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保本(打滚求月票)
等到了圣驾御殿,九阿哥就跟在哥哥们后头站班朝贺。
不单单是他跟十阿哥有位置,一直到十五阿哥,都有一席之地。
今年还多了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是十五阿哥胞弟,康熙三十四年生人,今年六岁。
过几日就要入上书房读书了。
现下他穿着小龙卦,戴着小貂帽,看着挺招人稀罕的。
跟十五阿哥之前的腼腆老实不同,十六阿哥性子活络的多,是个爱笑的孩子。
圆滚滚的小脸,长着酒窝,看着跟小胖姑娘似的。
不管哪个哥哥看他,他都笑呵呵地叫人,一点儿也不畏缩,是个胆子大的。
这是幼弟,跟皇孙们年岁相彷的。
大家就很有做哥哥的样子,都很亲和。
九阿哥见状,有些手痒,捏了十六阿哥的小脸蛋一下,道:“够皮实的……”
十六阿哥笑道:“不如九哥……”
九阿哥失笑道:“这个不用跟爷比!”
十四阿哥探过头,笑着说道:“这话弟弟也听过,不过是说弟弟比九哥还淘气……”
十六阿哥歪着小脑袋道:“娘娘说了,十四哥第一,九哥第二,我第三!”
十四阿哥得意道:“谁也别想跟我抢第一!”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觉得碍眼了。
虽说这个没有什么好争的,可是也不想排在十四阿哥后头。
等到太和殿出来,大家就要散了。
大阿哥转头,示意弟弟们跟上。
大家就止了闲话,老实跟在大阿哥后头。
大阿哥带着弟弟们,先给裕亲王与恭亲王拜年,又去拜了庄亲王。
九阿哥随着大流,挑挑眉,觉得不错,不用再往庄亲王府跑了。
也省了红包。
这会儿功夫,魏珠过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场面立时一静。
九阿哥也有些茫然。
就算要传人,不是该传简亲王与老十么?
安郡王府的官司,还与内务府有干系?
大阿哥见他不动,催促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去吧!”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九弟,这两天没闯祸吧?”
九阿哥醒过神来,扬着下巴,道:“弟弟孝顺懂事,哪里会闯祸,肯定是酬功……”
他得意说着,倒是没有耽搁,跟着魏珠往乾清宫去了。
五阿哥皱眉想了想,问四阿哥道:“老九立了什么功了?我怎么没听过?”
四阿哥也猜不到,道:“许是旁的缘故。”
八阿哥面上带了担心,望向十阿哥:“十弟你跟九弟常在一处,可晓得缘故?”
大家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毫不犹豫道:“九哥说酬功,那就是功吧,去年一整年,九哥可没闲着。”
大家都觉得这话不实诚。
谁闲着了?
可是十阿哥不说,也没有法子。
十阿哥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了一眼,神色不变地望向远处。
十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我晓得缘故!”
大家都望向他。
十四阿哥道:“今天就初一了,按照去年的例,明后天汗阿玛该奉皇祖母去园子了,这是第一桩;等到初六、初七,十六弟跟皇孙阿哥也要入上书房了,伴读们入园也要内务府那边盯着,这是第二桩了……”
大家一想,还真是如此,就撂下此事。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召九阿哥过来,倒是真跟十四阿哥说的差不多。
先问圣驾去园子之事,再就是十六阿哥入学与新伴读入宫之事。
有去年的例在,九阿哥早吩咐人预备下来。
康熙又道:“赫奕贪婪不法,夺内务府总管,内务府这里,是否还需要再补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惊讶。
赫奕怎么就贪婪不法了?
之前没听说啊……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个掌印总管,不是也失察了?
虽说他不待见赫奕,可是同僚了一年,也大致明白对方行事,是个谨慎不多事的。
九月里叫人盯着自己行迹之事,应该不是他自作主张。
九阿哥就道:“汗阿玛,是不是有人攻讦?有实证么,儿子怎么不晓得此事……”
他是真的担心有人借题发挥。
因为他这几个月没给赫奕好脸色,已经有不少人在他耳边说赫奕的小话。
他可不想自己当了背锅的。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没有实证,朕提此事做什么?”
九阿哥讪笑道:“您说的也对……”
至于补不补内务总管?
当然要补!
除了赫奕,还有两个内务府主管,一个是左都御史哈尔雅图,一个是大学士马齐。
两人差事都忙着,也没时间料理内务府的庶务。
可是像赫奕这个外来的,不是一条心的,有了前车之鉴,九阿哥也不想要了。
他想到方才在兄弟队伍中看到的十二阿哥,沉默无声,老被人略过。
他就道:“汗阿玛,十二阿哥成丁了,要不就让十二阿哥来内务府学差事吧?”
总要历练历练,再去六部行走更好些。
省得现在这样脾气,说不得要被人欺负。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
他不相信九阿哥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要问的,是内务府要不要添个负责毓庆宫的人手。
十二阿哥就算入内务府,也只是行走学差事,还不能独当一面。
九阿哥却打算对毓庆宫公事公办了。
不用特别安排专门的人手。
要不然将毓庆宫惯的,真以为内务府是他们的内务府了。
九阿哥也没瞒着,说了自己的打算,道:“太子妃人品行事,儿子福晋们都真心敬着;太子是汗阿玛您手把手教的,子肖父,行事也错不了,可是毓庆宫的奴才,行事就傲慢了些,之前也没少为难赫奕,儿子寻思,内务府还是别弄出两摊了,一切依例就是,有儿子看着,应该也没有哪个奴才犯病,非要坏了规矩,去苛待毓庆宫的供应……”
康熙听了,皱眉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之前九阿哥专门安排了这么一个人,也是因为去年情况特殊。
索额图问罪,有些牵连到毓庆宫。
九阿哥脸上带了欢喜。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小汤山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望向康熙。
康熙脸上都是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
九阿哥有些卡壳。
并不是很想说。
他心思飞转着,可还是在帝王的凝望下败下阵来,低声道:“儿子是想要效海淀事……”
康熙想着那十几万亩的林地、山地,还有那上百万两的银子,忍不住太阳穴青筋直蹦。
他忍了怒气,道:“那是上百万两白银,不是几万两、几十万两,你怎么敢直接撒出去?”
还以为是张罗正经营生,利润高些的,结果还是寻常的倒买倒卖。
要是地价升不上来,山地林地砸手中,一辈子的年俸不够还账的!
怪不得提及要给自己修缮汤泉行在,原来用意在这里。
九阿哥倒是很老实模样,看着康熙道:“有汗阿玛,儿子就胆子大了!”
康熙嗤笑道:“你怎么晓得朕会顺你的意,朕就不去泡温泉呢?”
九阿哥不知道老阿玛怎么开始犯轴了,带了哄劝道:“那您不是亏了么,‘温泉水滑洗凝脂’都见识不到了!”
康熙没好气道:“好好说话,别嬉皮笑脸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反正儿子是打算过去洗的,要是您不爱去,儿子就不卖地皮了,直接修别院,卖园子,到时候就在内务府下头的皇商里叫价,反正他们不差钱……”
康熙皱眉道:“混账,那是龙脉所在,哪里容得乱七八糟的人左近?也不许巧立名目,盘剥皇商!”
九阿哥皱眉,道:“那这不行那不行的,儿子就直接将手中的土地分了抵债吧?您那五十万两,就在汤泉行在旁边的位置……”
康熙轻哼道:“另一个五十万两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汗阿玛,买卖都黄摊了,保本就不错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到底有几成把握?”
九阿哥听着话风转了,立时拍着胸脯道:“十二分!”
康熙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汤泉行在不能只修缮,要加两个宫室……”
九阿哥方才提的不错,“温泉水滑洗凝脂”,是可以重温一番。
九阿哥大包大揽道:“您放心吧,指定修的好好的。”
按照他之前的规划,是要多增修好几处的宫室的。
既然汗阿玛吓唬他,还借此“勒索”,那他的孝心也收一收。
两处就两处!
说完这个,康熙又道:“等到开衙,让御药房多预备成药存着……”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
这个,父子俩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他点头道:“儿子前几天还跟乐凤鸣提及此事,有个新方子,是‘衍子丸’差不多的药,儿子已经叫人试药了,效果也好……”
康熙看着他,打量他两眼,脸色难看起来,道:“好好的,你预备这些药做什么?是药三分毒的道理都不懂?”
他担心九阿哥年轻贪欢,用药强撑。
他有些迁怒舒舒,怎么服侍的,居然不管着些?
随后他觉得不对。
董鄂氏身子重了。
他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狐疑。
皇子府并没有听说有异常,那是外头?
养了外宅了?
九阿哥忙道:“儿子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个?这是用鹿角、龟膏、人参、枸杞四样配的,药简力宏,补气壮阳,生精种子,益寿延年……”
说到这里,他“嘿嘿”两声道:“这不是儿子之前看到内务府药房的总账了么,今年下半年出的‘衍子丸’进账减半,该买的买了一轮了,剩下的不是效果平平,就是买了其他药替代,儿子就上心了,寻思再找个立竿见影、药效更好的……”
康熙神色依旧阴沉着,却想着“生精种子,益寿延年”……
这几年来,宫里虽小阿哥、小格格不断,可是跟前些年相比,还是减了不少……
*
早上的那章,大家别落下。
第八百一十二章 做弟弟不吃亏(二合一求月票)
“朕说的不是这些成药!”
康熙蹙眉道:“是应急的药,如暑症、呕吐、高热、伤风这些对症的成药”
谁正经人会老想着那些药?
那也不是父子之间好提及的事。
九阿哥想起了“藿香正气散”,点头道:“备着些也好。”
伤风不算急症,可这药也吃不坏。
要是症状初期用上,压下高热,就能减几分凶险。
还有福晋弄出来的“酒精”。
因为朝廷有“禁酒令”的缘故,那个预备的真不多。
要是土豆推广开来,用来酿酒,就可以多预备些酒精。
除了退烧之外,那个对外伤包扎也有好处,可以在军中储备。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平郡王之事,你怎么看?”
九阿哥脸色有些泛白。
想起此事,他依旧有些惊惧。
不知是自己先说了不吉利的话,才有的后头的事儿;还是有了后头的事儿,才鬼使神差的提及此事。
这两年他也经历过几次丧事,可都没有平郡王之死让他心悸。
毫无征兆。
康熙见九阿哥神情,心里有些后悔询问此事了。
他之前就听人提了一句九阿哥吓到了,还以为过去好几天应该好了。
瞧这样子,依旧是怂的。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道:“儿子就是觉得,想要长命百岁还真不容易啊!儿子琢磨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学完《礼记》后就学《易经》,到时候测个吉凶什么……”
这不是他随口胡诌,而是真的萌生过这样的念头。
除了正常的“老”“病”,居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死法。
要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就好了。
那样的话,可以避开危险。
康熙摇头道:“胡闹,子不语怪力乱神,别惦记那些歪魔邪道,不过是意外罢了,朕提此事,是留心到炭毒之事……”,
人命关天。
死的是倜郡王,却让康熙担心起京城百姓。
他小时候在宫外待过,晓得外头的房舍跟宫里不同。
宫里各处正殿都有地龙,外头的房舍,却不都是如此。
有个炭盆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康熙道:“朕叫顺天府归拢了每年炭毒死亡人口,每年冬天竟有数十人死于炭毒,还有上百人侥幸没死,也失语、瘫痪,只能缠绵病榻,既是你留心成方,可以查一查治疗炭毒的方子……”,
不但京城,就是宫里,每年冬天也有中炭毒伤亡的人。
只是因为“毒”听着忌讳,记档的时候就多按“伤寒”、“中风”记录。
九阿哥惊讶道:“这么多人么?儿子居然没留意过。”
那这成方还真可以吩咐乐凤鸣找一找,要是能试出得用的方子,救人性命,也是功德。
这世上最大的事情,就是人命了。
康熙点点头。
虽说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可这种横死却是让人不舒坦。
九阿哥道:“那儿子晓得了,这就留心此事!”
逝者已矣。
谁也没有叫人死而复生之力。
活着的人,要是能排干净炭毒,逐渐恢复起来,那也是大好事。
康熙传九阿哥,就是为了这几件事。
既然说完了,他就打发九阿哥下去。
九阿哥没有急着走,拿了一个荷包给梁九功,道:“这是给谙达预备的年礼……”
梁九功没有立时收着,而是望向康熙。
康熙挑眉道:“是什么,拿来给朕瞧瞧·”
这一年下来,还没完没了了。
他是不是要提醒九阿哥一声,瓜田李下,学会避讳些。
九阿哥就双手奉上道:“薄荷糖,去嘴里的味儿用的,想要吃个蒜泥白肉、韭菜饺子什么的,也不碍的……”
近侍太监,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怕有口气,熏着皇上。
九阿哥碰到过两次,看着就觉得没什么滋味儿。
康熙觉得手中沉甸甸的,打开来,里面是糯米纸包着的一颗颗方糖。
他毫不客气的丢了一枚放在嘴里,满口薄荷的清凉。
嗯,味道不错。
不过,他并不想要夸人,看着九阿哥道:“整日里不能琢磨些正经的?”
九阿哥认真道:“这多正经,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能痛快吃肉,哪怕一年就这么几天,也不错啊!”
福晋说过,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像梁九功、魏珠这样的,本就没了男人的大半乐趣,吃喝再受限,还怪可怜的。
九阿哥想着年礼的时候,就没再弄金玉那些。
又不是行贿,老用金银也不好。
一包薄荷糖,礼轻情意重。
多好。
人人都晓得他是大方的九爷就行了。
不用真的跟散财童子似的,四处撒金撒银的。
康熙将荷包丢给梁九功道:“九阿哥赏的,好好收着,朕下晌赐你福肉!”
梁九功双手接了,也是哭笑不得,对九阿哥躬身,道:“老奴谢九爷的赏!”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算什么,就是现在只有薄荷膏子,也没做旁的味道的,等到回头弄了其他花膏子,再做桂花味儿、茉莉花味儿的。”
梁九功“呵呵”,有些不敢想,自己身上要是飘着桂花味儿、茉莉花味儿会是什么情形。
康熙对九阿哥摆手道:“别磨牙了,跪安吧!”
九阿哥这才出了乾清宫。
乾清宫前,其他的皇子阿哥都散了,只剩下十阿哥一个人,身边跟着他的太监,还有何玉柱跟孙金。
去年初一宫里大索,开府的皇子都叫出宫了,宫里的皇子也都在阿哥所不许出,就没有给生母拜年之事。
今年如常,这一日,是皇子能跟生母请安的日子。
除非有皇上恩典,否则一年下来,母子相见的次数,就是这几次,正旦,皇子生日,妃嫔千秋。
现下,大家都往各妃母处拜年去了。
贵妃已经薨了,十阿哥就落下了。
九阿哥心里酸酸的,面上却不显,也不哕嗦,直接招呼十阿哥,道:“走吧,娘娘该等急了……”
十阿哥迟疑了一下,点头跟上。
“汗阿玛是问移驾畅春园之事?”他带了关切问道。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问是问了,感觉不是这个,是小汤山的事露了,汗阿玛怕那些银子打水漂,有些着急,多问了几句·”
还有就是汗阿玛被平郡王府的事情吓到了。
才想着多预备成药。
只是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了城府,也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不是老十嘴不严,而是地方不对。
这是宫里,各种侍卫、护军都是耳朵,以后关系御前的事,他都听四哥的嘱咐,出口都是感恩戴德的,绝不说半句不好。
“什么露了?”有人问道。
“就是买了那十几万亩地的事呗·九阿哥随口应着,随即察觉不对劲。”
不是老十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过去,就见前头站着几个人。
是五阿哥跟他的太监。
原来刚才开口的是五阿哥。
五阿哥离了乾清宫广场之外,就先去了宁寿宫,又单独拜了一回年,而后就到了广生右门,准备去翊坤宫。
结果问了门口护军一句,晓得九阿哥还没来,他就在外头等着。
九阿哥笑道:“说来话长,先去给额娘拜年,出来弟弟再跟您细讲。”
五阿哥关心则乱,看向十阿哥道:“你九哥又跟御前拿银子了?”
十阿哥也不知该怎么说,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拉着五阿哥胳膊,道:“没有第二回,还是上回那五十万两,出来弟弟跟您细讲”
五阿哥不再追问,看了门口的护军们,眼神中带了告诫。
护军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好像听见不得了的消息!
皇上给了九爷五十万两银子!
还真是宠妃爱子!
就是其他几位封爵皇子,分户银子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九阿哥见状,推着五阿哥进了广生右门,道:“不算稀罕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说的是内务府跟毓庆宫那边。
五阿哥误会了,以为宫里宫外都晓得的,就跟着进了西六宫。
说话的功夫,兄弟几个到了翊坤门。
早有首领太监在门口候着,躬身给几位拜年。
九阿哥就示意何玉柱给了品红色的荷包。
翊坤宫西次间,宜妃正在跟五福晋与十福晋说话,十七阿哥穿着红色小龙卦,坐在宜妃怀里。
听到外头的动静,宜妃跟两个福晋抱怨道:“肯定是老九磨蹭了。”
首领太监进来禀道:“娘娘,五爷、九爷、十爷来了……”
五福晋与十福晋都起了。
十七阿哥也从宜妃怀里起来,好奇地看着门口。
宜妃点头,道:“请进来吧!”
几位阿哥鱼贯进来。
十阿哥走在后头,跟着两人给宜妃拜了年,就见自家福晋冲着自己笑。
他的心里,安定下来。
十七阿哥看几位哥哥有些眼生了,带了拘谨。
九阿哥见状,带了嫌弃,道:“才半年没见,就不记得九哥了?小没良心的,白给你送吃的了。”
十七阿哥虚岁四岁,却是懂得好赖话的,不乐意了,眼睛湿乎乎的,转身趴在宜妃怀里:“娘娘……”
宜妃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大过年的,招你弟弟做什么?”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实话实说,小十六都能接话了,他怎么连人都记不住?明年就要入上书房了,这么笨怎么背书?”
宜妃皱眉道:“怎么就明年了?明年咱们十七才五岁,不到岁数呢。”
皇子通常六岁入上书房。
也有例外。
比如十五阿哥。
本该三十七年就挪宫入上书房的,结果那一年宫里事情多,德妃没有张罗此事,皇上也忘了,才挪到第二年。
九阿哥道:“汗阿玛说的,今年小十六入上书房,还有毓庆宫二阿哥与大哥、三哥、五哥府上的几位大侄子;明年小十七入上书房,四哥跟七哥家的老大入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毓庆宫那边,道:“毓庆宫的三阿哥,应该也是明年那一拨。”
宜妃摸索着十七阿哥的后背,真有些担心了。
入上书房,前头是挪宫。
这大一岁还好,小一岁还真不放心撒手。
十七阿哥小声道:“娘娘,儿子不想上学。”
宜妃忙道:“上学好着呢,好些人陪着你玩儿,就在翊坤宫里,都没有人给你作伴儿。”
十七阿哥点点头,不说话了。
九阿哥见他赖赖唧唧的,将他从宜妃怀里抱下来,道:“好好坐着,都大孩子了,还当自己两、三岁呢……”
十七阿哥乖乖的,在炕边自己坐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预备的荷包,起身出去。
何玉柱跟五阿哥与十阿哥太监一起,都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就要了三个正红色荷包。
等到进屋,他就悄悄塞给五阿哥与十阿哥各一个。
而后,他才拿了荷包,递给十七阿哥道:“你九嫂给你预备的拜年包!”
十七阿哥双手接了,道:“九嫂好,九嫂有好吃的。”
九阿哥指了指他脑门道:“出息,九哥就不好了?”
十七阿哥将荷包递给宜妃,又躲到宜妃身后去了。
五阿哥之前拿了荷包还煳涂着。
他们平辈,还都是大人了,不用预备荷包了吧?
就算真要预备,也是他给弟弟,哪里轮得着弟弟给他?
