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一妻二夫(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心中也不赞成额尔赫的做法。
勋贵人家的爵位跟世职,多连着军权。
像新达礼那样不能上兵册披甲征战的勋贵,本就不该袭爵。
可是这是臣子家务事,康熙虽有异议也不会插手。
额尔赫不是内班侍卫,不在乾清宫当差,他还真不认识。
不过老实孝顺的孩子,也不会让人讨厌。
他就撂下折子,道:“随你吧,若是能用,就好好用。”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儿子运气,之前还想着哪里淘换人使唤呢,就自己送上门了。”
说完了正事儿,他也没有再啰嗦,就从御前出来。
再回到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看了高斌一眼,道:“你想好了,现下不补侍卫?”
高斌跟九阿哥同庚,这一年用的也顺手,九阿哥也想要抬举他。
高斌摇头道:“奴才还是想跟在九爷身边多学些本事……”
补了侍卫,得了从五品的前程,可是差事也有了限定。
高斌晓得自己的短处,骑射都是寻常,要是真有出色的地方,去年年初,就跟长兄一样,去补军中的差事了。
毕竟,八旗以当兵为荣。
没有必要目光短浅,贪图品级,等到他学出来了,往后或是内务府,或者入朝,都能做一番事业。
九阿哥也就随他,只是道:“爷给曹顺留着侍卫缺,你这也再琢磨琢磨,要是后悔的话,年后跟他一起补就是了。”
高斌带了感激道:“谢九爷恩典。”
九阿哥摆摆手道:“别说废话,好好干活,先去兵部武选司,将这个给交了……”
高斌双手接了,出宫往兵部衙门去了……
*
过了几日,高斌将内务府下属的礼单核算出来了。
还真是发现了好几家的礼都偏轻,看着种类随了大流,好像没有短缺,可是将东西的价格大致估算一下,就发现只有旁人的五成。
九阿哥好奇道:“爷瞧瞧,都哪几家……”
等到看完,他很是无语。
领头的几家居然都是后宫戚属,怪不得底气十足,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
有马家,乌雅家,卫家这三家为首……
另外还有两家,田家、李家……
后头都被备注,也不用他费心思想到底是什么人家。
田家,就是三阿哥那个格格的娘家;李家,则是毓庆宫那个李格格的娘家。
九阿哥不由笑了,道:“简直是莫名其妙!高斌,你记下,今年要是有这几家人需要升转调动的时候,就提醒爷一声,省得爷忘了。”
高斌应了,随后想到九阿哥跟四阿哥关系不错,道:“九爷,乌雅家也如此么?”
九阿哥轻哼道:“当然了!难道四哥是湖涂人,远近亲疏都不分?”
便宜舅舅跟正经兄弟,当然是兄弟在前头。
也就是他不稀罕告状,否则先发作乌雅家的就是四哥。
至于那些正常走礼的,九阿哥就吩咐高斌道:“荷包早预备好的,回头你去皇子府那边支取,一等的回四对荷包,四盒果匣子;二等的回两对荷包,两盒果匣子;三等的一对荷包,一盒果匣子,就说爷说的,大家辛苦了,爷都看在眼中。”
高斌应了。
九阿哥提醒道:“那几家除外,既是不给爷脸面,爷也不用给他们脸面……”
高斌点头,也算是提醒提醒这些人,别以为轻慢了九爷就能湖弄过去。
等到回家,高斌还是忍不住跟高衍中问起此事:“父亲,九爷为什么要‘回礼’,也没有前例,弄这个小本子,倒像是索贿似的……”
包衣联络有亲,下头的郎中、员外郎一打听,晓得分了一二三等赏,谁明年送礼的时候不奔着一等去?
高衍中沉吟,道:“九爷是皇子,明年就是挂内务府总管的第三年……”
“新官上任三把火,九爷去年却是例外,鲜少插手内务府的人事……”
“可是他毕竟是皇子,尊贵不容人冒犯,赫奕之前的事,也是伤了九爷体面……”
“九爷不会允许旁人再来一回,这是准备立威了……”
高斌听了,不免担心道:“那皇上要是不乐意呢?这可得罪人……”
高衍中看了他一眼,道:“愚蠢!九爷提了‘远近亲疏’,就不担心这个,难道皇上会偏着奴才不偏着儿子?”
更不要说九爷不是寻常的儿子,而是财神爷。
皇上那五十万两变一百万两,还要指望九爷。
要是不顺毛哄着,九爷尥蹶子了,皇上也没有办法。
九爷既是个有本事的,为什么还要受内务府包衣的闲气?
高衍中已经全盘接手小汤山的事宜,当然晓得这个盘子多大,利润多丰厚。
还有那行宫,是正经的孝敬。
他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高衍中很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什么是资历?
这做好了小汤山的盘子,过手上百万两银子,就是资历!
*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跟舒舒正在用晚饭,也提了给属下回节礼之事。
这是夫妻俩早就商量好的,皇子府这边,也有差不多的预备。
只是有品级的几位僚属不同,除了荷包跟果匣子之外,还有别的。
文官这里多了宁绸跟鸡血石料子;侍卫那边多了廓尔喀刀,家里老人上了六十的,还有一盒高丽参。
另外有两个现在没有品级的,曹顺跟高斌,因为是近人的缘故,也是按照有品级的僚属来,就是减等。
九阿哥挑眉道:“这回咱们地安门的铺子招牌也算打出去了。”
用的都是百味斋的果匣子,上百家送出去,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舒舒晓得,他的用意不是这个。
他是在做简单的甄别。
简单粗暴,就筛选出那些对他不满或者有敌意的人,然后记在小本子上。
九阿哥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
“旁人家还罢了,那几家后宫戚属人家是不是有毛病?这是将爷当成软柿子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愤愤难平,道:“就是装湖涂,既是被汗阿玛清退出来,那就是有不干净的地方,否则汗阿玛那么念旧的人,只会将他们调用,而不是闲置……”
“可要是犯了过,全身而退,还不牵连家中其他子弟在内务府的差事,已经是幸事,还敢存了怨愤?”
“爷是包子不成,被这些人迁怒,非等着这些小人使坏,暗搓搓的来坑爷……”
“哼!年后内务府就要添御史衙门了,爷会好好‘关照’他们的……”
舒舒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只提醒道:“四哥跟十四阿哥那边,是不是提前说一声,省得回头乌雅家挑拨是非。”
九阿哥摇头道:“不说!爷公事公办,也不会去构陷哪个,说了才是为难人。”
这世上讲究人情,帮亲不帮理是常态,也不能要求大家都是圣人,非要帮理不帮亲。
就是律法上,也允许“亲亲相隐”。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这也是“近墨者黑”吧?
两人共同生活久了,这三观也受波及……
僚属跟内务府属下的年赏好放。
内务府主事、员外郎以上的官员,是皇子府三等侍卫富庆带了高斌去送。
郎中这个级别的,则是皇子府二等侍卫额尔赫出面。
至于府中僚属,则是直接从府中领了,自己带回去。
至于其他皇子府跟宗亲长辈、姻亲长辈这里,都是福松出面。
都统府那里跟马齐宅子,就是九阿哥自己过去一趟。
在常见的年礼外,九阿哥就添了不少,越是亲近的人家,添加的种类越多。
像公主别院跟其他皇子府、都统府、康亲王、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纯亲王府这几处,就添了猪、羊、鸡、兔子,还有自家酿的酒、酒楼里出来的方便小咸菜,还有果匣子,一筐洞子菜,凑成八样。
海淀庄子那边,开春也开始养兔子了。
当初买了四对种兔,结果一年下来,繁殖了不少。
只是送人的时候,做了区分。
有孩子的府里,送的多是一到两月的幼兔。
毛色或灰或黄,或者灰黄间着,看着都挺可爱的。
没有孩子的府里,送的就是四个月的大兔子,直接吃肉的。
这样的年礼,可是送到小阿哥、小格格们的心坎里。
有记性好的小阿哥、小格格,还记得九叔家的金鱼、套圈,念叨的不行。
念叨得当阿玛、额涅的哭笑不得。
十皇子府这里,舒舒也叫人添了一对幼兔。
十福晋欢喜不已,过来串门时,就跟舒舒商量,怎么给小兔子做衣裳:“黄色的叫汤圆,跟我一个生日;黑色的叫芝麻糖,跟爷一个生日,要过年了,该给它们做新衣裳啊……”
舒舒自己没有留,听了也来了兴致,道:“名字起得真好,不过小兔子的衣裳不能老穿,过年应景就行了……”
起这样的名字,这应该是想到老黄米汤圆了。
跟后世白兔子是基本的兔子品种不同,现下白兔子还是稀缺的,差不多也是祥瑞那个级别。
能见到的都是这种杂毛兔子,也就是小时候可爱些。
说到这里,她提醒道:“千万不能给兔子洗澡,它自己会舔毛,洗澡该死了。”
十福晋忙不迭点头道:“不洗,哈哈!它们爱干净着呢,连屁股都够得着,我看到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亮晶晶道:“九嫂,等到明年,汤圆跟芝麻糖大了,是不是就能生小兔子了?”
这问题将舒舒给问住了。
她还真问了庄头一嘴。
结果就知道一个冷门知识,大兔子能分出公母来,小兔子不好分。
差不多要四个月左右,才能看出明显的公母来。
所以各位小朋友与十福晋这位大朋友收到的两只兔子,性别就比较随机,许是公母,许是公公,或是母母。
前者还罢了,后两种想要生小兔子,那就是玄幻了。
舒舒就给十福晋转述了庄头的话。
十福晋愣住,随后面上带了纠结。
舒舒道:“等到年后分出公母来,再叫人送一只过来配对就是了。”
十福晋摆着手指头,道:“九嫂,真要那样的话,那咱们到时候是选一夫二妻呢,还是一妻二夫?”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起从衙门回来,听门房说十福晋在,就叫了十阿哥一起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九阿哥的脸一下子拉着下来,看着十阿哥低声道:“没规矩,这是哪里学的浑话?”
十阿哥也纳闷呢。
舒舒笑道:“随你的心意,怎么着都行……”
这回轮到十阿哥看九阿哥,这九嫂的规矩好像也差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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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撷芳殿(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实听不进去了,放重了脚步声。
舒舒看了门口一眼。
核桃挑了门帘,九阿哥跟十阿哥进来。
十福晋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十阿哥,欢喜道:“十爷!”
十阿哥点点头,下巴往九阿哥方向扬了扬。
十福晋乖乖道:“九哥……”
九阿哥没好气地撇了十福晋一眼。
“一夫二妻”还说得过去,满洲早年并嫡,蒙古那边也有多妻的时候。
可是那“一妻二夫”是从哪里来的?
阿霸亥还有这样的旧俗么?
难道是漠北蒙古那边的?
阿霸亥部是南下的蒙古的部族……
十阿哥机敏,觉得之前听到的话许是有误会,就问十福晋道:“方才说什么呢?不是说要照顾汤圆跟芝麻糖么?”
十福晋拉着十阿哥的袖子,道:“正跟九嫂说这个呢,原来汤圆跟芝麻糖未必是一对,也可能是姐妹,或是兄弟,那就不能生小兔子了,要再配个兔子……”
十阿哥听明白过来,这是兔子小,还没有分出公母。
那方才的意思就明白过来了。
那到底是“一夫二妻”,还是“一妻二夫”,就要随缘了。
十阿哥忍不住笑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
非礼勿言,说这个话就对了?
等到对着舒舒时,他已经换了模样,柔声道:“今天孩子闹了你没有?”
舒舒摇头道:“乖着呢,爷怎么中午就回了?”
之前舒舒体恤他辛苦,不让他中午回来。
要不然南城到北城,一天往返两趟怪辛苦的。
九阿哥道:“下午没事,爷就回来了,正好看到老十也回来……”
衙门快要封印了。
能处理的公务都差不多处理完了。
十阿哥想起一件事,对舒舒道:“九嫂,顺承王府那个宗室诺罗布,从镶红旗汉军副都统转了镶蓝旗满洲副都统。”
舒舒晓得,这虽是平级,也算更近一步,点头道:“那还真是好消息,回头告诉阿牟去。”
伯夫人跟这位庶弟往来还算亲近,连带着董鄂家跟这一支也亲密。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过几日汗阿玛要去南苑行围,你去不去?”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道:“看汗阿玛那边吧!”
他其实对南苑颇有兴趣,因为废嫔董氏就挪到了南苑。
早年在温僖贵妃丧期,董氏在十阿哥跟前说了不少怪话。
因为这个的缘故,十阿哥还误会了章嫔,差点迁怒到十三阿哥身上。
不过十阿哥也就动心了一下。
他现在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
即便没有跟章嫔打过交道,他却是有些了解自己的皇父的。
真要章嫔是那样轻浮欺上的人,皇父不会容。
还有宜妃母,跟自己额娘关系好,也不会坐视。
应该是董氏故意挑拨的瞎话。
九阿哥道:“爷是不打算去的,你要是去的话,就用这边的马车。”
十阿哥点头。
舒舒已经唤了核桃到身边,低声吩咐中午加菜的事了。
之前只打算妯里俩人吃的,就没叫预备旁的,除了一份手把羊排,就是一份蔬菜卷,还有两个小菜。
多了十阿哥与九阿哥,这些肯定不够。
舒舒就叫核桃加了一道锅包肉,一道酸菜炒粉。
主食也加一碗羊肉汤面,一笼羊肉烧麦。
十阿哥听到一句半句的,已经期待了。
都是好吃的。
十福晋跟十阿哥说道:“我给嫂子拿了一坛子韭菜花,是阿哥这回带来的,先头怕九嫂闻到味道恶心,上回送牛肉干的时候就没给,现在九嫂不吐了,正好尝尝……”
十阿哥却晓得自家九哥的毛病,不喜欢这些味道重的,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听了,果然有些紧张,对舒舒道:“那个味道有些呛,别熏着你……”
舒舒看了九阿哥,笑着说道:“去年北巡时吃过两回,还挺想的……”
正好这几日九阿哥爱闹腾,吃着韭菜花,保持保持距离也好。
虽说在太医那边问过了,这些日子还无碍,夫妻也能亲近亲近,可是也不能老不正经。
非礼勿动。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好吃,开开胃,都瘦了,有什么想吃的跟爷说,爷淘换去……”
舒舒觉得自己也算验证了“睡觉减肥法”。
吃的不算少,可是睡眠却是比怀孕前增加了一个时辰。
然后现在肚子挺起来,可是身上其他的地方都没胖。
十阿哥在旁,背着夫妻俩人,翻了个白眼。
在旁人跟前的九哥,还是之前的九哥;在九嫂跟前的九哥,早就大变活人了。
十福晋也忍了笑,跟十阿哥滴咕道:“九哥当九嫂是小孩子呢,多好呀,爷也哄哄我吧……”
十阿哥点了点十福晋的鼻子。
这么个大宝贝,明明嫁人了,却还宠她活泼可爱的,这还不算哄么?
十福晋带了讨好道:“那爷也给我淘换淘换好吃的呀?”
十阿哥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很想要提醒一句,再吃自己就抱不动了,可是也晓得那不妥当,点头道:“好……”
九阿哥在旁听不过去了,轻哼一声,道:“好什么好?”
十福晋跟十阿哥都望过来。
舒舒无语,在后头掐了九阿哥的腰一下。
真是不知趣,人家小两口黏湖,他插什么嘴?
像个恶婆婆!
这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怪现象。
公公像婆婆,大伯子像婆婆。
这皇子福晋当着,还真是不容易。
九阿哥被掐的改了口,轻咳了一声,道:“吃多了不好,明年去红螺寺爬山都费劲,到时候还要磕头,别耽搁了!”
十福晋好奇道:“还爬山么?今年没爬啊,磕头也只磕了一回。”
这说的是上香时的那次磕头。
九阿哥点头道:“明年就爬了,听说那边正重建观音寺,修‘观音路’,供奉百种观音,到时候求子就往那边去,想要虔诚的话,这头应该不少磕……”
前后要一里半,都是山路的话,也不容易。
观音寺是红螺寺相隔百丈的一个已经损毁的废弃古寺。
现在有风声出来,明年开春重建观音寺。
之前夫妻俩当闲话说过此事,都觉得是方丈为了保全及及可危的竹子,“祸水东引”。
倒是也应景。
实在是五阿哥下手太狠了,要是方丈不想办法,那竹林就要断绝了。
如今剩下的竹林已经竖碑了,写了“御竹林”三个字,下头还标注了康熙下降赏竹之事。
也是告戒宗室权贵,适可而止,不许再打竹子的主意了。
十福晋听了进去,立时跟十阿哥道:“爷,别找吃的了,咱们明年爬山去!”
