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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选址

    九阿哥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多大人了,有点眼力见儿……”

    舒舒轻哼道:“看来这兄弟是真的,嫂子换不换的无所谓……”

    十阿哥讪笑着:“哎呀!九嫂,这都是话赶话……这不是昨儿哭了一鼻子丢人,赶着找补……”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哪里看不出十阿哥在为九阿哥遮掩,这是打定了主意将九阿哥的身体状况瞒住。

    昨日听了太医秘禀的,除了康熙、宜妃、梁九功,就是他们三个。

    老太医那里,不用担心他泄露。

    剩下几个人捂死,此事也就彻底瞒住了。

    九阿哥原本觉得不用瞒着八阿哥,可见十阿哥与妻子如此,也就跟着配合。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有必要特意宣扬,让哥哥们担心。

    八阿哥在旁,真有些糊涂了。

    昨晚回来,他听妻子说了一嘴,却并不完全相信是九福晋在闹腾,等到问过前院太监,自是晓得更多消息。

    何玉柱几次请太医……

    皇上、宜妃相继到来……

    十阿哥嚎啕大哭……

    八阿哥有了自己的判断,不是董鄂氏有事,否则即便惊动宜妃,也不会惊动皇上亲至,更不会引得十阿哥痛哭。

    只有九阿哥……

    可是老十这么说,九阿哥又是如常去上学。

    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气色有些疲惫,眼下发黑。

    他自己也是新婚,自是晓得什么缘故。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否则这两口子怎么还有心情胡闹?!

    八阿哥满头雾水的回去,九阿哥与十阿哥出了阿哥所。

    十阿哥压低了音量道:“我就晓得,九嫂今儿会催九爷哥上学……”

    九阿哥没好气道:“事后诸葛亮……”

    十阿哥不服:“什么呀!九嫂明白汗阿玛昨天那番话的用意,当然得催你上学,省的宫里各处瞎猜到九哥身上……九哥,往后你就听宜额娘的,好好听九嫂的……”

    九阿哥只觉得别扭:“听娘娘的还说得过去,听你嫂子的算什么?谁家爷们不是自己个儿说了算?”

    十阿哥道:“大事自然九哥做主,家里小事就让九嫂费心……”

    自然除了生死,其他都不算大事。

    九阿哥却觉得有理,点头道:“那是自然,谁耐烦操心那些家长里短……”

    *

    二所,舒舒先是跟小棠安排了两顿膳食的菜单,随后嘱咐了小椿几句,让她早早去与毓庆宫找太子妃求个出宫的条子,安排齐嬷嬷与孙金回趟都统府:“要是太子妃问缘故,就将厨房与阿哥库房的事说了,不必瞒着。”

    至于其他的,小椿也不晓得,无须特别嘱咐。

    小椿应了。

    舒舒熬了一夜,也是乏了,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今天七月初五,本是请安的日子,可昨天宜妃走前嘱咐,让她好生歇几天,舒舒自是从命。

    刚闹出大新闻,不沉寂沉寂,难道要出去让人围观?

    舒舒是被饿醒的,换着衣服,小椿就进来禀道:“几位福晋头午都打发人来……五福晋同七福晋还亲自来了,见福晋睡着才走……三福晋同四福晋打发乳母过来……太子妃与大福晋也是身边人过来……”

    这就是远近亲疏的不同。

    舒舒点头:“妈妈呢?”

    “晨初就出宫了……”

    小椿回着。

    舒舒已经饿得不行,立时叫人传膳。

    至于皇子膳房的人……

    这边当值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拘押在内务府。

    没有当值的,也被传唤,挨个拷问,是否与刘氏有关系。

    与刘氏没有关系的清退,有关系的则一并审理,看是否牵扯此案中。

    不过昨天十阿哥就发话,将三所皇子膳房的人指了大半在这边上差。

    等内务府什么时候挑了新人手补上,三所的人再回去。

    因此膳食已经预备妥当,早在灶上温着。

    舒舒梳洗完毕,膳食也到了。

    看着小棠霜打的模样,舒舒道:“吓到了?要不要歇两天?”

    小棠连忙摇头:“福晋可别让奴婢歇着……之前都是奴婢粗心,这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差点害了福晋……”

    昨日康熙下令带走皇子膳房的人,小棠本也在其内,还是舒舒说情才留下。

    小棠恨不得戴罪立功,哪里敢懈怠?

    舒舒见她眼圈乌黑,显然昨晚也没歇好,嘱咐小椿道:“一会儿叫人给她熬碗安神汤,补个觉……不用胡思乱想,本也不是你的错,咱们初来乍到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样手段?”后一句,却是对小棠说的。

    小棠哽咽着,点了点头。

    舒舒又对小椿道:“你去趟翊坤宫,代我替娘娘请安,就说我同九爷昨晚用了安神汤,歇的好……爷上学去了,我偷懒多睡了一会子,精神不足,估摸要养些时日,近日就不去给娘娘请安……”

    这世上最牵挂儿女的,只有生身之母。

    传个消息过去,也省的宜妃担心。

    小椿记在心中,叫了核桃跟着,往翊坤宫去了……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与伯夫人对坐,两人面上都十分难看。

    齐嬷嬷已经回宫去了,可是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两人揪心。

    觉罗氏觉得心肝都跟着抽抽,恨恨道:“就不该任由她胡闹,早定给椿泰哪里会有这些事!”

    伯夫人则是冷笑:“要我说,还是皇上太过宽容,将内务府那些包衣奴才惯得没个样子!给了他们恩典,让他们与八旗人丁一样补缺补差事,尤嫌不足,恨不得将主子踩在脚底下……”

    “同样是皇帝的奴才,这家奴自是优容……”

    觉罗氏掐着佛珠:“宫里处处离不得她们,真是防不胜防……”说到这里,压低音量:“归根到底,祸根还在皇上身上,满宫的包衣嫔妃,皇子侍妾也是可着内务府秀女里挑,有了前例,可不是人人都生了上进心……”

    “咱们在宫外,鞭长莫及,说不得还得托二房嫂子去宫里走一遭,看要不要在太后跟前请托几句……”

    伯夫人关心则乱,实不放心舒舒一人在宫。

    觉罗氏想了想,却是摇头:“不行……二房嫂子性子耿直,那张嘴也怕人,谁晓得会说出什么……再说有宜妃娘娘在,正经的婆婆,能照拂的自是照拂到……照拂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伯夫人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不由望向门口:“二弟太鲁莽,说进宫就进宫了,别惹怒了皇上……”

    觉罗氏安慰道:“嫂子放心,他晓得轻重……”

    要是半点反应没有,那哪里是重视女儿的人家?