这会儿他才明白九阿哥用意,道:“你五嫂早预备了……”
十阿哥那边也道:“弟弟跟福晋也预备了……”
宜妃看着九阿哥道:“你消停在家待着,别招了病,到时候过给舒舒就不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府里待着,衙门开印之前不出来。”
宜妃又望向十阿哥,道:“我这里备着大山楂丸,一会儿你带两匣回去,圣驾去园子里,你们小两口闲着没事也过去,到时候带布音多熘达熘达,吃饭香是好事,多动弹动弹,就不会积食了……”
十阿哥望向十福晋,道:“想去么?”
十福晋忙点头道:“想去,现在过了年了,我又大了一岁了,咱们去红螺寺吧?”
众人都笑着看着两人。
十阿哥脸色有些烫,点头道:“想去就去吧材。”
大家并没有在翊坤宫久留。
都是开府的人了,还要回去等着旁人过去拜年。
宜妃就叫佩兰,拿了三个首饰盒子出来,是给几位福晋预备的赏。
至于阿哥们,就没有预备了。
“也不知你们缺什么,我就没叫人预备,短什么叫你们福晋给你们预备去……”
宜妃对五阿哥等人道。
大家也不是小孩子,过了盼着新年礼物的年岁。
只有九阿哥嘟囔道:“娘娘可真会做婆婆,有了儿媳妇,儿子都靠后了!”
宜妃轻哼道:“谁叫儿子指望不上呢,这论贴心啊,还得是小棉袄!”
等到从翊坤宫出来,众人就分了两处。
女眷要从地安门出宫,五阿哥、九阿哥的马车在棋盘街外。
十福晋就小声跟十阿哥道:“我在地安门等爷呀?”
十阿哥道:“不用,今天马车多,人也乱,你回家等我。”
十福晋乖乖点头。
五阿哥望向五福晋一眼。
弘异入学之事,他已经跟妻子说了。
早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
各府都有格格,那就少不了庶出。
没听说哪家府里,全是嫡出的。
可是被弟弟说了一顿后,五阿哥也晓得其中不妥当之处。
刘格格的心有些大了。
他倒是庆幸弘异可以入宫读书了。
将母子俩隔开,省得回头教歪了,长子就成了阿克墩那样讨厌的德行。
他想了想,吩咐身边太监道:“爷跟福晋一起回了,你去前头将其他人带回去吧。”
那太监应了。
十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十福晋脆生生道:“地安门到家近,大清门到家远,爷不用陪我,陪九哥吧!”
九阿哥在旁,听着这话不顺耳。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小可怜呢?
十福晋说完,已经牵着五福晋的手,顺着甬道往北走了。
五阿哥跟在旁边。
九阿哥指了十福晋的背影,很想要跟十阿哥吐槽一句,十福晋是不是缺心眼。
可是想到舒舒之前提醒的话,他还是咽了下去,道:“你福晋单蹦呢,你想去就去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去,弟弟福晋说的对,这边路远,九哥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心里很是满意。
兄弟俩就出了宫,坐马车回家去了。
先一步回来的十福晋压根就没下马车,见了九阿哥的马车到了,才下车迎了过来。
小俩口手拉手的,回十皇子府去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撇嘴,跟何玉柱道:“瞧瞧这黏煳样儿·”
何玉柱笑而不语。
这才是亲兄弟呢,跟自己主子一脉相传的做派。
都是福晋迷。
这一早上忙忙活活的,实际上就过了两个时辰。
九阿哥回来时候,才巳正初刻。
舒舒还没有用早饭,夫妻俩就一起吃了早午膳。
等到膳桌撤下去,就有人来拜年了。
是齐锡夫妇带了儿子们过来给伯夫人拜年。
九阿哥听了禀告,忙站起身来,打算出迎,神色有些紧张,看着舒舒道:“爷是不是之前该先到都统府拜年的?'”
之前想的是大年初二过去拜年。
舒舒摇头道:“不必,初二正合适。”
在她心中,自然是娘家比夫家堂亲、族人亲近,可是现在的世情如此,宗亲就是要排在姻亲前头的。
九阿哥道:“爷去迎迎,你别折腾了。”
说罢,他就急匆匆的过去了。
前头花厅里,觉罗氏用眼刀剜丈夫。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刚才在家里提及明天初二,自己姑娘身子重,不能归宁,他就抓心挠肺了。
要不然的话,本该孩子们过来拜年就行。
也没叫人送信,直接冒冒失地就来了。
九阿哥进来,就道:“岳父新年好,岳母新年好,本该明天去拜年的,先拜一回”
齐锡轻咳了一声,道:“阿哥新年好,是我们来的仓促了。”
九阿哥摇头道:“您别外道,又不是旁人家,女婿家跟自己家一样。”
说到这里,他看着福松道:“你也太不懂事儿,都是家里人,又不是外人,直接去正院就是了。”
福松躬身听了。
九阿哥引着大家往正院去。
舒舒披着一口钟斗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到齐锡跟觉罗氏,她就笑着上前,抱住觉罗氏的胳膊,道:“正惦记阿玛跟额涅的红包呢,阿玛说给女儿到八十岁,女儿可当真了!”
齐锡点头道:“阿玛早就预备下来,今儿给你带来了!”
舒舒听着,眉开眼笑。
之前她跟九阿哥就提过,搬家出来后收礼方便些。
确实如此。
内务府各部官员那边的年敬,比在宫里的时候丰厚。
这么说吧,就算舒舒跟九阿哥不经营生意,只要九阿哥坐稳这个内务府总管,两人银钱也足够使了。
可是父母的过年红包,到底不一样。
舒舒笑眯眯道:“明年就要预备三份了,可是说好了,女儿的那份得最大!”
齐锡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在阿玛跟你额涅眼中,谁也越不过你去!”
外孙是什么?
那是女儿身上掉下的骨肉。
要是能选择,他宁愿女儿不生,他们夫妻就不用这样跟着悬心了。
珠亮兄弟早已习以为常。
小六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跟九阿哥嘀咕着:“又是想做小格格的一天!”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小格格也没用,这儿女之间得有个先来后到,你大姐做女儿的时间,比你们都长,跟父母的情分也就最深了。”
小六点头道:“嗯,我晓得,大姐是阿玛、额涅头一个孩子,稀罕呢;等到我二哥时,就剩下一半稀罕,况且前头还有我哥在呢;到了三哥、四哥出来,就是一丢丢的稀罕了,轮到五哥跟我,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九阿哥道:“那是年头不够,你这九年,肯定比不得你大姐的十八年,不过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开阔些,不用计较这些,爷就不计较!”
小六笑道:“不用计较啊,真要说起来,大姐也亏呢,我们落地时,都有姐姐疼着,大姐小时候,我们还不在呢!”
这又是个会算明白账的。
九阿哥居然觉得挺有道理,道:“那往后我也不挑我们娘娘偏心了,爷小时候有哥哥疼着,大了还有,做弟弟不吃亏。”
旁边小三、小四、小五都忍不住看福松。
这皇子姐夫不像是哄小六,倒像是被小六哄了。
珠亮有些不自在。
自己姐夫白长了一岁,依旧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往后家里家外怕是都要大姐操心。
福松却觉得不错。
希望九爷一直保持这赤子之心。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父母也黏煳完了。
一行人就往宁安堂去了。
舒舒已经打发核桃,先一步过去报信去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桃花(第一更求月票)
宁安堂,正房西次间。
一下子进来十来口人,屋子里立时满满登登。
伯夫人的目光从几个侄子脸上望过去。
珠亮十六,成丁了。
他上头有聪慧的姐姐跟表哥,下头有两个伶俐的双胞胎弟弟,将他衬的人才寻常。
实际上是个性格踏实的孩子,文武功课也很精心。
早先的时候,他相貌在兄弟里寻常,这两年拔高了身量,倒是清俊了不少,跟舒舒越长越像。
现在他跟福松两侗站在一处,像是双生兄弟。
他有四品佐领职位在,可以直接去补正四品的旗缺。
或是再熬几年资历,过几年再补高品级。
反正前程是稳了的。
小三看着也像大人似的,身上有爵位,亲事也定了。
小六有皇子伴读身份,前程也是稳了的。
只有小四、小五要吃力些。
都是伯夫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也不免挂心。
不过等到看到旁边的舒舒跟九阿哥,她心里就稳了。
家里教养好,孩子不缺上进心。
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差人提挈,除非是庸才,否则错不了。
小七还在襁褓中,暂时不提。
只眼下这些孩子,最小的小六都九岁了,立下了。
以后开枝散叶,这人口就茂盛起来。
伯夫人拉着觉罗氏的手,对齐锡道:“看着他们兄弟立在这里,总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他们这一支也不容易。
老祖宗无子,过继了侄儿过来,结果到了孙辈只有新达礼与齐锡兄弟俩。
如今新达礼那边断嗣,又成了一房传承的局面。
幸好小辈兄弟终于多了起来。
齐锡看了觉罗氏一眼,笑道:“都是夫人的功劳。”
觉罗氏白了他一眼。
舒舒怕长辈们有什么话要说,大家在这里碍眼。
等到弟弟们给伯夫人拜了年,她就招呼大家道:“暖房里的菜这几天不少好的,可以摘了,我带你们见识见识去……”
之前大家都上学,除了珠亮之外,其他人来皇子府还是他们没有搬进来之前,那时候还没有暖房呢。
大家就跟着出去。
齐锡想了想,看着女儿大腹便便的模样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妯娌俩人说话。
觉罗氏就拉着伯夫人的手,道:“有一件事正要跟您商量,三哥年前过来,看上小四了……”
这“三哥”说的是伯夫人的庶兄诺罗布。
两家是表亲与姻亲,往来很是亲密。
有了福松的前车之鉴在,觉罗氏还是觉得宗女好。
知根知底,血脉也已经远了。
要是勋贵之女,心高的多,到时候也麻烦。
可是又有桂珍格格那一桩在,担心伯夫人不喜联姻事,就先来问问这边意见。
伯夫人道:“侧室瓜尔佳氏生的那个?”
诺罗布有妻妾数人。
大家晓得这位侧夫人,并不是他宠妾灭妻,而是因为他的嫡子都没站下,现在年长的两个儿子,都是这位侧夫人所出。
觉罗氏点点头,道:“就是她的幼女,跟小四同岁,十四了……”
否则真要是庶出格格,那她还真要琢磨琢磨。
伯夫人就道:“那身份倒是合适,还要看孩子自己乐意不乐意,该相看相看,看不中也不必勉强。”
觉罗氏道:“是啊,往后都要自己过日子,还得他们自己可心才行。”
伯夫人道:“小二成丁了,那将军府那边呢?”
两家已经定亲好几年,现在孩子大了,就可以提嫁娶之期。
可是这几年,宗女又晚嫁的多。
觉罗氏顿了顿,道:“老爷的意思,是要小二满了三年再订日子,反正清如年岁还小,亲家也要留一留的·”
这三年说的是新达礼的孝期。
齐锡已经跟长子说过了,即便名义上没有将他过给伯父,可是他是这一支的爵位继承人,往后伯父的香火也要由他供奉。
珠亮也没有异议。
对于新达礼这个伯父,下头小的情分寻常,可是珠亮跟舒舒一样,小时候也老在伯府待着,早年开蒙的时候,都是伯爷给开的蒙。
伯侄两个,情分也颇深。
伯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也好,就是辛苦你了,长媳还得迟些进门。”
觉罗氏摇头道:“没什么,这样也好,也算了了我们老爷一桩心事。”
逝者已矣。
生前有多少不好,都不用计较了,剩下的就是思念了。
就跟觉罗氏方才说的,实在是他们这一支人丁太单薄。
齐锡兄弟又是早年丧父,相依为命,情分比寻常兄弟要深厚。
木。
暖房里。
舒舒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
不管是齐锡,还是九阿哥,都不让她进去摘菜。
怕脚下湿滑,她再闪了腰。
舒舒也不逞强,老实坐了。
九阿哥乖觉,还叫人抬了椅子给齐锡,而后留下父女两人说话,他带了一干小舅子摘菜去了。
舒舒对齐锡道:“九爷叫人在小汤山买了地,那边有温泉,开春就盖暖房,不用烧煤,比这个暖房要大,到时候种西瓜,过年就能吃西瓜了!”
齐锡爱吃西瓜。
舒舒当时叫人在大兴庄子上种西瓜,也有这个的缘故。
齐锡笑得合不拢嘴,道:“那阿玛就等着冬天的西瓜”
闺女这样孝顺贴心,多疼疼不是应该的?
齐锡看着地里大大小小的儿子们,又开始嫌弃了,跟舒舒小声抱怨道:“小三不大机灵,之前在贝子府挨了几句说,就不爱去了,都十好几了,还七情上面·”
不用猜,舒舒也晓得苏努贝子会跟小三说什么。
她皱眉道:“这可不算小事,要是苏努不死心,老在小三跟前说这些,那往后要不然是夫妻不谐,要不就是兄弟阋墙,阿玛您是不是该跟那边好好说说?”
齐锡点头道:“阿玛晓得,前些日子已经请苏努贝子喝了酒,说了此事。”
苏努贝子是个极有上进心之人。
也跟他的出身有关系。
他是广略贝勒的后裔,祖父曾是镶白旗的旗主。
后来丢了旗主之位,这一支也只是成了镶红旗的小领主。
这一支中,只有他爵位最高,早年不过是国公,现在这个贝子还是后晋升的,跟其他支无法相比。
随着今上推崇嫡长,苏努贝子这一支地位也尴尬起来。
他们是太祖皇帝嫡长一脉,可是却是罢黜过的罪人后裔。
跟礼烈亲王一脉相比,在八旗里的地位天差地别。
齐锡小声道:“小三才十四,实在不行,过两年只能悄悄解了亲事。”
宗室贵女做儿媳妇是好,可要是两家不是一路人,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舒舒懊恼道:“都是女儿瞎折腾,要不然的话,小三本不用这么早订婚的”
定亲后再退,两家就要结仇了,对孩子们也不好。
像之前那种口头的,反而不用那么麻烦,只说是戏语笑谈就罢了。
齐锡道:“再看看,未必走到那一步,我跟贝子爷说了,他的身份,更不适合掺和爵位相关的事宜,否则叫皇上怎么看?会不会误会他心有大志?”
毕竟按照儒家的嫡长论,苏努家那一支是太祖嫡长一脉。
也就是苏努辈分小,是皇上族侄的身份,外加上确实能力出众,早年跟着安和亲王出征时也立过功勋,在康熙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上表现不俗。
如果他是皇上平辈的族兄弟,不会这样抬举。
家人团聚的时间很短暂。
大年初一,不停的有人过来拜年。
就是都统府那边,也要回去待客。
齐锡夫妇前后待了两刻钟,就带了儿子们回去了。
舒舒这里,接着迎来一拨小阿哥、小格格。
这是她得见的。
红包早就预备好了。
“九叔新年好,九婶新年好。”
在一声声稚嫩可爱的拜年声中,红包一个个地派出去了。
九阿哥掐着时间,又去了一趟马齐府。
府外的马车,排了半条街。
九阿哥回来的时候,还跟舒舒念叨着:“怎么内务府那些家伙就不知礼,只叫人撂了帖子,就算拜年了?”
舒舒道:“要是都来,爷见得过来么?”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
这边是皇子府,要是谁都敢凑上来,那也要乱糟糟了。
少一时,高衍中父子来了。
对着九阿哥,高衍中拉着儿子跪了。
九阿哥见状不对,忙拉了一把,道:“就是拜个年,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高衍中还是坚持跪了,磕了个头才起身,道:“要不是九爷提点,高斌就要成了大笑话……”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带了几分不满,道:“你们当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些,关系他的婚姻大事,怎么还稀里煳涂的?是不是太偏心上头大的、下头小的,中不熘的就煳弄着养了?”
高衍中带了羞愧道:“九爷说的是,是我们夫妻疏忽了,看着小二省心,就过问的少了……”
外加上高家起来了,他们以为亲戚交好是烧热灶,也不想做个势利的,撇下旧亲戚去攀附高门,没想到差点掉坑里。
见他并不嘴硬,九阿哥脸色好些。
他也是中不熘的,很明白被父母忽略的感受。
“那高斌的亲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九阿哥问道:“不用担心聘礼,爷都给预备下了……”
高衍中道:“奴才问过他了,他想要这两年好好学差事,缓缓再说亲。”
九阿哥听了,以为高家是想要等到高斌补差事,有了品级后再说,就道:“那样也好,挑拣的余地还大些……”
说到这里,他看着高斌道:“等到开春你去给四哥打下手,在玉米跟土豆那一摊好好用心,这试种粮种是经了御前的,容易出功劳,到时候不管是补内务府的差事,还是补个户部的差事,资历也够了……”
高斌闻言一愣,道:“那九爷身边?”
九阿哥道:“爷再补其他人就是,再说曹顺也要回来了。”
高斌犹豫了一下,道:“那奴才跟爷举荐一人?”
九阿哥察觉他不对劲了,道:“你脸红什么?”
高斌忙移开眼,忙道:“许是吹了风的缘故?”
九阿哥挑挑眉,道:“那你说说举荐的人是哪个,怎么就让你心虚脸红了?”
高斌道:“是奴才姑父的侄子,今年十三了……”
九阿哥听了摆手道:“这么点儿岁数做什么?该读书的年岁,好好读书就是……”
高斌忙道:“家里供着读书的,就是跟奴才一样,在读书上不大开窍,已经上了七年学。”
九阿哥脑子转的快,看着高斌,道:“你几个姑姑?”
高斌的脸越发红了,道:“奴才就一个姑姑。”
九阿哥打趣道:“怎么回事,生了贼心了?”
高斌见他没有恼,也大了胆子道:“奴才是举贤不避亲。”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行了,爷记下了。”
他可还记得自己怎么留心到高衍中的。
是福晋身边宫女家的亲戚。
高衍中是核桃二婶的兄弟。
那高斌姑姑的侄子,不就是核桃的弟弟?
高家的亲事不妥当,才几天?
要是说这小子才生的心思,九阿哥才不信。
估摸着是之前有顾及,或者是高家父母那边没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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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我要回巴林了(二合一求月票)
等到高斌父子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就跟舒舒提了此事。
舒舒听了,微微蹙眉。
“这是将核桃当成备选了?”
九阿哥道:“估摸着是之前高斌心里有意思,但是没敢跟他父母提。”
高斌家即便之前有些落魄,可是他祖父、外祖父是中等官员,高衍中如今也是从五品。
可是核桃家,父亲白身,只有叔叔是个笔帖式,两家门第不合适。
现在亲事遇了波折,高斌就想要争取此事了。
舒舒想到了福松的亲事,也就能理解了。
当家长的给儿女说亲,都想要择优,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婚姻为两姓之好。
舒舒道:“反正核桃早说了要等两年了,亲事如何,我可不插手。”
九阿哥道:“爷也不插手,随他好了。”
木。
九皇子府外,高斌父子策马并行。
高衍中看了高斌一眼,道:“你想好了,拿定主意了?”
高斌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嗯,儿子拿定主意了。”
高衍中叹了口气,道:“核桃姑娘的人品行事没的说,可是家里寻常,以后你的儿女也没有外家提挈。”
高斌抿嘴道:“儿子好好当差,自己攒功劳。”
高衍中郑重道:“你自己选的,我也不拦你,往后要是吃力后悔的时候,也不许迁怒到旁人身上。”
高斌摇头道:“不会,儿子不是那没担当的。”
高衍中摇头道:“要真有担当,你母亲要给你说亲的时候,你就不该瞒着心思,如今叫九爷、九福晋怎么看?”
高斌抿着嘴道:“原想要顺着母亲的心意。”
母亲为家操劳多年,很是不容易,高家几兄弟都比较孝顺。
高衍中不赞成道:“愚蠢!孝顺不在这上面,我们当父母的,是盼着你们日子可心顺遂”
真要早说了,还是一段佳话。
现下,倒像是求不到好的,才退而求其次似的。
等到回到家里,高衍中就跟妻子提了此事。
李氏沉默了半晌,道:“随他吧,我不管了!”