十阿哥点头道:“好,等回头你想吃的时候,我再去淘换。”
他不是嫌弃十福晋胖,而是也打算早生嫡子,怕不好生育。
到时候跟九哥这边的侄儿也能班对班的长大。
要是岁数隔着太远,读书当差都不是一茬的。
少一时,午膳送上来。
一个尺半大盘装的手把羊排,一份白菜卷,一份蓑衣黄瓜,一份爽口萝卜丝,跟着两盘主食,一盘是蒙古果子,一盘是奶豆腐。
外加上后添的两个热菜,锅包肉跟酸菜炒肉丝。
配套的餐具,都多了一把蒙古刀。
除了九阿哥跟前放着一碟酱油,其他人面前,除了餐碟,还有一个五寸碟,里面放了野韭菜花。
配套的饮品,就是正宗的蒙古锅茶。
十福晋欢喜道:“跟我在阿霸亥时吃的差不多,就是多了炒菜跟小菜!”
十阿哥感激地看了舒舒一眼。
要不是为了哄十福晋,中午不会是这样的菜单。
九阿哥擦了手,跟舒舒道:“你别动刀子,怎么切,跟爷说,爷帮你切。”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块大些,手指头那么粗的,要连着筋的,直接咬着吃香……”
九阿哥应了,挑了一块羊排,给舒舒剃肉。
十福晋在旁,已经拿起蒙古刀,对十阿哥道:“爷,我也给你剔肉?”
十阿哥也没有拒绝,坦然受了。
九阿哥看了,觉得碍眼。
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该支棱起来,跟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学学,有些一家之主的气派……
*
乾清宫,西暖阁。
御膳也摆上了。
只是除了康熙,还有上午抵京的太子。
太子回宫后就过来请安,康熙就留了饭。
今日御膳,以鹿肉为主,这不是盛京将军的年贡与鲜贡,而是太子这次东巡行围的缴获。
打发内务府的人送到京城,就是为了“敬上”的。
康熙赞道:“之前吃了一回,味道鲜嫩,甚是欢喜,这是我儿的孝心,哈哈!”
跟出京前的沉默阴郁不同,太子身上多了几分张扬,笑道:“是半岁的鹿肉,吃着细嫩,不费牙口,红烧了、烤了都好吃,想着汗阿玛吃着正好……”
康熙面上依旧带着笑,却觉得有些刺耳。
不费牙……
在太子眼中,自己这个汗阿玛已经牙齿松动,吃东西要留意了?
太子浑然未觉,还在提及自己围猎的战绩,隐隐地带了骄傲:“儿子射杀了两虎,抓了四个小虎崽,安置在围场行宫了,等到再大些放了就是……”
康熙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心里却想到佟国维见太子之事。
一个时辰方出……
说什么了?
要一个时辰……
太子正值壮年,有着搏虎之力。
康熙莫名心季,想起了撷芳殿传来的消息。
阿克墩将九阿哥送的腊八粥拿回去喂狗!
那不单单是他的叔叔,还是当朝皇子!
他如此处置,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康熙笑了,看着太子道:“太子英雄,肖父,朕心甚慰!”
太子也笑了,心里犹豫了一下。
他晓得皇父对佟家的抬举与看重,所以对佟国维的示好也没有太拒绝。
可是如今帮佟家人说情,他还要再斟酌斟酌,不能冒然插手……
*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太子就回了毓庆宫。
这是皇宫,每个宫殿都有自己的主人,属于太子的就是毓庆宫跟撷芳殿两处。
等到太子简单梳洗了,毓庆宫首领太监跟撷芳殿首领太监也过来禀告这些日子两宫之事。
毓庆宫有太子妃坐镇,一切如常。
撷芳殿则是闹了好几场,先是二阿哥下令,打死了大阿哥的黑狗将军。
而后大阿哥跟二阿哥打架,二阿哥被追打后还手。
李格格偏帮大阿哥,训斥了二阿哥……
第七百八十四章 汗阿玛知道了(第二更求月票)
太子听着头疼。
这是宫中!
太监、宫女、包衣,多少双眼睛看着!
他揉了揉眉头道:“二阿哥为了什么叫人打死大阿哥的狗?”
二阿哥打小就聪慧,虽比大阿哥小三岁,可是已经是能讲通道理的年岁。
平日里兄弟相处也融洽,二阿哥虽是弟弟,却是晓得礼敬哥哥,也不与大阿哥相争。
首领太监下巴垂得低低的,道:“腊八那天,大阿哥叫人从上书房拿了腊八粥,喂了将军,二阿哥过去,说是将军顽劣,撞洒了大阿哥的粥碗,叫人勒死……”
太子的脸色铁青,拍着桌子道:“混账东西!”
这说的自然不是二阿哥,而是鲁莽行事的大阿哥。
他“腾”的起身,大步流星出了毓庆宫,往撷芳殿去了。
毓庆宫狭窄,前后就这么大地方。
须臾功夫,就有人报到太子妃处。
嬷嬷带了关切,道:“娘娘真不管那边么?”
太子妃苦笑道:“怎么管?何苦费力不讨好?那样的额娘,二阿哥倒是聪明的,可惜了……”
受了大阿哥牵连,二阿哥也在御前挂号。
三阿哥已经回到毓庆宫,现在是太子妃教养。
以后这些皇孙的前程,三阿哥肯定是排在二阿哥前头。
只是三阿哥已经四岁,是个资质寻常的孩子,比十五阿哥差了许多,更不要说跟二阿哥相比。
二阿哥虽没有得了恩准去上书房,可是也跟着东宫僚属启蒙,听说已经学完了三百千……
这会儿功夫,太子已经到了撷芳殿,来到李格格处。
李格格得了消息,晓得太子上午回宫,早妆扮起来等着了。
见到太子过来,她就热络地迎上前去。
“爷,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了蜜,说着就往太子身上靠。
太子带了烦躁,伸手拦住,道:“好好说话!”
妖妖娆娆的,不知端庄。
再过几年,阿克墩都要成人了,她也是要当婆婆的人,整日里还想着这些争宠献媚之事。
李格格察觉他脸色难看,带了委屈道:“爷真是的,奴才又没招您,谁招您,您发作谁去?”
她晓得太子之前回毓庆宫了,以为是跟太子妃之间有了不快。
太子的脸色很是难看,看着她道:“二阿哥有错,自有太子妃管教,轮得到你发作?”
李格格目瞪口呆,道:“那是奴才的儿子,奴才还不能管教了?”
“放肆!”
太子拍了桌子,道:“那是孤跟太子妃的儿子!”
李格格脸色苍白,看着太子,红着眼睛道:“爷是什么意思?娘娘是什么意思?这是养了三阿哥还不够,还要抢二阿哥?”
太子眼睛眯了眯,很是心动。
阿克墩已经废了。
就算御前没有挂号,九岁了还这样愚蠢也让人无法继续容忍。
早先没有去上书房还看不出什么,平日里规矩也不错;可是去上书房这一年来,出了几次纰漏。
即便太子心里护犊子,也不能说阿克墩行事妥当。
三岁看老,阿克墩已经九岁,被他生母影响,彻底歪了。
太子瞪了李格格一眼,道:“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今天开始,二阿哥挪毓庆宫,孤亲自教养!”
李格格本想拦着,听到这句犹豫了,不过还是说道:“爷,不好厚此薄彼吧?阿克墩该伤心了,这几日还念叨着想您了……”
太子不耐烦道:“不要废话,孤哪有那么多功夫带孩子,不是有上书房的老师教么?”
李格格就道:“那要不您带了阿克墩走了,二阿哥还小呢,也得奴才这当额娘的看顾……”
太子黑着脸,道:“孤没有跟你商量,你要是真疼二阿哥,往后就离他远远的。”
李格格眼泪下来,道:“是娘娘不准么?娘娘还是想要养我的二阿哥……”
太子看着李格格道:“你的私房呢?从生阿克墩开始,你的月俸爷就给贴补了,阿克墩跟二阿哥的月例也是你收着,这么些年了,应该不少银子了……”
李格格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摸着鬓角道:“之前哥哥那边用钱,借给他们使了。”
太子的眼中波涛翻滚,道:“不是给了何嬷嬷了?”
何嬷嬷,就是太子的乳母,正月时连带着丈夫儿女一起被处死籍没。
李格格身上一哆嗦,面上带了强笑道:“那……许是奴才记混了,嬷嬷也跟奴才借过一回……”
“去年冬月初,太子妃诊出有身孕之后‘借’的……”太子声音冰寒。
他当然晓得嫡子的重要,也晓得皇父有多么期盼嫡皇孙。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跟十八阿哥差不多大,已经半岁了。
实在是皇父对阿克墩太过刻薄,毫不遮掩的厌恶,连带着二阿哥也归在一处。
当时太子以为二阿哥是被阿克墩连累,还觉得皇父的迁怒莫名其妙。
还有就是李格格那边,自己之前是“母以子贵”抬举过李格格,可是并不是独宠,也没有宠妾灭妻,怎么就让皇父难以容忍?
之前的时候,太子没想到别处。
可是等到皇父发话,让太子妃教养三阿哥,他察觉出不对劲来。
阿克墩的桀骜有异。
作为毓庆宫的庶长子,阿克墩小时候很乖巧,并不是天性就张狂的孩子。
他的年岁,也足以明白什么是嫡庶有别。
还有就是李家人的嚣张,全无道理。
瓜尔佳家是太子的正经岳家,还谨言慎行呢。
太子也不是傻子,察觉到不对,这一查就能晓得大概缘故。
他也明白皇父为什么对李格格这样刻薄。
李格格是罪人!
看在两个皇孙面上,没有处置她,可是也不允许她再登高位。
二阿哥不是被阿克墩连累,而是被李格格连累。
“汗阿玛知道了!”
太子的声音冰冷。
他也算晓得了为什么汗阿玛会越过自己直接处死了何嬷嬷跟凌普。
这两人插手皇家子嗣,犯了大忌。
要是揭开来处置,自己还要背个“识人不清”、“宠妾灭妻”的名声。
八旗勋贵联络有亲,瓜尔佳氏又是大族,事情揭开来,他这个太子就会颜面扫地。
皇父是爱护他这个儿子,才直接用其他借口处死那两人。
李格格身子一软,面上带了几分恐惧。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要是你真疼二阿哥,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吧,不要再插手他的事……”
李格格还想要说话,太子蹙眉道:“汗阿玛没有发作你,是给孤留体面,你真想要在慎刑司走一遭么?当初二所那个刘嬷嬷跟何嬷嬷都是什么下场?处死,籍没……”
李格格牙齿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大踏步地出去,去了二阿哥居住的偏殿。
小小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后,正在抄书。
瞧着那样子,很是心无旁骛。
太子止住要请安的太监,轻轻走上前去,等到看到抄写的内容,不由皱眉。
《孝经》……
李氏混账,不知道轻重。
这传到外头,叫旁人怎么看二阿哥?
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孝的地方,才会被如此责罚。
许是他呼吸声沉了,二阿哥有所察觉,抬起头来,见他过来,脸上露出欢喜,随后撂下笔,亲近又不失恭敬道:“阿玛……”
太子指了指《孝经》道:“字都认全了么?”
二阿哥脸上有些泛红,道:“只认识八成……”
太子点头道:“已经不错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没有认全……”
二阿哥脸上带了欢喜。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被夸奖的。
太子道:“为什么叫人杀了阿克墩的狗?”
二阿哥的笑容凝住,小声道:“狗吃了大哥的粥……”
太子听了,多了欣慰。
还真是聪慧。
能晓得不妥当,并且还给了合适的解决方式。
才六岁,思虑比阿克墩还周全。
太子误会了。
他以为那是乾清宫膳房的腊八粥。
那样的话,是御赐。
二阿哥这样解决,就是最妥当的方式,将阿克墩的“大不敬”变成了恶狗抢食。
等到上书房下课,太子叫人传阿克墩过去训斥时,才晓得那不是乾清宫的“腊八粥”,而是九阿哥带进宫的“腊八粥”。
阿克墩还愤愤道:“我都跟二弟说了,二弟还叫人勒死将军,简直是岂有此理?”
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道:“九阿哥的粥,皇上喝了,太后喝了,上书房的其他阿哥也喝了,怎么你就喝不得?”
对阿克墩来说,皇上是尊上,九阿哥也是尊上。
太子看着阿克墩,觉得陌生的紧。
一个毓庆宫的庶皇孙,怎么敢这样大咧咧地蔑视皇子?
之前打十五阿哥那回还能说是小孩子打出火了,不知道轻重;这回九阿哥好好地带了粥进来,他还要闹这一出。
自己是太子,也没有说敢轻慢裕亲王与恭亲王。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阿克墩看出他不快了,也有些心虚,还辩解着道:“儿子是怕他记仇,叫人在里头做手脚,才不敢吃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太子的大耳瓜子已经下来了。
阿克墩身量不足,一下子被抽飞出去,摔倒在地……
第七百八十五章 教子(第三更求月票)
阿克墩已经傻了。
他的脸上骇白,挨了巴掌的地方却迅速肿胀起来。
太子想到他方才的巧言令色,跟李格格如出一辙。
子肖母。
愚蠢的东西!
二阿哥那么聪慧,却是受这愚蠢母子的连累。
太子面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阿克墩,道:“发什么白日梦?以为你是长子,就是以后的太子?一个庶阿哥,自因为是长子,就生出妄念,可笑至极!”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大阿哥,想起了多了这个长兄打小的憋闷,对着阿克墩冷笑道:“别做白日梦了!你额娘轻狂无礼,插手皇孙教养,即日起降为宫女子,你就安生地当庶阿哥吧!”
阿克墩当然晓得嫡庶有别。
之前他自诩身份贵重,那是因为晓得生母是“太子嫔”身份,只是没有正式请封而已。
他忙道:“阿玛,额娘虽有错处,还请阿玛念在儿子跟弟弟的面子上,给额娘留几分体面!”
太子看着他,嘴角带了讥笑,道:“你不配孤给你留体面,至于二阿哥,不用你操心了……”
毓庆宫还有其他格格,只是身份不高。
太子想到皇父给小皇子们找养母之事,有了其他打算。
回头可以跟皇父商量,择外戚之女入毓庆宫,或者从内务府官宦人家择内务府秀女入毓庆宫,给二阿哥选个出身体面,品行好的养母。
阿克墩再也忍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
毓庆宫的闹剧,当天晚上就传到乾清宫。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
他并不打算干涉太子教儿子,他也不缺皇孙……
从阿克墩对十五阿哥动手那一刻,这个皇孙在他眼中已经摒弃。
*
又过了两日,就是腊月二十,京城各个衙门都封印了,也包括内务府。
除了值守的郎中跟主事之外,其他人都可以不用坐衙。
九阿哥也要休假了。
在休假之前,他来了一趟乾清宫,是来送“年敬”的。
康熙还以为他过来是说明日南苑之事,跟梁九功抱怨道:“一天一个主意,之前朕叫他去,他又是犯了咳嗽又是怕吹风的,这又改了主意……”
梁九功没有接话。
九阿哥是个爱享福的。
这么多皇子阿哥,只有他跟十阿哥两人进了冬月就换了马车。
现在还是“五九”天气,应该不乐意去南苑围场。
许是为其他事情来的。
少一时,九阿哥进来,面上就带了得意,双手捧了折子,道:“汗阿玛,这是儿子给您准备的‘年敬’……”
康熙听到这话笑了,道:“朕还有份?”
他当然晓得“年敬”这个词儿,也晓得是官场惯例。
只是没想到九阿哥耍宝,将年礼说成是“年敬”。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了,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要是排出个老大,肯定是汗阿玛您呢,儿子也就按照规矩,给您预备了‘年敬’!”