    齐锡要真是鲁莽的,也不会做到一旗都统的高位。

    就是内务府那边,总不能干看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给女儿庇护?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齐锡,康熙只觉得太阳穴直蹦,咬牙道:“行了,朕都处置了,不会委屈了你宝贝闺女……”

    齐锡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道:“皇上,奴才怕……这内务府包衣三旗,自成一派……这回虽然九福晋是受了无妄之灾,可谁会体恤?说不得在那些奴才眼中,九福晋反而是错的,先是撵灶上嬷嬷,现在又撵保姆嬷嬷……他们亲戚连着亲戚的,都是熟人,这要是同仇敌忾起来……有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皇上日理万机,到时候九爷同九福晋还不知怎么被他们辖制……”

    康熙面上不以为然,心中却有些触动。

    刘嬷嬷的口供是他亲自问的,那奴才不仅要害女主子身体,连带着收尾都安排好了。

    要是只查膳房,就会查出是一个受过被撵的那个婆子恩惠的粗使太监下手。

    实际上,这个太监前几月才晓得,自己还有个侄子……

    这一环套一环的,要不是董鄂氏担心丈夫身体,非要请太医会诊,真就被那老奴糊弄过去。

    内务府包衣,把持着这宫内大部分差事。

    要说他们明目张胆的欺凌皇子与皇子福晋,那倒不至于,可背地里做些手脚,却是能的。

    若是旁人通过他们在宫里搅风搅雨……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想起自己对赵昌的吩咐,命他悄悄彻查东西六宫与阿哥所、兆祥所,看是否还有这种“奴大欺主”之人。

    齐锡看着康熙脸色,小声说道:“皇上,九爷已经大婚……”

    康熙抬起眼,打量起齐锡,似笑非笑:“怎么?你这当岳父的要帮九阿哥讨爵位?”

    齐锡连忙摆手:“奴才不敢!诸位皇子阿哥都是得皇上调教培养,文武双全不说,还都不愧咱们八旗男儿本色,带得兵马,凭功封爵……九爷还稚嫩,寸功未立,少不得皇上要操心几年……奴才就是一点点小心思,爵位什么的自是要看九爷以后本事,可这府邸是不是可以先圈地方?正红旗地界,诚郡王府那条街,正好还有一块空地,这早点儿占上,也省的以后一时没有合适的地界……”说到最后,带了祈求望向康熙。

    他相貌不差,人到中年也是仪表堂堂,要不然这个表情实在难看。

    这是康熙一手提拔的心腹,换个人这么作态早撵了。

    康熙很是无语,拐弯抹角啰嗦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他亦是为人父母,能体谅这份慈父心肠,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别想了,九阿哥府邸不会选在正红旗……”

第六十二章 倾吐

    在正红旗已经修建了两座皇子府,再往那边安排人,就有些不像话。

    即便椿泰这个正红旗旗主年轻,讷尔福这个镶红旗旗主也不过而立之年,两位王爷都不是刻薄老辣的,可两红旗到底不同,还是安抚为稳。

    齐锡如丧考妣,眉眼都耷拉着:“皇上,大概在什么地界?这选址修府,说不得好几年,奴才闲着也是闲着,也能帮着盯着些……”

    康熙不耐烦,摆摆手:“九阿哥在尚书房,这会儿正是用膳时间,你有什么唠叨的寻九阿哥去,别在朕跟前磨牙。”

    齐锡听了,不由惊诧:“九爷今天还来上课?那奴才可得去见见,好好见见!”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迫不及待的跪安。

    等到齐锡下去,康熙立时沉下脸,望向旁边的梁九功:“内务府的奴才真的如此胆大包天?处置了刘家还吓不到他们,还敢想着报复阿哥与福晋?”

    梁九功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小心地望向门口,并无其他人侍立,才压低了音量道:“奴才也说不好……不过这宫里头,要紧差事,都是内务府包衣当差……到底体面,在外头与八旗勋爵比也不差什么……”

    他并不是多嘴的人,就是难得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在皇帝跟前给那杆子人下蛆,自然不会错过。

    凭什么这宫里都是包衣奴说了算?

    这些大爷勾连着主子跟前的嬷嬷、宫女,连成一系,将太监压得死死地。

    说不得以后会换个局面……

    梁九功想到那个可能,激动地微微颤抖。

    康熙却误会了,以为是畏惧,不由蹙眉。

    内务府包衣在宫里权势这么大了?

    连御前近侍提起他们,也不敢大声点评?

    *

    尚书房外,齐锡站定,吸气再呼出,将心火往下压了压。

    什么混蛋玩意儿?!

    欠收拾的小兔崽子!

    自己有眼无珠,被保姆偷窃钱财,却连累自己宝贝闺女差点遭难!

    不想着好好陪妻子,这时候到装起用功来!

    但凡不是皇子,齐锡就要动手教训。

    “这都什么?福晋拟的菜单?怎么饭菜还混了?”

    屋子里传来九阿哥抱怨的声音。

    有人回道:“福晋说这炒饭是南边的吃法……”

    *

    屋子里,十阿哥已经拿起自己的那份,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香气这么霸道,看着也油汪汪的,每一粒米都晶莹剔透的,里面是红色的火腿丁、黑色木耳碎、黄色鸡蛋碎、绿色的青豆,看着十分的诱人。

    十阿哥连吃了几口,差点噎到,忙喝了几口茶,不有惊诧:“这又换了茶?里面还放了蜂蜜,甜丝丝的……里面还有豆子……”

    九阿哥嘀咕着:“整日里没有正事儿,就琢磨吃的……”

    十阿哥只是笑,并不接话,心里却是想到九阿哥的身体,猜到更改菜单多半是有滋补功效。

    只是不是药膳,用的是食补,也没有分作两份,他吃应该也是无碍的。

    九阿哥嘀咕着一句,也埋头吃了起来。

    今天的菜与以往的不同,除了炒饭是新式样,还有两道油炸的菜品,一道炸五花肉,一道炸羊肉,不过搭配着素菜,吃起来也并不是很油腻。

    另外小点也是新式样,是两碗加了奶的蛋羹,也是甜丝丝的。

    十六、七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又是油又是糖的,谁能忍得住?

    十阿哥吃了个肚圆儿,九阿哥跟着也多吃了好几口。

    等到撂下蛋羹的小碗,九阿哥忍不住抱怨:“蒸蛋也加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十阿哥看了眼少了半碗的蛋羹,哪里不晓得他只是嘴硬罢了,“嘿嘿”两声道:“九哥,要是每天变着花样的上新菜,那弟弟可跟着沾光……说好了,等膳房这些人以后回三所当差,这些食谱可得许他们抄一份……”

    九阿哥却是心下一动,连忙摇头:“什么就说好了?!秘方懂不懂?你嫂子可是搂钱的耙子,她名下铺子又多,谁晓得会不会用这些……”

    门外,齐锡几乎要气的仰倒。

    这完犊子玩意儿,自己不想得罪人,就将妻子推在前头!

    什么“搂钱的耙子”,难听不难听?

    齐锡再也忍不住,顾不得叫人通传,推门进去,看着九阿哥咬牙:“奴才来给九爷请安,九爷可好啊!”