真要说起来,他们家还是沾了人家姑娘的光。
要是当时没有核桃举荐高衍中,那九阿哥晓得他是谁呢?
只是她也有些沮丧,确实对次子关心少了。
要不是这次说亲不成,她都不晓得儿子有其他心思。
要是长子的话,早就跟她打招呼。
他们也是三起三落过日子,并不是说生了富贵眼,长媳出身就是寻常。
要是幼子的话,是个主意正的,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只有老二,素来懂事,却差点委屈了孩子。
木。
次日,正月初二,九阿哥还是去了一趟都统府。
还带了“归宁礼”。
这是代舒舒过去探望父母的。
只是翁婿昨天才见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外加上觉罗氏跟齐锡不放心舒舒这边,就催促着九阿哥回来了。
九阿哥回来,带了感叹道:“这就是爷敬着岳父、岳母的缘故了,岳父、岳母的人品真是没得挑,换了其他人家,多是要奉承爷这个皇子女婿,给儿子捞好处的,只有岳父、岳母这里,处处将你摆在前头……”
舒舒笑道:“重女轻男的人家多了,要是娘娘得了公主,指定也宠在前头。”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没错,四姐没出降之前,确实比五哥还受宠。”
这说的是宜妃之前抚育的皇六女,排序为四公主的和硕恪靖公主,康熙三十六年嫁到喀尔喀蒙古,是大清第一侗嫁到漠北的公主。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这位公主品行如何?”
九阿哥想了想,道:“小时候跟着哥哥们一起上过学的,文武功课都不错,要不然汗阿玛也不会放心将她指的那么远”
舒舒晓得,这一位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海蚌公主”。
这个“远”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远。
真要说起来,恪靖公主府所在归化城,距离京城一千里,比东北的科尔沁部近多了。
可是喀尔喀蒙古是外藩蒙古,跟漠南蒙古不同。
漠南蒙古有朝廷派过去的官员,漠北蒙古没有,每部有一个汗王。
跟其他抚蒙公主相比,恪靖公主才是真正的和亲公主。
之前的时候,舒舒担心因为郭贵人的事情,使得这位公主记恨宜妃母子。
现在想想,既是聪明人,那就不会如此。
是她需要宜妃母子在京城为援,而不是宜妃母子需要她锦上添花。
舒舒就放下此事。
到了正月初三这天,九阿哥又起了个大早。
今天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
差不多到了下午,九阿哥才回来。
“十四今天还念叨来着,叫咱们别忘了他生辰。”
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道:“到时候叫人做几个果匣子送过去。”
十四阿哥是正月初九的生日。
十阿哥夫妇跟着去畅春园了,还是住在西花园外头的阿哥所。
因为之前舒舒就跟九阿哥说好的,以除夕为界限,夫妻俩要老老实实的。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辛苦,倒是没有再闹。
夫妻俩闲着无聊,除了学《礼记》,就是琢磨孩子的小名。
“福、富、保什么的不要,叫的太多了·”
九阿哥道。
舒舒也想不到好名字,道:“要不直接大名吧?省得两个名字,小孩子迷煳……”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要是入上书房的年岁汗阿玛才给圈名字呢?”
舒舒道:“那就过了周岁就请名字呗。”
九阿哥道:“不行,得有个小名,爷都没有,这么多哥哥里,就大哥跟太子有小名”
舒舒抚额道:“那哪里是小名?那不是曾用名么?”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旁人都没有,就他们两个有。”
舒舒就不操心了,道:“那爷就好好琢磨,还有四个来月,不着急。”
她虽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底。
双胎会提前生产,应该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
觉罗氏当时怀小三、小四,就是进了八月生的。
那样算的话,产期就是三月初。
早生有早生的好处,孩子体型小,生着不费劲;可是在外头养大,跟在肚子里多养半月还是不同。
舒舒觉得自己已经佛了,两种结果都能接受。
虽说是头一次做母亲,可是她觉得自己滋生出来的母爱也是有数的。
在她心中,还是将自己看的更重些。
她的精神松弛下来,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她已经有心情推算孩子的生日,然后想着他们的星座范围。
是个白羊宝宝呢,还是金牛宝宝?
不管怎么样,希望是两个省心的孩子。
至于孩子的阿玛,倒是有些处女男的影子。
自己是天蝎女?
好像有些牵强。
日子悠闲起来。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
九阿哥就打发孙金往畅春园跑了一趟,去给十四阿哥送生辰礼。
除了预备的吃食,还有两本宋版的兵书,一套《大清律》。
九阿哥跟舒舒挑眉道:“瞧瞧爷是怎么对弟弟的?当时爷不懂事,没好好读书,现在还得回锅儿,就是前车之鉴,他们还是好好读书吧!”
舒舒忍俊不禁,道:“十四弟欢喜不欢喜说不好,皇上跟德妃娘娘肯定是念着爷好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汗阿玛这么多儿子里,别的爷排不在前头,可是论起兄友弟恭’来,爷肯定能排在前头……”
舒舒道:“十四弟怕是要哭了,之前指定盼着马、弓箭、腰刀这些。”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喜欢舞刀弄剑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好马跟装备。
九阿哥轻哼道:“谁叫爷这么义气呢,爷可是为了他好。”
等到次日,十四阿哥就打发人过来了。
原来十四阿哥郁闷了一天,不甘心,给九阿哥送“回礼”来了。
是一套《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
“我们爷专门拿了压岁钱买的,是宋版。”
过来送书的太监低着头禀告道。
“呵。”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这小混蛋,半点不吃亏,礼回得挺快!”
那太监补充道:“我们主子还去了御前,跟皇上提了此事,皇上说这礼预备的好”
九阿哥:
等到太监离开,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十四弟还挺逗。”
九阿哥磨牙道:“打小就不是好东西,就这两年装的老实了!”
夫妻正在闲话,前头崔百岁就急匆匆的来禀告,御前来人了。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
九阿哥道:“离元宵节还远呢,再说就算藩宴,也是理藩院跟礼部在前头,内务府就是凑数的,也不用爷亲自盯着吧?”
舒舒道:“爷别耽搁了,去前头就晓得了。”
年前年后,也歇了半月。
九阿哥点头,就往前头去了。
是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回宫了·”
魏珠躬身道。
九阿哥听了,也不算意外。
去年圣驾奉太后去畅春园后,中间也回过一次宫。
“是汗阿玛传我过去么?”九阿哥道。
内务府有大事呢?
好像只有增设御史衙门一事了。
九阿哥想着。
魏珠道:“皇上看了大长公主这两日的脉案,不大好,不放心,就回宫了,本想要直接过去探看大长公主,又怕惊了大长公主,就叫奴才过来传话,让九爷您先过去一趟,仔细问问公主,也探看一下大长公主……”
九阿哥听了,默默。
早就晓得大长公主在熬日子,可既是过了年关,还以为会有好转。
他点头道:“爷晓得了,这就过去。”
魏珠回去复命去了。
九阿哥回去跟舒舒说了一声,就出了皇子府。
公主别院跟皇子府很近,也就二里地。
马车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公主别院门口。
九阿哥下了马车,看着依旧恢弘的大门,感触颇深。
去年正月的时候,他们兄弟被打发过来,看着索额图抄家问罪。
当时没想旁的,现在想想,汗阿玛什么意思?
杀鸡骇猴?
敲山震虎?
九阿哥有些煳涂了。
门房太监认出马车规制,忙往里报信。
等到九阿哥跟门房自报家门,大踏步进来时,荣宪公主已经迎了出来。
“老九来了·”
荣宪公主的笑容有些疲惫,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
九阿哥见状,对紫禁城方向拱拱手,道:“奉汗阿玛之命来的!”
荣宪公主面上多了肃穆。
九阿哥道:“汗阿玛怕贸然过来,惊扰了姑祖母,才叫弟弟先过来看看。”
荣宪公主听了,红了眼圈,道:“祖母从昨日开始,就不进米水。”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怎么不报上去?”
荣宪公主更咽道:“祖母说,这是过年呢,别扰了大家,说等到元宵节后再上折子。”
公主别院这里,本就安排了太医轮值。
九阿哥召了太医过来,道:“人参用了?”
太医躬身道:“九爷,大长公主年前就停了人参,换了高丽参,这两日,就用参汤撑着……”
九阿哥也就晓得为什么皇父不放心了。
确实到了不好的时候,就是这两、三天了。
只是既奉命而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九阿哥就跟荣宪公主道:“二姐,弟弟过去看一眼,回头也好跟汗阿玛复命·”
荣宪公主点点头,引着九阿哥到了大长公主寝殿。
九阿哥屏气凝神,也怕惊扰了老人家。
大长公主双目紧闭躺着,呼吸极其微弱。
之前她的头发只是花白,现在大半月过去,全白了,而且失去了光泽,看着干枯。
她的眼窝凹陷的厉害,眼骨都支棱着。
九阿哥看着,心里有些难受。
虽说与这位姑祖母只见过几次,可是个慈爱的老太太。
瞧着这样子,真是在熬日子了。
这会儿功夫,大长公主睁开了眼睛。
“祖母。”
荣宪公主带了几分激动,上前道。
大长公主目光有些迷离,好一会儿道:“荣宪啊。”
“是孙媳。”
荣宪公主拉住大长公主的手,却是身子一僵。
大长公主的手冰凉。
“今儿初几了大长公主笑着问道。”
“初十,再有五天,就是元宵节了……荣宪公主强笑着说道。”
“五天呢。”
大长公主叹气道:“熬不到了,我只能做了不讨喜的人了,给皇帝上折子吧……”
“嗯!”荣宪公主更咽着点头,低声打发人给长史传话拟折子。
九阿哥看到大长公主额头上油亮,面色也逐渐红润,不敢耽搁,扯了腰牌递给何玉柱,小声道:“进宫去御前禀告,就说大长公主醒了,汗出如浆!”
这会儿功夫,大长公主才看到荣宪公主身后的九阿哥,放下荣宪公主的手,定睛看了好几眼,道:“是九阿哥……”
九阿哥上前两步,接住老人家的手,忍着惧怕,道:“是孙儿。”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阿哥年前送的菜好,我都吃了,可心的很。”
九阿哥忙道:“还有好些呢,孙儿家的暖房大,比这寝殿还大,您有什么想吃的,孙儿打发人去取。”
大长公主道:“我想吃包饭,要撒小香菜跟小葱的包饭。”
“好,好!孙儿这就打发人去取,要最新鲜的白菜叶子,还要嫩嫩的小香菜跟小葱……”
九阿哥拉着大长公主的手,被冰得心里发颤。
他怕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对孙金道:“快去家里摘菜,这几样都要的,再去膳房拿着牛肉干跟奶皮子过来,蒙古果子也装些……”
孙金小跑着去了。
大长公主听了,咽了下口水:“牛肉干,奶皮子,蒙古果子。”
九阿哥强笑道:“多预备几样,您挑着吃!”
大长公主以陷入回忆,好一会儿,才看着九阿哥道:“阿哥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我以为我盼着的是包饭,可是听阿哥这么一说啊,我才晓得,牛肉干跟奶皮子,我也馋了……”
九阿哥道:“那就都尝尝,喜欢哪一种,您告诉孙儿,孙儿吃喝上最上心了,谁都没有我们府上预备的吃食全乎。”
大长公主没有点头,而是回握了一下九阿哥的手,道:“阿哥是个好孩子,我的小孙孙,就跟阿哥一样大……”
说着,她似有些乏力,又合了眼睛。
九阿哥轻轻放下大长公主的手,起身看了眼荣宪公主,小声道:“巴林部谁进京轮班,不去叫么?”
老人家如此,也到了晚辈守着的时候。
荣宪公主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三台吉在,昨晚守了一晚,才歇下。”
九阿哥听了,提醒道:“叫吧,汗阿玛约莫快来了,见不着不好。”
荣宪公主点头,示意嬷嬷叫人去了。
少一时,一个十八、九岁的蒙古少年匆匆进来,身量高高大大的,面色泛红,眉眼居然与十阿哥有些相似。
他脸上带了几分惊惧,看着荣宪公主道:“二嫂。”
荣宪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少年立时捂了嘴。
几人退出寝殿,到了外间。
那少年这才发现还有外客在,带了几分拘谨。
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时候,荣宪公主给两人介绍了,两人简单见了。
这就是巴林太福晋的幼子,荣宪公主的小叔子,大长公主的幼孙,阿灵阿家的女婿了。
他是巴林太福晋钮祜禄氏所出,是十阿哥的姨表兄。
从面相看,就是老实孩子。
知晓眼前是皇子阿哥,这三台吉也极恭敬。
九阿哥见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这相貌,这人品应该就错不了。
就阿灵阿家那样的家风,那钮祜禄格格还真配不上这位蒙古王子。
这会儿功夫,孙金已经从皇子府出来,后头还跟着小棠跟小椿。
两人手中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
除了暖房里的白菜叶、香菜、小葱之外,还有九阿哥吩咐的牛肉干、奶皮子、蒙古果子,还有不少是九阿哥方才没有提过的美食。
有手把羊肉,韭菜花,羊肉包子、蒙古馅饼、炒米,还有奶茶粉,这是蒙古风味的。
还有老满洲风味的,萨其马、苏子叶饽饽、肉焖子、酱瓜子、腌小根蒜儿等。
这都是年前预备的,都是现成的,倒是方便。
舒舒这里听了孙金的传话,就明白了意思,就叫人把蒙古与老满洲吃食都带了一份。
等到这些吃食热好,膳桌摆上,圣驾也到了。
随行的还有两个白胡子老太医,还有一匣百年人参。
两位太医依次上前,给大长公主诊了脉。
两人神色都很凝重。
康熙看过去,两人都摇了摇头。
康熙望向人参,正要吩咐人熬独参汤。
大长公主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精准的落在康熙身上:“皇上来了……”
康熙上前,握住老人家的手,道:“是,是侄儿来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那皇上能不能容我更衣后再见驾,现在太埋汰了,姑母不好意思……”
康熙见状,就道:“那侄儿等您出来,陪您一起用膳?”
大长公主点头道:“好,好!”
康熙退了出去,荣宪公主带了几个嬷嬷扶持大长公主更衣。
大长公主叫人擦拭了身上,换上了金色蟒袍吉服。
在梳头嬷嬷梳头的时候,她看着荣宪公主道:“阿哥送的面霜呢。”
荣宪公主忙开了梳妆台,拿了人参面霜出来,给大长公主抹上。
大长公主手指颤抖着,还自己擦了手霜。
她看着镜子,却是迷迷煳煳的,看着不真切,只能问荣宪公主道:“我的气色如何?”
荣宪公主点头道:“好,看着脸细发了,年轻了好几岁……”
大长公主道:“那就去用膳吧,别让皇上等了。”
“哎!”荣宪公主应着,示意旁边的嬷嬷搭手,两人扶了大长公主出去。
康熙之前在膳桌旁等着,正低头跟太医说话。
见大长公主出来,他起身换了荣宪公主,扶着大长公主在膳桌旁坐着。
膳桌旁都放了圈椅,还预先放好了腰枕。
大长公主坐下,看着膳桌上桌席的菜色,眼睛里多了清明,笑了:“还有咱们的花花咸菜,正想呢……”
她眼前的盘子里,还是一个包好的饭包。
大长公主看着,摇头道:“真是的,这个自己包着吃才香。”
虽说这些说着,她还是低头吃了起来。
整整一个包饭都吃了。
康熙看了,眼中生出几分欢喜,望向旁边的两个老太医。
两个老太医依旧是是轻轻摇头。
大长公主面色红润,双眼也比方才清明,这明显是“灵光返照”之相。
大长公主望向荣宪公主。
荣宪公主奉茶,大长公主喝了茶,漱了漱口,而后吞咽殆尽。
她再次看了眼膳桌。
一半是她梦里惦记的满洲美食,一半是蒙古美食。
她之前以为她思念京城,可是到了眼下,她才发现,巴林也是她魂牵梦系之地。
“皇上,我要回巴林了……”
大长公主笑道。
康熙颔首,握着大长公主的手,道:“好,好,明天叫荣宪送您回巴林。”
大长公主面上带了笑,轻声道:“大清要好好的,巴林也要好好的。”
话音未落,老人家微微合上了眼睛,似又昏睡,嘴角的笑意不曾消退。
康熙却是闭上了眼睛。
老人家的手之前就冰凉,现在开始更凉了,也止了呼吸。
三台吉与荣宪公主都跪下了,九阿哥也跟着跪了。
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初十申正,巴林淑慧大长公主含笑长逝。
第八百一十五章 跟舒舒一样(第一更求月票)
与老国公、平郡王不同,那两位是宗亲,淑慧大长公主是出嫁女。
是巴林部的人主丧。
理藩院、礼部、内务府协办,也只是协办罢了。
外加上淑慧大长公主已经六十九岁,算是高寿,重孙辈都有了,又是在临终前全了祭祀父母的心愿,得了圆满。
大家的哀思少了不少,丧事也从简。
公主别院这边停灵了十几日,就出殡了。
巴林千里之遥,满蒙又有火葬的旧俗,大长公主就送到海淀裕亲王园火化。
康熙率皇子、诸宗室王公、内大臣、大学士、尚书、侍卫等,亲送大长公主出殡。
等到大长公主火化,骸骨入骨灰坛,由荣宪公主与三台吉带回巴林。
朝廷这里,则是派出了三阿哥为使,送淑慧大长公主归葬藩部。
大长公主来朝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舒舒只听着九阿哥讲述大长公主临终之事,都觉得难受。
她再次祈祷,还是别生女儿了。
虽说软软嫩嫩的,可是想到这骨肉生离,就叫人受不了。
等到她跟九阿哥提及此事的时候,九阿哥反倒豁达了,道:“没事儿,实在不行,也有其他法子,阿灵阿就找汗阿玛哭诉去了……”,
舒舒诧异:“想要那个三台吉留京?”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那个意思,汗阿玛念着大长公主,没有拒绝,还不知什么情形。”
要是给恩典的话,那等到一年以后,说不得这个三台吉就要进京补侍卫。
宫里的侍卫,除了上三旗侍卫之外,还有这种加恩的宗室侍卫与藩部侍卫。
舒舒不置可否。
九阿哥想起了那三台吉,跟舒舒形容道:“身量相貌都不错,比爷长得跟老十都像……”
不止他惊讶,连皇父跟其他阿哥见了三台吉,也都多看了好几眼。
除了跟十阿哥相似,三台吉眉眼间还有些跟康熙相似。
也就是三台吉是郡王太福晋幼子,年岁也对不上,要是长子的话,说不得真说不。
毕竟郡王太福晋,曾在宫里待年。
九阿哥想到此处,忍不住笑道:“估摸不少人瞎琢磨呢,还有人打听巴林太福晋这些年归宁没归宁……”
关系到皇父,没有人敢说在明里,可是暗地里嘀咕的应该不少。
说不得过些日子,就有“沧海遗珠”的故事编排出来。
舒舒闲着没事儿,就拿了纸笔,跟九阿哥普及了一番什么叫血脉远近。
十阿哥与三台吉不单单是姨表兄弟。
十阿哥是太宗玄孙,还是公主的曾外孙,父系、母系都是太祖血脉。
三台吉也是如此,祖母是公主,曾外祖母也是公主,也都有太祖血脉。
两人身上重叠的部分,比异母兄弟差不了多少,两人相似也说得过去。
三台吉跟康熙也是有亲缘关系,两人这表叔侄,跟亲叔侄也差得不远,所以相貌上才有几分相似。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摇头道:“没有这样算的吧,只有从父的,哪有从母论的?”
舒舒就道:“要是不从母论,遏公如何在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呢?”