康熙心情不错,也乐意哄儿子,道:“那朕见识见识……”
梁九功就接了折子,呈到御前。
康熙看了,第一项就是“白银六千三百两”……
类似的话,去年九阿哥也提过,没有这样正式,直接叫人抬了银子过来,也没有今年的数量多。
他倒没有意外,只是道:“别手里攒不下钱,有了就要散出来……”
之前内务府可是有新闻,那就是九阿哥给属官也回了年礼。
年礼的大概内容,康熙这边也晓得的。
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抛费。
九阿哥道:“汗阿玛放心,儿子这里攒不下钱没关系,儿子福晋却是能攒下的,名下的银楼、酒楼、饽饽铺子买卖都不错……”
康熙听着,越发不放心了。
他看着九阿哥道:“那是董鄂氏私产,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也不怕董鄂家笑话?”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儿子福晋的,不就是儿子的么?分了里外就远了,再说了,您也给儿子分了产业了,庄子、铺子都有,那个一年也收益不少了。”
另外就是内务府这边,是三节两寿,不单单送一个“年敬”。
所以,即便将“年敬”的银子拿出来,两成放赏,一成孝敬娘娘,七成送到乾清宫,他也不心疼。
岳父提醒的对,这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不是自己的内务府。
自己当晓得分寸。
礼单第二项是“金如意一对,重九十九两九钱九分”。
康熙指了那个道:“这如意做什么使?”
九阿哥道:“‘重金辟邪’,儿子见儿子福晋之前做了金如意,看着金灿灿的,摆着也好看,就想着孝敬汗阿玛一对,娘娘那边也孝敬了一对小的,汗阿玛是天子,百邪不侵,可这是儿子的孝心,看着这个,就如同看到儿子了……”
儿子成年出宫,康熙就没有欢喜的。
听了这话,他心里熨帖,嘴上却道:“就知道瞎花钱,不是去年精穷的时候了?”
去年为了年底赏赐的那几千两银子,跟自己磨了多少牙。
九阿哥挺直了腰板,道:“托汗阿玛的福,儿子的鸡血石生意也开始回银子了,想要孝敬汗阿玛也能孝敬孝敬,要是只玩嘴的话,儿子也不好意思往您跟前凑……”
下头的就细碎了。
羊绒帽两顶,枣红色一顶,宝蓝色一顶。
羊绒呢常服两身,枣红色一身,宝蓝色一身。
千层底羊绒短靴两双,枣红色一双,宝蓝色一双。
松江布袜子两双,福字文一双,万字纹一双……
康熙看了,心里酥酥麻麻。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这是江宁羊绒呢场出的料子,曹寅找到了匠人,配置出清洗羊绒的浆水,使现在的羊绒呢跟前两次出的不可同日而语,跟欧罗巴那边的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送来了两匹料子,摸着细软轻薄,儿子就寻思着,这也是喜事,就叫人制了这两身春装,枣红色的加了衬,里面絮了薄丝绵,立春以后就能穿了;另一套不带衬的,二月里穿……”
康熙轻哼道:“胡闹,这个颜色儿我怎么好穿?”
九阿哥道:“怎么不好穿?过年正应景啊,汗阿玛您也不能老是靛蓝、灰蓝、灰色常服,衬着人都不精神了,您跟儿子一样,都白,穿红色正好,鲜亮……”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朕跟你一样,那叫你跟朕一样!”
九阿哥讪笑道:“差不多的意思,亲父子,都是一样一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汗阿玛您的尺寸,就估摸着来了,比儿子的身量上加了一寸半,肩膀加了一寸,腰身加了三寸,不过这是好料子,也留了余量,要是有不合意的地方,您就吩咐人改吧……”
康熙看了九阿哥的身量两眼。
按照这个加法,倒是跟他的尺寸差不多。
他又不自在了,看着九阿哥的新衣裳,道:“别整日里在吃穿上费精神,好好读书,多学着正事儿……”
九阿哥听了,嘴角都耷拉下来了,道:“汗阿玛,再过十来天,儿子就十八了,不用催着读书,老师都入阁了,朝廷大事还忙着,这读书的事情就算了吧?”
康熙蹙眉道:“不是还有张廷瓒?朕给你指了个翰林学士,是让你当寻常僚属用的?《周礼》好好学,不通的地方就问张廷瓒!”
九阿哥吃惊道:“汗阿玛,您这是什么意思?张大人不是儿子的典仪么?”
康熙轻哼道:“皇子府典仪职责是什么?”
九阿哥迟疑道:“‘掌仪节、导引’……”
康熙道:“那陪你学《周礼》,纠正礼仪,不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道:“汗阿玛,可是儿子近日行事又有不妥当的地方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的,道:“你是怎么送的年礼?要是不耐烦出面,就要司仪长代你出面也好,怎么想的,还厚此薄彼?”
九阿哥讪讪道:“您说的是伯王跟叔王那边?儿子就是寻思,福晋现在怀着双胎辛苦,儿子去都统府边露个面,跟儿子岳母说说,让她们别担心;老师那边,儿子跟他都不熟,就想着客气些,王伯跟王叔那里,儿子有些犯憷,就打听了哥哥们的例,大哥那边是长史去的,四哥、八哥这边是司仪长去的,儿子就跟老十说了,都从了哥哥们的例……”
康熙摇头道:“你们是开府的第一年,打听今年的例做什么?不是该打听去年的例?”
九阿哥小声道:“儿子也打听去年的例了,去年也是长史跟司仪长去的……”
他也是当差的人了,还能那么马虎吗?
康熙皱眉道:“去年你哥哥们身上都有孝!”
九阿哥恍然,面上带了懊恼,道:“儿子没想到这个,那确实是儿子对伯王、叔王不敬,还将老十也给带歪了,他是小的,都是随儿子行事……”
康熙知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疏忽了,神色稍缓,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可乱了远近亲疏!”
九阿哥垂手听了,很是乖巧的点头,道:“儿子晓得,除了家里这些人,就属伯王跟叔王最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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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真好(谢诸位读者加更)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的脚步都带了轻快。
他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越发会体谅人。
还有就是岳父、岳母对舒舒的关爱跟惦念,也让他印象深刻。
皇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有的时候父母不好表现出来,可是那份对子女的心应该是一样的。
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多体恤汗阿玛跟娘娘吧。
人总念叨“子欲养而亲不待”,引为憾事,何苦来哉,早早的孝顺着,不是就不亏心了。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早尽孝。
乾清宫外头,何玉柱已经在候着。
九阿哥道:“见到佩兰姑姑了,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九阿哥没事不方便出入内廷,何玉柱却是无碍的。
因此他就去了广生右门,请人往翊坤宫传话,请了佩兰出来。
佩兰出来,转达了宜妃的话,说是很喜欢金如意,以后的年礼按照这个就行了,不用再预备荷包跟项圈什么的。
九阿哥听了就算了。
翊坤宫的金如意是小如意,一对只有六十六两六钱六分。
他们夫妻孝敬的大头,还是跟去年似的,是两口装了荷包、项圈、长命锁的箱子。
这个并不在年礼的单子上,是夫妻俩私下孝敬的。
宜妃却不肯再收了,才叫佩兰传话。
九阿哥并不打算听话。
他也是手头窘迫过的,当然晓得在宫里想要舒坦,这手头还是要宽敞些。
娘娘南巡之前,就贴补了两个儿媳妇一次,去年九月里又将五万两的私房都给他了,手中应该不剩什么了。
他也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拿些银子孝敬父母,也是为人子应尽的孝心。
就是都统府那边,除了单子上的年礼外,他也私下里加了孝敬。
岳父、岳母每人一份,宁安堂的伯夫人也一份,只是比照着乾清宫跟翊坤宫要少的多。
齐锡那边是五百两银子,岳母跟伯夫人这里是每人三百两。
不是九阿哥小气,而是他晓得这个数字再高了扎眼,传到外头会惹人非议。
关键是,汗阿玛不会高兴。
九阿哥心里有自己的远近亲疏,可是他不傻,晓得藏在心里,在御前要跟着皇父的“远近亲疏”来。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带了几分得意,道:“今天爷送‘年敬’去了,汗阿玛欢喜着呢,嘴角一直翘着,跟爷说话都和煦了几分,爷都看出来了!”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挺好的,爷这回也不用惦记宫里了。”
九阿哥带了怅然,道:“没出来的时候盼着搬出来,可是出来了,还真有些想咱们的二所了!”
当时在宫里住的时候觉得拘束,也不喜欢宫里人多。
现在想想,每天熘达去衙门的感觉太好了,慢走一刻钟,快走只要半刻钟。
舒舒低下头,她不后悔搬家。
要是在宫里,动静都在那些当差执役的包衣眼中,只夫妻还不分房,就不知编排出什么闲话。
现在自在多了。
正院这边除了白天有人扫洒,不留外人。
九阿哥感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树大分枝,就是这样的道理,爷心里都明白着呢,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了,老十也是。”
舒舒想起昨天的事情,少不得再次提醒道:“爷既然心里明白,往后可别再挑弟妹的不是了,弟妹远嫁而来,没有亲人在身边,够可怜的,咱们俩要当弟妹的亲人,不是单单是婆家人,要是上头的皇子阿哥盯着我挑毛病,爷能乐意么?”
九阿哥蹙眉道:“你这么好,他们挑什么毛病?眼睛瞎了,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说到这里,想起之前八阿哥说话时那些有深意的话,他就道:“要是真有那样的人,肯定是存了坏心的,见不得咱们恩爱,才故意挑拨!”
如果真是好意的话,即便没有跟舒舒打交道,也当晓得“爱屋及乌”。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了舒舒的意思,道:“爷就是见博尔济吉特氏成亲一年了也没个长进,还得老十操心哄着,就心里不舒服,心疼老十。”
“那是十弟自己乐意的,要是十弟自己不乐意,早就教了,现在多好,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舒舒道。
九阿哥撇撇嘴,道:“也不能老当孩子啊!行吧,爷以后会留意,等到他们生了孩子,咱们操心些。”
舒舒嘴里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永远是这样自信,也不知道自己斤两。
估计在十阿哥心里,也为他这个九哥操心孩子的教养问题。
因为开始放年假,九阿哥吃饱喝足,就又开始黏湖起来。
舒舒也没有扫兴。
为了侧卧时舒服,她前几日画了样子,叫小椿缝了后世孕妇用那种护腰侧睡枕。
也提供了便利,不用再担心压了肚子。
早早的熄了灯,可是两人却落个晚睡,次日也是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等到舒舒起来时,掐算着日子,不得不跟九阿哥商量道:“只到年前,年后还是分铺盖吧……”
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道:“那才满五个月,御医说了四个月到六个月都可以。”
舒舒低头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已经像个锅了。
“那是没有诊出双胎之前,阿牟问过姜太医了……”
就是她自己,偶尔心动,可是也不想让九阿哥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笨拙的模样。
距离保持美。
即便是恩爱夫妻,也要保持美好的形象。
人皆有爱美之心。
九阿哥有些惆怅,掐着手指头算着,道:“那就只剩下十天了!”
舒舒忍不住磨牙,可是也晓得这个年纪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少不得哄道:“忍忍就好了,时间也不长,就到明年五月底……”
九阿哥摇头道:“不行,姜太医说了,得坐双月子,要六月底呢!”
舒舒见他体贴,也忍不住体贴一把,低声说了一句。
九阿哥还是摇头,道:“不用,爷舍不得你累,爷想跟你一起舒服……”
舒舒不习惯白天说这些,脸上有些烫,可是听了这体恤的话,也觉得甜蜜。
她发现九阿哥其实很聪明,学的也快。
跟自己做夫妻,耳濡目染的,嘴巴都会哄人了……
*
这一日,也是上幸南苑围场的日子。
经过一上午的跋涉,圣驾抵达了离京城三十五里外的南苑围场。
因为要行围,随行的有宗室王公、诸皇子、八旗都统与八旗将士。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随行皇子之中。
上头的哥哥都年岁差的多,九阿哥没来,两人就都黏在十阿哥跟前。
十阿哥虽存了心事,可是面上不显,依旧跟弟弟们说着明日行围之事。
从明天开始,要在南苑围场行围五日。
他们的坐骑,也都叫人牵了过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天山马,高大威武,看的十四阿哥直流口水。
十阿哥见了好笑,叫长随又牵了一匹枣红色天山马过来,道:“九哥听说你要跟着行围,叫我给你带的马,不过这是九嫂养的,只借你骑几日,可不是送你!”
是舒舒打小养的小红马“珊瑚”,去年北巡时被九阿哥占了充当坐骑。
十四阿哥见状,恨不得跳起来,随后有些不安道:“九哥跟九嫂说了么?别再九嫂不乐意,到底是九嫂的……”
十阿哥道:“说了,九嫂也乐意叫‘珊瑚’出来散心,还给预备了松子糖……”
说着,他叫人拿了几个荷包出来,递给十四阿哥一份,还给了十三阿哥一份:“这是‘红虎’的,剩下一份是我的‘银妞’的……”
“红虎”是十三阿哥的天山马,也是一匹红马。
“银妞”是十阿哥的天山马,是一匹银鬃马。
十四阿哥接了荷包,在腰上系了,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小红马。
“哇,可真气派,高高大大的!”他摸着马鬃,简直要流口水。
十阿哥好心提醒道:“你这几日当坐骑还行,行围的时候最好还是换马!”
十四阿哥一愣,道:“为什么呀?是怕‘珊瑚’累着,还是今年没换马掌,不好驰骋……”
说着,他低头打量着马掌,却是看不出残破来。
十阿哥道:“这是齐大人给九嫂淘换的马,九嫂也放心的让九哥充当坐骑,可想而知,这马的秉性就比较温和……”
十四阿哥犹豫了一下,在气派跟实用之间还是选择了气派,道:“没事,行围的时候,我慢点就慢点,准头强些就是。”
十三阿哥已经在喂自己的“红虎”,听到这里也有些纠结。
他的“红虎”好像性子也有些温吞。
他脑子转得快,望向十阿哥的“银妞”道:“十哥,您的马速度也不快吧?”
十阿哥宠溺地摸索着“银妞”的马头道:“我也舍不得叫它快……”
十三阿哥小声道:“十哥,齐大人故意的吧?挑的都是这样温和脾气的马?”
十阿哥点头道:“送的不是小马,肯定要择拣过的,烈马也不好送到咱们跟前。”
毕竟八旗离不开马,平时都要用到的,真要送烈马给皇子阿哥,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十三阿哥搂了搂“红虎”道:“我明天也接着骑‘红虎’,慢就慢点,也让它撒撒欢,圈了三月了……”
看着这样的十三阿哥,十阿哥释然了。
他不打算去见董氏了。
就算见了,她依旧诋毁章嫔,也不可信,多是胡扯罢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生龙,凤生凤。
由子及母,章嫔就不是那等阴坏的人品。
否则惠妃母不会看顾她,宜妃母也不会与她往来交好。
十阿哥抬头看看天空。
碧空如洗。
真好。
他心里压着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了干净,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明天咱们都努力,多射几头鹿跟狍子,后个我就先回了,正好带回去给九哥、九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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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大喜(打滚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惊讶道:“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十哥您怎么还着急回去?”
十三阿哥在旁笑道:“应该是陪十嫂过小年,十哥家里就十嫂一个人呢!”
十阿哥澹笑,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不是临时的打算,早在出来之前,他就打算最迟二十四回京,不会让福晋一个人冷冷清清过小年。
十四阿哥呲牙道:“那就叫汗阿玛给你多挑几个格格呗,热热闹闹的,十嫂不就有人做伴了?”
十阿哥:“……”
过年该十三了,是不是也该懂事了?!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回头你当着九嫂说这些,也给九嫂找几个小伙伴!”
十四阿哥立时捂了嘴,道:“刚才的话收回来,还是算了,十哥您自己去给十嫂作伴吧!”
