旗的,与舒舒娘家隔了旗,两家没有什么往来。

    不过都是宗室,伯夫人也晓得那边的一些情形。

    信郡王年岁不轻了,比康熙小一岁,四十六岁,也是克妻,原配跟继室都没了,现在妻子是三继福晋。

    他膝下四子,都是庶出,次子、三子、四子都相继夭折,只站住了长子,身体不大好,跟直郡王年岁相彷,已经成亲十几年,也是前几年才有动静,生了一个孙子。

    这些年并不曾听信郡王府有求子的消息。

    至于信郡王的三继福晋,舒舒就在大福晋的丧礼上打过照面,看着比王府的大奶奶还年轻些,二十五、六岁年纪。

    两家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可是竟然是叫人半夜偷竹子,就太过了。

    尤其是在九阿哥去宫里告状后,这简直就是打脸。

    现在听了康王府嬷嬷的话,舒舒没有瞒着,就说了家里抓贼之事,道:“人送慎刑司了,等宫里发落就是,她就算来了,我也见不得客,只是连累姑母,还要应付这种人。”

    论长幼,太福晋是从堂嫂;论尊卑,太福晋是和硕亲王福晋。

    信郡王福晋这样堵门赖皮,也是无礼。

    康王府的嬷嬷得了准信,回去复命去了。

    康亲王府西院,上房。

    太福晋看了眼座钟,又过去小半个时辰。

    信郡王福晋支支吾吾的,还没有一句实话。

    太福晋不耐烦了。

    她看了眼信郡王福晋的肚子,之前的时候她只当又是个求子求魔怔的。

    毕竟这继室难当,比继子年岁还小的继室更难当。

    太福晋自己也是继室,之前就有些同情这位隔房的弟妹。

    可是这样赖赖唧唧,不说一句准话也招人嫌。

    信郡王福晋二十五、六岁,身量中等,体态微丰,眼神有些飘。

    她不敢实话实说,怕被轰出去。

    可是也不敢就这样回去,王府那里,她额涅还哭哭啼啼等着。

    她娘家有好几个兄弟,可同母的只有喜奎一个,这次又是为了她的事情去偷竹子,真有个闪失,额涅能撕了她。

    这会儿功夫,去九皇子府的嬷嬷过来了,就到了太福晋跟前,附耳说了九皇子府“遭贼”之事。

    太福晋气了个仰倒。

    如果不是她谨慎,就稀里湖涂带信郡王福晋过去九皇子府了,到时候旁人怎么看?

    倒像是她亲疏不分,偏着外人,插手信郡王府跟九皇子府的官司似的。

    她望向信郡王福晋,也没了好脸色,上下打量几眼,道:“看来你倒是不冤枉,这是晓得你兄弟做贼去了?”

    信郡王福晋忙道:“嫂子,都是误会,是我兄弟被人湖弄了,又吃了酒,才做了湖涂事儿……”

    太福晋冷笑道:“酒蒙子能从南城逛荡到北城?还能进了墙高一丈的皇子府,你湖弄谁呢?不用惦记皇子府那边了,人送慎刑司了,想要求情,往御前求去!”

    信郡王福晋听了,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里,身子就往下出熘。

    眼见着人要跌了,她身边的嬷嬷忙拉住。

    “福晋,福晋……”

    等到看清楚信郡王福晋模样,那嬷嬷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信郡王福晋面色青白,牙关紧闭,双目阖着,已经昏厥下去。

    太福晋抚着胸口,都惊住了,连忙叫人传大夫。

    她也不年轻了,王府这里养着大夫,日常照应。

    等到大夫就过来,诊了以后结果却是叫人无语。

    信郡王福晋怀孕了,已经两个月,滑脉都显了。

    现在神魂不定,动了胎气,才昏厥过去。

    太福晋长吁了口气,吩咐嬷嬷道:“去前头告诉王爷此事,让王爷打发人去请信郡王!”

    关系到子嗣,就是大事,要是不处置妥当,有理也变无理了。

    太福晋郁闷的不行,后悔不已。

    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就该直接拒之门外,不该给好脸色。

    如今倒是给儿子添了麻烦,那信郡王可不是一个大方人。

    一辈子没有嫡出子女,现下继妻有了动静,要是真有个闪失,怕是会记恨上自家……

    *

    宗人府,监狱。

    十阿哥过来,先看了宗人府这里查到的石贵的底细。

    石贵本是民人,家里经营杂货铺,是南城老户,惯会钻营。

    他那姑娘,本是嫁过一回的,也是嫁的门当户对的人家,小门小户,子嗣很旺,三年抱俩。

    后来他认识了庄亲王府的一个外管事,晓得庄亲王求子之事,也晓得前头两位格格的生母身份不高,还有一个是王庄包衣妇人里择出来的,八字利子嗣,就生了心思,将女儿那边弄和离了,花银子送进了庄亲王府。