当时额亦都十六子,遏必隆是第十六子。
他上面还有同父异母的嫡兄,之所以能越过旁人继承父兄的爵位,还是因为是太祖外孙的缘故。
不过提及“从母”两涸字,舒舒想起这两天得的高丽参,道:“年贡才过去多久,怎么朝鲜又上贡了?”,
朝鲜是出了名的白银短缺,每年的上贡由高丽参折算,并且还得了恩典,允许使团朝贡时在京城贩卖高丽参,用来换白银带回朝鲜。
前些日子,就有朝鲜使臣过来,还专门给九阿哥送了高丽参。
九阿哥撇嘴道:“穷闹的呗,一年朝贡四回还不知足,找借口来了第五回,总这样朝廷也受不了啊,汗阿玛已经下旨,以后不许因其他事情增加朝贡次数,否则就要停了他们的朝贡。”
为了彰显宗主国的气度,礼部与理藩院那边给朝贡国回的赏赐,远远多过贡品。
一来二去的,朝贡就成了藩属小国撸羊毛的手段之一。
一年一贡增为两贡,再增成四贡。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心疼,道:“也就是不干爷的事儿,否则爷肯定想个法子将这便宜占回来!”
舒舒就提及朝鲜的“从母法”。
除了王室跟宗室之外,其他的社会身份取决于生母身份,称《庶孽禁锢法》。
不管生父什么身份,生母是贵族则为贵族,生母是中人则为中人,生母是贱民则为奴婢。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那不是跟太祖时情形差不多,再往前说,秦汉时应该是差不多的情形……”
太祖时,只有福晋、侧福晋的儿子分给了旗份,庶福晋的儿子只能给哥哥们做旗属。
太宗朝时,也是如此,就比如逝去的老国公。
说起旗份,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爷明天去宗人府看看,那诺尼的官司也该开始审了吧……”
真要按照十弟说的,兄弟俩多是要往正蓝旗去的,那这官司说不得真的与他们相干·
木。
次日,十福晋过来了。
他们夫妻跟着去畅春园住了大半月,前几日太后回宫,他们才跟着回来。
“十五去的红螺寺,天呢,马车排出去好几里地·”
十福晋趴在炕几上,一边吃着软乎乎的年糕,一边说着去红螺寺的见闻。
“上回还没有观音道呢,这回也清理出来了,全是磕头的,一步一磕,我开始还不想磕来着,想想去了也去了,还是磕吧,要不心里觉得不吉利……”
“腰都直了,腿酸的第二天都打颤,还出了一身汗,不过晚上睡着香”
“看到观音像时,就觉得不累了,要是在跟前住着,说不定我也天天去磕呢……”
“碰到庄亲王了,也磕头来着,还带着庶福晋,跟咱们差不多大·”
舒舒笑着听着,累了半天,晚上睡得当然香了。
庄亲王这心够诚的,别把十六阿哥的亲王帽子给扇没了吧?
十福晋又道:“红螺寺里散着种的竹子都没了,就剩下几片挨着的,都用高墙围了,还有牌子挂着,和尚守着……”
说到这里,她有些犯愁,道:“我们家的竹子没有发芽……”
这说是去年五阿哥分给各家的竹子。
在暖房里用大盆养着。
舒舒道:“没事儿,我们暖房的那几株都发芽了,等过了清明,直接移栽在你们院子里。”
十福晋立时欢喜了,先点头,随后又摇头,道:“清明还不暖和吧?别冻着了,端午节也行……”
舒舒道:“随你。”
十福晋又迟疑了,道:“那还是叫人去红螺寺问问侍弄竹子的和尚,万一竹子移栽时也怕热呢?”
舒舒不知道怎么劝慰了。
关心则乱,自己说什么都不好。
她就岔开话,问道:“三嫂家的小格格好看不好看?”
前几日是三福晋嫡长女“洗三”,除了舒舒不方便外,其他妯娌都去了的。
虽说三阿哥与三福晋这两口子的行事有些一言难尽,可是夫妻俩都是好相貌。
他们家的小阿哥也是粉雕玉琢的,看着相貌比其他堂兄弟出色些。
十福晋想了想,道:“就看了一眼,三嫂就叫人抱下去了……”
舒舒心里算了下日子。
三福晋这一胎也是足月了。
通常都是早产的孩子,才会看得仔细些。
十福晋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小格格睡着,眼睛也没睁,就是四嫂夸了着,说小格格白净,养得也足月,头发黑漆漆的,手指甲也粉粉的。”
舒舒心里诧异。
四福晋性子沉静,并不是爱多话的性子。
“三嫂怪怪的,夸了孩子她也不欢喜,还拉着四嫂的手,眼泪吧擦的,半响没撒开……”
十福晋摇头道:“反正不大乐呵,五嫂跟七嫂都没好多说话,这是嫌弃生了小格格么?可是她都两个阿哥了……”
舒舒清楚原由,不由皱眉。
关于公府那头的风言风语,舒舒也听过些。
现在想想,能说出这样闲话,何其阴损。
这是要将三福晋贬低到泥里。
这样的亲人,比仇人更可恨,假话说的跟真话似的。
舒舒冷笑,换成她是三福晋,回头一个也不放过,都收拾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减少社交圈的缘故,没有必要的亲戚往来,就不用往来。
多几分锋利,反而让人不敢招惹。
太平易近人了,容易被轻慢。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木。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正月十八诞下一女,现下还在产褥期。
嬷嬷进来道:“福晋,公府那边又来人了。”
三福晋睁开眼睛,多了几分快意,道:“不见!”
去年嚼舌头的时候不是说的痛快么?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那奶嬷嬷迟疑,道:“回头他们要是接了侧夫人回去?”
三福晋低头道:“要是大哥拉得下脸来,那就让他们接,接回去不孝顺,我也不会白看着,换了旁人,不用给脸面……”
女儿生产,接了生母过来照顾,谁也挑不出理来。
之前她给娘家脸面,不过是顾念着生母,怕得罪了嫂子、弟媳妇,生母被慢待。
可是舒舒仗着怀孕,就理直气壮的接了伯母去赡养;那自己孩子都落地了,接了生母来不是更应当的。
至于弘晴的伴读,已经尘埃落定,没有更换的余地。
她也不是傻子,晓得娘家那边即便靠不上,也不能全得罪了,还得面上光。
所以她也择了一个董鄂家的子弟,不是她的侄子,而是从旁支择了一个堂侄,还有就是从继母娘家择了一个宗室子弟。
如此一来,四个皇孙伴读名额,就从娘家选了两人,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剩下两人,则是从三贝勒府旗属子弟里择选的。
至于三阿哥提及的想要从田格格的娘家选人,三福晋只当他放屁。
有毓庆宫的前车之鉴,他要是真敢将格格的娘家人抬举入上书房,那才是昏了头。
第八百一十六章 彪悍的姑奶奶(第二更求月票)
宗人府,十阿哥值房。
九阿哥直接在几案上坐了,指了指北面的大堂,道:“这都开印好几天了,诺尼的案子有了动静没有?”
每年正月衙门开印是钦天监提前选日子,在正月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这几天里择一个。
今年是正月二十三开印,这都三、四天了。
十阿哥摇头道:“才开始提当年的人,估摸得十天半月。”
九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安郡王府那边应该没有还手之力吧?”
安和亲王有六个儿子站下,两庶四嫡。
庶出的七子在诸子中最年长,可是去年病故,就算在世,也不能做证,因为当时官司时才十来岁,也不会晓得宗人府的公务。
剩下安郡王等人,就更小了,后头几个压根就没有出生。
太福晋倒是在世,可是前朝公务也轮不到女眷知晓。
反倒是诺尼这里,蛰伏三十多年,要不是手中有了确实证据,不会闹这一场。
又是在平郡王暴毙、老福晋丧逝这节骨眼,听着就叫人同情。
“当时安和亲王怎么想的?怎么会留了这么大的尾巴?”
九阿哥想不明白。
十阿哥知道的内情多些,道:“当时那位出首的二县主跟弟媳不合,就买通了克勤郡王继福晋早年的婆子,做了伪证,诬陷弟媳妇不孝顺婆母,才使得继福晋在克勤郡王死后殉葬,……”
九阿哥道:“那跟诺尼有什么相干?”
克勤郡王岳托,那都死多少年了?
还是太宗皇帝时候的功王。
那也是诺尼的祖父,诺尼那时候还没有出生。
“诺尼护着老福晋来着,还反诉二县主为了家事诬告自己的母亲,结果二县主又参母子二人没有给礼烈亲王三继福晋服孝,最后跟其母一起被判定不孝……”
十阿哥道:“这案子不难查。”
那克勤郡王继福晋,是太祖外孙女,罪人莽古济之女。
她还有一位妹妹,曾为肃武亲王豪格嫡福晋,在母亲问罪后被丈夫亲手斩杀。
克勤郡王继福晋,当时不为太宗皇帝所容。
不过克勤郡王不肯杀妻,也没有遵照上意与继福晋和离,夫妻很是恩爱,前后生了六子一女。
太宗对克勤郡王就多有惩处。
后来,克勤郡王在战场上出天花而死。
灵柩回到盛京后,继福晋就殉了。
当时长媳进门七年。
又过了十五年,二代王都薨了,三代王在位,才弄出这二代王福晋不孝逼殉婆母的案子。
找婆子做的证据,看着也不实,倒是给礼烈亲王三继福晋服丧之事,或许母子真有不周全的缘故。
不过这涸二县主,本也不占理。
她跟老福晋一个是姑姐,一个是十来岁就进门的弟媳妇,两人年岁相仿,就有不少嫌隙。
这个二县主为了报复弟媳妇,就求娶了侄女做儿媳妇,结果虐待儿媳妇,在儿媳妇生产后让她睡凉炕,直接大出血没了。
诺尼知晓胞姐惨死,心里记仇,也跟着姑姑学习,求娶了表妹为贝勒夫人,而后寻衅虐打妻子。
二县主晓得了,就告到宗人府。
九阿哥听了,心里不舒坦道:“要真是如此,那诺尼活该,算什么男人?真要不忿,直接报复罪魁祸首就是……”
就是老福晋,也未必无辜了。
毕竟有一条人命在里头。
自己的女儿死了,虐待旁人的女儿,好像也不稀奇。
可要说老福晋跟诺尼是坏人,也冤枉了些。
毕竟一条人命横在前头。
至于老福晋威逼婆母殉葬,应该是胡扯。
明眼人都晓得继福晋为什么而死。
那是太宗皇帝不容,庇护她的丈夫没了,要是不殉的话,说不得还要牵连到她所出的六子一女上。
至于给礼烈亲王福晋服丧,母子不服丧,那也是有缘故的。
早年两府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十阿哥感叹道:“开国时不容易,跟那个时候相比,宗室现下日子多好。”
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都不忌讳杀亲。
太祖皇帝杀弟、杀子、杀孙、杀外孙、杀女婿。
太宗皇帝杀兄、杀姊、杀侄。
九阿哥心肝乱颤,小声道:“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杀旁人还罢了,开国的时候乱,骄兵悍将的,也要树立帝王的权利,可是家里人,杀那么多做什么?
不单单是太祖、太宗,就是那位二县主也够黑心。
人命,况且是亲侄女的性命,就因为闺阁时的嫌隙,就能直接害死了。
十阿哥摇头,没有接话。
他也理解不了。
二县主那个还好,不算稀奇,就有那么一种人,自己害人可以,却不能容忍旁人的反抗,否则就要疯了。
至于太祖跟太宗两位……
或许只有皇父能晓得缘故。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孤家寡人”
木。
等到九阿哥回府,就跟妻子说了诺尼案的内情。
九阿哥道:“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还以为又是扯皮的案子,是汗阿玛叫人翻出来敲打安郡王兄弟,结果还真是陈年官司……”
说着,他就讲了六十多年前的开国风波。
太祖三公主莽古济因大罪被判了凌迟之罪,两女受到牵连,次女肃亲王福晋直接被丈夫斩杀,长女克勤郡王继福晋也为太宗皇帝不喜。
等到克勤郡王死了,继福晋就殉了。
而后就是老福晋跟二县主两人的官司。
老福晋就是继福晋的长媳,是个童养媳,十岁嫁给十岁的丈夫,十七岁成为贝勒夫人,二十二岁郡王福晋,二十四岁守寡,拉扯大两个儿子,眼见着日子好了,四十多岁死了女儿,被亲家兼二姑子诬告不孝,夺了诰命,背负着不孝之名,三十多年。
舒舒听了稀里煳涂的,头都大了。
这都牵扯好几代人。
或许是禁忌,之前都没有听人说过。
毕竟平郡王府那位老福晋也不出来交际,要不是这次薨了,或许压根就没人记得宗室里还有这样一位皇帝的从堂嫂。
“那买通的婆子没了,她儿媳妇还在世,手中拿着县主的赐银。”
九阿哥提及了诺尼手中的证据。
“还有克勤继福晋当时留的血书,之前被身边人收起来,这回也翻出来了……”
至于给礼烈亲王福晋服丧之事,倒是没有人提及了。
毕竟礼烈亲王与克勤郡王这父子两个活着的时候就相爱相杀。
要不是父子反目,礼烈亲王也不会丢了储位。
虽说收尾是悲剧,可是不管是继福晋,还是老福晋,也算是大女主配置。
舒舒觉得自己手痒了。
满洲的女子太彪悍了,这存在感妥妥的。
明明是内宅的事情,却打官司都影响到朝政时局上。
“只这些,应该还不能证死安和亲王徇私枉法吧?”
舒舒道。
九阿哥道:“还有县主康熙三年往安王府送的礼单,还有当时审案时的笔帖式为人证,安和亲王当时劝诺尼认罪,诺尼不肯认,指着安和亲王两人对骂来着,安和亲王就恼了,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还是判了诺尼母子死罪……”
后来递给御前,皇上宽仁,就改死罪为圈禁,交由平郡王管束母子二人。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孝子可悯。
对老福晋来说,后半生这三十多年最痛苦怕不是被诬告,而是连累了儿子。
之所以撑到耄耋之寿,是不是也在等官司反转这一日?
九阿哥叹了口气,躺在炕上道:“爷方才回来的路上,也琢磨这个,诺尼是孝子,那谁是不孝子呢?”
老福晋总共有三个儿子,次子夭折,站住了长子、幼子。
既是被认定了不孝之罪,却没有连累到长子身上,只连累着幼子革爵。
想想也晓得缘故,她的长子没有出面为母陈情。
舒舒却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抚蒙的县主格格,非要跟娘家弟妹打官司,利益何在?
还是给女儿出气?
她的侄女死了,她的女儿还活着。
不符合常理。
真要有证据,直接告宗人府虐待其女,不是更理直气壮?
那个时候,诺尼二十出头,其女差不多年岁,直接和离就是。
直接奔着爵位去的,官司打到宗人府。
舒舒支棱起来,看着九阿哥道:“只有这些,没查出旁的?”
九阿哥点头道:“这些只要查清楚不是伪造的供词、证据,那就够用了,还查什么?尹。”
舒舒就道:“可要是按照爷说的,诺尼是孝子,他的兄长是不孝子,可母子早已反目,兄弟早已成仇,怎么还会保持现在的局面?”
现在是老福晋生前依旧养在平郡王府,儿孙恭敬,这不是罪人的待遇。
诺尼革了贝勒,可是他的宅子不是内务府的,而是老克勤王府的一部分。
他的兄长并没有收回宅邸,也没有收回分给弟弟的私产。
九阿哥看着舒舒,想不明白,道:“那,还有旁人使坏?不能吧?”
舒舒道:“要是平比郡王出面维护老福晋,会是什么局面?”
这平比郡王就是老福晋的长子,诺尼的胞兄。
九阿哥道:“肯定跟诺尼一样,也是判定不孝,革爵。”
跟诺尼不同的是,平比郡王的爵位是祖、父两代手中传承下来的,是克勤郡王嫡支王爵,那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爵位转支……
第八百一十七章 你来找爷做什么(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不是私仇,是奔着爵位去的?”
九阿哥迟疑:“可是那诺尼的叔叔们也没有高寿的,在不孝的官司前都没得差不多的,绝嗣了几支,没绝嗣的也都是剩下孤儿寡母……”
舒舒道:“这本也不是男人夺嫡的手段,女人编排着谁是谁非,就像内宅过家家似的。”
九阿哥呲牙道:“贪心这个做什么?各家都有爵位啊?就是嫌自己的低了,要去夺嫡支的爵?”
舒舒道:“这是祖宗留下的爵位,外加上其他王府都有转支之事,也让人心动吧,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断绝的。”
过去的话,不停打仗,宗室有上行的空间。
即便没有祖宗的爵位,也能自己积攒功劳。
一代代功王,就是这样拼出来的。
现在不打仗了,或者说即便打仗八旗战力衰退不好立功了,那没有新的爵位,就只能去惦记老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也担心了,道:“要是小二心里不平怎么办?”
旁人家的是热闹,可是落到自己家,那就让人闹心了。
哥哥们家的侄子还小,涉及不到爵位传承上,可是都统府那边,眼见着一母同胞的兄弟几个,就要有差距了。
岳父、岳母教养儿子费心,挑亲家也费心,就是怕以后闹腾。
舒舒道:“没有法子,叫他打小认清楚身份,给一份钱财,好好学习文治武功,爵位高低就自己挣吧!’”
宗室里混吃混喝的多了,也需要干活的人。
九阿哥摸了摸舒舒的肚子,叹息道:“可是兄弟俩都一般大,就是因运气不好生成了小的,就差那么多,爷也不落忍了……”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道:“要不爷就在贝勒位上待着,不升了,再有功绩给小二攒着?”
他现在想要做个公平的阿玛。
舒舒哭笑不得,道:“那爷还不如使使劲,升到郡王、亲王呢;郡王一子封长子,候袭郡王,其余之子封贝子;亲王一子封世子,候袭亲王,其余之子封贝勒;贝勒嫡长子降袭为贝子,其余子为镇国公……”
九阿哥拍了下脑袋道:“爷真是傻了!”
他又精神焕发了。
“不着急,爷才十八,就不信二十八、三十八还升不上王爷……”
他贼笑道:“安郡王兄弟这回该丢佐领了,国朝初立的佐领,应该还会归他们兄弟,可是后孳生出来的这些佐领,应该就要归入公中,成旗份佐领了……”
回头他跟十阿哥封爵,分到的就是这部分佐领。
舒舒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现在这种不大正常的宗主与旗民的关系,后头还会有变化。
王公府邸名下的寻常旗人,朝廷不会干涉。
可真要出了马齐家那种世宦人家,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用。
到了雍正的时候,就是大改革了。
九阿哥已经计划道:“那时候爷就在旗属子弟里举行考试,将能用的都挑出来,都派出去给爷赚银子!”
对于内务府人口,除了高斌父子这样熟悉的,剩下那些归在他名下的,他都不爱用。
夫妻俩正说着话,前院就有了客至。
是九阿哥的表哥桂丹。
他从马上下来,着急忙慌的就往府里闯。
门房的几涸护军忙拦住。
桂丹立着眼睛道:“瞎了眼睛,是我要见九爷!”
崔百岁得了动静出来,认识桂丹,也可没有直接放人的意思,只是指着倒坐的小厅道:“劳烦桂爷稍等,奴才这就去禀告主子……”
九皇子府,有人可以登堂入室,不当客人待,却不包括桂丹。
桂丹长吁了口气,道:“快去!就说桂元出事了!”
崔百岁一愣,看着桂丹就带了狐疑:“桂爷这话从何说起?”
“嘿!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儿,轮得着你来打听这个?”桂丹也带了不满。
崔百岁躬身道:“可是桂圆姑娘好好的,中午还送十福晋到门口。”
桂丹:
这才晓得还有重名的。
他皱眉道:“不是那个桂圆,是爷那从堂兄弟,九爷的哈哈珠子,前年回盛京的桂元……”
崔百岁听了这话,没再耽搁,往里传话去了。
正房里,舒舒听了这话一愣。
九阿哥听了,却没有动,脸色耷拉下来,道:“叫他进来说话吧!”