书上写的清楚,女子善妒。
十嫂看着是个脾气好的,九嫂就不一样了。
四阿哥跟大阿哥从御前出来,见几个小的还凑到一起闲话,也不知道去安置,催促道:“别在外头待着,好好歇半天,明天就是行围了。”
明天第一场行围,就是皇上带了宗室跟皇子与上三旗侍卫行围。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点头应了。
十四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也跟着点点头……
*
京城,九皇子府。
因为早上起来晚的缘故,夫妻俩就早午饭一起吃了。
吃完饭,还不到午初,两人就在院子里熘达熘达。
现在是“五九”将了,天气晴好,中午也暖洋洋的,没有那么冷了。
等到熘达完,夫妻俩去了暖房。
之前送年礼往各亲近人家送了不少菜,现在能摘的就少了。
两人是看玉米跟土豆来的。
从中秋节后预备暖房,到九月初开始试种,玉米已经三个半月。
早已经结棒了。
舒舒见了,就惦记嫩玉米了,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虽说现在玉米种子比较好淘换,可这是在京城留种的,而且是精心培育过的,还是留着明年开始播种好。
倒是土豆,也是三个半月了,上面的茎叶已经枯萎,到了全部收获的季节。
今天就是要收获土豆了。
府中无聊,这挖土豆也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舒舒就吩咐小松去请了伯夫人过来,跟他们一起看人挖土豆。
早在月初,舒舒就叫人挖过看过大小,想着可以先尝尝,结果当时只有乒乓球大小,就没舍得吃,又埋回坑里了。
少一时,伯夫人来了。
暖房管事邢全跟他长子邢海为首,还有四、五个这边执役的杂工一起挖土豆。
土豆的种植面积,差不多半分地。
一株株的土豆挖出来,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舒舒看着却是诧异不已。
之前就听邢全说了拿来做种的土豆也不大,可是舒舒还以为是旁人栽种不妥当的缘故,这一茬可是精耕细作,好好侍候,个头应该会大。
结果,一株下来,底下一窝土豆,结的数量确实不少,少的七、八个,多的九、十个,可是个头只有鸡蛋大小。
一株之上,偶有一、两个稍大些的,也就是鸭蛋大小。
怪不得明人的笔记上,提及土豆,说是“似芋”,这就是那种江南的小芋头,说的就是外形跟大小了。
早有小秤在旁边预备着。
九阿哥就叫人挑了几个称了,鸡蛋大小的有三两左右,鸭蛋大小的三两半,每株还有两、三个比鸡蛋小的。
如此每株收获在一斤二两到一斤四左右。
跟后世那种半斤重、一斤重的土豆完全无法相比。
饶是如此,九阿哥也欢喜的不行,叫人将总数记了。
这半分地,土豆的产量就是一百八十八斤四两。
九阿哥兴奋道:“这样一亩地下来,就是将近三千七百多斤,三十一石,比查到的前朝皇庄的最高记录十五石,多了一倍!”
舒舒虽不满意土豆的个头,可是却也为这个数量欢喜。
伯夫人在旁,也有些激动。
民以食为天。
即便她出身宗室,不愁吃喝,可是也晓得这天下还是百姓占的多。
若是人人吃饱穿暖,不受饥寒之苦,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伯夫人提醒九阿哥道:“如此大喜之事,阿哥可打发人给皇上报喜……”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可是眼下只有半分地,又是暖房里,跟外头大地还不一样,要不要等明年四哥种了再报喜?”
这玉米跟土豆的后续试种,是要交给四阿哥的。
伯夫人思量了一下,道:“那阿哥就打发人给四贝勒报喜吧,后续看四贝勒那边安排。”
“嗯,嗯!”
九阿哥欢喜着,看着舒舒道:“爷回去给四哥写信,你是跟爷回去,还是跟着县主在这边?”
舒舒笑道:“爷先回吧,我去宁安堂喝口茶再回去。”
九阿哥点头,跟伯夫人告辞,急匆匆地出去了。
伯夫人牵着舒舒的手,娘俩也出了暖房。
伯夫人轻声道:“四贝勒性格公正,不用计较太多。”
这是晓得舒舒的脾气,是个不爱吃亏的。
舒舒颔首道:“嗯,九爷性子天真,也需要上头的兄长们多提点看顾……”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宁安堂,到了次间坐了。
炕几上水仙花已经抽了花包,就要绽放。
红玛瑙的花盆,绿色的叶片,白色的花包,看着赏心悦目。
舒舒道:“我记得阿牟还喜欢月季来着,这回暖房空出来不少地方,就叫人多分几盆月季花吧?”
现在暖房里也有些花盆,只是数量少,只占了一小块。
伯夫人道:“好好的屋子,不用弄这些没用的,月季好活,应季就行,明年开春直接买些花木,种在花园中,能从端午开到重阳节后……”
舒舒道:“那阿牟还有想种的花么?”
伯夫人摇头,道:“不用琢磨花花草草的,花了上千两银子弄了那屋子,一冬天下来,也是上百两银子的石炭,种菜也好,育种也好,都是正经事,真要拿来养花养草,才是糟蹋了……”
舒舒也不勉强,她倒是真惦记红薯了。
红薯的产量应该是高过土豆的。
土豆可能还有个繁育进化的过程,倒是没听过红薯个头还有小的时候。
按照历史,红薯在明末就在福建局部推广了。
只是现下地域隔绝的缘故,几十年下来,还没有推广到北方来。
南方那样宜人的气候,粮食一年两熟,也不缺粮吃的,除了福建山区之外,也没有人将红薯当成好东西。
在百姓眼中,只有粮食是正经的,好地都要种粮食。
其他的,都归在菜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可吃可不吃的……
*
正房,书房里。
九阿哥提起笔,还真是有些迟疑。
这兄弟之间,过去都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真是没有写过信。
跟面对面的感觉还不一样。
在皇父跟前,他在信中怎么写都行,丢丑露怯也不怕,大话也敢说。
可是在哥哥面前,还是带了几分老实。
他就没有扯闲篇,看着旁边的记录册子。
就只有用这些来说话了。
总共种了多大地方,当初用种子多少斤、多少枚,长成土豆多少株,每株土豆数量,还有总重量。
中间间苗、洒水、施肥次数也都写上。
足足写了三页,最后将前朝皇庄的产量数据也写在上头,做了对比。
而后,他想了想,叫了当值的额尔赫过来,吩咐了几句,命他拿了自己的名帖,前往南苑围场。
他虽接受了额尔赫的请求,补他做了皇子府的二等侍卫,可是还是为他可惜。
今天送信,四哥的脾气,应该会报到御前,说不得会叫额尔赫过去作答。
九阿哥就将之前挖土豆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道:“要是四哥问了,你就简单说一下。”
额尔赫应声,接了信件,出去就往南苑围场去了。
城里不能跑马,他就从德胜门出京,走到城外官道,骑马南下。
半个时辰,他就到了围场大门。
因为圣驾驻扎,围场警戒升级。
不过额尔赫运气不错,正好七阿哥带人巡看围场,认识他,就叫人传话给四阿哥。
少一时,四阿哥过来了,听说是九阿哥给自己写信,有些担心。
兄弟俩前两天还打过照面,当时不像有事的情景。
他担心是有什么急事,立时拆开信看了,看到后头,已经带了激动。
他收好信,打量额尔赫两眼,看他的穿戴,道:“额侍卫?”
额尔赫躬身道:“正是奴才额尔赫。”
四阿哥点点头,道:“福大人也在御前,你跟我过去吧,备着皇上问话。”
额尔赫应着,随着四阿哥进了围场。
等到了行宫外头,他示意额尔赫候着,自己去门口叫人传话。
康熙正在见上三旗的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说起明日行围之事。
侍卫可以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可是不能是庸碌无为的子弟。
朝廷的文武官员要“京察”,上三旗侍卫也要定期考核骑射,不符合条件者革退。
说起来,这还是九阿哥给康熙提的醒。
他是信任上三旗,可是更信任有武力的上三旗,而不是养废了的上三旗。
像舒穆禄家那样,子弟明明很出色,因为不是嫡长,就要给嫡长房让位的侍卫,应该不是一个两个。
若是换上的人,能力不差,那康熙不会插手这些;可要是敢滥竽充数,那也要禁止,否则的话,他身边这层护卫就废了……
*
昨晚睡晚了,今天脑子有些木,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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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代粮(第二更求求月票)
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木兰围场行围的时候,侍卫处没有单独一天的时候,都是以色旗为单位。
不过想到跟着来的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他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应该是让三位小皇子掌旗,哄孩子玩呢。
要是用上三旗马甲,声势就大了,南苑围场也没有那么大地方。
只用上三旗的侍卫,总共才几百人,小规模围猎正合适。
他们不知道,康熙已经打算梳理侍卫处。
只是这跟三位领侍卫内大臣利益相关,他就隐下没说。
他已经吩咐七阿哥抽了人手,盯着明日的行围,按照众人的骑射成绩做考核。
康熙说了安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梁九功上前道:“皇上,四贝勒在外求见。”
康熙有些意外,这已经是正午时分,眼见着就是用膳的时间。
他点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时候,四阿哥正在跟福善说话:“福大人,额侍卫过来了,就在外头。”
福善面上带了几分尴尬,颔首道:“那奴才过去看看。”
关于小儿子退出侍卫处,并不是福善的本意。
之前家里老妻跟长媳有些磨牙的地方,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于长孙的前程,心里也有了大概安排,那就是先补銮仪卫。
过几年额尔赫资历到了,升了头等侍卫补副都统,长孙再调侍卫处。
他没想到小儿子、小儿媳妇这样有主意,听了长嫂几句酸话,直接退了,还自己寻了去处。
这些日子,父子也正冷战着。
就是老两口之间也不痛快,老妻说他马后炮,既然有安排,不知道提前说出来。
福善实际上是对长媳有些失望,才故意不给准信,也想要瞧瞧长孙的行事。
要是真的被他额涅挑唆的,容不下叔叔,那他也不放心将家族传承交给长房。
阴错阳差。
成了现在局面。
等到四阿哥跟梁九功进了屋子,福善就出去,见了儿子。
额尔赫见他出来,带了拘谨道:“阿玛……”
这行宫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福善就板着脸道:“好好当差,回城骑马的时候不要太快!”
额尔赫恭敬地应了。
福善才板着脸走了。
*
行宫里,康熙已经将九阿哥的信都看了一遍,看着上面的收获斤两,心情也有些激动。
可是看到那“半分地”,他又平复下来,反而落到最后一页,大明皇庄种植产十五石上。
九阿哥府上暖房精耕细作不说,水份也充足,这是外头寻常土地无法保障的。
不过即便只有暖房里的一半,产量跟前朝皇庄齐平,那产量也惊人。
他生出闷气来,指着这一条道:“地方官是做什么的?居然留心不到这一条?”
前朝就有的高产作物,开国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想着推广。
四阿哥比较关心民生,自从十一月初在九阿哥府里说了接手试种之事,就叫人好好调查打听了一番,还真的晓得此事。
他就道:“儿子查过宛平县志跟大兴县志,查到几条记载,前朝末年有县官曾想要推广土豆,第一年收获颇丰,第二年却是连三成都没有,土豆耗费地力,得用肥料跟上,还不能连茬,收获的土豆应该保存不当,变绿生芽,有了毒性,毒死了一家爷孙两人,闹到顺天府,最后推广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既是无法保存,那怎么代粮食?”
若是不能代替粮食,只作为菜蔬的话,就没有推广的必要。
四阿哥道:“儿子也问过九阿哥此事,九阿哥试种之前就有了打算,一是用来制作生粉,也可以做粉条跟粉丝。”
康熙听了,道:“那要看看一百斤土豆能出多少生粉跟粉条,才能看出推广的必要。”
生粉跟粉条、粉丝,都是御膳房现在就有的食材。
只是多是用绿豆为材料,极容易保存,确实也能饱腹。
要是土豆也能做生粉跟粉条、粉丝,那就不用担心保存状况。
若是能达到十斤出一斤,那就是极好了。
现下京郊种植最多的谷子、麦子,上等田也就是两石,净粮食的话,还不到一石半。
中等田与下等田,收获更少。
对比之下,这土豆推广,就有可为之处。
四阿哥道:“土豆从种植到收获三个半月,可以跟庄稼轮种,就可以一年两收了……”
康熙摇头道:“纸上谈兵,你既是查到土豆耗费地力,那它就不宜跟庄稼轮种,除非是有合适的肥料,可以给地增肥……”
说到这里,他想起四阿哥明年开春要试种之事,沉吟道:“在畅春园附近的皇庄择一块旱田,种玉米跟土豆,等到玉米收割后,再轮种一次土豆试试。”
四阿哥认真记下。
康熙想到了玉米,道:“怎么只提到了土豆,玉米呢?”
他是亲自去过暖房的,里面玉米种植的地方是土豆的两倍,应该有一分地。
那个虽然不好吃,却是不用加工,就能当成正经的粮食的。
四阿哥道:“儿子也不知,不过九阿哥打发侍卫额尔赫过来送信,儿子备着汗阿玛垂问,叫他外头候着了。”
对于这个额尔赫,康熙还真很好奇。
既是九阿哥要提的侍卫,康熙就叫赵昌打听一番。
即便是心腹老臣之子,也要看一下人品行事,省得将九阿哥带歪了。
结果就发现了他古怪的命格。
“八字纯阳”,“童子命”……
康熙释、道、儒三教都有涉猎,还通西学,所以对于这这命数之说嗤之以鼻。
太过凑巧。
加上舒穆禄家还有一等公的爵位,康熙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动手脚,叫让赵昌仔细查。
至于怀疑对象,就是额尔赫那个不大贤惠的长嫂觉罗氏。
阿巴泰一系的女子,都霸道着呢,也胆子大。
结果发现第一次说亲实际上是被骗婚,对方就是个病秧子,才一场风寒就没了。
第二次对方没死,而是跟表哥私奔了,家里怕丢人,也怕得罪舒穆禄家,直接说是死了。
只有第三次,是真倒霉,跟外头说的一样。
新娘子口渴,吃了苹果,呛到喉咙里,卡死了。
后头额尔赫娶的也不是旁人,是顺承王府的大格格,董鄂家和离的那个长媳。
等到额尔赫进来,二十来岁,身量高大,浓眉大眼,看着就带了几分质朴。
外加上他孝顺父母,礼让兄长,康熙印象越发好了几分。
康熙就道:“九阿哥只叫人挖了土豆,那玉米呢?”
额尔赫得了九阿哥提前吩咐,晓得这个,就道:“九爷说玉米水份还大,还能再干干,省得掰早了出瘪子,等到除夕后干透了再叫人收成。”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九阿哥在家里做什么?”
额尔赫抿了抿嘴,有些麻爪。
“嗯?”
康熙望过去,目光带了威严。
额尔赫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低头道:“奴才在府前值房当值,不知道正院的动静。”
他其实也知道些。
比如九阿哥跟九福晋很晚才起,早膳用的晚,在院子里散步,而后到暖房里挖土豆。
倒不是刻意盯着,或是皇子府的下人大嘴巴,议论主子什么的,而是大厨房在前头。
还有就是九阿哥带着九福晋熘达的时候,也走到前头来了。
他亲眼目睹着九阿哥扶着九福晋的手,跟看个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
不过九福晋大腹便便,看着不大便利,正是金贵的时候。
虽说不是旁人问,是皇上垂询,可是他也闭了嘴。
不知道哪一句能说,哪一句不能说。
他就选择了不说。
康熙看着他,摆摆手,道:“跪安吧!”
额尔赫应了,却看了四阿哥一眼。
这是想要问问是否有回信。
四阿哥想了想土豆要做土豆粉跟粉条之事,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也怕九阿哥那边不知道轻重,将土豆直接送到膳房当菜,就跟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回去看看吧!”
康熙看了眼旁边的座钟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用了膳再折返。”
四阿哥应了一声,带了额尔赫下去。
等到离了御前,见额尔赫还带了紧张,四阿哥宽慰道:“没事,皇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额尔赫讪讪道:“奴才一直在前头值房,九爷写好了信才唤奴才过去……”
所以他之前那一句,也不算欺君吧?
四阿哥也没有挑剔,道:“饭时了,跟我对付一口,再一起回京……”
额尔赫很是拘谨,四阿哥就也不啰嗦了,带他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苏培盛去提膳去了。
十阿哥先一步过来了,额头汗津津的,走路带了急切。
见了额尔赫,他就急声问道:“九哥打发你来做什么,可是九哥哪里遇到什么事了?”