    九阿哥正喝茶,差点呛到,忙站了起来,讪笑道:“岳父……”

    齐锡脸色黑的怕人,皮笑肉不笑:“早上得了福晋送出的消息,晓得福晋差点遭难,奴才就火烧火燎的进了宫……九爷倒是稳重,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九阿哥只觉得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求救似的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十分机灵,对齐锡很是亲近:“齐大人快进,你们翁婿聊着,我先去先生那一趟……”说着,很是不厚道的对九阿哥挤了挤眼睛,就痛快出去了,还不忘招呼两个太监,将屋子留给翁婿说话。

    齐锡心中愤懑,实在忍不住,带了讥讽:“不知九爷功课有多要紧,半天也耽搁不得……”

    九阿哥见他眼圈泛红,满脸忍怒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是为了保全他的脸面,汗阿玛让妻子背了黑锅。

    妻子也护着自己,十分配合,将娘家人都瞒着,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岳父这样着急。

    他连辩白都不辩白,老老实实道:“是福晋让我来的,福晋说如今各宫都观望着阿哥所动静,还是照常过日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齐锡虽觉得意外,可依旧是心气难平:“她本来就初来乍到,又遇到这种事,不知多害怕……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旁人看热闹也好,说闲话也好,不管就是。

    何必委屈求全?!

    想到这里,齐锡面色更加不善:“福晋受了这场惊吓,估摸着这宫里住着也不痛快……还请九爷给个恩典,允奴才回头接了她回去住‘对月’……”

    九阿哥不由傻眼,眼下婚俗是有“住对月”这个习俗,可是皇家没有。

    上头的几位哥哥嫂子,都不曾有过先例。

    妻子不在……

    九阿哥有些不敢想,忙道:“岳父放心,只这一回,有我护着,往后不会让福晋受欺负!”

    齐锡长吁了口气,终是忍不住:“这才十天……这才十天……我们宝贝了十几年的闺女……”

    这番含泪忍悲模样,看的九阿哥实在不忍心。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走到门口,见何玉柱与十阿哥的太监远远的站在说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才凑到齐锡身边低声道:“岳父放心,福晋没事……有事的是我……汗阿玛不想惹人非议,才将此事瞒下……”

    齐锡这回傻眼了,上下打量九阿哥,除了人瘦些,眼圈发黑,实看不出什么毛病。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悬心。

    能处死保姆与太医,这肯定是中招了。

    之前他以为是姑娘遭难,不好对外头细说,自己也不敢追问……

    齐锡有些不敢问,面上满是纠结。

    九阿哥心里也是挣扎,可还是说了实情:“幼时被保姆投喂夜食,伤了脾胃,要是不好好保养,不仅影响子嗣,怕也寿命有妨碍……”

    齐锡苦笑,即便心中庆幸有事的不是自己的姑娘,可着也实不算是能让人觉得安慰的好消息。

    不过关系子嗣……

    齐锡心中升出几分侥幸……

    人人都觉得觉罗氏子嗣旺,舒舒这个女儿随母,以后子嗣上也不会差,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半夜念叨了好几次,真的担心女儿随母。

    要知道当年觉罗氏亦是十六岁出嫁,入了董鄂家为妇,结果十年不开怀……

    当年长辈已经歇世,与兄嫂与分家单过,没有人催促,夫妻两个求神拜佛的,终是心愿得偿。

    在皇家,子嗣可是比妻子重要。

    就算嫡妻生了,也要纳侧室,为的是多子多福,更不要说嫡妻不生。

    有了眼前这个原由,九阿哥需要调理身体,那闺女的时间就富裕了,三、两年没动静,旁人也不好挑剔什么。

    这样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至于闺女会不会守寡……

    齐锡摇头道:“九爷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早年因饮食不调身体亏空,好好补了就是,不至于此……否则皇上早怒了,不会这样轻拿轻放……多半是太医怕担责,夸大其词,调理两年总会好的……”

    就算真没有,不是还可以从五阿哥那里过继?

    这女子产关难过,齐锡倒是不晓得自己是盼着闺女有亲骨肉,还是盼着她不要冒险生子,不管是庶子,还是嗣子,有福晋身份在,总能安享荣华。

    这话却是与舒舒的话对上,九阿哥心中也振作许多。

    只是齐锡少不得低声嘱咐:“既是皇上不然说,九爷往后就不要再提这个……谁也别提……臣也只当不知此事……”

    九阿哥晓得这些好话,点头答应。

    他想起十阿哥前几天念叨的“爱屋及乌”,眼前岳父对他也是如此吧?

    刚才还眼神射刀子,眼下表情都慈和……

    *

    差不多酉正,九阿哥与十阿哥散学回来……

第六十三章 生疑

    因为三所的膳房人口大都在这边,十阿哥便理直气壮的过来蹭晚点。

    同九阿哥相比,十阿哥简直是个小乖乖,不仅懂事,而且嘴甜:“九嫂的菜单拟的好,今儿这几道菜九哥都动了筷子,蛋羹也吃了半碗……”

    舒舒笑着听了,少不得嘱咐十阿哥一句:“十叔,今儿蜂蜜茶让你尝尝,明儿可就要换回大麦茶,那果茶更适合你九哥喝……”

    十阿哥想着蜂蜜红豆茶的香甜,舍不得:“蜂蜜与红豆是养身的?里面放了药材,没吃出来呀,这寻常人吃了有什么不好……”

    “没有加药材,蜂蜜同红豆都性平,红豆健脾补血,蜂蜜促进消化……你九哥脾胃弱,多吃几口就难受了,这个茶说白了,就是消食儿的……十叔跟着喝了,怕是下晌早早就饿了……”

    舒舒仔细解释着。

    十阿哥忙不迭点头:“还真是饿得快!我还当晚中午吃少,下晌不到申正就觉得饿……”

    九阿哥在旁,也明白为什么中午吃的多,下午并没有难受的缘故。

    “那蒸蛋呢?好好的放什么**?还放了糖……”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乐意。

    皇子分例没有鸡蛋,因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一样,都比较喜欢吃鸡蛋.

    舒舒也吩咐厨房换了花样的做,每天都有一道鸡蛋的菜。

    当着十阿哥的面,舒舒好声好气的解释着:“牛乳最是滋补,爷又不喜它的腥膻,奶茶也不乐意喝,我就想到这个,看着像是鸡蛋羹,实际上是奶。放的也不是糖,而是酒酿,都是滋补的……要是爷不爱吃甜口的,回头叫他们去了这个……”

    九阿哥轻哼道:“不用去了,爷没那么挑嘴……”

    十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舒舒:“九嫂,这个蒸蛋我能接着吃么?我也长身体,不怕补……”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瘦巴巴的样,实不说出让他忌口的话。

    舒舒点头:“自是能的……真要说起来,这个冰镇了更好吃……已经吩咐厨房给十叔专门留了,镇着呢……”

    十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小椿在旁,少不得轻声提醒着:“福晋,三所格格……”

    舒舒也想起这个,轻咳了一声:“十叔,郭络罗格格那边,要不要送膳食过去?”

    之前她还当十阿哥是孩子,眼下有些无法直视。

    这不是孩子,已经收用了格格,算是成人。

    皇子膳房不会只有一个灶,可三所掌厨的人都来二所,十阿哥每日分例也到这边。

    三所即便还有灶,可按照郭络罗格格的分例,没有十阿哥的贴补,不是跟宫女吃的一样?