舒舒这才晓得九阿哥还有个哈哈珠子叫“桂元”,嗔怪道:“当时我起名字的时候,爷怎么不提醒一声?”
倒是并不需要避讳什么,可是重名也别扭。
九阿哥摆摆手道:“无碍的,打小叫他大名的人也少,都是桂二、桂二的,爷当时也没想起来。”
桂元跟桂丹是从堂兄弟,大家就桂大、桂二的叫了。
少一时,桂丹跟着崔百岁进来了。
见舒舒在,他没敢太放肆,恭敬道:“九爷,福晋……”
九阿哥看着他道:“好好的,桂元出了什么事儿?”
桂丹看了舒舒一眼。
九阿哥蹙眉道:“眼珠子乱转什么?”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年前太子曾往盛京去……
郭络罗家又有献美的前例……
郭络罗家跟赫舍里家还有渊源。
桂丹咬牙道:“桂元被抓了!年前盛京将军报上来有人偷刨人参,皇上打发人去盛京查偷刨人参案,现在有消息回来了,桂元被指证成收参的,要被定成首犯了!”
“腾”地一声,九阿哥站了起来,道:“胡说八道!桂元不是挂着盛京内务府的差事去的吉林么?怎么又成了偷刨人参的首犯?”
前年圣驾东巡,九阿哥与舒舒随扈,也曾到盛京。
当时桂元不在,九阿哥问起,三官保就是这样回复的。
桂丹脸上带了不自在,吭哧道:“这个、那个·材。”
九阿哥见状,冷笑道:“是老大人知法犯法?公私兼顾了?”
桂丹闭上眼睛,咬牙道:“玛法许是也没有法子,是京中贵人吩咐!”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阿玛知晓不知晓此事?盛京这两年送没送银子过来?”
桂丹忙摆手道:“阿玛指定不知道,奴才阿玛哪有这样的胆子?盛京也没有银子过来,倒是奴才几个叔叔,打着给玛法过寿的幌子,还指定了几样古董物件,让奴才阿玛买呢……”
九阿哥盯着他,轻哼道:“你没扯谎,说的是实话?”
桂丹忙不迭点头:“要是有一个字儿假话,叫奴才立时死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跟爷走吧!”
桂丹有些迷煳,道:“这天都快黑了,您这是去哪儿?”
九阿哥也不理他,看着舒舒道:“爷出去一趟,要真是为人参事还罢,就怕有其他的。”
舒舒也晓得这不是细问的时候,只道:“春捂秋冻,虽说要出九了,可是早晚还凉,爷带了斗篷吧!”
九阿哥点头,转身出去。
桂丹迷迷瞪瞪的,跟着九阿哥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发现到了地安门。
“九爷。”
桂丹的面上带了祈求。
九阿哥没有理睬他,叫何玉柱出示了牌子,马车直接进了皇城。
马车直接去了一处。
桂丹是三等侍卫,宫里当差的,当然晓得这里是何处。
他脚都软了,差点跪下,可怜兮兮道:“九爷,您这是。”
九阿哥看着他,道:“爷当你是出首之人!”
桂丹目瞪口呆,道:“奴才出首什么啊?”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道:“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疑似偷刨人参案的主使!”
桂丹脸都白了,想要摇头。
九阿哥直直地看着他,道:“那你找爷是做什么?”
“救桂元·桂丹喃喃道。”
九阿哥冷笑道:“桂元跟爷同庚,今年才十八,前年就开始去吉林了,奉的是老大人的命,那老大人不是主使,谁是主使?”
过去盛京审理此案的官员未必不知道实情,不过是看在两个皇子一个皇妃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八岁的桂元就成了罪魁祸首。
可笑!
三官保也是依仗这个,才敢派人明面办内务府的差事,私下里大肆收购人参。
可是银子呢?
就从三十七年算,这也整两年了。
都惊动地方,闹到京城要派人审理此案,这得有多少人参?
九阿哥的心里生出愤怒来。
这叫旁人怎么看?
会不会当他们兄弟是主使?
会不会三官保也故意引到汗阿玛误会?
桂丹脸上都是汗。
九阿哥冷冷地道:“你今天找爷做什么?”
桂丹使劲地咽了口吐沫,道:“奴才来·出首。”
九阿哥回头,吩咐孙金道:“带他进去!”
孙金应了。
九阿哥转身上了马车。
木。
乾清宫,西暖阁。
简亲王雅布的折子比十阿哥想象中的要早。
也比十阿哥查得要详细。
涉及到宗室不是一人两人,有平郡王府的旁支,还有其他人。
康熙看着折子,沉默好一会儿,抬头望向旁边侍立的简亲王雅布道:“案子该怎么判?”
雅布看了康熙神色,垂下眼,躬身道:“已革贝勒诺尼,确系无罪,安亲王岳乐,因与诺尼口角,污蔑诺尼,枉拟治罪,当议其罪!”
木。
读者留言,作者都看了,感谢。
诺尼案是安王府下行的一个点,还有九跟十以后正蓝旗的后续,哕嗦了些,以后尽量简明。
第八百一十八章 儿子的清白(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看着雅布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可!”
简亲王躬身退了下去。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沉重,想起了自己年幼之事。
鳌拜擅权,问罪同为辅臣的苏克萨哈。
岳乐擅权,就因为诺尼当面说了一句“你也有额涅”,就恼羞成怒,非要给诺尼定死罪。
这都触了他的逆鳞。
鳌拜问罪圈死。
岳乐却是死后哀荣,凭什么?
如果宗室抱成一团,康熙夜不安枕;可要是宗室互相攻讦,他也晓得轻重。
宗室是八旗的根基,宗室不能内斗。
木。
乾清宫门口,从西暖阁简亲王跟九阿哥当面迎上。
九阿哥躬身:“叔王·”
简亲王止步,颔首道:“九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脸色紧绷着,简亲王心中好奇的不行。
关于皇上贴补这位爱子五十万两白银之事,这一个来月他也听了好几回。
而且消息比其他人还灵通些。
还晓得毓庆宫不满此事,太子跟九阿哥似有嫌隙。
九阿哥却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吩咐门口的值守太监往里通禀,请求陛见。
简亲王见状,就知趣地离开了。
就跟九阿哥之前怀疑的那样,简亲王也怀疑诺尼这个时候非要跟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打官司是另有“主使”。
这人就是里头的那位八旗共主。
太宗皇帝宣誓,不夺诸王牛录,那皇上想要给儿子牛录,就要想其他法子。
不过想到皇上刚才的脸色,简亲王也拿不准了。
西暖阁门口的梁九功得了外头值守太监的小声禀告,犹豫了一下。
康熙察觉到门口动静,望了过去。
梁九功忙躬身两步上前,道:“皇上,九爷来了,在外头请见。”
康熙望向座钟。
已经酉初二刻。
如今天长了,所以还没有掌灯。
可是宫门关闭的时间,却是固定的,就是酉正。
还有两刻钟了。
“传!”
康熙点头道。
梁九功躬身出去,随后九阿哥就大踏步的跟了进来。
康熙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中午去了宗人府。
难道是受了八阿哥请托,想要给岳乐求情?
康熙心中生了不快。
九阿哥开门见山,道:“汗阿玛,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之长孙桂丹,找儿子出首,控三官保安排人私下贩卖人参!”
“三官保?桂丹?”康熙听了皱眉,道:“胡闹,哪有孙子出首祖父的道理?”
非谋逆大罪,正该亲亲相隐。
康熙看着九阿哥,摇头道:“盛京人参案就要结了,不必节外生枝!”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已经送桂丹去了慎刑司,现在已经录口供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汗阿玛,儿子也晓得老大人是外祖父,关系到娘娘跟五哥的体面,可是越是如此,越不好放纵,谁晓得那边的人参生意是做了两年,还是二十年?要是这银子孝敬了娘娘,孝敬了五哥,那是拔汗阿玛的毫毛,贴补汗阿玛的妃主阿哥,即便有私心,也是偏疼骨肉,情有可原,可眼下算什么呢?贪了汗阿玛的银子,贴补给他自己的儿孙,让汗阿玛的妃主阿哥背黑锅,这里外分明的,当谁是大傻子不成?”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那是你的外家,真要是追责问罪,你想过后果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后果?道保舅舅的司仪长抹了?”
“旁人会说你额娘失宠,会觉得朕不喜你跟五阿哥。”
康熙蹙眉道。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让他们说去呗,难道汗阿玛您是煳涂的,为了旁人的过错,反而要惩戒自家的人?”
康熙看着他道:“在你心里,阿玛是什么?那是你额娘的亲阿玛,你不是当爱屋及乌么?”
这涸儿子,有时候很有人情味儿,有时候又显得冷情了些。
对岳家体贴,跟外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跟兄弟们也交好,可是对叔伯、宗亲都不亲近。
这行事做派,康熙有时候也闹不懂了。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儿子是个小心眼的,谁待儿子好,儿子就待谁好,太复杂的情分,儿子顾不来,郭络罗家待娘娘寻常,儿子就不喜他们,之前也能容忍,可是想到他们会坏了娘娘跟五哥的名声,儿子就不想容了。”
康熙摇头道:“你都十八了,不是孩子了,当晓得没人能随心所欲,想想你额娘的体面!”
九阿哥想了想,道:“出嫁从夫,如果让娘娘自己选,娘娘也是偏着汗阿玛跟我们……”
“事缓则圆……”康熙沉吟道:“三官保在盛京当差二十余年,也有几分功劳……”
或许是这两年老臣相继凋零的缘故,他变得宽和许多。
九阿哥却是想起了去年正月皇父让他们看索额图抄家之事。
那个时候想着“杀鸡骇猴”,这个时候怎么不想着了?
他就道:“汗阿玛,早在前年儿子去内务府时当差时候,娘娘就告诉儿子,说我们母子的尊荣因汗阿玛而来,让儿子好好当差,回报汗阿玛的养育之恩,儿子这两年在内务府,也看了不少后宫妃属人家,作威作福的不少,也当约束了,否则往后毓庆宫的宫眷家里效仿,为难的也是您跟太子·”
到时候各家势力分割了内务府,内务府不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康熙听了,想到了毓庆宫那个李格格家,之前索额图给李氏亲族安排了好几个缺。
去年夏天他吩咐清退李家人时,才发现李家在内务府任郎中、员外郎、主事的有好几人。
九阿哥所说,也不是无的放矢。
九阿哥又道:“胆子都是一点点儿大的,前年汗阿玛东巡时训斥过他们家的人,要是懂事的人家,即便之前私下有些不干净的地方,这两年也该有所收敛,可是却更加猖獗,成为收购人参第一人,再拖下去,儿子担心再弄出其他祸事,还不如就此案直接发作,那些参山都是内务府产业,失察之罪免不了,要是汗阿玛不忍严惩,那就准老人家告老吧,好好教养子弟,也省的老惦记来占五哥跟儿子的便宜”
康熙神色带了迟疑。
九阿哥道:“内务府是有规整制度在,可是没有人监看,时日久了,大家就都乐意装傻,忘了规矩,添个御史衙门震慑,往后也能省心许多。”
康熙看着他道:“你要晓得,自二十六年开始重开风闻言事,御史不需要再‘指实纠参’,内务府真添了御史衙门,到时候少不得参你的!”
九阿哥不入朝,只在内务府当差,因此即便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也没有人去弹劾。
可是内务府设了御史衙门,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点头,坦然道:“参就参吧,也能给儿子证证清白,外头将儿子传成什么样了?好像儿子是硕鼠似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儿子将您的内库都搬空了!”
说到这里,他哀怨地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您也不帮儿子辩白几句?”
康熙冷哼道:“朕怎么给你辩白?说那些银子不是内库的,是你没事找事儿煳弄你兄弟们来的?”
九阿哥不乐意了,带了几分无赖道:“那要不然儿子不煳弄了,全当是您吩咐,将去年的银子给退了?”
康熙没好气道:“小汤山的地你涨了几成了?这是能腾出银子了?”
说话的底气足了,不是之前缺银子忽悠人的时候了。
九阿哥“嘿嘿”笑道:“现在还不多,也就四、五成。”
随着那五十万两的消息传开,自然也有人顺着蛛丝马迹探查这笔银子花在哪里了。
毕竟九阿哥开府才几个月,皇子府人口减半使用,而且是内务府支应日用,压根没有开销的地方。
小汤山这个时候就露出来了。
十几万亩地。
外加上现下九阿哥就开始抽调营造司的人手,为二月里汤泉行宫动工做准备,大家就晓得汤泉行在要大修了。
已经有心思活络的,叫人去打听小汤山的地,结果汤泉行在周围几里,除了内务府名下的土地,其他都在九阿哥手中。
没有人晓得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只估算就晓得百万两打不住。
就有人暗搓搓的提及九阿哥贪墨之事。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也算着账。
现下就四、五成。
这才是个开头,行在还没有开始修缮。
怪不得九阿哥敢打包票,乐意给大家一比一的分利。
看来九阿哥笃定这地你翻了一倍不止。
要是按照海淀地你这十几年的涨幅,还真是大有可能。
康熙后悔了,对九阿哥道:“行在两个新宫殿不够,再加两个!”
九阿哥无语。
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一来二去的,明明是孝敬,却成了交差了。
他就道:“儿子已经叫人重新规划行在,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孝敬汗阿玛,除了十二阿哥他们仨小的算一处,其他人一人孝敬一处,或是宫室,或是楼阁,如此行在扩建为行宫,也不耗费内库跟户部的银子,是我们当儿子的给汗阿玛尽的孝心……”
第八百一十九章 伙伴(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忍着,嘴角才没有上翘。
随即,他明白过来,道:“你当时一个不拉的张罗银子,就是为了此事?”
否则只是凑银子的话,压根不用加上下头几个小的。
九阿哥点头道:“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对汗阿玛的孝心都是一样的,也就小十五他们几个还小,否则儿子连他们也不会落下,不过没事儿,还有下一回”
康熙本想要等着儿子们的孝心,可看着九阿哥,又不放心了,道:“明天将行在扩建图递上来。”
修行宫可不单单是盖房子,像九皇子府东路那样想到什么添涸什么的,也不像话。
他可受不了乱糟糟的。
九阿哥应道:“嗯,儿子明天就送来。”
康熙摆手道:“打发人过来就行,别一天老往这边跑了。”
说来也巧,安王府的官司正好跟九阿哥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传言撞一块了,外头怎么说的都有。
康熙觉得没有必要火上浇油。
那样对九阿哥来说,不是好事,那是“捧杀”。
九阿哥也不恼,道:“那儿子打发十二阿哥过来,十二阿哥也该在人前露露面了,也不能像格格似的,老也不露面。”
康熙这才想起十二阿哥已经退出上书房,年后开始在内务府学差事,道:“十二阿哥做事可精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比儿子仔细,现在跟在张大人跟前学习梳理公文呢,往老师那边跑腿的差事,儿子也派给了他”
康熙看着他,轻哼道:“你是作业没做完?不敢见人了?”
九阿哥露出心虚来,却是嘴硬道:“儿子是那不认真的人么?放年假这一个来月,每天看书来着,是老师苛责了,嫌弃儿子写的读书笔记不好,哪里算不好呢?这礼是给人用的,又不是人给礼用的,以人为本不算错,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况且礼之外呢……”
康熙嫌弃道:“尽是歪理,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许在人前露出来,让人挑剔不是,装也要装的老实听话些。”
九阿哥小声道:“儿子不用装,本来就是最听话的。”
康熙看着他道:“那人参案之事,你不要再过问了,朕自有安排!”
九阿哥听了,迟疑道:“可您之前不是为难?要不然的话,儿子先跟五哥跟娘娘说一声?”
康熙摆手道:“不用,朕会妥善解决。”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现在盛京那边羁押的‘首犯’不是旁人,是儿子当年那个哈哈珠子桂元,要是他确有其罪,那等着朝廷法办就是;要是他只是从犯,奉命行事,那也求您准儿子给他赎买其罪……”
因为人参珍贵,况且采人参的“白山黑水”还是龙潜之地,所以早在太宗朝,就制定了相应的制度,需要朝廷准许,有功之臣才可以派人进山采人参。
到了世祖皇帝时,因为人参数量的减少,停止功勋人家采人参,只许宗室按照规定的数量采人参。
去年开始,宗室也停了采参,只有皇家专享采参之权。
大清律》上明文规定,收购人参满五百两以上,采参规模过百人,为首者绞监候;五百两以下,规模不足百人,杖一百,流三千里,为从者减一等。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要是朕不准赎买,判他流放呢?”
九阿哥脑子里想着《大清律》的条例,关于采参的案子还专门规定了流放地,超过五十两银子,涉及四十人以上,就要流放两广云贵之地。
他寻思了一下,就道:“那儿子就去刑部看看,能不能将人流到云南景东府……”
“景东府?为什么选那里?”
康熙道。
这听着不像是长流犯人的地方。
九阿哥讪笑两声:“听说景东出好茶,儿子之前托人在那里买了一块茶山,曹顺年前就被儿子打发过去了,到那里看看有好的茶山再买几个山头……”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九月里那笔银子,除了小汤山的地,还有富余?”
九阿哥伸手比了比道:“就一丢丢的富余,儿子寻思,也别闲着,还是钱生钱去吧!”
康熙听了皱眉,道:“朝廷的茶引都是早有定数,不许插手其中,与民争利!”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您放心吧,儿子不会碰边销茶的,就算到时候产量高,也是往杭州海关跟广州海关送。”
康熙神色稍缓,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九阿哥得意道:“您就放心吧,儿子成竹在胸,就算不出关,还可以在京城开茶庄,您叫人打听打听就晓得了,儿子家的饽饽铺子、银楼、酒楼,没有一个不火的……”,
康熙嗤笑道:“那是你的本事么?你没娶福晋的时候,不就看着董鄂氏的银楼眼红了?”
九阿哥不以为耻,然而带了炫耀道:“这也是儿子跟福晋的缘分,当时儿子瞧上她的掌柜,跟她讨要,她不肯给人,现在如何呢,托汗阿玛的恩典,现下连福晋带掌柜都归儿子了!”
康熙很是好奇这厚脸皮随谁了,提醒道:“御史衙门是你提议立的,回头你被御史逮了短处别找朕哭!”
九阿哥笑道:“那不能,儿子清清白白的,怕是御史到时候找不到儿子的毛病,愁政绩愁得要哭了!”
屋子里幽暗下来。
早有灯火太监带人掌灯。
也要到了关宫门的时候。
九阿哥就没有耽搁,从乾清宫出来,原路返回,依旧是从神武门出宫。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想到儿子们孝敬的行宫,很是宽怀。
即便现在还没有开工,可是也带了几分期待。
他又想到三官保,喜悦少了几分。
三官保任盛京内务府佐领二十来年,这采参案怎么早不揪出来,晚不揪出来,偏偏在太子东巡之后出来?
是太子示意的?
还是佟家人不安分了,将手伸进盛京,要挤走三官保?
三官保为人虽有不周全之处,却是他倚重的心腹。
敬事房的总管端了牌子上来。
头一排的就是宜妃、章嫔、和嫔、王贵人的绿头牌。
康熙的目光从和嫔的牌子上移开,落到宜妃的牌子上,伸手翻了牌子。
九阿哥生在宫里,养在宫里,跟外家长辈接触的少,对那边才不亲。
可是对宜妃来说,阿玛就是阿玛。
真要是让九阿哥处置了三官保,母子之间说不得就要生嫌隙。
康熙觉得,自己得替儿子多操操心,否则总是不周全。
木。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望向桂圆,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现在晓得还有个“桂元”,到底别扭。
她看着桂圆道:“方才你也听到了,外头还有个‘桂元’,是九爷的表兄弟,往后说不得也来府上当差,这名字重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名字没有?”