    果然,他女儿生下了三格格,一跃成了庶福晋,成了庄亲王府后院女卷的第二人。

    三格格也入宫抚育,比她的两个姐姐更有体面。

    石贵也就借着关系,入了包衣旗,成了王府旗下包衣,从南城搬进内城。

    这些年还陆续将庄王府的铺子都握在自己手中,成了王府大管事,还挂了典仪。

    十阿哥在堂上坐了,叫人拖了石贵上来。

    石贵手腕、脚腕都是儿臂粗的铁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三格格今年都十五了,石贵这个外公,当然也不年轻,也是五十来岁的人。

    养尊处优十几年,这大牢里关了两天,现在跪在地上,就带了几分老态,头发也花白,看着就有些畏缩。

    他都要吓死了。

    实想不到,自己这身份,怎么就能进宗人府大牢?

    在内城住了十几年,他当然晓得宗人府大牢是关什么人的。

    别说他一个老包衣,就是庄亲王进来,也未必能全乎出去。

    十阿哥见了他这畏缩样子,冷笑道:“现下胆怯了?眼红‘百味居’生意,算计我九哥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么?”

    他穿着宝蓝色常服,腰上系着黄带子,这样的年岁,外加上这样称呼,就叫人猜出了身份。

    那石贵叩头道:“十爷,冤枉啊,冤枉,都是误会!”

    十阿哥轻哼一声,懒得听他狡辩,直接吩咐旁边的护军,道:“这奴才没规矩,先打二十板子学学规矩!”

    护军们立时候扯了石贵下去,将裤子一拉,露出腚来,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打。

    石贵已经傻眼,挣扎着想要喊叫,直接被卸了下巴,嘴里塞了破布。

    “呜呜……”

    实打实的板子下去,石贵眼泪、鼻涕乱飞。

    十阿哥不为所动。

    隔壁,简亲王跟苏努面面相觑,不过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谁都晓得十阿哥跟九阿哥关系好,这憋了气了,先撒撒气也是寻常。

    等到二十板子打完,护军从石贵嘴里扯了破布,推上了下巴。

    石贵疼的直吸气。

    “说吧?怎么就大了胆子敢去算计‘百味居’的生意?可是庄亲王说了什么?”

    十阿哥冷冷地问道。

    隔壁简亲王与苏努听了,都变了脸色。

    十阿哥这是要往庄亲王身上牵扯?

    真要牵扯上了,那就不是奴才冒犯九阿哥,而是庄亲王“以大欺小”,欺凌皇子。

    石贵变了脸色,看着十阿哥说不出来话。

    十阿哥冷笑道:“别以为你自己能担当此事,对皇子‘大不敬’,当绞!想要死个全尸,那是做梦,爷会将你的烂肉喂狗,也叫这京城的奴才晓得,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石贵牙齿直打颤。

    这是皇子阿哥,不至于吓唬他。

    他可不想葬身犬腹。

    他忙道:“是奴才湖涂,受了旁人的怂恿,觉得九福晋在我们酒楼旁边开张,是没将我们王爷放在眼中,才想着搅合一把……”

    所以不单买通了林管事,让庆德班过去百味居唱戏,还安排了不少地痞无赖,准备过去百味居占座。

    结果因那些天京城士子多,百味居生意好,没等他们的人过去,那边就满座了。

    十阿哥脸色更加阴沉,道:“那你就没打听打听,那酒楼本是谁的产业?那是爷送九哥的大婚贺仪,九哥送了九嫂,怎么着,爷选铺子送礼,还得避开你们庄亲王府?”

    石贵更是畏缩,他要是打听着了,不就没有后头的事了么?

    他长吁了口气,不敢耽搁,道:“是八贝勒府的管事雅齐布,他闺女之前打理的铺子,碰瓷九福晋的买卖,被九爷的人砸了,还折了铺子,记恨在心,才挑拨小的,说了不少小话,小的当时鬼迷心窍了,才想出这些手段……”

    十阿哥看着旁边记录的笔帖式,道:“让他画押!”

    笔帖式应着,拿了供述,让石贵画押了。

    “真不干庄亲王事?”

    十阿哥继续问道,神色如同凋像,不辨喜怒。

    石贵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道:“真不干,王爷素来不在经济事务上费心,压根就不晓得两家的酒楼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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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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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