    要说三所也开了先河,那就是十阿哥身边就赐了一个格格,也是内务府秀女。

    虽说姓郭络罗氏,可与八福晋那个正蓝旗郭络罗氏与宜妃娘家早先所在的镶黄旗包衣都不沾边,是正黄旗包衣。

    或许是看在端顺太妃的颜面,给还没进门的十福晋恩宠,旁人都是婚前两个格格,只有这边一个。

    端顺太妃出身蒙古阿霸亥,未来十福晋就是她的侄孙女。

    可是……

    要是舒舒来说,两个格格反而比一个好些。

    幸好十阿哥的婚期就是明年初,也就剩下半年的时间,要不然这边夫妾过上几年,还有嫡妾什么事儿?

    十阿哥立时摇头:“不用不用,那边什么也不缺……真要馋了想吃什么,打发人御膳房叫些就是……”

    舒舒点点头,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照看小叔子,挑不出不是;这连小叔子的妾都照看,等十福晋进门不乐意,自己岂不是冤枉?

    因有十阿哥在,晚点舒舒就与九阿哥分开用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前院书房摆膳桌,舒舒自己在正院用了。

    厨房预备了甜酒酿,舒舒想了想着两天事情,就吩咐小棠:“将那坛子酒酿送过去,就说我说的,让十爷尝尝……”

    小棠去了,带人送了酒酿过去。

    果然如舒舒所料,十阿哥喝了一碗,就放不下了,拉着九阿哥将剩下的大半坛子都喝了个精光。

    饶是酒酿度数低,喝了这么多也上头。

    等到天色擦黑,九阿哥被何玉柱、姚子孝扶回正房时,眼神就带了迷离。

    何玉柱扶着九阿哥去更衣,舒舒望向姚子孝:“爷用的如何?晚点吃了多少?”

    姚子孝躬身道:“爷吃了两个包子,一块香葱饼……几样小菜,除了蒸倭瓜只动了一筷子,其他几样都吃了几筷子……”

    舒舒记在心中。

    九阿哥的饮食,既要增重,也要养胃,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与减肥食谱对着来就是。

    少食多餐,营养均衡些,他这个年纪调整起来应该不难。

    不过舒舒也是摸索着来,毕竟都是头一回。

    等到九阿哥梳洗完毕,进了次间,摆摆手打发何玉柱、姚子孝出去,就在炕边坐下:“中午岳父进宫了……应该是吓到了……还说要接你回家住‘对月’……爷想着也不是外人,就将实情说了,省的岳父岳母在家惦记你……”

    舒舒听了,很是动容,望向九阿哥:“爷……其实不必如此……”

    男人都有自尊心,尤其是中二的小男人,自尊心格外强。

    这样对人说起自己的不足,实在难得。

    九阿哥嘴硬道:“实在是汗阿玛想多了,就算不瞒着又如何?难道还有人到爷面前说嘴?”

    舒舒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皇上慈父心肠,咱们领了恩典就是,我这里既然家里晓得底细,就更无所谓旁人如何猜测。”

    实际上康熙此举,不仅是遮掩九阿哥身体有瑕,还留了一个后手。

    那就是要是两人子嗣顺利还好,要是不顺利,这个黑锅肯定还是要舒舒继续背着。

    舒舒心中明镜的,却是心甘情愿。

    八旗选秀三年一次,有了这个,总不会因她“无子”就赐下个侧福晋。

    舒舒站起来,揉着九阿哥太阳穴:“爷也是,没个节制,就算不醉人,肚子里也涨得慌……”

    九阿哥抱怨道:“还不是老十,见了好的就没够……大半坛子,全都喝了,明儿蒸奶放不了这个了……”说到最后,话音带了几分委屈。

    “那就先换个食方,过几日新酒酿好了再吃这个……”

    舒舒很是宽容。

    九阿哥想起十阿哥想要讨食方之事,好奇道:“你弄这么多新吃食,就没想到做酒楼?”

    这十来天时间,舒舒虽没有亲自下过厨房,可是每次里抄抄写写的,想了好多新菜谱叫膳房的人试做。

    九阿哥白天虽不在,也不是一无所知。

    要知道衣食住行,人人离不得。

    这几样买卖也是最稳妥,虽不至于暴富,可也是细水长流的营生。

    舒舒道:“怎么没想过,正想着跟爷合伙……”

    九阿哥不由转过头来:“不会还打算哄爷吧?什么你一半,爷一半的,就是嘴上说说,银子却只你一个人收着……”

    舒舒瞥了他一眼:“爷眼中,我就是那贪财的?”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的:“这个,还行吧……不是小气人……”

    “我不是收着爷的一个铺子两个小庄?咱们外头没有人手,茶叶的事情就算安排人出去云南,这往返也大半年功夫……原想着那个铺子空着就空着,赁给原来的租户继续用就是,结果对方要退租了……昨天回门见了我奶嬷嬷,听她提了此事,我就想着那铺子做什么……五间上下两层的旺铺,只做茶庄的话太过浪费……要是爷觉得好,咱们就开酒楼……”

    舒舒回道。

    九阿哥看了她两眼,疑惑道:“这些新菜单你早就晓得,怎么之前没想着开酒楼?”

    不说别的,就说她早先从桂丹手中截买的布庄,也在鼓楼大街,位置不错,可听说叫人改了成衣铺子。

    这京城的成衣铺子多了,可要是弄个出经常推陈出新的酒楼,那买卖指定错不了。

    舒舒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胆小,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市井中人也乱,遇到心黑的容易做手脚,到时候给阿玛、额涅惹麻烦……”说到这里,来了精神,含笑看着九阿哥:“有了爷,就再没有什么怕的……”

    九阿哥挑着眉,压着脸上的得意:“原来你还有怕的!?还当你多大胆子,衙门都敢去,跟爷都掰扯来掰扯去,倒怕几个地痞流氓……”

    舒舒笑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当时应了桂丹的告状,也是想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道理总是说得通的……”

    “哼!不过是底气足!不说别人,只说岳父、岳母将你当成命根子那架势,还真的能容你在外头受欺负?”

    九阿哥说着,口气就带了酸。

    父母宠爱儿女,不是应当的?

    可是他打小却没有被偏爱过。

    汗阿玛那边不用说了,儿子那么多,自己非嫡非长的,什么也靠不上,不受宠也正常。

    娘娘这里……

    因顾忌到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五哥,并不敢表现出养在翊坤宫的两个儿子有什么偏爱。

    不只对自己,就是对幼弟十一要是如此。

    十一……

    九阿哥立时站了起来,原本还带着微醺,却是惊吓之下,一下子清醒了。

    舒舒见他露出惊骇之色,吓了一跳:“爷怎么了?”

    “十一弟……这些奴才敢害你,会不会也有人害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九阿哥的心都跟着揪起来。

    十一病殇时,已经十二岁,又不是几岁的小阿哥,怎么一场风寒就没了?