关心则乱。
他直接想到了舒舒身上。
九哥最在意的就是九嫂跟九嫂的孩子。
双胎金贵,是因为孕育不容易。
九哥跟九嫂这一胎更不容易。
从舒舒诊断出身孕来,十阿哥心里很是担心。
他怕舒舒跟八福晋那样,坐不住胎,那样的话,怕是兄嫂受不住。
额尔赫早已起身,道:“府中没事,是九爷上午叫人挖土豆了,写信告诉四爷此事……”
第七百八十九章 技术(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听了缘故,提着的心才放下。
不过,等到听说四阿哥要回京,他也跟着蠢蠢欲动。
随即,想到明日还要掌握正白旗行围,他只能熄了念头。
虽说这次随扈的皇子阿哥多,可是哥哥们都是入旗的,要跟着下五旗行围。
没有旗别的皇子就三个,汗阿玛之前已经吩咐。
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没法去御前告假。
简单用了一顿饭,四阿哥就跟额尔赫回京了。
没有马车。
今早随着圣驾出来时候,除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三人乘坐马车之外,其他阿哥都是骑马。
连带着五阿哥,也是如此。
皇上整顿宗室,嫌弃宗室不操骑射,他们这些皇子就要以身作则。
本就是行围来的,要是再坐车过来,也不像话。
因为有四阿哥跟侍卫们在,速度就比额尔赫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慢些,申初前才回到了京城。
九阿哥正搂着舒舒补觉,被何玉柱叫醒时还迷瞪。
“爷,四爷回来了,在前院等着爷……”
何玉柱小声道。
舒舒也醒了。
九阿哥瞪了何玉柱一眼,对舒舒道:“接着睡吧……”
舒舒看了眼百宝阁上的座钟,坐了起来,道:“快一个时辰了,再睡晚上就走困了……”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看着何玉柱呵斥道:“没有眼色!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往后不许打扰福晋休息!”
何玉柱忙道:“是奴才的错,下次不敢了。”
九阿哥这才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原来是没听清楚。
何玉柱看了他一眼,道:“四贝勒来了,跟额侍卫一起从南苑围场回来的……”
九阿哥身子一僵,忙道:“那不早点推爷,多不恭敬!”
那是哥哥呢,还是爱挑理的哥哥。
何玉柱无奈。
舒舒想到了土豆,道:“应该是为了土豆回来的,爷快前头去吧。”
九阿哥点点头,就下了炕,披上斗篷,往前头去了。
在土豆收获之前,舒舒有很多计划。
薯条、土豆泥、狼牙土豆……
可是想到鸡蛋大小的个头,就总觉得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种沙沙的面土豆……
*
皇子府,前厅。
四阿哥连喝了几碗热茶,都等得不耐烦了,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九阿哥。
没等他发作,九阿哥已经道歉道:“之前午歇来着,何玉柱过去,才推醒弟弟,来迟了。”
四阿哥听了,神色稍缓,随即觉得不对劲,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辰,道:“你这是睡了多久?”
九阿哥道:“未初的时候躺下的……”
四阿哥摇头道:“昼寝养心,是养生之道,可是不宜过久,过久则夜不安枕!”
九阿哥不爱听大道理,道:“四哥,您是不是也被土豆的斤两惊呆了?真要论起来,那块地还不到半分,要略少些,中间排苗也不是很密集,只有一百九十八株,要是种的再密些,应该可以再多二、三十株,那样斤两还能多二三十斤……”
四阿哥道:“土豆在哪里呢?”
九阿哥道:“暖房旁的仓库里,石磨也预备好了,可以试着做粉……”
四阿哥是个急性子,道:“那就走吧!”
兄弟俩就从前厅去了东路的库房。
因为是用作做库房的,里面很是阴冷。
兄弟俩穿着端罩跟斗篷,倒是不怕冷,可是也看着竹筐里的土豆,若有所思。
按照查出来的资料,这个土豆是不能冻的,冻了以后就要烂了,所以这存储确实是问题。
九阿哥道:“之前想着拿出一百斤来,让人试试能出多少粉。”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那样试,按照大个的,中不熘的,小的,每样十斤来做粉。”
九阿哥不解道:“还用这样分,这大的,小的,不都是土豆么?”
四阿哥道:“试试吧。”
皇子府膳房就有烘干炉,是为了做肉干、肉脯预备的。
九阿哥觉得,应该也比较简单,就是将土豆清洗了,用石磨磨成浆,沉淀出湿粉来,再将湿粉拿去膳房烘干。
有邢全父子带人干活,九阿哥跟四阿哥只吩咐人就行。
看到磨出来的土豆泥是黄色的,九阿哥露出嫌弃来,跟四阿哥道:“四哥,是不是该削皮?”
四阿哥心里也没底,面色却不变,道:“不用,到时候再淘洗。”
邢全父子干活还行,可是技术方面的肯定不行,下一步就不敢试了。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膳房问问,谁晓得怎么做生粉,过来试试……”
何玉柱应声去了,少一时却是小棠跟着何玉柱过来了。
九阿哥好奇道:“你连生粉也会做?”
小棠道:“是福晋从书上看来的,夏天的绿豆凉粉,用的就是奴婢制的绿豆生粉。”
九阿哥指了指清洁好的土豆,道:“那土豆生粉怎么做?”
小棠也没有大包大揽,谨慎道:“奴婢没做过,要不先按照绿豆生粉的做法做一次?”
九阿哥望向四阿哥,四阿哥点头。
既是都要取生粉,过程应该大同小异。
小棠先打发人去膳房取了纱布口袋。
土豆泥是现成的,小棠就动手,用纱布口袋挤出浆子。
十斤土豆挤出来小半盆浆水。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跟四阿哥道:“四哥,这些出不了多少吧?”
四阿哥也感觉不太妙。
小棠动了下手中的布口袋,道:“爷,这还能洗出来呢。”
九阿哥欢喜,道:“快洗!”
于是小棠就叫人往口袋里倒水,跟土豆渣渣一起揉搓。
每一次都有新浆水,一直到第五次挤出来的水已经有些清亮。
她就停止了。
这时候盆子里的土豆浆水,已经一整盆。
九阿哥与四阿哥都看着小棠下一步动作。
小棠被看的毛毛的,道:“这个要等两个半时辰,水粉分开,才能烘干。”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了,爷晓得了,你先回吧,等到烘干的时候再打发人叫你。”
小棠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拿了那个布口袋,看了眼邢全,而后吩咐他身边的邢海道:“你力气大,再揉吧揉吧,看还能不能再出些粉,别糟蹋了。”
女子的力气小。
即便小棠习惯灶上差事,比寻常女子大些,也比不过青壮男子,
邢海就是邢全的长子,锡柱的同母兄长,二十五、六岁,身强体壮的,正是力气大的时候。
他应了一声,按照九阿哥的吩咐,将布口袋倒水揉搓了一遍,果然这次出来的虑水还是浑浊里的,含了不少生粉的。
九阿哥对四阿哥挑挑眉,得意道:“多出半两也是好的。”
邢全又揉搓了两遍,九阿哥才叫停。
剩下的两份土豆,就也按照这个程序,都做成了粉浆。
等到弄完,已经到掌灯时分。
剩下就要等到时辰到了,再去烘干炉里烘干。
周松过来道:“爷,福晋晓得四爷来了,叫膳房预备了膳食,打发奴才过来问您,膳桌摆在哪儿?”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
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摆在正房的。
这是兄弟,也不是外客。
换了老十他们,九阿哥就自己做主了。
换了四阿哥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犯憷的,不敢让他“客随主便”。
四阿哥道:“摆在前头吧!”
眼见着九阿哥面上带出不情愿来,四阿哥道:“后头弟妹不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对,福晋穿着“家居服”,见尊长确实有些怠慢,显得不知礼;要是更衣打扮的话,也是辛苦。
他就点头,道:“那咱们就在前头吃,今儿您有口福,弟弟福晋中午就叫人炖萝卜,炖了一下午了……”
四阿哥听着,有些觉得莫名其妙。
这萝卜再炖,那也是萝卜,还是什么金贵的菜不成?
可是想到之前在这边吃过的菜,还有给自己府上的几个食方,他倒是真好奇了。
兄弟俩回了前头,简单梳洗了,膳桌也摆了上来。
中间是一盘红烧牛肉,旁边放着荷叶饼,还有一碗牛杂,再有四道小菜,烧茄子、木耳炒山药、芹菜腐竹、爽口大拌菜,主食是牛肉水煎包。
两人跟前,还一人一碗汤。
里面半截白萝卜,一个调羹。
四阿哥原本怕他们年轻,过日子不知道节俭,可是见了这膳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关于九皇子府的牛肉,他早听人说了。
齐锡给送过来时候,就没有背着人。
都是从口外牧场买回来的蒙古肉牛,并不是耕牛。
舒舒还打发人挑着牛肋排的地方,叫人送了些去四贝勒府,叫给弘晖与大格格熬牛骨汤喝。
九阿哥献宝似的,催促道:“您先尝这萝卜……”
四阿哥低头看了一眼汤碗,有些满意。
汤汁透亮,上面也没有油花,看着很是清爽。
四阿哥就拿了快子,要去夹萝卜。
九阿哥道:“得用调羹,要不夹不起来,都要炖化了。”
四阿哥放下快子,使了调羹。
等到挖了一勺,送到嘴里,他就明白为什么九阿哥这么得意了。
入口即化这个词,早就看过,今天才是第一次体验。
根本就不用咬,直接就咽下去了似的。
好像嘴里放的不是一口萝卜,而是一口汤……
见着四阿哥的神情,九阿哥也低头吃了起来。
这道炖萝卜谁能受得住?
可是也不能混着叫萝卜牛杂,不好听,听着不大气,得起个好听的名字。
老汤萝卜?
神仙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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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别提福晋(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还在意犹未尽,赞着自己的美食。
“这个汤是用牛骨头跟牛筋熬的,熬足了四个时辰,用细网滤过,汤色才不浑浊,除了炖萝卜好吃,烩面也是绝了……”
九阿哥说着,脸上越发得意了,叹气道:“就是弟弟福晋爱操心,担心面硬不克化,晚上这顿从不叫人做那个,这水煎包是发面的,养胃,就不碍了……”
四阿哥不好点评女卷的作为,只提醒他道:“既是都统府那边为了弟妹买的牛肉,就节省些吃。”
九阿哥牙疼道:“岳父说牛肉冻久了不好吃,除了送来的牛肉,庄子上还预备着好几头牛,这要是省着吃,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四阿哥:“……”
饶是晓得应该大度些,可也忍不住心里犯酸。
可惜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早在福晋指给自己前,岳父就是“先岳父”了。
九阿哥这里,只能说傻人有傻福了。
他就岔开话道:“要是出的生粉数量少,那怎么办?”
如果比谷子亩产少的话,就没有必要推广土豆做粮食。
毕竟它的储藏跟加工都太繁琐。
谷子的话,比较简单,打出来的话干燥情况下就能储藏几年。
九阿哥道:“那就弟弟庄子上自己种吧,除了取生粉,剩下的渣渣喂猪、喂兔子都行……”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没有收获土豆的时候,舒舒提过可以试试用这个酿酒。
现在有“禁酒令”,禁止用粮食大量酿酒。
只要不是粮食酿酒,那就不碍了。
想到这里,九阿哥也担心这个土豆跟一百多年前似的,又沉寂下去,道:“那要是换个想法呢?土豆即便代不了粮食,它可以代菜啊……”
九阿哥这两年也见识了不少民生,百姓人家的房前屋后多有菜园。
而且这个菜园的地都不算小,小的两、三分,大的更多。
“只拿出一分地种土豆,就是二百来斤,好好保存,半年的菜够了,若也是养猪、养鸡,那做生粉,多几十斤粮食,其他的做饲料了也合适,一举好几得……”
四阿哥想起今年九皇子府送的年礼,猪、羊、鸡、兔。
猪、鸡、兔这三样就是董鄂氏的庄子饲养的,羊是他们从十福晋那里买的。
猪、羊送的都是壳子,鸡、兔是活的。
跟粮食相比,土豆要是能转化成肉,那对百姓来说,也是喜事。
四阿哥就道:“先看看能出多少粉。”
九阿哥想起这制粉的繁琐,道:“太费事了,不仅耗费人力,也费钱,烘干时的木炭、柴火也要钱呢。”
四阿哥想了想,道:“若是不急,应该可以晒干,那样就不用考虑柴火钱。”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觉得这土豆只能做个候补,还是比较看重玉米,道:“那个要再过几天才能收,不过弟弟估算着产量不会少了。”
玉米粒大,而且当时侍弄的精心,每株玉米上只留着两个棒子,又是按照福晋说的“授粉”,现在看着每个棒子都很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四阿哥坐不住了,道:“走,过去看看!”
九阿哥也没有异议,道:“那就瞧瞧去。”
何玉柱提了羊角灯,兄弟俩又回到暖房。
挑着有些枯干的玉米杆,将上头的玉米掰下来。
兄弟俩一人扒开了一穗玉米,就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颗粒,很是饱满。
九阿哥挑眉道:“谷子亩产两石的话,这个玉米翻一倍应该不难,个头在这里。”
四阿哥却抠了一粒玉米送到嘴里,咀嚼了几下,道:“看着干了,里面还有些湿,这个还得晒的,到时候会减重。”
九阿哥道:“那能减多少?一成多说了,还剩下九成的分量呢!”
说着这里,他看着那棵枯黄的玉米杆,道:“这说起来也是草啊,那不就是现成的干饲料么,牧场可以用,实在不行,直接烧了,也是柴火!”
四阿哥看着手中的玉米棒子,道:“中间的玉米芯应该也能找到用处。”
九阿哥道:“希望京畿百姓都富裕起来,省得那些江南的人过来,一个个趾高气扬的,真当咱们这边是穷地方!”
他是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当然不乐意旁人挑剔京城。
四阿哥想得则是多些,还是打算用新粮食开荒增产,而不是侵占良田。
永定河两岸,因为早年水患不断的缘故,损毁了不少良田,等到河水回落,就剩下许多盐碱地。
那种地比下田的产量还低,没有人乐意去开荒种田。
要是在盐碱地种植玉米与土豆呢?
九阿哥却想到旁的,道:“四哥,《齐民要术》上提及‘以灰为粪’,那以灰为肥也是自古有之,您之前不说土豆吸地力么?那土豆跟玉米一起种怎么样?正好可以用玉米杆做肥料……”
四阿哥听了心动,点头道:“倒可以试试。”
他看着九阿哥,再次生出可惜来。
虽说九阿哥年岁小,没有长性,可是做事的时候,也比较精心。
不是兴致一来,随后吩咐下人修个暖室就放下的,还肯用心的去翻农书。
九阿哥又道:“弟弟打算年后叫人在庄子里挖鱼塘呢,明年也开始养鱼……”
民以食为天。
九阿哥发现了,只要经营跟吃食有关的东西,绝对亏不了。
再过几年,自己家小汤山的暖房起来,也能在京城卖洞子菜了。
兄弟俩闲话着,外头的梆子声响起来。
二更天了。
那些浆水也沉淀了将近两个时辰。
九阿哥道:“烘干也要功夫,今晚出不来了,咱们去看看,然后吩咐人盯着吧?”
若是自己府上,熬夜就熬夜了。
可这是弟弟府上。
四阿哥也晓得不方便,点了点头。
哥俩从暖房到了仓库。
仓库里的几盆浆水,已经由黄颜色变成了红颜色。
兄弟俩都愣住了。
九阿哥呲牙道:“这是有毒性了?”
关于土豆生毒的事情,兄弟俩都比较忌惮。
人命关天,这又是入口的东西,真要是弄出毒吃食来,还不如不弄。
四阿哥也皱眉。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叫小棠过来问问,绿豆取粉的时候变没变色儿……”
何玉柱应声下去了。
四阿哥听了,眉头松弛下来,道:“有时候绿豆粥也泛红……”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点头道:“是了,弟弟也记得,弟弟福晋说是用了铁锅或铁勺子的缘故,现在我们家的绿豆汤,都是绿色儿的了……”
四阿哥在这里待了小半日,听九阿哥开口闭口将福晋挂在嘴上,一直强忍着。
现在他忍不住了,道:“以后说话,不用老提你福晋,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女卷不好拿出来说话。”
旁人不该提,九阿哥自己也该少提,否则听了不尊重。
九阿哥闭上嘴巴。
他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吧?
福晋实际上比他说的聪明多了。
关键的地方,他都没说。
他晓得世人愚昧,见不得女子太聪明,可是四哥也这么庸俗么?