桂圆看了核桃一眼,道:“奴才想求福晋重新赐个名字,跟核桃姐姐她们的名字差不多……”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前年起名字的时候只想着吃的,干果坚果在一块,现在看看,桂圆跟核桃、榛子她们的名字确实不大一样。
舒舒就想了想坚果,道:“那就叫白果吧,银杏果,长命百岁。”
桂圆立时道:“那奴才往后就叫白果了。”
舒舒确实有些馋白果了。
她摸了摸肚子,可惜白果微毒,孕妇不好食用,要等到生产后了。
盐焙白果,想想都馋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
很神奇。
她没有见着人,可是听着脚步声,都能感觉到九阿哥的欢快,跟之前急匆匆的带桂丹离开的情形不同。
也到了用膳的时候,等到九阿哥进来,舒舒就示意传膳。
九阿哥果然神色隐隐带了欢喜。
舒舒道:“桂元没事了?”
九阿哥摇头,道:“暂时不好说,不过爷在御卸前报备了,那应该就没大事了……”
“之前倒是不曾听爷专门提过他。”
舒舒道:“是先头有什么误会么?”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摆摆手打发小椿跟核桃她们下去,才对舒舒说了桂元的情形。
“爷当时嫌弃他怯懦来着,被长辈们拘着,说回盛京就回盛京,也不说舍不得爷,现在想想当时他也哭了几鼻子,可怜着呢,不是情愿的,……”
九阿哥想起当年的情形,道:“爷当时稀里煳涂的,只顾着自己不高兴,也没留心旁的。”
他说了桂元的相貌。
舒舒倒不是很担心。
当皇子伴读,是住在宫里。
在皇子府当差,却是在外头。
宫里宫外区别大着。
“早年爷规划的好好的,桂元以后就给爷做外管事,爷以后外头的铺子、庄子都交给他巡看,几个哈哈珠子里,就他最听爷的话,胆小老实,算账也明白,爷用着也放心……”
九阿哥说起昔日小伙伴,也带了想念,道:“可惜汗阿玛给郭络罗家抬旗,只抬了老大人这一房,要不然的话,爷也给找一门好亲事”
这倒不是九阿哥乱点鸳鸯谱,而是桂丹的亲事终于有了准信,不是宗室,而是一。
舒舒听了,心有余悸,道:“往后做媒的事,咱们还是别沾了吧。”
第八百二十章 佳儿佳媳(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说了小汤山的事情,舒舒就道:“那行宫的图纸呢?”
她也很好奇。
等到用了晚膳,夫妻俩就到了书房。
九阿哥就拿翻出一个卷轴来,道:“之前行在那里就是挨着的两个院子,附近有两个汤池,还有旁边几趟配房,总共就八十多间房,剩下的就是前朝留下的房基,早损毁荒废了,没有修复……”
搁了这么多年,没有修复行宫,也是因为早年朝廷没钱的缘故。
在太皇太后在世时,圣驾奉太皇太后去过几次,后来就没再去过了。
尤其是修了畅春园后,冬夏多在畅春园。
九阿哥指了指旁边的几处建筑道:“按照山水分布,将之前的几处房基用上……”
说着,他又指了指周遭的院墙,道:“划进去好几块地,是之前行在三个大小,后加的堂亭楼阁总共有三百六十多间,论起来比西花园还大些……”
说到这里,他指了下卷宗道:“除了汤池旁边新增加的二十八间连廊,其他几处择出来的房基共有八处……”
“抛费不同,爷寻思了一下,还是让哥哥们抽签认领吧……”
至于修园子花销的银子,他就直接在那红利里扣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彰显哥哥们的孝心?
花钱最少的二十八间连廊,则直接分给三个小阿哥,算是小阿哥们孝敬的。
舒舒就道:“咱们家的园子在哪里?”
九阿哥指了指行宫西北角,道:“离行宫三里半,这边是山坡,连着的热汤四个,正好跟咱们的暖房挨着……”
说到这里,他带了可惜道:“只是不好今年就修园子,最快也要明年。”
要是一起修建,这孝心的成色就澹了。
九阿哥觉得岳父是有大智慧的,他应该记住岳父的提点。
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
无人能比肩。
为人臣,敬当在前头。
为人子,孝也要跟上。
这两条不能出纰漏,其他的事情就可以不用那么圆满。
舒舒道:“不着急。”
小汤山行宫修建的比历史上的早十几年,可是真要热闹起来,未必会这样早。
现在康熙还是盛年,对于养生疗养什么的还不看重,等到再过十年、八年,小汤山行宫就该去的多了。
小汤山本就是中长线的投资,可以按照三、五年计划。
*
毓庆宫,书房。
九阿哥临落宫门匆匆进宫,匆匆出宫,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听说九阿哥走的神武门,太子面上带了不快。
虽没有明令禁止,可是按照之前的规矩,从宫里搬出去的成年皇子在入宫,都是从前朝入宫的,鲜少走神武门。
少一时,就有新消息禀告,皇上传了翊坤宫宜妃伴驾。
太子叹了口气,这后宫跟前朝从没有真正分割过。
要是太皇太后在就好了……
太子望向了宁寿宫方向。
皇父对太后极孝顺,可是太后对自己只是寻常,并不像太皇太后那样宠爱自己。
倒是太子妃,在太后跟前很有体面。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去了内廷。
太子妃屋子里,已经掌灯。
三阿哥与三格格都在。
三格格手中的拿着的是两只小金牛,就是小儿拳头大,一头牛的头上还用粉色碧玺镶嵌了一朵小花。
小女孩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正摆弄着小牛跟三阿哥道:“是九婶给我的生辰礼……”
三阿哥是个好脾气的孩子,才比三格格大一岁,已经很懂事了,捧场道:“好看。”
“三哥的呢?”三格格问道。
三阿哥打开荷包,倒出一对圆滚滚的黄金老鼠。
看着也挺可爱的,就是不如小金牛大。
“我的在这呢,也是九婶送的……”三阿哥笑着说道。
三格格摸了摸黄金小老鼠,道:“没有我的牛牛大。”
三阿哥点头,小手比划着,道:“牛那么大个儿,九婶给你的小牛就大;老鼠个头小,这个就小了。”
三格格道:“九婶家还有小金鱼,可是都没有了……”
三阿哥道:“等到暖和了再养,就有了。”
这说的是十月底舒舒跟九阿哥搬家后,太子妃叫人送了乔迁礼,舒舒也预备了几次回礼。
其中有一次就是给两个孩子的小金鱼。
太子站在门口,听着孩子的稚声稚语,眉头不由微皱。
门口的宫人挑了门帘,太子进来。
三格格与三阿哥立时都安静了,带了几分拘谨。
三格格拉住三阿哥的手。
三阿哥也回牵妹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太子妃见状,示意保母将两个孩子抱下去。
兄妹俩手中都攥着自己的小金牛与小金老鼠。
太子在炕边坐了,太子妃起身奉了茶。
太子接了茶盏,揭开看了一眼,吃了一口就放下。
“三阿哥是不是该启蒙了?不能这样散养着,明年就要入上书房,别被其他府的皇孙比下去。”
太子沉吟着说道。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那怎么择师呢?”
东宫有僚属,却是没有品官,所以东宫的品官都是大臣的加衔,但是毓庆宫有翰林学士过来轮班值讲,给太子讲书。
毓庆宫里,还有自己的管事。
太子之前用的哈哈珠子,有不少是勋贵子弟,其中不乏有善读书的。
阿克墩,就是太子给择的僚属开蒙。
提及这个,太子抿了嘴唇。
在来毓庆宫值讲的翰林学士中,他之前看中了张英的长子侍读学士张廷瓒,本想要请旨,给他加个詹士府詹士的衔,可是没等到请旨,皇上就将人指给九阿哥做皇子府典仪去了。
他想要友爱兄弟,可是九阿哥却借着宠妃之子,不恭敬自己。
九阿哥还亲近大阿哥,这是打他的脸。
偏偏皇父喜欢兄友弟恭那一套,自己还不能借此发作九阿哥。
太子吐了口郁气,道:“就富尔敦吧,这几天就叫人在前头收拾一间屋子,给三阿哥开蒙使。”
太子妃应着,心中不大满意。
她知晓这个富尔敦,是大学士马齐的长子,毓庆宫行走。
要是给三阿哥做武师傅,是够用的,可是识字启蒙,则太随意。
前两年太子给大阿哥、二阿哥择开蒙先生时,可没有这么随意。
太子妃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三阿哥资质在那里,身份又在这里,或许平庸些对他才是福气。
太子也想起儿子的资质,却不是三阿哥,而是二阿哥,道:“孤问过上书房的师傅,弘皙聪明,比十六阿哥与其他几个皇孙阿哥都聪慧。”
二阿哥的名字,是太子年前从乾清宫请赐的。
总不能入上书房了,还没有大名。
太子妃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弘皙是三十三年生人,已经七岁,十六阿哥六岁,其他三位皇孙五岁。
跟五、六岁的孩子相比,在撷芳殿已经开蒙两年的弘皙自然显出来了。
太子看着太子妃,声音放缓了,道:“弘皙如今在毓庆宫,也让他多带带弟弟妹妹吧?总共就这几个孩子,也别分作几波了……”
太子妃直视太子,面上无悲无喜,道:“不好耽搁二阿哥读书。”
却是婉拒了。
太子不由蹙眉,道:“太子妃,你是阿哥的嫡母……”
太子妃移开眼,道:“阿哥的饮食起居,有不妥当之处么?”
之前在撷芳殿的供给,太子妃知晓,已经超了皇孙阿哥的份额。
可是那是太子补贴的,她也没有话说。
太子将人挪到毓庆宫后,太子妃就按照规矩来。
三阿哥有的,二阿哥也有。
再多,却是没有了。
太子有些不快,道:“阿哥的教养,本就是嫡母的职责。”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在爷心里,我是无知蠢妇?”
太子一愣,带了不自在,移开眼睛,道:“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宫里长辈谁不夸你,孤晓得你是聪明人。”
太子妃垂下眼道:“我既不是蠢妇,殿下就给我几分尊重吧!”
太子皱眉道:“二阿哥跟大阿哥不同,不是湖涂的,资质在这里,是个知好知歹的孩子。”
太子妃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腹部。
要是那个孩子顺利生产的,就是毓庆宫四阿哥,属兔。
早在前年得了孕信的时候,她就梦到了一只雪兔在自己脚边环绕。
当时宫里长辈都在盼着嫡皇孙,在太医诊脉后,她是多么欣喜,迫不及待地跟太子的乳母分享这个消息。
谁会想到,竟然遇到了鬼。
太子见她油盐不进模样,也带了不耐烦,起身道:“你别后悔就行!你若不肯教养弘皙,爷会跟汗阿玛请旨,在免选人家择侧福晋与庶福晋!”
太子妃望向太子。
太子面上带了严肃。
免选人家,就是三家后族。
又是侧福晋这样的高位,太子妃不育的消息,怕是不会再瞒着。
太子妃心里抽痛,却是面不更色,道:“随您安排。”
太子的眼神变冷,甩袖而去。
太子妃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恢复了平静。
她只是个寻常人,心里也有恶念。
她晓得最好的选择是掩下旧事,将二阿哥留在身边教养。
可是她不想,她怕自己会生恨。
这宫里没有秘密。
她的人品不允许自己算计一个孩子,可是也做不到宽宏大度,让自己成了仇人之子的晋身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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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训弟 (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叫舒舒将家里花牌翻出一副,从里面挑了八张牌出来。
“那几处屋子,爷估算了一下,花销都是有数的,少的几千两,多的有一万出头也打住了,真要说起来,爷要孝敬的花木湖石才是大头呢……”
九阿哥将花牌装了匣子,又将行宫的图纸卷好,也放进匣子里。
舒舒笑道:“要是按照爷先头的打算,不是开销更大么?现在已经很好了。”
之前九阿哥想的是不用兄弟们真金白银的拿银子,直接全包了,给大家直接挂名。
现在分派下去,少花销一半的银子。
“枪打出头鸟,爷先头也傻了,这回也算长个教训……”
九阿哥撇撇嘴道:“倒是那些宗室老国公、老将军,一个个腆了脸,都是有了俸银的,到我这个光头阿哥跟前借银子,怎么想的?”
这说着的是前阵子衙门刚开印时,几个宗室国公过去内务府堵他借银子之事。
“当爷是傻呢,给他们银子,就是打水漂,户部可以借银子,真要缺钱使了,直接去户部借银子不就行了,还不要利息……”
舒舒摸着肚子,道:“沾了孩子的光,要不然的话,登门借钱的,怕是拦不住。”
不止九阿哥遭遇了借钱风暴,舒舒这里也没有落下。
自打皇上给九阿哥五十万两白银的消息传出去,往九皇子府递帖子,想要过来请安探看的人就多了。
不是宗室,就是董鄂家的族亲与姻亲。
基本上都是没有人情往来的。
有人情往来的,真要差钱了,直接打发人过来了,舒舒也不会不见。
舒舒谁也没见。
不用琢磨也能晓得这些客人的用意,从来不联系的人殷勤了,除了借钱再无旁的目的。
就是兆佳格格的家里人,都递了两回帖子,想要给兆佳格格请安。
兆佳格格只见了她额涅一回,就再不肯见了。
不是旁敲侧击的要银子,就是想要让兆佳格格跟九阿哥说情,给她那个堂兄补内造办的差事。
用了早膳,九阿哥就从家里出来。
十阿哥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兄弟俩都成家立业,还在不同的衙门当差,每天能说话的时候,就是路上往返这段了。
因此除非有其他事,否则依旧是同进同出的。
兄弟俩刚要上马车,四阿哥就策马过来。
他也正要往衙门去,见了两人要坐马车,忍不住过来,问道:“都出九了,怎么还不换马?”
除了上了年岁的老国公、老大臣,八旗有几个坐车的?
皇父将宗室骑射考核强调了数次,这两人怎么不上心?
这都是老话了,九阿哥只当没听见。
天气是暖和了,可是风吹日晒的,谁乐意骑马?
路上尘土飞扬的,也脏。
九阿哥笑着说道:“四哥来的正好,那您占个便宜吧,省得一会儿弟弟还得过去找您……”
说着,他从何玉柱手中拿了匣子,道:“您来抽一个……”
四阿哥看着匣子道:“这是什么?”
九阿哥挑眉道:“这是哥哥们的孝心,一人摊一处小汤山行宫的宫室,给汗阿玛扩建行在,少的要花七千多两银子,多的花一万两,只看运气了!”
四阿哥皱眉道:“那弄这些做什么?长幼有序,按银钱多少顺序一人一处就是!”
关于小汤山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晓得了。
九阿哥呲牙道:“您要这样说,三哥该哭了!”
四阿哥闻言一怔,随即道:“就按这个来,三哥那里,等他回来我与他说去。”
三阿哥送大长公主的骨灰回巴林部去了,不在京城,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九阿哥看着自己预备的小匣子,道:“可这不公平啊,后头的哥哥想要多孝敬孝敬呢?弟弟这种法子才最公平!”
四阿哥正色道:“下回再用这个法子,这回涉及到行宫建造,关乎御前,不可如此儿戏!”
九阿哥讪讪地点头,道:“行吧,那弟弟听您吩咐。”
反正多的少的,也没差太多银子,两、三千两银子的数罢了。
四阿哥神色稍缓,看了眼马车,还要说话。
九阿哥不用猜,都晓得接下来是什么,掏了怀表看了一眼,道:“哎!要迟了,还得给汗阿玛送行宫图纸……”
四阿哥的脸又黑了。
九阿哥只当不见,拉着十阿哥上了马车。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策马先走了。
十阿哥撂下马车帘,对九阿哥竖起来大拇指。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道:“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四哥也真是,咱们也没劝他坐马车啊,他怎么老惦记劝咱们骑马!”
十阿哥笑道:“面冷心热,也是好心。”
九阿哥摇头道:“旁人都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咱们这位四哥,都严着,你就说这件事,他大喇喇地就做主了,大哥不爱计较,三哥能乐意?卖力不讨好,说的就是他了,咱们往后可不能跟他学……”
十阿哥笑道:“也学不来四哥的勤快,听说圣驾又要巡永定河了,还有四哥的份……”
九阿哥轻哼道:“堤坝上吃沙子,有什么好的?咱们也不羡慕,爱带就带……”
等到了棋盘大街,十阿哥下了马车,往宗人府去了。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孙金入宫,去了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已经在了。
他也没有自己的值房,九阿哥就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给他摆了一套桌椅。
九阿哥进来时,十二阿哥正在伏桉写什么。
见了九阿哥进来,十二阿哥起身,道:“九哥……”
九阿哥点点头,打量了十二阿哥两眼。
连小三岁的十四阿哥都开始变音了,十二阿哥的嗓子自然也变音了。
只是他寡言,说话声音还轻,听着这就不真切。
可是这身量,也跟九阿哥相差无几,看着差不多就是大人模样。
九阿哥想着他这个年岁,道:“对了,内务府又要选秀了,嬷嬷跟贵人那里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十二阿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九哥是问嬷嬷跟我额娘身边的出宫人口么?好像没听说有要出宫的。”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要出宫的宫人,就是你名下的格格……”
皇子们成年后名下的宫女子,都是内务府小选出来的。
有的是皇父所赐,有的是养母择选,有的是生母择选。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嬷嬷说我生日小,不用太早安排格格;我额娘说听嬷嬷的……”
九阿哥点头道:“嬷嬷见多识广,那就听嬷嬷的……”
他是担心大家忘了这一茬。
既是有人记得,他就不问了,拿了行宫卷轴,递给十二阿哥道:“汗阿玛要看的,你送到乾清宫吧,要是汗阿玛问怎么个修缮分配,你就说按照耗费银钱的高低,长幼有序,你们三个小的,合着包了那游廊……”
十二阿哥脚下却没动。
他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九哥,能不算我么?”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说什么混账话?”
十二阿哥垂下眼,道:“您这要派利润下来,那弟弟能不能换块地,自己修建个汤泉别院?”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换地行,修别院也行,可是这个还要跟着,从众不晓得么?”
十二阿哥没有接话,脸色带了不情愿。
九阿哥没有法子,起身上前,小声道:“傻了吧?花银子汗阿玛未必记得你,不花,指定要记下了!”
十二阿哥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闷声道:“那不是也挺好?”
早先都记不下。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感觉到皇父的无视。
九阿哥轻哼道:“真想要当个国公、将军不成?你还是光头阿哥,现在不巴结汗阿玛,什么时候巴结?傻了吧唧这个时候犯什么倔啊,不是小孩子了,别让嬷嬷跟贵人替你担心!”
十二阿哥低头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拿了卷轴,就要往外走。
九阿哥见状,忙道:“回来!”
十二阿哥老实听着,回头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来,打开,递到十二阿哥跟前,道:“瞧瞧你现下这脸,都耷拉到胸脯上了,看着跟奔丧似的,这样去御前,这不是找训斥么?”
十二阿哥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唇,多了几分茫然不安。
他看着九阿哥,后背都塌下来,道:“九哥,要不旁人送吧?”
九阿哥拍了他后背一下,道:“别怂,总有这一天的!”