第六十四章 不良

    况且当时不是寒冬腊月,刚立秋没几日,正是“秋老虎”的时候,天气还热着。

    舒舒收敛了笑,听九阿哥说了这些,却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疑点。

    一个排行那么靠后的小阿哥,害他干什么?

    不管做什么,总要有目的。

    “不是说皇上会定时看皇子阿哥的脉案?十一叔既是病殇,那诊断、用方都在太医院有记录,应该也出动了御医,真有什么不会什么都查不出……”

    舒舒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十一在翊坤宫时好好的,虽然当初生的时候早产,可精心调理着,同寻常孩子差不多……怎么挪宫出来,到了阿哥所,就隔三差五的有恙?尚书房的功课都熬不住,每年腊月,都要大病一场,身子就渐渐弱了……”

    九阿哥陷入回忆,越发觉得可疑。

    就是舒舒听着,也不敢再笃定没事。

    她握住九阿哥的手:“不是有保姆嬷嬷?还有首领太监?若是十一叔当年的病真有不对之处,旁人能瞒过去,瞒不过这两人去。”

    “保姆里领头的是孟氏,因服侍阿哥不力,革了差事……首领太监叫梁传庆,早年从乾清宫派过来的,十一走了就发配慈宁宫看屋子……”

    九阿哥的眼神带了锋利:“只盼着爷多想……要是真有人害十一,我定要给十一讨个公道!”

    舒舒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要是真有人谋害皇子,并且还成功,那闹出来就是惊天大事。

    幕后黑手……

    舒舒实在猜不到。

    毕竟这位十一阿哥,在历史上无足轻重,就是康熙诸多夭折皇子中的一位。

    九阿哥却是真难受了,回握舒舒的手:“等汗阿玛去塞外,爷带你出宫,去看十一……”

    “十一叔……随葬帝陵?”

    如今世情,孩童殇亡不立墓不植树,多是族地随葬。

    舒舒想起清东陵的位置,可是离京城不近,二百多里。

    还有那位置太敏感,九阿哥要是私下前往就是犯大忌,要遭弹劾。

    九阿哥摇头:“十一与头上夭折的阿哥一样,都葬在平谷荣亲王墓园。”

    舒舒心中狠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平谷也不近,也是小二百里的距离。

    可要是早去早回,也不会有不开眼的御使在这个上面攻讦皇子阿哥。

    两人都没了搞怪的兴致,可因存了心事,翻来覆去都睡得不安生。

    等到第二天早,舒舒如常送九阿哥出来。

    九阿哥想起昨天的晚点道:“怎么荤一顿、素一顿?什么倭瓜、山药的,也都算一道菜?山药炒着吃还算清爽,倭瓜面糊糊的有什么好吃的?”

    “都是慢慢滋养的……吃几口没有坏处……”

    九阿哥撇嘴道:“太医说的?又不是金贵东西,怎么就滋补?”

    舒舒自是没有办法跟他说什么“多糖”、“氨基酸”、“类胡萝卜素”之类,也没法跟他说“增强免疫力”,就回忆《本草》里的记载,挑拣着说道:“倭瓜性温、味甘,平肝和胃……”

    九阿哥撇撇嘴:“行吧,倭瓜就倭瓜,就是下回别直接蒸…了……这倭瓜直接吃,有股尿骚味儿……”

    舒舒听了,只觉得恶心。

    昨天的晚点,她的膳桌是没有山药与倭瓜的。

    和两样都是高碳水蔬菜,可以增肥,舒舒专门给九阿哥安排的。

    “许是窖藏不妥当,里头坏了……换了别的菜吃也一样,不差这一个……回头等到新倭瓜出来,到时候排骨倭瓜煲、倭瓜豆沙饼,换着样的给爷做……”

    舒舒说着。

    九阿哥点点头,走到门口的十阿哥听了个正着,连忙道:“九嫂,别拉了老十我……甜口咸口都行,我不挑食……”

    舒舒笑道:“嗯,晓得了,十叔放心,不会落下你……”

    “哈哈!那老十可就等着……在宫里生活这么年,就这几天盼着早膳晚膳……”

    十阿哥很是欢喜的说道。

    隔壁头所。

    八福晋送八阿哥出来,走到前院,正好听到这一句,停下脚步,对八阿哥低声道:“我说什么?老九贼着呢,将董鄂氏推到前头,笼着老十……就是嘴上会哄人,偏生爷心实,只当他不藏奸……”

    八阿哥苦笑道:“你误会了,九弟不至于……”

    八福晋嗤笑道:“怎么就不至于?老十是草包,可钮钴禄家可不是草包!”

    “宝珠!”

    八阿哥叫着妻子的名字,面上带了不赞成:“这些揣测的话,往后还是别说……我同九弟一道长大,还不晓得他的为人?!待人赤诚,最是没有心机之人……”

    八福晋立时恼了,小脸冰寒:“怎么?都是你的好兄弟,就我是外人?他做得,我就说不得?昨儿闹了那一场,爷去问,可问出一句实话?下人不服顺,虚惊一场?他倒是好意思说!为了护着刚进来的福晋,连奶嬷嬷都舍了……这可不是革差事,是处死,阖家没入罪籍……这般好色无情,倒是爷口中的好兄弟!却不想想,他将董鄂氏当成宝似的,排在前头,今儿能舍了奶嬷嬷,明儿就能舍了爷……”

    八阿哥脸色乌黑,眉头拧得更紧,口中却说:“许是有内情,不宜横加猜测……”

    “哼!要不是怕爷吃亏,谁稀罕理会这些烂事!”

    八福晋只当丈夫固执,越发恼了,丢了一句就转身回内院去了。

    八阿哥的脸上却露出担忧来。

    到底出了多大的事儿,连自己都瞒着?!

    都是打小长大的兄弟,九阿哥也不擅长说谎,昨儿与老十一唱一和的,自己哪里看不出不对?

    不过是心里明白,如此遮掩,肯定其中有不好对人言之处。

    饶是如此,他心里到底不放心。

    那是亲弟弟。

    想想九阿哥那心虚没底气的模样……

    八阿哥没有立时出去,而是去见了头所总管:“悄悄打听些,是不是有人在小两口中间作妖,才闹出这些是非,要不然爷实在不放心……”

    虽说二所闹出的事来,对外似完结了。

    实际上不管是康熙,还是宜妃都放心不下。

    宜妃这里,因之前发话不许人勾连阿哥所得宫人,眼下到不好反口,不好叫人打探二所消息。

    否则轮到旁人眼中,还不知怎么猜测。

    幸好舒舒体贴懂事,打发人来,名为“请假”,实际上也是仔细说了阿哥日常。

    睡得安稳,还能如常去尚书房读书。

    宜妃面上没说什么,对儿媳妇的满意又多了一重。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也得了二所消息,上面将舒舒一整日的所作所为都说了。