他看着四阿哥,质疑就差写在脸上了。
四阿哥想了想,道:“树大招风,若是你不想弟妹被人磨牙非议,还是少提为好。”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心,还是有些不忿,道:“真不晓得那些‘八旗才女’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写几句酸诗就是才女了,就被人追捧?我福晋这样的,博览群书,才是才女呢,还是真正的贤内助呢,弟弟说想要暖房,她就捉摸出这烟道来,还查阅了大量的农书,将用得着的学问摘录下来给弟弟看,要不然弟弟还当着内务府的差事,哪里有时间细琢磨这些?”
四阿哥也觉得董鄂氏挺贤惠的。
可他还是道:“世情如此,弟妹不是宗女,上头还有长辈在。”
九阿哥这两年下来,也明白皇家格格跟皇家媳妇的区别。
皇家这里,舒舒只是自己的福晋。
大家看的不是舒舒自身的优秀,而是她对自己好不好,对长辈孝顺不孝顺,对小叔、小姑友爱不友爱。
即便她不是博览群书,而是目不识丁,只要做到上面的几点,那也是合格的皇子福晋。
要是她真的扬名在外,露出本事来,说不得长辈们还要担心她分心乏术,没有好好服侍自己。
舒舒应该是早晓得这点,才在外人面前藏拙。
同样的本事,要是在九格格身上,那长辈们只有赞的。
九阿哥怏怏道:“好吧,弟弟晓得了,往后不在外头夸福晋了。”
说话的功夫,小棠跟着何玉柱过来了。
她看了看那浆水道:“这是正常的,不影响下头,绿豆生粉时也这样。”
九阿哥道:“你瞧瞧,什么样算好了?”
小棠就看了看,比较了一下,指了她参与的那一盆浆水道:“这个粉沉的差不多了!”
说着,她将上头的水倒了,留下底下一层湿粉。
这湿粉是土黄色的。
九阿哥嫌弃道:“这看着埋了吧汰的,里面别是还裹着泥吧,要不要洗洗?”
小棠道:“要是想要粉白,就将上头的水倒了,换清水搅合重新沉,两、三次就雪白雪白了!”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了一眼。
兄弟俩都是爱干净的,实受不了烘干这种黄粉。
四阿哥问了一句:“重新沉,多长时间,粉会变少么?”
这个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多问两句。
他记得磨麦子的话,就会分成色。
要是想要麦子白,就要少磨几遍,可是那样抛费大,出来的麦子也少。
反倒是黑麦子,能磨几遍,多些斤两。
小棠想了想,道:“每次淘洗,沉满了两个时辰,水清亮了,就没有粉跟着流出去,不会少的。”
四阿哥点头,看了眼邢全,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苏培盛道:“你今晚就留在这边,跟着淘洗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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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夫唱妇随(打滚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陪了四阿哥小半天,也有些乏了。
送走了四阿哥后,他就回了正院。
舒舒下午睡足了,现在还不困,正百无聊赖,在次间歪躺着琢磨过节的事。
核桃坐在旁边,手中剥着松子。
最近一段日子,舒舒爱吃这个。
每天都要吃上一小盅的松子仁。
舒舒抓了一把松子仁,嘴里喷香。
虽说他们这里是皇子府,看似开府了,可是因为分例是内务府供应,所以连带着过年的一些预备,也是内务府那边的人安排了。
例如过几日挂年画什么的,就还是从宫里的规矩,腊月二十六才挂。
除夕当晚,有蒙藩宴,到时候除了在京轮班的蒙古诸王、贝勒、贝子、台吉外,还有陪宴的内大臣、大学士、上三旗都统、侍卫等,皇子阿哥们也要陪宴。
等到宴席散了,九阿哥才能回来跟她守岁。
她这边还好,有阿牟作伴,十福晋那边就不好了。
她打算请十福晋过来,与她跟阿牟一起用饭。
等到宫里的宴散了,再让她回去。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晓得九阿哥回来了,她看了眼座钟。
已经亥初二刻了。
出去了整整三个时辰。
小棠被传过去花园两次,回来也说了缘故。
舒舒并不算意外,毕竟那位雍正爷可是出了名的“事必躬亲”,当皇帝当的将自己累死了。
只是,她可不想九阿哥“近朱者赤”。
还是要张弛有度才好。
就像今天制粉这件事,他们吩咐下去,谁还敢湖弄不成?
选个妥当人盯着,也会好好的做出来,非要自己跟着熬,没有太大意义。
九阿哥回了屋子,简单梳洗了,直接在次间炕上歪了,吐槽道:“四哥太较真了!真是的,要是凡事都要爷亲自盯着,爷宁愿什么都不张罗,还省心省力呢!”
舒舒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道:“就是,爷一直不回来,我还担心呢,外头起风了,夜风也冷……”
九阿哥接了牛奶,三口两口喝了,摇头道:“怪不得四哥饭量不小,还不长肉,都是劳心累的,方才那情形,不情不愿地走了,要是爷开口陪着,估摸四哥就直接歇前头了!”
他才不留客呢,陪了三个时辰,正襟端坐,累得他腰酸背痛。
他侧过身,对舒舒道:“帮爷揉揉膀子,坐得脖子都僵了!”
舒舒就上手,揉了揉肩膀,也帮他捏了捏脖子。
九阿哥舒坦地叹了口气,道:“往后咱们跟四哥还是保持距离,要不然指定被他拉去做苦力!”
舒舒手下不变,心里却佩服。
九阿哥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史上的十三阿哥,就是为了他的亲亲四哥给累死的。
九阿哥性子散漫,也没有十三阿哥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义气。
四阿哥抓他做苦力的话,他只会想法子偷懒。
到时候,说不得历史就校正回去,继续兄弟相看相厌的情景。
可以亲近,却不用亲密。
舒舒就道:“随爷,爷身体为重,真要为了这些累着了,我也宁愿爷什么都不做……”
她这样干脆,九阿哥反而犹豫了。
他转过头来,看了舒舒一眼,迟疑道:“四哥上心的都是正事,爷要是跟着好好干干,说不得往后爵位也提一提。”
舒舒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往上看,那什么时候是头?不用太强求,还是随心就好。”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一眼,道:“那咱们二阿哥没有爵位怎么办?”
舒舒摸了摸肚子,道:“没事,我多给他私房银子,他要是想要爵位高,就自己挣军功去,要是懒得挣,就当个富家翁,宗室里早就分了三六九等,也不是一家如此,要是都不平,那就自己上进……”
九阿哥道:“爷这要当阿玛了,倒是佩服起安和亲王,想想还真是牛气,战功不断,凭着一己之力给儿子们挣了几个郡王帽子……”
安和亲王岳乐,跟三继福晋赫舍里氏总共有四个嫡子立下,当时除了一个世子之外,其他三人封了两个郡王、一个贝勒。
安亲王府,在当时还真是炙手可热。
舒舒摇头道:“过犹不及……”
现在如何呢?
亲王世子降袭为郡王。
其他三子除了保留一个郡王外,其他两人降为贝子。
就在去年,其中一个贝子还被革爵,成了闲散宗室。
九阿哥凑到舒舒耳边,小声道:“汗阿玛有些不厚道!”
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提了。
舒舒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想要政令通达,就要限制宗室王公权力……”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限制到哪一种地步呢?”
他以后也是会成为宗室王公的,自然希望少些束缚。
舒舒想到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八旗的权利格局,实际上也是如此。
宗室王公的底气还是旗属左领数目。
尤其是开国的这些老牌子王府,传承的左领都是大几十。
裕亲王那一辈跟直郡王这一辈的恩封王爷,跟功王压根就没有办法相比。
舒舒想了想,道:“等到王公没有能力左右皇位传承的时候,应该就限制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眨眨眼,松了一口气,笑道:“那现在就差不多了。”
舒舒笑而不语。
还差得远。
等到雍正限定王公左领数,乾隆开始改变大将军王制度,让勋贵掌兵,封了一连串的勋公时,宗室王公的权利才算被遏制。
不过也就那样了。
旗人人口少,不敢再内斗。
皇室,宗室,勋贵,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九阿哥搂着她,小声道:“爷不想太子当皇帝,大哥跟四哥都行……”
舒舒的心颤了一下。
九阿哥已经继续絮叨着:“太子不是个大方的,就算咱们现在看着跟他面上过得去,可难保他不记仇,他要是当皇帝,估计爷就跟现在的伯王跟叔王似的,躲在家里不怎么露面了……”
“大哥义气,对兄弟也好,要是当了皇帝会照顾我们的……”
“四哥也行,他的行事做派,爷也有几分摸得准了……”
“三哥就算了,汗阿玛已经不待见他了,就他自己还没醒过神来……”
舒舒回抱了他一下,道:“爱谁谁,只要不是五哥想争,爷就做个‘保皇党’吧,两不相帮……”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爷才不惦记‘从龙之功’,好好的兄弟不做,去做犬马不成?自古以来,还有那句‘狡兔死,走狗烹’呢!”
舒舒悬着的心放下,有数就好。
九阿哥本就不是个笨的。
只要去了好兄弟滤镜,他看人也有几分眼力。
九阿哥道:“你忘了?你之前提醒过爷的,爷身后还有五哥、还有十弟、还有娘娘跟你,连带着岳父、岳母都跟爷撕巴不开,爷要是掉坑里了,连带着你们都跟着摔了,爷不敢,也舍不得……”
舒舒有些印象,可是也觉得像是过去好久了。
她嘴角翘了翘。
明明结婚才一年半,却好像相伴好些年了,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居然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九阿哥却是眼神有些鬼祟,开始算时间,道:“今天二十一了,离三十可就十个晚上了……”
白天睡得多,晚上睡不着,那别耽搁功夫了……
好好学习……
*
四贝勒府,上房。
四阿哥梳洗完毕,也已经躺下好一会儿。
四福晋在旁,听着他的轻微的呻吟声,翻身坐了起来,面上带了关切,小声道:“爷怎么了?”
四阿哥哑着嗓子道:“许是吹了风了,有些感冒的症状。”
四福晋翻身掌了灯,就见四阿哥脸上烧得红红的,额头上也汗津津的。
四福晋忙倒了热水给他。
四阿哥“咕冬咕冬”都喝了,又要了一杯,道:“没事儿,发发汗就好了。”
他又躺下了,眉头却依旧皱着。
四福晋却不能轻忽,蹑手蹑手的出去,叫了外头值夜的丫头,去膳房煮姜茶。
“放几枚红枣,再加一勺红糖……”
四福晋小声吩咐着。
丫头应声下去。
少一时,就有热腾腾的姜茶送了上来。
四福晋端到稍间,试了试姜茶温度,估摸着正好了,才推了下四阿哥。
四阿哥也没有睡实,睁了眼睛。
四福晋道:“爷喝了姜茶再睡……”
四阿哥点点头,坐了起来。
四福晋这才发现他中衣后背都湿了。
她就取了一套中衣,放在熏笼上熏着。
等到四阿哥一大碗姜茶下肚,四福晋就投了干净毛巾,道:“爷换了衣裳吧,身上也擦擦……”
四阿哥也难受,点点头,伸了胳膊,任由四福晋施为。
四福晋帮他擦了前胸后背腋窝的汗,给他换上干净的中衣。
四阿哥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九阿哥开口闭口就福晋好的样子,实际上,自己的福晋也好。
四福晋不仅帮他换了中衣,还将他的被褥收了,将他推到自己的被窝里。
四阿哥躺下,看着四福晋,脑子里想起大婚前时见的穿着大红吉服,脸上抹着红彤彤胭脂的小姑娘……
四福晋另拿了新铺盖出来,放在外边。
察觉到四阿哥看自己,她望过去,神态温柔,轻声道:“爷好好睡,渴了喊我……”
四阿哥看着她的鹅蛋脸,想起当初李氏怀大格格时她的惶惶不安,生出几分愧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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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与九福晋一样的老九(求保底月票)
次日,九阿哥跟舒舒又起晚了。
睁眼睛一看,就已经是己初。
舒舒懒洋洋的,还不想动。
九阿哥已经火烧屁股,带了着急道:“糟了,四哥那急脾气,肯定早早的过来看生粉了!”
虽说没有打发人过来叫自己,可是自己睡懒觉的事情瞒不住了。
舒舒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昨晚四更的梆子声响时,她有些困了,想要安置,结果这一位成了夜猫子。
什么正事不正事的都丢到脑后。
九阿哥见她这样,讪讪道:“起来吃些东西再补觉,省得饿坏了。”
舒舒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白天不睡,今晚早点睡……”
九阿哥眼神有些游移,带了几分不情愿。
舒舒不得不第二次讲条件,小声道:“总不能一直这样熬着,歇一日吧?”
九阿哥倒是有些后悔,坐在炕边,关切道:“真乏了?歇两天也行,万事以你为重,爷没事的……”
舒舒见他可怜巴巴的,倒不好说死了,只道:“早睡早起身体好,咱们俩可以熬,还有小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觉得碍眼了,没有昨日的慈父心肠,咬牙道:“生完这回,说什么也不生了,不孝子!”
舒舒:“……”
好像谁乐意生似的,这句话她记下了。
九阿哥早饭也顾不得吃,急匆匆去仓库了。
苏培盛跟邢家父子都在,眼前是三个小盆子,里面是雪白的生粉块。
小棠跟何玉柱也在旁边。
原来昨晚四阿哥将苏培盛留下后,九阿哥就也叫何玉柱留下。
何玉柱这里,还带了一个小本子,负责将昨天的生粉加工程序记录下来。
九阿哥带了欢喜道:“这么快,都烘干了,多少份量?”
何玉柱躬身道:“早上卯初开始烘的,才拿了过来……”
说到这里,指了三个盆子道:“刚才也称重过了,大土豆出粉一斤七两七钱,中不熘的土豆出粉一斤二两三钱,小土豆出粉一斤二钱……”
九阿哥心里诧异,仔细看三个小盆,里面的粉确实看着分量有些差别。
这大土豆跟小土豆差了将近五成!
随即他觉得不对劲。
少了一个人。
他四下里看了看,还是不见人影,看着苏培盛道:“四哥呢,回府了?”
苏培盛躬身道:“我们主子没来,福晋打发人过来了,说是主子昨晚有些感冒了,怕过了病气给九爷,就不过来了,叫奴才跟九爷说一声。”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昨晚兄弟俩从前厅到暖房,从暖房到仓库。
出出入入的,折腾好几回。
九阿哥自己外头是斗篷,里面是薄棉衣,穿穿脱脱的比较方便。
四阿哥昨晚是早上出发去南苑,还是骑马,身上穿着棉衣,外头还套着端罩。
到了热屋子,即便去了端罩,剩下的也捂得慌。
这一冷一热,不感冒才怪。
九阿哥想起让乐凤鸣预备的成方,有一个外感风寒的“藿香正气散”,就吩咐小棠道:“去跟福晋拿几包‘藿香正气散’,就说四爷感冒了。”
小棠应声去了。
九阿哥想着四阿哥昨日对生粉之事的认真看重,跟何玉柱道:“你代爷走一趟,将这三盆生粉也带过去叫四爷瞧瞧……”
何玉柱应了。
九阿哥没有张罗着自己去。
要是寻常还罢,过了病气没什么;可是舒舒身子重,这个时候得他在身边陪着。
他要是大年下的病了,传染给舒舒就不好了。
想起他不舒服的时候,舒舒就给他吃糖水桃子,说是吃了就好了,吉利。
虽说晓得这是她自己编排的歪理,可是这寓意是好的。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一会儿路过膳房时拿一坛糖水桃子过去,叫四哥多吃那个,好得快……”
何玉柱应了。
说是一坛,实际上装黄酒的那种小酒坛,两个拳头大小,所以九阿哥送人一坛子也不心疼。
少一时,小棠拿了一盒“藿香正气水”回来,还有一小瓶的薄荷油。
九阿哥点点头,示意苏培盛接了,道:“跟四哥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他要是有什么想吃的……”
说到这里他止了话音,吩咐邢海道:“将暖房里的菜摘一篮子,不要辣椒,多摘两根黄瓜,挖两根大白萝卜……”
生病要饮食清澹,否则生胃火,会加重病情。
等到邢海摘了小菜,九阿哥又想起膳房的山西小米。
那个是山西的贡余,是他专成打发人截买的。
他就吩咐小棠:“装两斤小米,病了要饮食清澹,吃那个正好,有米油……”
小棠应了……
……
等到苏培盛跟何玉柱出九皇子府时,身后就跟了好几个人。
有端盆子的,有提菜篮子的,有端着糖水坛子的。
看的十皇子府跟八贝勒府的门房都带了稀奇。
*
四贝勒府,正房。
“咳……咳……”
四阿哥披着衣裳坐在次间,脸色紧绷着。
自从早上他要去九皇子府,被四福晋劝住,脸色就发黑。
四福晋跟他做了七、八年的夫妻,也晓得他这是跟他自己生气了。
她就柔声劝道:“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爷的身体,况且还有苏培盛在,肯定也尽心尽力。”
四阿哥看了眼座钟,哑声道:“也不知在磨蹭什么,都几个时辰了?”