他想了想,道:“到时候你就当跟嬷嬷说话,跟贵人说话……”
十二阿哥有些不自在,看着九阿哥神色有些扭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皮笑肉不笑的,瘆得慌,不是逼你嬉皮笑脸,可是也不能这样木木的,得有个孩子模样……”
这个孩子,说的不是性格活络,而是要有孺慕之心。
“汗阿玛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他老人家,你也当晓得轻重了,真要是破罐子破摔,那爷也不啰嗦,随你就是;可是你要是想往后封个体面的爵位,让嬷嬷跟贵人‘母以子贵’,不用为你操心,那你就要学着好好当个儿子……”
九阿哥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
他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着十二阿哥,想起之前自己早先的处境,就想要提点十二阿哥两句……
第八百二十二章 求个恩典(第二更)
等到十二阿哥离开,九阿哥扬了扬下巴。
自己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这些小的也是,不叫人省心。
他像十二阿哥这样大的时候……
嗯哼,好像也不大聪明的样子。
他在心里吐槽一番,就处理起今日的公务。
都有前例处理起来比较方便,另外要给御史衙门找个地方。
人手不缺,督察院御史轮班就是,地方内务府这边得给腾出一个。
不过内务府也不缺房宅就是了,皇城里头的屋子,都在内务府名下。
就是皇城外头,地安门外也有不少官房是内务府的。
不过既是督察内务府御史衙门,那还在安置在皇城里为好。
除了内务府本堂衙门,下头七司三库,衙门都在皇城。
九阿哥叫一个笔帖式,将内务府的房宅册子拿来了,翻了一会儿,在景山西边找到一个空院子,三进院,四十六间房。
他就看了下地址,记在条子上,递给笔帖式道:“递到营造司,就说这院子要收拾出来,爷要使……”
笔帖式接了条子,往营造司传话去了。
九阿哥又拿了纸笔。
得给御史找点旁的活儿,不能老想着弹劾人。
那样的话,为了政绩,说不得御史就要吹毛求疵,没事找事了。
过犹不及。
他是想要人来震慑的,不是来捣乱的。
九阿哥就将内务府各衙门相关差事想了一下,这查账谁查谁头疼,不查清楚还不行。
他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有了查账的人了?
非内务府三旗出身,没有利益相干,只要查出来,就是实打实的政绩。
用旁人的顶戴,换自己的帽子,不用人催着,就会好好干活儿。
有了这个正经差事,也不用闲着没事儿老盯着人弹劾。
正好。
九阿哥就简单写了条陈,从内务府各司院的每年的钱粮数目,到武备院与广储司六院的出入库核销,这个职责都可以出来。
过去这一块,不是各司院自己核查报备,就是堂衙门这边下去人,不是亲朋,就是故旧,都能扯上关系,谁也不想得罪人,就是各种瞎糊弄。
就跟前年他来内务府之前揪出营造司的纰漏一样。
地方行宫行在总管跟营造司报备,营造司拨钱粮跟人手下去,然后里外勾结,将银子都贪了。
下去验收的人,还是营造司的人,左手查右手,直接去分润了一二。
这御史也算镇宅了,往后关于钱粮这里,九阿哥也能省点儿心……
*
乾清宫,门口。
十二阿哥站了两刻钟,也跟门口的职守太监说了请见,太监也进去禀过,可是里面还没有人叫传。
他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可是却察觉到各处打量的视线。
有侍卫、有官员、还有太监。
十二阿哥如同雕像,手中攥着卷轴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他想要转身就走。
可是他晓得九哥的教导是正理。
他不是小阿哥了,是成丁的阿哥,总要学着担当。
这会儿功夫,正好是上书房课歇。
十三阿哥的太监就进去跟十三阿哥低声禀告了。
都在西五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太监认出了十二阿哥。
“主子,十二爷好像在候见,乾清宫门口站了有一阵子了……”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起身。
他晓得这个哥哥有些木讷,怕被人怠慢了。
十四阿哥跟着出来,道:“十三哥做什么去?”
十三阿哥就指了指乾清宫门口:“十二哥候着半晌了……”
这广场南北窄,东西长。
从上书房门口到乾清宫门口,不过七、八十步远,自然瞧着真真切切的。
十二阿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宫门口,看着可怜兮兮的。
现在虽说出九,早春时节,可天气也阴冷。
尤其是这乾清宫广场宽敞,都是穿堂风。
明明也是皇子贵胄,腰间系着黄带子,可是旁人也不见得多尊重。
十四阿哥冷哼道:“会不会是门口的奴才托大,不给通传,咱们去瞧瞧!”
十三阿哥也担心如此。
兄弟俩刚要往那里边,就见里头出来个小太监,传了十二阿哥进去。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见状,止了脚步。
十三阿哥才算放心。
十四阿哥则开始好奇了,道:“十二哥不是才到内务府么?怎么就得了差事,要往御前跑?”
十三阿哥心下一动,面上却是不显,道:“谁知道呢,估计衙门里正忙,有什么事情要面禀吧,这不是年初么?”
“忙?”十四阿哥的眼神带了幽怨,看着十三阿哥,气鼓鼓道:“十三哥也忙啊,汗阿玛不点旁人,点你跟着去巡永定河,这年前都去了一次,年后怎么还有你?”
十三阿哥好脾气道:“就是因为我年前去过,汗阿玛才没有换人,估摸我明年应该是去工部或户部学差事……”
工部细碎的差事比较多,户部是每年从年初到年底都比较忙。
这两部都是跟河工有干系的。
十四阿哥这才舒服些,算着自己在上书房的日子,还有整三年。
“哎,真是够够的……”
十四阿哥看了眼旁边的屋子,又欢喜起来:“哈哈,跟弘昱他们一比,就好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他们还有十来年……”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收拾出来的乾西二所。
等到二月里平悼郡王出殡,讷尔苏就要入宫了。
平悼郡王,就是讷尔福,皇上给赐了谥号。
“到时候是跟着阿克墩读书,还是跟着咱们?”
十四阿哥猜不准了。
十三阿哥看了眼另一侧的屋子,没有说话。
他觉得应该会跟着他们,正好明年他退出上书房后给十四阿哥作伴。
阿克墩……
这个皇长孙今年彻底老实了,跟去年的志得意满不同……
*
乾清宫,西暖阁。
除了康熙,马齐也在。
之前康熙召了他来,就是提及盛京的人参官司。
不宜细究。
因为去年他才禁止宗室入山采人参。
可是,因不是年初下的旨,已经有王公府里的管事下人带了人在山中。
界限不好分明。
可是也不能轻轻放过,还是要按例严惩。
只是过去查案的学士糊涂,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能为首犯?
不可仓促结案,还要追责真正的为首之人。
另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年老糊涂衰迈,免其失察之责,著解退。
如今空出来的盛京佐领,康熙吩咐马齐从内务府郎中择老成人选派。
马齐听着,心里惊诧。
实没有想到“人参案”会牵连到三官保头上。
要知道三官保这个佐领,不是寻常的佐领,全称叫“盛京内务府掌关防印佐领”,非心腹不能任。
上一任的盛京佐领不是旁人,是三官保之父安塔木。
安塔木是顺治初年到康熙初年的佐领,父死子继,父子先后任职五十多年。
这个缺,已经成了世官。
按照内务府用人的传统,即便三官保年老解职,也当从三官保的儿子中择一人继任。
皇上却点名换人……
康熙没有多言的意思。
马齐应了差事,正想着退下,康熙已经叫人传了十二阿哥进来。
十二阿哥双手拿了卷轴,躬身,正想着如何说。
康熙道:“是送行宫图纸么?呈上来……”
十二阿哥正要上前,梁九功已经近前。
十二阿哥就双手奉了。
梁九功接了过去,递到御前。
康熙直接打开了,看了几眼,平铺到旁边的炕几上,招呼马齐道:“过来瞧瞧,朕的汤泉行宫……”
马齐奉命上前,站在几桌旁。
康熙指了炕边道:“坐下看……”
马齐就挨着炕边坐了,不坐不行。
总不能让皇上抬头跟他说话。
内务府营造司都开始调派人手,马齐这个内务府总管当然也晓得行宫事。
只是他之前以为是修缮。
看了眼前的图纸才发现跟新建也不差什么了。
康熙带了无奈道:“都是九阿哥,一时不盯着,就开始折腾,还拐了其他阿哥跟着胡闹,非要孝敬给朕一个行宫!”
马齐也是为人父,听出了康熙话中的得意,道:“皇子们孝顺,主子有福气,不像奴才,儿子都不成才……”
康熙看了马齐一眼,想起一件事。
马齐几个成丁的儿子,一个被自己指给了太子,在毓庆宫行走;还有两个在九阿哥府上与八阿哥府上做三等侍卫。
“你们兄弟都有国子监的名额,要是还有其他成丁的儿子,不好补旗缺,就送去国子监,回头六部当差,别耽搁了前程。”
康熙道。
君臣年岁相仿,做了三十年君臣。
况且马齐之父还是康熙朝前期的名臣米思翰。
因此康熙跟他说话,就像是拉家常似的。
马齐常在御前的,也不像其他大臣那样拘谨,道:“正要跟主子求个恩典……”
康熙有些意外,带了好奇道:“什么恩典?”
之前马齐几个儿子没缺的时候都没求恩典,现在大的几个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开始求恩典了?
康熙还真有些猜不到。
马齐躬身道:“奴才幼弟李荣保二十七年补三等侍卫,三十一年升二等侍卫,现在已经二十七了,也当到了历练的时候,奴才求主子恩典,给指个地方学差事。”
康熙晓得李荣保,是马齐、马武兄弟的异母弟,跟马齐的长子年岁差不多。
当年米思翰壮年而折时,李荣保才两岁,以幼子身份继承了富察家的爵位。
康熙想了一下,二十七年,当时马齐的长兄从侍卫处拨出,任护军参领。
他明白马齐求恩典的缘故了。
富察家原有两个侍卫缺,是马齐的长兄跟三弟。
等到他长兄拨出,才补了老四李荣保进来,他的三弟也升了头等侍卫。
宫里总共有头等侍卫六十人,每旗二十人。
按照惯例,头等侍卫上资历熬够了,就要放出去任都统、副都统。
可是马武早就升了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总共是六人,每旗两人,依称头等侍卫,却是领从一品的俸。
这是不外放的。
等到资历熬够了,直接挂内大臣与领侍卫内大臣。
如此一来,马武不动,李荣保就在二等侍卫上卡住了,不好升了。
康熙看着马齐,打趣道:“你们兄弟倒是难得,当年太夫人歪缠了爵位过去,也不见你们兄弟记恨……”
马齐躬身道:“奴才弟弟年幼,不能承父荫,本该如此。”
况且他们的继母也是聪明之人,除了家里的爵位跟老宅之外,其他产业都均分给他们三兄弟。
因此富察家兄弟之间虽不是同母,却都比较亲近。
如今长兄因打准格尔的时候贻误战机被革职,免了内务府总管与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马齐青云直上,入阁为大学士,少不得当起家族的顶梁柱。
康熙颔首道:“还是你们兄弟争气,八旗男儿本该如此,才是家门繁茂的景象,盯着祖宗留下的仨瓜两枣心怀鬼祟的,纵然得了富贵,也难以长久!”
他比较喜欢富察家的家风。
想到八贝勒府的侧福晋富察氏,他难得的生出几分愧疚来。
好好的大学士长女,让他指成了侧室。
即便身份上匹配,可是到底让马齐身份尴尬了。
旁人得了皇子贵婿,都是皇子的岳父。
马齐这里,却是不好当成皇家的姻亲。
康熙有些后悔,随即想到马齐还有一嫡女,好像也豆蔻年纪。
那样的话,不是明年也要参加选秀了?
康熙望向旁边的十二阿哥,又望向了南边的窗棂。
要是从年岁上看,马齐嫡女跟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年岁都合适……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不争与不骗(第三更求月票)
十三阿哥在上书房的功课,极为出彩,礼乐射御书数,都在皇子中排在前头。
论起聪慧与悟性来,他在皇子中能排在前三。
也就是排行靠后,跟前头的阿哥不是一拨的,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压下那一拨皇子。
对比之下,十二阿哥就人才寻常了些,上书房的功课也平平。
康熙自己读书要强,也喜欢勤勉学习好的皇子。
十二阿哥勤勉倒是不算差,早年乾西五所的书房也是要到二更才熄。
可是功课并无长进,鲁钝了些。
马齐行事谨慎,真要给他安排个资质天分高的皇子做女婿,怕是他要不安了。
康熙心里有了决断,就对马齐道:“十二阿哥现下开始在内务府当差了,有不足的地方,你也多提点提点……”
说到这里,他看向十二阿哥道:“还不上前见过你们总管大人……”
马齐挂着内务府总管,正是十二阿哥的上官。
他跟十二阿哥早年也打过照面,可是皇上既是介绍,少不得重新见过。
只是尊卑不是这样论的。
十二阿哥是皇子,皇上当先给十二阿哥说。
现在这样,到像是将马齐排在前头。
十二阿哥老实躬身道:“胤裪见过总管大人。”
马齐忙起身,避开道:“奴才不敢……”
说着,他望向康熙,道:“主子教养出的阿哥,各有所长,九爷已经让奴才刮目相看,十二爷自然也错不了。”
康熙摇头道:“腊月底生的,生日小,虽说十六,还混沌呢,也不怎么见外人,九阿哥不放心他去前朝学差事,怕被人欺负了,才让他在内务府历练历练,回头胆子大些再学其他差事。”
十二阿哥低下头,神色不变,落在金砖上的眼神却是定了定。
还真是意外呢。
皇父居然知道他的生日……
马齐打量十二阿哥两眼,对于这位小阿哥实在了解的不多,只晓得是那位苏麻嬷嬷抚养的。
还有一件事,跟这位阿哥相关。
那就是一件十几年前的私密之事,皇城里景山后殿的一场“痘疫”。
那是康熙二十五年,十二阿哥出生后不久,宫里开始有天花蔓延,十二阿哥见喜。
皇上就召集了太医跟传教士入宫,想要找到预防与医治天花的办法。
结果都没有合适的法子。
他就想起早年太子出痘时,武昌府通判被举荐北上给皇太子种痘之事。
于是,他就择了三十个宫女,入景山后殿。
马齐的大哥就是为了此事,从侍卫处出来,是护军参领,奉命带人值守景山后殿。
可惜的是,第一波“痘疫”过后,病逝了八人。
这个宫里“痘疫”也就此停止,反倒是顺天府死刑犯监狱中,开始有人出花。
没过多久,温僖贵妃所出十一皇女夭折,正是死于痘疫。
痊愈了的十二阿哥沉寂。
再有十二阿哥的消息,就是康熙二十六年之后,太皇太后崩,十二阿哥被交给太皇太后的侍女苏麻嬷嬷抚养。
听说那位嬷嬷礼佛虔诚,眼下看着十二阿哥身上也带了几分冷清,行事有些木讷。
马齐即便玲珑心肝,也想不到皇上又盯上他们家的格格了,只当皇上慈父心肠,拉着自己出苦力。
九阿哥如此,十二阿哥也是如此。
皇子们都有不足的地方,可是皇上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就只能叫旁人盯着。
九阿哥那里还罢,自己捞到一个皇子师的名份;十二阿哥这里,怕是名份也捞不着了。
马齐就带了和蔼,看着十二阿哥道:“十二爷近日读什么书?”
十二阿哥想起自己书案上的书,是九哥给他留的功课,是《礼记》其中几篇的读书笔记。
他本要如实作答,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道:“九哥让我抄写《孝经》……”
确实有此事。
再有一个半月就是万寿节,下半年还有太后的六十大寿。
九阿哥让他抄《孝经》,到时候预备寿礼的时候,这就是一样。
其他的再慢慢预备,心意要到,银钱也要花到。
花费的银子,用的心意,长辈心里都有数。
马齐点头道:“百善孝为本,九爷安排的不错,十二爷是皇子,既出来当差,是当先学习《孝经》,懂得‘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的道理!”
他说的是《孝经》中提及的“诸侯之孝”。
大清宗室“分封不裂土”,可是皇子也确实等同于诸侯。
康熙在旁,脸色多了笑意,跟马齐道:“都是爱卿这老师当得好,九阿哥居然不胡闹,晓得教导弟弟了,还能从《孝经》入手,还真是大有长进。”
马齐不好接着,谦虚道:“九爷笃孝,待小皇子们也友善,奴才不敢领功……”
康熙笑道:“别夸他了,回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反正他们兄弟都在内务府,你就多费心,帮朕看着些十二阿哥,别好好的孩子,被九阿哥教歪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马齐不好拒绝,只能恭敬道:“奴才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愿遵主子吩咐,跟在皇子们身边拾遗补缺,教学相长。”
十二阿哥在旁,有些恍然。
这是什么意思?
九哥的老师,往后也要做他的老师了?
他也要跟九哥似的,重新学习《礼记》?
那往后九哥让他写读书笔记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要写两遍?
从乾清宫出来时,十二阿哥就有些蔫。
他不想抢九哥的老师。
嬷嬷曾说过,他是皇子,这是他的福气。
不需要他去争什么,只要不犯错,这个福气就能长长久久下去,还能福泽子孙。
可要是走错了,那福气也会散了。
大清开国不满百年,革退的宗室十多支,都是前车之鉴。
他不需要去琢磨如何立功,皇上疼爱骨肉,不会将儿子们低封。
只要不犯错,他就能长久太平富贵。
现在已经从上书房出来了,他不想再读书,也不想跟九哥一起读书。
那样的话,只能越学越差。
马齐跟他一起出来,被他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给逗笑了,道:“十二爷放心,只要十二爷行事不出纰漏,奴才不会盯着十二爷读书。”
十二阿哥听了,脸上生动几分,道:“那……什么是不出纰漏?”
马齐想了想,道:“差事该做的做了,九爷让学习的地方也学了,就算没有纰漏。”
十二阿哥点头,痛快道:“那我肯定不出纰漏。”
马齐:“……”
所以说这是“人以群分”么?
九阿哥这么提挈十二阿哥,是不是因为兄弟俩都不爱学习?
怪不得皇上不放心,点名叫自己盯着……
*
兵部衙门,大阿哥值房。
九阿哥过来找大阿哥了。
他是处理完手中公务,才想起还没有跟上头的哥哥们打招呼。
五哥不用专门说,八哥那里早晚碰上的话,说一声就行了。
倒是大哥与七哥这里,要说一声。
一个是长兄要恭敬些,一个嘴巴厉害,也要好好哄着。
等到见了大阿哥,他就说了自己牵头弄出的计划,扩建汤泉行在为行宫之事。
不过他觉得还是厚道些,没有牵扯进来四阿哥,将分派方式直接揽在自己身上,道:“当时弟弟嘴快,就在汗阿玛跟前说咱们一人孝敬一处,汗阿玛那个欢喜,都合不拢嘴了,等到回去一算账,弟弟发现这开销不一样,有的殿屋子多些,要多花些银子;有的少些,花销就少些,弟弟就寻思着能者多劳,按照长幼往下排吧!”
大阿哥爽快道:“不错,没白跟着马大人学礼,本该如此,这才是长幼有序,多少银子,爷回头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用拿银子,直接从前头借银的利钱里挪一份就行……”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么有把握?”
盖一个行宫少说也要大几万两银子,这么多的利么?
九阿哥得意道:“弟弟别的本事寻常,这敛财的本事,却是不服谁。”
大阿哥有些担心。
十几万亩的地。
计划得再好,也是要从旁人口袋里掏真金白银。
不是那么好掏的。
别到时候没有利,本钱再折了。
他想了想,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卖地?到时候我们去打个样儿,将地价抬起来!”
他们是皇子,要是高价买了,那旁人也不好压价。
还有就是上行下效,也带动带动旁人。
九阿哥惊讶道:“大哥,您还晓得这个?”
买卖行里,有时候就要安排人假冒客人“参市”,这些人叫“参市者”。
所谓参市,就是交易中瞎搅合的,要是买方安排的人,目的就是压价;要是卖方安排的人,那目的相反,那就抬价。
大阿哥这是自荐,要给九阿哥做“参市者”了。
大阿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小瞧人了吧,爷什么没见识过,这才哪到哪儿!”
九阿哥欢喜道:“那弟弟可求之不得,放心,到时候弟弟做两个帐,不会让哥哥们亏了的……”
大阿哥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先保了本再说其他,十几万亩的荒地,真要是砸手里了,轻易可翻不了身!”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道:“瞧您说的,好像弟弟这不是做生意,而是赌博似的,要是没谱儿,弟弟敢张罗这么大一摊?”