    在书房翻书,记笔记,拟新食谱……

    没有去安排人接手刘嬷嬷的差事,也没有让人继续清点九阿哥的私房,整整一天全部都在琢磨膳食。

    敲定食材后,她还打发太监拿着单子去了太医院,请尹太医看过,是否可用。

    尹太医,就是康熙昨日指给二所,负责调理九阿哥身体的老太医。

    老太医也下了方子,是一道养胃健脾的养生汤。

    不过这汤燥热,不宜伏天饮用,要出了伏才能用。

    九阿哥眼下身体,还是食补为主。

    尹太医认可了九福晋的食材单子,对这些膳食也认可,还帮着加了一道“米油”,也是养胃的。

    看到这里,康熙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前天他虽然交代一句,将儿子的身体调理交给儿媳妇,可也不是全然放心。

    怕九福晋心中置气,或是觉得委屈,对儿子不尽心。

    也怕她年轻,打小父母娇宠的,不会照顾人。

    没想到董鄂氏会做到这个地步,知晓轻重,十分大气周全。

    康熙这回才算放心,想到其他几个儿子身上。

    旁人到不担心,就是担心老七、老十二两个。

    这两个庶妃所出……

    老七刚性又内敛,要是大事不会忍着,小委屈怕是也不乐意张扬……

    十二随着苏麻喇的做派,不嗔不喜的,什么也不入心……

    *

    尚书房。

    下了早课,师傅出去了。

    十阿哥迫不及待的拉着九阿哥到外间,等着早膳。

    送膳的依旧是孙金,带了两个大力太监,提着两个大食盒。

    几样点心摆出来,满屋子的香气,十阿哥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巴掌大的油饼、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蜂蜜小麻花、龙眼包子、纯肉肉饼。

    配的粥是小米粥,配的汤是排骨莲藕汤。

    另有四道菜,干煸豆角、山药泥、板栗烧鸡、红烧肉焖胡萝卜。

    九阿哥看了,却是皱眉,看向孙金带了疑惑:“这真是福晋拟的菜单?”

    昨天早膳就有些油腻,九阿哥只当妻子补觉,膳房不熟悉规矩,没有挑剔什么。

    眼见还是如此,很是不满。

    孙金点头:“回主子的话,是福晋亲自拟的单子,交给棠姑娘的……”

    “福晋也吃这个?”

    九阿哥迷糊了,前几天不是还说早膳不习惯吃油腻的,改了清爽的食谱,怎么又改回来?

    九阿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能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他……

    九阿哥还在感动,没有看到孙金欲言又止模样。

    十阿哥咬着油饼,看了个正着,好奇道:“九嫂吃别的了?快说说看,都是什么?”

第六十五章 抢食

    “福晋主子用了碗过水银丝面,用了黄瓜丝、木耳丝做配菜,用酱油加香醋调的料碟,蘸着吃,还吃了一枚煮鸡蛋……”

    孙金看了眼九阿哥,见他也是追问模样,才低着头老实答。

    十阿哥放下好奇心:“这也太素了!九嫂不会是胡乱对付吧?将好吃的都省出来给九哥?何至于此!?”

    九阿哥带了不满:“对付什么?那才是她的口味……这大伏天的,谁不想吃的清爽些……”

    十阿哥看着满桌子膳食,一半菜式是宫里没有的,瞥了九阿哥一眼:“九嫂费心安排这些,九哥你还不足兴?非要陪着你喝药才是好的?忒不讲道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几顿饭就收买了你,你到底是谁的兄弟……”

    “自然……是九嫂的兄弟……”

    十阿哥又夹了龙眼包子,放进嘴里,吞咽殆尽,才带了几分满足道:“做嫂子的兄弟,这好吃好喝的,就算是沾了九哥的光,也沾得舒坦……”

    “出息!”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不过口腹之欲,就那么重要?

    九阿哥想着自己在妻子眼中是“病人”,就没了食欲。

    或许她只是嘴上安慰自己,心中瞧不起自己。

    “不利子嗣”……

    不能让女人怀孕的男人,还算男人么?!

    十阿哥埋头吃的正香,四碟点心每样都用了半碟,吃的都有些顶了,撂下筷子,察觉出来不对劲。

    另外那半碟子点心,居然一点也没有下去。

    他望向九阿哥:“九哥,怎么还不吃?一会儿都凉了……”

    九阿哥摆摆手,带了不耐烦:“太腻了,谁耐烦吃这个……”

    十阿哥皱眉,面上带了不赞成,刚要开口相劝,门口被推开。

    “九哥,十哥,吃什么呢?这么香?”

    是十四阿哥扯了十三阿哥进来,叽叽喳喳的问道。

    不待人回答,十四阿哥就看到那几碟子点心。

    金灿灿,油汪汪的,这谁受得了?!

    别说是十四阿哥,就是十三阿哥都有些移不开眼。

    这两位每日膳食,跟之前九阿哥、十阿哥一样,都是乾清宫膳房提供。

    翻来覆去那几样例菜,实吃的够够的。

    “九哥、十哥真不够义气……有好吃的也不招呼弟弟一声……”

    十四阿哥噘着嘴挑理,手上却是不客气,拿了双备用筷子就伸向油饼。

    十三阿哥神色讪讪,跟两位哥哥没有那么熟,不好直接开口要吃的,可闻着实在香,就咽了口口水。

    十阿哥见了,移开眼,只当不见。

    他并不是刻薄性子,可兄弟之间对十三阿哥很是嫌弃。

    要知道十三阿哥的生母章嫔,本是永寿宫答应。

    章嫔接连生育,因功封嫔,才挪出了永寿宫。

    她们母子最风光那几年,正好是钮钴禄贵妃缠绵病榻的几年。

    虽说这两者之间未必有什么因果,可是十阿哥还是因此厌上这对母子。

    九阿哥瞧见,没想那么多,直接递了筷子给十三阿哥:“尝两口,你九嫂安排的……”

    别看九阿哥自己心里别扭,可当着外人,还是乐意给妻子做脸。

    十三阿哥双手接了筷子,每样点心都尝了,就放下了筷子。

    十四阿哥则是没有收敛的意思,也不嫌弃是剩菜,除了点心,几道菜也都给包圆。

    这还不尽兴,明明已经打着饱嗝,十四阿哥还要去喝汤,九阿哥连忙拦住:“行了,行了,怎么不知道饥饱……”

    十四阿哥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看着九阿哥控诉:“九哥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饥’……就每日那例菜,要么糊着一层猪油,要么清汤寡水的,每日里也就是饿不死罢了……哪跟九哥、十哥似的,吃的这么好……”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明儿弟弟还过来……”

    九阿哥听了,不免犹豫。

    要是往常,弟弟开口了,他做哥哥的只有应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可都要妻子费心,已经有了老十一个,难道还要再捎上两个小的?

    十阿哥在旁摇头:“不行,不行,这些菜都是九嫂拟的,给九哥补身体的,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吃这个……”

    十四阿哥眼睛瞪得滚圆:“十哥别哄我!这些东西是补身体的,骗谁呢?又不是人参、燕窝似的金贵东西,怎么就吃不得?”