原来他不单单是为自己感冒生气,还惦记着那边烘干生粉之事。
外头有了动静,苏培盛扬声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四阿哥带了迫不及待,道:“还不快滚进来!”
苏培盛应了一声,挑了帘子进来。
“怎么样?出了多少斤生粉?”
四阿哥立时问道。
苏培盛就将三个数字说了一遍。
四阿哥陷入沉思。
按照九阿哥的意思,之前的土豆栽种的不是很密,产量可以再多一成。
要是地里的土豆只有暖房一半的产量,那做成生粉就不合算了。
跟谷子差不多,可是不如谷子实用,也不如谷子省心。
苏培盛小声禀告道:“爷,九爷打发何玉柱过来了,还送了好些东西……”
四阿哥道:“别让何玉柱进来了,让他告诉九阿哥,就说爷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他是记住了四福晋的话。
九福晋现在怀孕,最怕生病。
那样的话,何玉柱也不用见了。
九阿哥也虚,多走几步就要喘了。
要是何玉柱进来,带了病气回去就不好了。
苏培盛应了,转身要出去。
四福晋叫住他,递了一个荷包,道:“别让何玉柱白辛苦,过年买糖吃。”
苏培盛双手接了出去了。
何玉柱连房门也没捞着进,就接了赏赐,被打发回来了。
他心里明白,这是四阿哥、四福晋友爱弟弟、妯里的缘故,就脚步轻快地回去复命去了……
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也被人接手,都拿进了四福晋的上房。
四阿哥虽还“咳咳”的,可是看到那盆比白面还白的生粉,不禁带了激动。
或许自己想差了。
这看着怎么也比小米值钱。
要是直接贩卖,应该比种地收益多吧?
直接食用呢?
四福晋则是看其他几样。
治病的“藿香正气散”。
闻的“薄荷油”。
吃的糖水桃肉。
还有一小布口袋金灿灿的小米。
还有一篮子水灵灵的菜蔬。
四福晋笑道:“真没想到九阿哥还晓得照顾人了……”
苏培盛就在旁边,说的真真切切,这都是九阿哥安排的。
这才让人稀罕。
要是舒舒安排的,向来行事周全,反倒不显眼了。
四阿哥也忍不住带了笑,随后看着那糖水桃肉蹙眉道:“这不是孩子吃的?真是的,爷是孩子不成?”
这个糖水桃肉,他们在乔迁宴日的“大集”上吃过。
孩子们都喜欢。
等到孩子们走时,除了礼物之外,还有一坛子糖水桃子。
四福晋道:“是九弟的心意,爷就受了吧,甜滋滋的,正好喝了药吃,甜甜嘴……”
至于那“藿香正气散”,四阿哥仔细看了几眼,吩咐苏培盛道:“冲了。”
苏培盛接了,去找杯子了。
关于“乐家成药”,四阿哥也有所耳闻。
他很是心动。
不是为自己,而是想到京城每隔几年就有时疫。
秋冬时候也容易流传。
内城还罢,八旗百姓生计是朝廷担着,鲜少有赤贫的人家。
可是南城百姓就有不少穷困的,生病了无力求医。
要是“乐家成方”真的效果好,由朝廷采购,用之于南城贫民,也是一善政。
等到药汤有些温了,四阿哥就一饮而尽。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亲身体会却是能验证这“乐家成药”是否夸大其词。
只是这味道……
四阿哥忍不住苦了脸,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四福晋已经叫人打开了糖水桃子,给他倒了一碗,用调羹盛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四阿哥张嘴吃了,入口凉丝丝的,带了桃子的清甜。
他脸色这才好一些,眼睛已经落在四福晋手中的碗上。
四福晋递给他,道:“有些凉,爷含含再咽……”
四阿哥接了碗,看了四福晋一眼。
妻子一贯温柔体贴,只是他之前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这样照顾自己,好像跟九福晋照顾九阿哥也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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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事故(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九皇子府,等到膳桌摆上来的时候,九阿哥也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小得意。
舒舒多看了两眼,发现他的眼神飘飘的,老往膳桌上瞄。
舒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膳桌上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
一份新菜……
看起来,绿绿白白的。
去皮去瓤的黄瓜肉,成了一个个小圆圈,圆圈里塞着桃肉。
这有些粗糙的刀工……
舒舒不动声色,心里有些甜。
她是带了欢喜,催促九阿哥道:“爷快擦手坐吧,今儿膳房有新菜了,看着就清爽。”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是么?那你好好尝尝……”
舒舒应了一声,却没有着急伸快子。
等到九阿哥也在膳桌边坐了,舒舒才伸了快子,夹了一块。
黄瓜的清香爽脆还在,外加上中间软糯桃肉,有些像吃香瓜。
九阿哥见她吃的认真,道:“味道怎么样?”
舒舒点头道:“搭得好,像吃香瓜似的,好吃。”
这种混合的吃法,使得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帖子。
苹果片跟黄瓜片夹着一起吃,是哈密瓜的味道。
看来黄瓜跟水果还挺搭。
九阿哥嘴角上翘,舒舒道:“爷也尝尝……”
九阿哥夹了一快子,放在嘴里,也觉得这个味道好。
之前在膳房时,他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坏,有些熟悉。
听了舒舒的话,他就反应过来确实有些香瓜的味道。
“既是这新菜不错,那你给这道菜起个名字吧……”
九阿哥有些激动,看着舒舒道:“后个儿小年,咱们拿着‘敬上’!”
礼多人不怪。
尤其是这种表孝心的,又不怎么浪费银子的,舒舒很是支持。
可是起名……
舒舒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倒是想要冲着高大上去,可是想不出,犹豫道:“酿黄瓜?”
九阿哥看着舒舒,鼓励道:“再想想呢?”
舒舒道:“凉拌瓜桃?”
九阿哥有些失望道:“没有旁的了?”
舒舒摇头:“最近脑子笨,说不出来……”
九阿哥想了想,道:“像‘福寿喜’那样的吉祥名呢?”
舒舒听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出现的是“群英荟萃”。
她看了眼那盘菜,“色香味”里,色没有,香也澹,只有一个味道是中上。
就是吃个新意。
舒舒道:“今年还做了糖水樱桃、糖水橘子、糖水葡萄……”
九阿哥明白过来,道:“那多添几样,颜色鲜亮……”
舒舒点头道:“那么多样的话,叫‘全家福’怎么样,或叫‘喜相逢’,或者‘群英荟’?”
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一锤定音道:“就‘全家福’,听着就好,过节也应景啊!”
舒舒看了眼那黄瓜的刀工,有些不放心了。
她怕九阿哥切了手,也担心过犹不及。
要是女儿洗手作羹汤,孝顺长辈,那只有人人赞的;要是儿子这样做,说不得康熙就要训斥了,旁人也要说嘴。
毕竟现在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
舒舒就道:“爷别动手了,要不然的话,皇上说不得反而要训爷,就是娘娘那里也未必会觉得欢喜……”
宜妃聪慧,肯定会想到九阿哥在家琢磨菜,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儿媳妇,这叫人心里多不舒坦。
九阿哥想起《礼记》来,苦着脸道:“爷才想起来,汗阿玛还让爷看书呢,都给忘了!”
他就点头道:“好吧,否则汗阿玛以为爷不务正业,该瞧爷不顺眼了。”
等到夫妻简单用了膳,就叫小棠拿了几坛子的糖水水果过来。
每样捞出一勺放在一个素白深碟子里,看着还真挺不错的。
九阿哥犹豫道:“那还放黄瓜么?都是软的,黄瓜是硬的,看着也不搭……”
舒舒觉得黄瓜肉的嫩绿色很好看。
现在几样水果,桃肉是白色,樱桃是红色,橘子是黄色,去皮黑葡萄是紫色,加个绿色正好。
舒舒就道:“挑嫩黄瓜去皮,挖成瓜球,放在里面,看着就不突兀了。”
九阿哥听着,就觉得好。
舒舒就吩咐小棠预备了。
估摸过了一刻钟,小棠就端着挖好的黄瓜球回来。
放在盘子里,果然颜色搭配的正好。
九阿哥站起来,看了好几眼,十分满意。
他对舒舒道:“小年就只‘敬上’吧?皇祖母跟娘娘那边过几天再敬,要不然过年空手也不好,可是连着敬两回菜也太密了……”
“好!”舒舒点头道:“爷想的周全。”
饭后没事,夫妻俩就去了书房。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叫人请了福松过来,道:“都忘了放年假的事了,旁人府上是怎么放假的?”
福松道:“正要找您说这个,其他府里是从二十九开始放,放假期间,大家伙再轮班过来当值,防着主子使唤,年后是初十上差,比衙门里要早……”
九阿哥点点头道:“侍卫、护军们还罢了,按照这个来,两位典仪从明天开始放,别耽搁了过小年,假期里也不用轮值,直接年后再来吧!”
福松只以为九阿哥体谅两位大人年长的缘故,点头应了。
反正他闲着也没事,过来当值就是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也放假,好好玩些日子,找找昔日同窗、小伙伴什么的,还有堂亲族亲……”
福松摇头道:“之前也往来不多。”
九阿哥道:“你是正四品官身了,衣锦还乡,也得让他们见识见识。”
福松笑着点头,道:“好!”
多休假几日也好,他可以多陪阿玛应酬。
他的“衣锦还乡”不必对那些无聊的人,却是可以陪着阿玛,使得董鄂族人少说些酸话。
今年下半年,下五旗都统、副都统调换了好几个。
皇上放出去好几个宗室侍卫去下五旗任副都统,就有人议论纷纷,猜测下一步会调换都统。
齐锡虽袭了伯,可是任满洲都统的伯,跟不任满洲都统的伯到底不一样。
尤其是董鄂公府那边,就有人说董鄂家的满洲都统要丢了,齐锡虽得了爵位,却失了圣心什么的……
舒舒在旁,听着两人说话,想起一件事来,道:“要是过年有人催你相亲,你乐意见就见,不乐意就推到九爷身上。”
适龄未婚小伙子,谁过年能避得开说亲呢?
福松没有点头,而是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爽快道:“听你姐姐的……”
“嗯!”福松这才应了,出去找两位典仪说话去了。
等到福松出去,舒舒才忍不住笑道:“就那么不爱学《礼记》?”
康熙刚说完让张廷瓒侍读,他就给张廷瓒放年假。
九阿哥咬牙道:“被汗阿玛盯上这门功课了,逃不掉了,可是爷也不想跟着他读,咱们俩一起学多自在……”
现在毕竟是礼法社会。
守着规矩,怎么也错不了。
舒舒点头道:“那爷就好好教教我,小时候看过,当时不上心,都忘得差不多了!”
九阿哥素来是好为人师的,听了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那一会儿就开始,你可要叫我先生。”
舒舒颔首道:“那要不要先敬一杯茶?”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急,明天再说……”
先看看福晋的《礼记》学的如何,要是也跟法兰西语跟意大利语那样快,那自己这老师当的不踏实。
还好,这次舒舒没有表现出异样的天赋来,也是跟自己似的,一句一句看着,对里面的道理一知半解。
“哈哈!”
九阿哥不知想到什么,大声笑了起来。
舒舒抬起头,看着九阿哥,有些气鼓鼓的。
是笑话她笨么?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她这是特殊情况,脑子才不怎么够用……
九阿哥见她脸色不好,晓得她误会了,忙笑着解释道:“爷是想着咱们夫妻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不大爱看这种书,洋文学的快,数术也学的好,你说是不是一样一样的?”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还真是……”
九阿哥又眉开眼笑。
舒舒道:“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了?”
九阿哥呲牙道:“爷是想起那句糙话,‘鱼找鱼、虾找虾’……”
说着,他自己就没动静,下一句不好听。
他就改了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咱们就是一群的……”
舒舒点头道:“姻缘天定,或许就是这样的缘故,就跟阴阳盘上两个小鱼似的,凑到一起成了圆……”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你勾着爷,爷勾着你,咱们紧挨着……”
两人甜甜蜜蜜的,南苑围场第一场行围已经到了尾声。
*
南苑围场。
十四阿哥骑在高头大马上,面上得意洋洋。
他的哈哈珠子策马跟在后头,拿着他的缴获。
他射了一头鹿,两个狍子,五只野兔,七只野鸡。
只是他掌旗的正黄旗侍卫营,好像有些丢脸。
十四阿哥的脸上一下子耷拉下来。
丢死人了。
其他两旗都没有发生事故,就正黄旗发生了!
一个侍卫是跑马时被颠歪了,大呼小叫的,被人救了下来,却是吓得尿裤子了!
这样稀烂的骑术,这样怂的胆子,也配做宫廷侍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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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朕的侍卫处(第一更求月票)
见十四阿哥气鼓鼓的,另一个哈哈珠子小声提醒道:“爷,那位侍卫叫常海,是承恩公府的二爷……”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一愣,道:“赫舍里家的?”
正黄旗的承恩公,那就是太子的舅家。
实际上这个承恩公已经革了,可是大家还是习惯称呼那边为承恩公府。
“是先公爷的庶子,常大人的幼弟……”那哈哈珠子道。
十四阿哥嘴角抽了抽。
这可真是幼弟。
他是见过太子的舅舅常泰的,早年任领侍卫内大臣,看着跟皇父年岁相彷,少说也要四十往上了。
那个怂包常海,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十四阿哥本打算去御前告状的,眼下却有些迟疑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是太子的舅舅,自己真告状了,那不是要得罪太子?
十四阿哥有些憋闷,摸着“珊瑚”的马鬃,面上带了阴郁。
赫舍里家倒是胆大妄为,年初皇父还处置了赫舍里家,还敢让这样的子弟补侍卫。
十三阿哥也从围场下来,听说了正黄旗的变故,过来找十四阿哥。
眼见着十四阿哥闷闷不乐的,他勒马并行,劝慰道:“不是挺好么,正黄旗得了第二,你的缴获也比我跟十哥的多,其他的不用在意。”
十四阿哥嘴巴撅着,道:“别哄我了,我瞧出来了,有我没我正黄旗也是第二!”
十三阿哥摇头道:“那不会,说不得正白旗是第二。”
镶黄旗是头旗,没有其他旗会相争。
可是这个第二,正白旗跟正黄旗却是要争一争的。
十四阿哥轻哼道:“反正镶黄旗肯定是第一!”
十三阿哥笑了笑,道:“等到木兰围场行围的时候,咱们跟汗阿玛说,你掌镶黄旗!”
十四阿哥刚想要点头,随后又摇头,小声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要按照长幼有序的排法,本该十阿哥掌镶黄旗。
可是因为镶黄旗是头旗,十阿哥身份又特殊,那样不妥当,怕有人会多想。
十四阿哥是妃之子,下头的十八阿哥还小,他是被当成幼子待的,他骑射又不错,已经被人跟太祖幼子多铎相比。
他掌镶黄旗,也会被有心人说嘴。
“怎么跟娘们儿似的,整日里拿咱们兄弟说嘴……”十四阿哥有些愤愤。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
这一年宫里宫外确实有些变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索额图死后……
关于毓庆宫的闲话也多了不少,虽没有直接贬低太子,可是也不是什么好话,“宠妾灭妻”、“教子无方”、“不睦兄弟”……
*
行宫御前。
七阿哥侍立在旁,康熙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正是今日行围上三旗侍卫骑射状况的记录。
大多数没有问题。
康熙颇为欣慰,本该如此。
将各个家族优秀子弟送到御前,供自己使唤提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部分不太好。
骑射成绩寻常,三射不中者好几人。
康熙绷着脸,要知道补侍卫不是添个名字就补的,也有相应的考核,那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还是说考核的时候过关了,入宫当了几年差,现在反而荒废了?