大阿哥摇头道:“反正没有下一回,再要是糊弄人,看谁还乐意搭理你?”
这件事稀里糊涂的,大家也没有训斥九阿哥。
大阿哥觉得自己要说几句,正色道:“就算你是好心,想着拉哥哥们一起孝敬汗阿玛也好,一起赚银子也好,都当说在前头,不能自专,也不能坑蒙拐骗,这样好心都显不出好了,下回你真遇到难处,大家要是不信你,你才要找地方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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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子不肖父(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哀怨地看了大阿哥一眼。
这也不完全怪他吧?
谁晓得哥哥们不按照常理来。
一个个都是不通经济的,不知道银钱的重要。
手太松了。
也就是他好心,本就是想着给哥哥们分润的的意思,要真是骗银子的,回头不还银子,大家才要哭死。
九阿哥想起这些日子开口借银子的那些老国公,看着大阿哥也不放心了,道:“大哥你先头借出去的银子,留字据了么?”
大阿哥糊涂了,道:“什么借出去的银子?”
九阿哥道:“就是大嫂娘家兄弟那边的?”
大阿哥摆手道:“提这个做什么,本也没指望他们还。”
九阿哥不干了,道:“这就是您说的见多识广?怎么就不知人心是贪的?您看在大嫂的情分上,乐意帮衬他们,是您的厚道,可你琢磨琢磨,他们占了一回大便宜,是会感恩戴德,还是惦记下一回?不说旁的,他们是弘昱的亲舅舅,到时候扒着外甥,不是比扒着姐夫更容易?”
大阿哥一愣,随后摇头道:“不至于,到底是大家子弟,不是那等破落户……”
九阿哥轻哼道:“佟家是破落户么?吃相好看了?”
将姑娘留到二十好几,恨不得再推出个皇后出来。
怪不得世上喜欢走裙带关系的人多。
一个皇后就是一个承恩公。
两个皇后就是两个承恩公。
旁人家是抛头颅、洒热血,子弟大半折在战场上,才换来顶戴。
他们家只需好好教姑娘就有了,富贵来的太容易,惦记第三个承恩公也不稀奇。
大阿哥这回听进去了,道:“行了,爷晓得了。”
九阿哥从兵部出来,又去找七阿哥。
有了前车之鉴,他收起来脸上的小得意,打算先赔不是,省得过后挨训。
却是扑了个空。
七阿哥奉命去通州了。
九阿哥就回了内务府。
十二阿哥已经回来了,刚写完读书笔记。
见了九阿哥,他就站起身来,将陛见的情形说了。
只是他没有提自己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提皇父让马齐盯着他读书之事。
估计马齐也不乐意。
马齐现下忙着呢,对九哥这个正经学生也就是留个作业什么的,应该也没有时间盯着自己。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这回得意了,这个显摆劲儿!老师也好几个儿子,只是虎父犬子,老师的儿子远不如汗阿玛的儿子……”
十二阿哥看着美滋滋的九哥,脑子里想到一个词“龙生九子”。
“九子”里可没有一个是龙。
人家是虎父犬子,他们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
到了下午,将要落衙的时候,十阿哥急匆匆地过来了。
看着他脸色有些凝重,九阿哥道:“是诺尼的案子有后续了?没砸实?”
安郡王府反转了?
十阿哥一怔,随着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吏部消息,盛京郭络罗家老大人解职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都六十好几了,老糊涂的人,但凡有自知之明,当初抬旗的时候,都该早日递折子请致仕。”
十阿哥诧异道:“九哥您晓得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他是内务府的属官,不管是罢黜还是解职,都是先经内务府这边。”
马齐头午就打发人将三官保因“老迈”解职的文书递到九阿哥处。
九阿哥见状,也算放下心。
对于这位外祖父,即便晓得他是额娘的阿玛,自己应当亲近尊敬几分,可是九阿哥实在做不到。
他每次想到此人,都觉得心里膈应的不行。
能瞒住额娘,将人手给郭贵人使唤的,除了三官保这个当家人,再无旁人。
老而不死为贼。
别说只是解职,就是三官保直接嘎嘣死了,九阿哥都不会放在心上。
九阿哥觉得自己是个冷心肝的人。
十阿哥沉吟了一下,道:“外头正说此事,郭络罗家丢了世官,盛京内务府佐领要另外择人了……”
九阿哥轻哼道:“汗阿玛恩典,郭络罗家这一房已经抬旗,桂丹也补了侍卫,将内务府那边的差事交接清晰不是应该的?上三旗的旗缺占着,内务府的缺也舍不得放下,未免太贪了些。”
十阿哥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外头的人,不会去想这个道理,他们只会看到本不与三官保相关的案子,却牵连到三官保身上。
否则的话,像三官保这样外放多年的内务府官员,即便因老迈换人,也会给个体面,调回京城,在六部挂个侍郎衔再致仕。
三官保这里却是没有给留体面,以“年老糊涂衰迈”解职,也算断了前程。
他的儿子里,也没有能支撑起门户的,只有长子一个司仪长还算体面。
他们会猜测是不是宜妃失宠,连累了娘家。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道:“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谁还敢到五哥跟爷跟前咋呼不成?就是娘娘那里,就是真失宠又如何呢?”
两个成丁的儿子,还护不住一个老额娘?
更不要说他管着内务府,下头的人对翊坤宫只有巴结孝敬的,要是真当成是失宠的宫嫔去克扣,那才是找死。
十阿哥之前是关心则乱,现在想想,也觉得没意思起来,道:“也是,随他们说去,计较起来反而没意思……”
九阿哥在十阿哥跟前嘴硬,等到回了皇子府,在舒舒面前露出几分忐忑来。
“娘娘会不会不高兴?那到底是娘娘的娘家,前年在爷跟前说那些,不会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吧?”
舒舒摇头道:“娘娘通透,估计跟爷一样,对于这个结果乐见其成。”
郭络罗家跟宜妃母子有嫌隙,对几位皇子来说,已经是拖累,前程越高,越是隐患。
九阿哥想了想,点头道:“是解职罢了,安安生生的比什么都好,真要闯出篓子来,还要连累到五哥跟爷头上……”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道:“《大清律》上制定的人参禁令,是以五百两银子的人参为线,可是谁都晓得,这些年人参价格涨了小十倍都不止,能惊动京城的案子,那数量肯定不小……”
那银子呢?
是二十年么?
郭络罗家盛京内务府镶黄旗佐领,可是把持了五十多年。
“这只是人参一桩,可是东北只有人参么?”
九阿哥如今管着内务府,见过盛京内务府的每年的收支册子,不由得胆颤。
积累下来,那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汗阿玛不是好糊弄的,会叫人私下查的……”
九阿哥冷笑道:“没有给五哥、也没有给我,那银子哪里去了?”
实在是人参案爆出来的时间,跟太子东巡的时间挨着,让人不得不多想。
舒舒想了想,道:“不会是太子,太子不会犯这个忌讳。”
他们自家晓得自家跟盛京那边不亲近,可是外人眼中那是皇子外家,他们跟郭络罗家还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要是太子安排人针对三官保,那皇上怎么看?
记恨兄弟,迁怒旁人……
九阿哥嗤笑道:“不是他,也有他的缘故,或许是下头人献殷勤,或许是旁人给他扣屎盆子。”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五阿哥携五福晋来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拍了下脑门道:“爷忘了五哥了,五哥估计惊住了!”
说着,他起身出迎。
舒舒也跟在后头。
她身孕已经要满六个月,看着像寻常八个月的肚子。
虽说衣裳宽松着,可是那凸起的形状,也让舒舒有些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生出“羞耻感”,有些不想见人。
她放缓了脚步,落在九阿哥身后几步。
九阿哥已经出去,正在门口跟五阿哥说话。
“怎么回事儿?大舅母去府上哭闹,说是桂丹失踪了……”
五阿哥急匆匆地说道:“好好的人,怎么就失踪了?是不是被人害了,怎么老大人那边还丢了缺?”
九阿哥讪笑两声,忘了桂丹了。
人还在慎刑司关着呢!
汗阿玛只用“失察”的名义让三官保解职,那桂丹“出首”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五福晋已经看到舒舒出来,忙上前几步,道:“慢些,再慢些……”
舒舒的肚子正好紧绷了一下,不由皱眉。
五福晋见状,越发担心,道:“是不是站着累了,快进屋坐着?”
她这一动作,五阿哥与九阿哥都望了过来。
五阿哥不好多盯着兄弟媳妇看,可是扫了一眼,也发现舒舒的异样,跟九阿哥道:“弟妹是不是要足月了?太医在这里候着么?”
九阿哥没顾上回答,看着舒舒道:“怎么了?肚子又紧了?”
舒舒摇头,笑道:“没事儿,是小阿哥踹了我一脚……”
这种紧绷,跟肚子整个紧绷发硬不同。
就是腹部小凸起的地方,有些发紧。
九阿哥这才放心,跟五阿哥道:“太医早安排轮值了,收生嬷嬷也预备下,不过还没到日子,要三月底到四月初了……”
要是单胎的话,产期预计是在四月底,可是太医说过,双胎会提前半月到一个半月。
五阿哥这才放心。
五福晋已经掺着舒舒去了东次间,九阿哥就带了五阿哥,兄弟去了西次间。
“我们来的忙,扰了你了……”
五福晋带了几分羞愧道。
舒舒摇头道:“您客气什么,本也不是外人……”
况且要不是有缘故,五阿哥夫妇也不会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
兄弟妯娌之间亲近是亲近,可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行事也都有分寸。
五福晋道:“我们爷担心宫里的娘娘,想着后天就是请安的日子,就带我过来瞧瞧你,省得回头娘娘在宫里不放心问起来,我又回得稀里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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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五章 腥气(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道:“我这里都好,就是身子沉了,不耐烦动了,现在就盼着日子早点到。”
五福晋看着她的肚子,也觉得辛苦,带了担心,道:“那还有两月怎么熬?”
现在肚子大小都快赶上足月的,那之后只会比足月的更大。
偏生舒舒其他的地方没有长肉,看着还是之前差不多的模样,这肚子就显得凸得吓人。
舒舒苦笑,道:“再过十天半月,估摸就要躺着了。”
现在开始肚子就有些紧绷,太医都跟着紧张了。
等到以后紧绷的厉害的时候,就有可能随时生产。
等下个月,就是怀胎第七个月了,为了拖延生产时间,少不得卧床待产。
虽说她晓得早生自己少遭罪,可是现下的医疗条件,对于早产儿也不友好,能在肚子里养一天是一天。
五福晋握着舒舒的手,很是心疼,随即察觉到不对劲。
她低下头,仔细看了两眼。
舒舒的手大了一圈,白白的,却是有些泛青,透着亮,不是胖的,而是水肿了。
“这……”
五福晋有些惊惶:“这是怎么了?”
舒舒忙道:“就是水肿,我额涅说了,这是常见的,没事儿,嫂子不用担心……”
说着,她指了指脚下,道:“不单手肿,脚也肿,过去的鞋子穿不得了,比过去大了一指头……”
她现在穿着的是软底布拖鞋,带着后跟的,很是宽松。
五福晋关切道:“那也不能老这样啊,什么时候能好?”
舒舒低头看了下肚子,带了无奈。
这也是她为什么最近不大自在的缘故,各种不舒适。
她现在不想太费脑子,也让自己精神松弛下来,要不的话,就有焦躁的倾向。
五福晋看着她,忙改了口,安慰道:“还有两个月,忍忍就好了,只想好的,比旁人少遭一回罪……”
舒舒笑了,点头道:“我跟嫂子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她也够够的,不打算再生了。
即便生出两个格格,那也要十年、八年再说。
至于九阿哥,有身体不好的前因,实在不行就“旧疾复发”好了。
五福晋感叹道:“这天下当额涅的真不容易,娘娘也是,产育了四回……”
舒舒想起了五阿哥夫妇求子之事。
关于求子,很是玄学。
感觉有时候是情绪的问题。
要是一直情绪紧绷着,反而很难如愿,这就是“事与愿违”。
相反,要是精神松弛了,说不得就得了好消息。
舒舒就斟酌着道:“五哥年前送来的竹子,都养好了,再过些日子,天气也暖和了,就能挪到外头来,前几日还说到时候给十弟妹分一些,嫂子到时候也挪几盆回去吧!”
冬天不是移栽草木的时节,都要在暖房里,可是温度够了,也不是全能成活的。
十皇子府的就没有成活。
舒舒这里,因为暖室更好的缘故,全部都成活了。
她这样跟五福晋说,也是担心五贝勒府的竹子万一不成活的话,夫妻俩心里有芥蒂。
这边的竹子,到时候送过去,就成了好兆头,能让他们心里安慰些。
五福晋抿嘴笑了笑,道:“不用,我们府上的竹子也都养的好,五爷将红螺寺管林木的小沙弥带回来了,专门盯着养竹子,还给弄了佛室,专门安排人做斋饭……”
舒舒听了,也忍不住莞尔。
所以说别惹老实人。
老实人要较真起来,谁也挨不住。
不单单是挖了竹子,连和尚都给带回来了。
看着,是真心盼着嫡子的。
舒舒看着五福晋,这样的心意,她外人都能感觉到,五福晋应该也能感觉到……
*
西次间,九阿哥就将盛京的人参官司跟桂丹昨天过来之事说了。
五阿哥听着,皱眉道:“外祖父掺和这些做什么?”
连宗室都不能再进山采人参,他却成了最后的收参人,未免太托大了。
九阿哥冷笑道:“除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五阿哥眨眨眼道:“那钱呢?”
九阿哥道:“这个就得问他自己了!”
旁的舅舅家九阿哥不熟,可是桂丹这里却是晓得些的。
桂丹家没有多少钱。
前年他们家搬回京城,住的还是郭络罗家的赐宅,就在地安门后的一个五进院子。
还有就是桂丹的亲事,真要舍得用银子砸的话,那定亲对象就不是红带子觉罗了,闲散宗室家的格格,说不得也说成了。
五阿哥摇头道:“怎么能推桂元做首犯,不地道,桂元可是独子独孙。”
九阿哥点头。
之前他都没想起这个。
这样看来,三官保的确可恨了。
桂元是他弟弟的独孙,半点怜悯都没有。
桂元十六岁开始进山,当时肯定是三官保安排了主事的管事带着。
结果出事了,没听说跟旁人有牵扯,桂元直接顶缸了。
顶缸?
九阿哥脸色涨的通红,咬牙道:“他就是故意的,晓得桂元真要出事,我不会白看着!”
就算到时候他不理会,旁人怎么看?
皇子的哈哈珠子,前程唾手可得,去跑到山林里猫了两年。
要说九阿哥不是主使,谁信?
先头朝廷去盛京审理人参案的学士满笃,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才仓促结案。
“好啊!老爷子会算计,这顶缸的不是桂元,是我!”
九阿哥想明白其中关键,气得差点跳起来,怒道:“这是平白给爷扣个黑锅!”
昨天他关心则乱,担心的是三官保仗着是皇子外公的身份大肆敛财,或者直接投靠到东宫去。
那样的话,往后他们兄弟都跟着尴尬起来。
就算是要给太子做奴才,也不是这个时候,更不要说他还记得妻子的话,盼着皇父长命百岁。
只要是皇父熬到古稀之年,说不得能把太子送走了。
就算送不走,那自己都能直接养老了,谁稀罕去给太子当差?
五阿哥听了皱眉,道:“怪不得大舅那边前些日子打听了两回你的银子……”
九阿哥之前只是想着让郭络罗家老实下来就行,不必赶尽杀绝,好像他们兄弟没人情味儿似的,现在却觉得碍眼了。
他看着五阿哥道:“五哥,还是换个司仪长吧,道保为人子者,等老大人回来,少不得要回去尽孝,换个轻省差事更好!”
五阿哥听了,有些为难道:“他现在的资历,也不好补缺。”
八旗的旗缺都是有定数的,本在固定的范围择选。
很多都是世职世官人家。
郭络罗家后抬旗上来的,没有根基。
之前得了一个三等侍卫,就已经不容易。
九阿哥道:“那就给桂丹补缺,空出侍卫来,让道保挂二等侍卫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不忍心,道:“就算直接补二等侍卫,也就是看大门的,大舅也四十来岁了……”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恨铁不成钢道:“是舅舅跟外甥亲,还是儿子跟老子亲?五哥你要是留着他,往后盛京一家人来了,你那府里日子能消停么?”
五阿哥也知晓远近。
九阿哥脸也耷拉下来,道:“反正郭络罗家回京,弟弟是不打算搭理的,也就是他们现在不在内务府了,要不然不收拾一回不算完!要是五哥您老是心软的话,那我可要恼了!”
五阿哥忍不住,恼着拍了他一下道:“是兄弟近,还是舅甥近?我不偏着你,偏着谁?”
九阿哥冷哼道:“怪不得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都惦记着从我这里借钱,我之前还纳闷呢,这借得着么?我就算真得了汗阿玛五十万两的贴补,也跟他们不搭界,怎么就能腆着脸呢?原来根子在盛京!为什么汗阿玛彻底禁止了宗室采参,还不是因为这些年人参值钱闹的,结果好么?他们指定以为禁了他们采参,爷借着内务府便利,独吞了大头,才这样不忿,打着借钱的名义,想要分润一二……”
按照之前的旧例,宗室都可以派人采参,和硕亲王可以派一百四十人,最低的奉恩将军可以派十五人。
这些人每人领一张参票,就可以跟着进山采参,采出来的人参,缴纳少量的税银,就归王公所有。
现在一斤好参六十多两银,就是寻常的,也是二、三十两。
采参跟捡钱似的,自然多多益善。
宗室们恨不得一年十二个月都安排人手在山里。
如此一来,内务府这边的采参牲丁,则不能足额缴纳人参。
内务府每年的人参数量,从每年将近两千斤,降到八百多斤。
因此去年宫里才下令,停了宗室采人参。
五阿哥也明白过来,瞪着眼睛,道:“外头以为老大人折腾人参是你安排的,银子是你收了……”
九阿哥点头,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惦记着从我身上抠银子!”
五阿哥也不高兴了,道:“怪不得他们安排桂元进山,要不然的话,桂元怎么会是白身?上书房出来的皇子伴读,一个盛京内务府七品笔帖式也不能补么?”
九阿哥磨牙道:“所以这样的人家还搭理他们做什么?桂元也不是旁人,也是他们的堂亲!”
他们越是压着桂元,九阿哥越想要抬举。
“我在御前说了,要给桂元赎买,到时候桂元直接给我挂侍卫……”
皇子府的文缺没有了,不过没有关系,侍卫缺还空着一大堆。
五阿哥没有异议。
他当然记得桂元,是弟弟身边哈哈珠子里最老实听话的,本以为能长长久久的使唤,结果让郭络罗家带回盛京了。
天色不早,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兄嫂正赶上饭时,就没有不留客的道理。
舒舒没有并席,叫人开了两桌。
她跟五福晋在东次间,九阿哥跟五阿哥在西次间。
膳房里常预备着鸡汤与牛肉汤,临时加菜也方便。
她就吩咐人加了牛肉丸炖萝卜锅子,鸡汤小白菜,拔丝奶豆腐,粉蒸肉。
剩下几道菜,就是小菜为主,芥末木耳、蓑衣黄瓜、红烧茄子丁,干煸豆角。
还有两碗牛奶炖鸡蛋。
舒舒这些日子,老是半夜腿抽筋,就开始补钙了,所以每餐都有奶食。
五福晋是晓得这边伙食精细的,虽不像旁人家那样八碟八碗、大鱼大肉,却是可心。
今日却怪,只觉得这牛肉太过腥膻,闻着味道有些大。
等到牛奶炖蛋上来,五福晋端起来,觉得更是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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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叉腰大笑,爸爸们,请叫我“送子舒舒”,月票换娃了,云养娃,求认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