    九阿哥怒视十阿哥,还真是嘴巴快,什么都往外秃噜。

    虽说十四阿哥下头还有两个小阿哥,可中间隔了好几年,这一位可是做了几年汗阿玛幼子的,又是掌宫务的四妃所出,娇宠的不行,行事最是肆意,嘴巴也跟水瓢似的,没有把门的。

    要是让他晓得了什么,那没两天这宫里就没有不晓得的。

    十阿哥“嘿嘿”笑着:“你一个屁孩子,打听这个干什么?等过两年大了,就晓得了!”

    宫里哪里真正的孩子?

    况且十四阿哥不是七、八岁,而是虚岁十一,就算不通人事,也隐隐约约的晓得。

    他明白十阿哥是在打趣自己,依旧厚着脸皮道:“不管不管,反正晌午我还来……”说着,看向旁边的几个太监,除了九阿哥、十阿哥身边带的,还有个面生的,直接吩咐着:“你是二所的?代爷给九嫂传个话,就说爷同十三哥中午也在这头吃,劳烦九嫂给添两个菜……”

    一股脑交代完,他也不等大家反应,就拉了十三阿哥跑了。

    九阿哥不由气笑了:“为了口吃的,还放上赖,真是没谁……”

    不过小兄弟赖皮着,能如何?

    九阿哥少不得交代孙金道:“回去如实禀告福晋……还有爷说的,中午不吃这些油腻的,爷也要吃凉面……”

    十阿哥在旁,想起孙金之前说的,银丝面过水,加黄瓜丝、木耳丝,蘸酱油香醋碟,也觉得口齿生津。

    刚才吃的有些腻住,他也想换换口味,便跟着道:“爷也想吃过水面,除了酱油香醋,蘸汁儿里再加点香油和蒜泥……”

    孙金都仔细听了,记了下来,收拾好食盒,回阿哥所去了。

    *

    二所。

    舒舒用了早膳,二所就迎来了一波人。

    住在乾东五所得几位福晋,陆续打发人过来,看舒舒是否方便,打算过来探看。

    前儿二所的动静大,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五花八门。

    有说九福晋被刁奴害了的。

    有说太医查出九福晋不对的。

    有说九福晋已经中招的。

    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九福晋“有恙”。

    都是妯娌,谁好坐视不理?

    可这冒然上门,也是不妥当。

    毕竟与昨天情况不明还不同,不管与传言那一句对上,都是不幸之事,怕是没心思这个时候待客。

    舒舒既“奉旨背锅”,还得了宜妃的交代,自是也晓得不好此时呼朋唤友。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能瞒过一时,这近身接触了容易露馅。

    她头上包着抹额,脸上也上了粉,将诸位嫂子打发的人都见了,一一道谢,不过也婉拒了大家上门探看的提议。

    “这几日身上不舒坦,家里也乱糟糟,回头好些,我过去给嫂子们请安。”

    不拘远近亲疏,舒舒统一如此答复。

    即便对着五福晋的奶嬷嬷,也是如此。

    她本来就不胖,这样一打扮,外加上昨晚没睡好,神色也萎靡几分,搁在谁眼中都是真有问题。

    她并不是闲着没事,给自己加戏,不过是早做准备。

    要不然能如何呢?

    没问题的话,回头太医院的方子下来,这熬药喝药的,能瞒过哪个?

    过来传话的嬷嬷、姑姑们倒是知趣,只记住所见所闻,回去传话去了,也没有人会冒昧探究。

    等到乾东五所得妯娌一个不落安排人探看完,毓庆宫的太子妃也没有落下,打发乳母过来。

    舒舒依旧是亲自见了,同样的话,走了过场。

    等到周嬷嬷、齐嬷嬷亲自送了毓庆宫的嬷嬷出去,周嬷嬷看向头所方向,小声道:“可就这一个没动,倒是稳得住。”

    齐嬷嬷耿直:“她同福晋不对付,要是想来早来了,不会来。”

    周嬷嬷看着齐嬷嬷,却是不放心。

    周嬷嬷跟着进宫,本来就是充当一回“镇山太岁”,防备着九阿哥身边老人拿大。

    到时候舒舒这个主子不好下场与下人掰扯,就要借着周嬷嬷的资历出面应对。

    如今刘嬷嬷没了,剩下的阿哥所老人都跟鹌鹑似的,走路都鸟悄的,哪里还有人敢扎刺?

    舒舒已经私下里跟周嬷嬷说了,等过了这一两月,二所的事情平息下来,就找机会安排她出宫回家。

    可是大格格身边就留齐嬷嬷这一个老人……

    周嬷嬷实在不放心,就去了上房。

    舒舒在书房,抄录这两天整理的食谱。

    短短两天时间,去哪里找那么多合适的食谱?

    实际上舒舒翻看《本草》之类的书籍,不过是做个掩饰。

    实在是上辈子各种轻食流行,不管是不是胖子,谁都能说出几种低卡食材,什么高碳水食材。

    九阿哥这里,不是减重,而是增重,正好反其道而行。

    不过年轻人代谢好,有没有效果还要试试看。

    到是对九阿哥“投喂”这两天,让舒舒有所得,想起一个词,“饲养员”。

    人能喂的,猪呢?

第六十六章 猪

    舒舒名下共有五个庄子,陪嫁的三处,从九阿哥手里截买的两处。

    舒舒骨子里随了生母,宁愿别人欠自己的,也不乐意欠别人。

    要是她之前收的全是九阿哥的钱,那还能理直气壮的扣下,可是这其中有外债。

    五阿哥这一笔账,始终在她心里压着。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开源,使得那几个产业有出息,正好名正言顺提出银子还账。

    截买的铺子,昨天提起打算做酒楼,也是挺好的安排。

    两个庄子,闲着可惜。

    因为舒舒打算在伯夫人给的海淀庄子里修别院,所以另外一处海淀小庄就可以挪出来,另作他用。

    至于大兴的两个庄子,舒舒截买那个,则早就安排人种了西瓜。

    沙地旱田,种什么都收成有限,可不是最适合种西瓜?

    就是今年买地的时候已经初夏,有些晚了。

    要是明年早些育苗,扣大棚种西瓜,错开季来,才能卖上高价。

    剩下堂嫂添妆的那个小庄,到手的时候晚了,就没有做调整,依旧是种菜。

    海淀截买的那个小庄,只有三百六十亩,还挨着山。

    不过巧的是,舒舒姑母康亲王太福晋给的大庄就在旁边,将近一千亩不说,旁边还有个山头,上百亩的林地,也在地契中。

    这个山林之地,正好可以养猪养鸡。

    听了周嬷嬷的担心,舒舒想了想,等老人家出宫,确实需要提拔上来个内务府出身的嬷嬷。

    小椿她们还年轻,直接立起来管人也难以服从。

    这宫里内内外外都是内务府三旗的人,实在撇不开他们,再说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不必将自己放在内务府包衣的对立面上。

    “回头我好好想想……爷的保姆八人,除去刘氏,总能挑出个忠心当用的。”

    舒舒记在心中,打算先查看查看。

    舒舒写着计划书,孙金就回来了,转述了几位阿哥的话。

    舒舒笑着听了,心里却晓得这不是好习惯。

    多做多错……

    虽然不是她主动揽活儿,可是做多了,不仅讨不得好,还容易得罪人。

    并不是她这个当嫂子的小气,舍不得几口吃食,而是这个好人不好做。

    要知道即便是照顾小叔子,也轮不到她这个新嫂子。

    十四阿哥有同胞嫂子,大福晋是长嫂,太子妃是当家的嫡嫂。

    不过十四阿哥已经开口了,中午这顿还能如何?