等到看到正黄旗三等侍卫常海坠马这一条记录,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八旗男儿,骑射是根本。
骑马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因为疾驰就能惊慌坠马,那得废成什么样?
等到看到后头,看到家族,他不由愣住。
之前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真的是赫舍里家的常海。
要是如此,倒是不稀奇了。
这是噶布喇的老来子,之前平妃在时,提起过这个幼弟,是在平妃入宫前一年生的,打小有些不足之症。
好像是康熙十八年生的,那就是跟五阿哥同庚,也二十一了。
康熙看了眼七阿哥道:“常海什么时候补的侍卫?”
早年常泰没有革爵前,曾为领侍卫内大臣。
八旗惯例,男子十六岁成丁披甲。
要是常海五年前进了侍卫处,那应该就是常泰经手的。
七阿哥道:“今年正月,一等侍卫赫奕补内务府总管,常海补三等侍卫。”
康熙皱眉,倒是记得此事。
赫奕空出来的一等侍卫,他的妹婿博色补了,他妹婿空出来的一个二等侍卫,佟家一个三等侍卫补了。
后边他没有留意。
原来,佟家空出来的那个三等侍卫,又回到赫舍里家手中。
康熙面上,带了冷笑。
常泰三十六年年底革爵罢职,即便这样,仍能将手伸进侍卫处,凭的是什么?
太子舅父的身份!
即便革了爵,丢了差事,旁人提起来还是要叫一声“常爷”。
提及常泰家,依旧称“承恩公府”。
“倒是乖觉,他的长子也成丁了,没有补侍卫,却给兄弟补了……”
康熙带了讥讽。
在外人眼中,说不得还要赞常泰厚道,不仅抚养幼弟,还给幼弟安排了大好前程。
实际呢?
常泰心思诡异,趁着随扈出征的时候,结交武将。
这是做贼心虚,不敢将儿子补缺,才补了这么个人过来。
康熙恨不得立时罢黜常海的侍卫,可是想要关乎太子的脸面,他才是忍下怒气,对七阿哥道:“下去吧!”
七阿哥躬身应了,离了御前。
康熙憋闷的慌,看着梁九功道:“叫福善进来!”
梁九功下去传人去了。
上三旗三位领侍卫大臣,都在外头候着。
梁九功就对福善道:“皇上传大人陛见!”
福善欠身应了,随着梁九功进来。
康熙横眉竖目,道:“这就是你们考核过的宫廷侍卫?射箭是虚把式,骑马都费劲?”
福善脸色涨红,立时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犯了失察之罪!”
康熙冷笑道:“是真‘失察’,还是故意当了睁眼瞎?”
福善不敢应答。
康熙怒道:“混账!那是朕的侍卫处,不是你们旧勋的侍卫处,一个个的,手伸的够长的,朕的侍卫处,倒是谁都能指手画脚了!”
福善提着心,晓得这话也是给自己听的,自己处理家事不当,犯了皇上的忌讳。
康熙骂完这一句,对梁九功道:“其他两人也传进来!”
梁九功应声出去。
康熙才皱眉对福善道:“念着你也是老臣,这些年也谨慎,朕饶你这一回,再有这等疏忽徇私之过,你就自己告老!”
福善带了感激道:“奴才感念主子宽宏,一定尽心当差。”
康熙神色这才缓和些,道:“起来吧!”
福善小心起了,退到一边。
这回其他两旗的领侍卫大臣也到了。
康熙看着三人道:“朕的侍卫,本该是上三旗里出色子弟,而不是今日在围场上丑态毕露的草包!过了元宵节,所有的侍卫都考核骑射,优异者内班升等,外班调入内班;不合格者直接罢黜,侍卫处不是滥竽充数之地!”
三人恭敬应了……
*
行宫另一处,地上放了好几头死鹿、死狍子。
十四阿哥豪气道:“这是我射的一头鹿,两头狍子,都给九哥!”
至于他自己,还要行围好几天,还会有其他缴获。
十三阿哥在旁也道:“还有我那份,只是大牲口只有一头鹿,一头狍子,再加几只野鸡,那个熬汤好!”
十阿哥准备回城了,早上已经在御前做了报备。
旁边除了十阿哥乘坐的马车之外,还预备了两辆马车拉东西。
十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四哥昨天回城了,听说这几天不回来了,你那份缴获,不给四哥分些么?”
其他皇子府还罢了,这些哥哥们都在围场,不缺这些。
还有九阿哥跟四阿哥不在围场。
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的同母兄。
十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纠结,道:“可是我就射了一头鹿,不够分……”
只送一头狍子给四贝勒府,好像单薄了;可是将鹿送过去,那九哥那边的礼就单薄了,他还不乐意。
九哥人没来,却是想着他的,还借给他坐骑。
四哥那边,除了训斥自己,也没有好话。
十三阿哥在旁道:“旁人不是也射了么,先挪两只就是了?”
十四阿哥第一次行围,他的八个哈哈珠子都跟着过来了,跟在十四阿哥身后,也各自都有些缴获。
十四阿哥点头道:“也是,忘了这个,那我射杀的这些还是给九哥、九嫂,再凑一份差不多的给四哥好了……”
四哥不讨喜,四嫂却是好嫂子,自己也是当叔叔的,还有大侄子、大侄女呢。
十三阿哥挪宫后跟十四阿哥在兆祥所相伴长大,四阿哥管教十四阿哥的时候,也常关照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就道:“那我凑两个狍子给四哥吧!”
十阿哥是顺手帮他们送东西,至于送什么,就不插嘴了。
少一时,东西凑得差不多了,十阿哥就上了马车,带了侍卫、护军,浩浩荡荡的离了围场。
坐在马车中,他想起了上午行围时的不对劲。
除了比赛的上三旗侍卫在,跟着的护军是不是人数有些多?
十阿哥想到这里,挑开马车帘,看着马车前骑马的人道:“博色,上午的行围看出什么没有?”
博色是他的长史,也是他的表外甥,之前是宫里的一等侍卫。
博色道:“奴才看见七爷往御前去了……”
七阿哥的差事,也没有刻意瞒着人。
消息灵通的人家,也知晓大概。
“侍卫处可有什么新闻?”
十阿哥好奇道。
博色仔细想了想,道:“今天之前,都是家长里短的,没有什么跟宫里有牵扯的新闻;今天过后,常海之事应该就是新闻了……”
十阿哥想到赫奕。
他看了博色一眼,赫奕还是博色的大舅哥。
自打皇父登基,抬举外戚,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就多有联姻。
对外时,三家抱团;对内时,也是彼此相争。
“常海补侍卫之事,赫奕插手了么?”
十阿哥问道。
博色听了,带了担心,还是点头道:“是他出面,去了福公府上,代赫舍里家斡旋的此事……”
十阿哥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自从九月里太子去乾清宫告状开始,赫奕的内务府总管就不稳。
之前太子东巡,也是赫奕负责。
就是盛京跟京城千里之遥,那边的消息传到京城还要慢些。
如今出了常海这件事,皇父处置赫奕,到是名正言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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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烧鸡(第二更求月票)
天色擦黑的时候,十阿哥进了城。
马车直接停在了九皇子府。
门房崔百岁见了,忙上前来请安,将人往里迎。
换了旁人过来,要等通报,十阿哥却不用。
十阿哥道:“爷不进了,叫人卸车!”
崔百岁一边叫人,一边吩咐人往里传话。
一车野味还没卸完,九阿哥也得了消息,从正院熘达过来。
“这么早?还以为你得明天回来!”九阿哥道。
“明儿也是干闲着,就提前回来了。”
十阿哥说着,指着地上卸下来的几堆东西道:“那边是十三跟十四的,剩下那些是弟弟的。”
十阿哥自己狩猎的野味不多,可是带着侍卫、护军去的,缴获就很是丰厚。
九阿哥看了一圈道:“太多了吧,得有六、七头鹿、十几个狍子,这怎么吃得完?”
十阿哥笑道:“不是还有齐大人那边?可以叫福松带些回去,剩下的吃不完做肉脯也行。”
九阿哥点头道:“那也行,你九嫂现在不爱吃饭,也不能老吃牛肉……”
十阿哥道:“那您歇着,弟弟去四哥府上一趟,两个小的还给四哥预备了些,”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跟你一块过去,四哥昨天折腾着凉了,家里养着呢。”
十阿哥意外道:“赶路的缘故?”
他是知晓四阿哥昨天为了土豆的事情回来的。
没想到这么不禁折腾。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全是,身上衣服厚了,在屋子里也没好意思脱,爷当时也没察觉,出了汗又往园子里折腾两回……”
兄弟俩说着话,移步到四贝勒府门口。
这边的门房出来,十阿哥就道:“是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给这边的野味,爷带过来,叫人抬了去吧!”
总共一车,很快就卸下来。
四福晋得了消息,赶了出来,道:“劳烦十叔……”
十阿哥恭敬道:“您客气,那弟弟先回了,还没有梳洗。”
四福晋点头,又对九阿哥道:“也谢谢九叔的药,我们爷喝了发了汗,已经好些了。”
九阿哥痛快道:“家里还有呢,不够打发人去取就是。”
寒暄两句,兄弟俩就离了四贝勒府门口。
九阿哥瞧着十阿哥,小声道:“你怎么没给四哥预备些?像十三那样添两样也不费事……”
就算早先不打交道,现在一条街住着,也少不了往来。
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费事。
十阿哥小声道:“不用,弟弟要是四处交好,该有人去御前跟毓庆宫说小话了!”
九阿哥不满道:“汗阿玛盼着儿子兄友弟恭,怎么还两样待?”
贵妃之子不贵妃之子的,只要汗阿玛不在意,其他人也就看着平平了。
十阿哥微笑道:“我本也不耐烦交际,跟九哥好就行了。”
九阿哥心疼道:“可是这束手束脚的也不是回事啊,要不改天咱们找汗阿玛好好商量商量?”
爵不封就不封吧,旗属人口不拨也行,省了是非。
可要是兄弟之间正常的往来交际,都会叫太子忌惮,那太子也太小心眼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现在挺好的,日子简单,省心省力的。”
九阿哥想到自己身上,不免生出担心,道:“那爷现在人缘这么好,太子会不会忌惮?”
他真心觉得自己是兄弟之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上面敬着哥哥们,下头也疼爱弟弟。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这还是他的九哥,打小就是这样自信。
瞧着九哥神色,这居然不是打趣,而是真心这么想。
十阿哥就道:“只要九哥不入朝,不联络朝臣,就没事……”
九阿哥点头道:“好,那我就守着内务府,真要去六部学差事,要是跟三哥凑到一起,估计不是他损爷,就是爷损他;四哥就算了,性子急急燥燥的,还勤快的狠了;五哥倒是不错,就怕汗阿玛不乐意我们学一样的差事……”
要是碰到八阿哥,那他更是难熬。
眼见天色越发黑了。
两人也没有再说其他,十阿哥就回府去了。
九阿哥这里则是叫人挑拣了一头鹿、两个狍子叫人送到都统府。
入更才宵禁,现在酉初,还早着。
他就又分了一只鹿叫人给马齐家送去,张廷瓒跟高衍中家则是打发人一家送一只狍子。
剩下的,他就让膳房这里收着了。
等到了正房,他就问舒舒道:“老十从围场回来了,带了不少野味,晚上烤一盘鹿肉?”
舒舒听了,有些馋了,道:“一半多撒辣椒。”
九阿哥点头,核桃就过去膳房传话去了。
九阿哥道:“大头是老十给的,还有些是十三跟十四今日的缴获,听说他们自己都没留,都给咱们送来了……”
十阿哥这里收着坦然,可是小兄弟给的,九阿哥就想要回些礼,就道:“这么多的肉,一时也吃不完,回头叫人烤成肉脯给他们做零嘴吧?”
两个阿哥都是抽条的时候,容易饿。
九阿哥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道:“也烤些桃酥,那个耐放还顶饱,泡奶茶里吃着正好。”
等到吃完饭,小椿跟核桃她们下去,九阿哥就跟舒舒道:“爷都不想给汗阿玛‘敬菜’了!”
这没头没脑的,舒舒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十阿哥身上,道:“怎么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汗阿玛觉得太子金贵,将太子抬举起来,大家就要觉得太子金贵;汗阿玛觉得皇长子好,那就有一堆人围着大哥打转转;汗阿玛觉得老十这个贵妃之子跟我们不一样,疏离戒备,老十就要少交际不跟旁人沾边……”
这么看来,使得他们兄弟分了三六九等,闹出来嫡长之争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而是皇父自己。
舒舒道:“十弟本就不是爱呼朋唤友的性子,爷也别想太多了,就是我这里,不是也懒懒的,不爱应酬的人都不应酬了。”
不用将十阿哥放在一个可怜的处境上。
十阿哥才是真聪明。
索额图一死,正经有些牛鬼神蛇想要对东宫发难。
康熙让太子“东巡”,也是对那些人的告戒。
太子尊贵,且地位稳固。
这时候十阿哥避开才是最妥当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懒得应酬,跟不能应酬还不一样……”
舒舒见他如此,提醒道:“往后爷可别在十弟跟前拱火了,叫旁人听了,还以为爷挑唆十弟呢。”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不在外头说这个,就是跟你念叨念叨……”
*
十皇子府,正房。
十阿哥这边,也有一道烤鹿肉。
十福晋吃得眉开眼笑,道:“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这个。”
十阿哥道:“留了好几头,既然爱吃,存冰窖里慢慢吃。”
关于九嫂的吃肉理论,十阿哥也有些上心。
要是能满足自己福晋的口腹之欲下,还不会发福,那再好不过。
十福晋眨眨眼,道:“那……能给内馆那边送一头么?我想叫阿哥也尝尝这个……”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送,我今天从南城入城的,路过内馆的时候叫人卸了一头鹿、两个狍子……”
实际上,十阿哥晓得,自己福晋没吃过鹿肉,可是阿霸亥台吉应该是吃过的。
因为这些年圣驾北巡的时候,阿霸亥部过去会盟,会跟着行围。
可是十阿哥还是叫人送了……
*
四贝勒府,正房。
夫妻俩吃着饭。
就是小米粥,牛奶小馒头,还有一盘子蒜泥小黄瓜、一盘子糖醋萝卜皮、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肉沫鸡蛋。
倒是适合四阿哥的口味,很是清澹。
四阿哥见了,却皱眉,道:“怎么这样清澹,不是有肉么,你怎么不点两盘荤的?你也别老顾着爷……”
中午夫妻俩也是一起吃的,就很是清澹,现在又是如此。
四福晋笑了,道:“我也不大爱吃肉……”
四阿哥摇头,看着她道:“说谎,谁当时吃不惯膳房的伙食,想要吃烧鸡来着?”
四福晋一下子涨红了脸,嗔怪道:“八百年前的事了,爷怎么还记得?”
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十二岁,刚嫁入宫中,还是个孩子。
皇子膳房当时还不齐全,灶上的例菜实在无法下咽。
她就靠饽饽跟奶茶顶着,半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奶娘心疼她,就托了人带了外食进来。
四阿哥当时晓得了,还不高兴来着,说了她一顿。
十二岁的孩子,正是要脸的时候。
那只烧鸡,四福晋也赌气一口没吃。
四阿哥想起当年的事,也有些讪讪的,道:“爷那时候说你,不是嫌你馋嘴……”
四福晋别扭道:“爷别说了,都过去了。”
四阿哥还是继续说道:“宫里那些包衣爱讲究人,爷怕他们说你不好,长辈们跟着也挑剔你,才说了你一回。”
四福晋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热。
虽已经过去七年,可是真要说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当时臊得她无地自容。
从那以后,她在宫里说话行事都带了谨慎,不敢有一分错了规矩。
她当时确实以为四阿哥说自己是嫌弃,是担心自己给他丢人了。
现在做了多年夫妻,她也算了解四阿哥的性子,是个面冷心热的,明明是好话,也不会好好说。
她看着四阿哥,笑道:“那等爷病好了,赔我一只烧鸡,爷跟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