    舒舒叫人将小棠唤来,吩咐道:“将这几天膳房做过的新菜,除了早膳的,挑几样好的,按照四碗四碟、四荤四素,准备双份……”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预备三份……”

    眼下,尚书房一共就五个皇子在读,九阿哥与十阿哥是一拨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一拨的,中间还有个十二阿哥。

    早先十二阿哥与十一阿哥一起读书,十一阿哥殇了,就剩下十二阿哥单蹦。

    虽然九阿哥没提,可是却不好落下十二阿哥,要不然长辈看着,就是舒舒这嫂子势利眼、不周全。

    等到小棠下去,舒舒眉头蹙起,好一会儿探叹口气,吩咐小椿:“去熬四物汤……”

    小椿掐着手指头算了下:“再有几天就是福晋小日子,要不要等小日子过后再用?”

    舒舒摇头:“小日子前也能喝,无碍的,等小日子到了停了就是……”

    等到药熬上,满院子的药味儿,久久不散。

    药都喝上了,拉弓射箭自是也免了。

    二所越发的静悄悄。

    “嗯……”

    正房稍间,舒舒躺在炕上,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

    小松骑坐在舒舒身上,按摩着脖子与肩膀的穴位。

    这两天老翻书,肩膀都僵硬了。

    小榆坐在炕边,手中拿的却是调好的凤仙花膏,给舒舒染脚指甲。

    她来舒舒身边最晚,平日里除了梳头穿衣搭配也没有旁的差事,就将心思都放在舒舒的各种护理上。

    米浆发酵的洗头水,蜂蜜杏仁调的美肤膏子,还有用白矾调好的凤仙花膏。

    这些凤仙花原本是准备给舒舒染手指甲的,眼下要“养病”倒是不好弄,舒舒就让染脚指甲。

    “福晋真要让人养猪?多脏啊?”

    小松一边按摩,一边带了几分嫌弃说着。

    《红楼梦》里的贴身丫鬟被称为“副小姐”,舒舒身边这几个实际上也差不多。

    都是董鄂家户下人出身,家里也都是府中有体面的管事,打小跟在舒舒身边,那时候与其说是服侍,更多的是陪玩陪读书。

    等到上一层的大丫头年岁到了放出去,她们才各司其职。

    小椿坐在南窗榻上,手中拿着针线,在给舒舒做小衣,听了小松的话,打趣道:“吃的时候,可没见你挑剔……”

    小松打小练武,力气大,胃口也好。

    舒舒吩咐她们几个加肉菜,其他人不过几口,小松不仅吃光自己的,还能帮三人打扫剩菜。

    小松皱眉道:“小时候跟我爹去乡下亲戚家,见过一次猪圈,就在茅房下头,接着粑粑吃,回来半年没吃猪肉……哎呀,你们是没看见,不说了不说了……”

    实在是太有画面感,几人就算没见过,只要想想,也都恶心的不行。

    舒舒叹气道:“完了,咱们自己的猪养起来前,我是吃不进去猪肉了……”说到这里,想着养猪的原由,忍不住笑出声来:“半年的时间,不知道是爷的身体先养胖了,还是小猪先出栏……”

    几个丫头也跟着笑,随后寂静下来,没有人接话。

    舒舒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小松的手停下来。

    舒舒一回头,就见九阿哥黑了脸站在门口。

    九阿哥额头汗津津的,顶着大日头回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个情景。

    这在脂粉堆里逍遥自在,享受的不行的是谁?

    莫名觉得头顶发绿!

    他瞪了舒舒一眼,随后忍不住呵斥小松:“什么样子,还不从福晋身上下来……”

    小松白着脸,从舒舒身上起来,趿拉着鞋下了炕。

    小榆也早就从炕边起了,手中还拿着装着凤仙花膏子的小碗,看着舒舒的脚趾犹豫。

    包好了八只脚趾,右脚还有两个脚趾没有染。

    舒舒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担心有什么变故,摆摆手打发几个丫头下去。

    旁人还好,小榆看着手中小碗,迟疑着:“福晋,还有两个脚趾头没包呢……”

    “留下来,我一会儿自己弄。”

    舒舒随口交代了一句。

    几个丫头都下去了。

    九阿哥坐在炕边,对着舒舒直运气:“不是说病了?连药汤子都熬上了?这就是养病?左拥右抱的,日子舒坦呢!”

    舒舒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嗔怪道:“赖谁?还不是爷的错!贵妃娘娘薨了,咱们照顾下十叔也说得过去……其他几位阿哥,有自己母妃、母嫔,还有诸位嫂子,轮得着咱们照顾?”

    九阿哥依旧黑着脸:“那也不能咒自己,好好的吃什么药?”

    舒舒见他如此关心自己,也多了耐心,坐了起来,好声解释着:“不是别的,四物汤,女儿家日常当药膳喝的……总不能真的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膳食咱们也包了……借着这个,就顺理成章的推掉……”

    “都是老十四闹出来的,死皮赖脸的跟着混吃喝……”

    九阿哥抱怨着:“为难了你,也吓坏了爷……爷听说正院熬了药,还以为你怎么了……”

    舒舒拿了帕子,给九阿哥擦了汗:“爷辛苦……下回我记得先悄悄跟爷知会一声……”

    “那还差不多!”

    九阿哥点头说着,想起不对劲来,瞪着眼睛质问:“刚才那是什么话?什么爷胖了,猪出栏,你骂爷是猪?”

    “哈哈!哪儿跟哪儿呀!”

    舒舒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收了笑。

    九阿哥是猪?!

    真是不吉利!

    不过她自己学了满语,知道“阿其那”不是狗的意思,也不是“猪狗不如的人”,而是“冰层里的鱼”,有另外一种说法说这个名字是八阿哥自己取的。

    因为雍正皇帝将八阿哥、九阿哥逐出宗室,所以不许他们再用皇室排字,要改成普通旗人的名字,八阿哥就根据自己的处境,给自己起了“阿其那”。

    至于九阿哥的“塞思黑”,反正现下还没有“猪”的意思,而是“讨厌鬼”的意思。

    她这一笑一沉思的,让九阿哥看的糊涂,却依旧追问:“想什么呢?怎么傻了?跟爷说清楚,什么猪不猪的?”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舒舒指了指西边书房:“书桌上放着呢,爷拿过来瞧瞧……”

    九阿哥起身去了书房,取了猪场计划书回来。

    等到翻开一遍,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你这个就是纸上谈兵!哪有那么简单的?没听说哪里能养这么多猪……”

    舒舒摇头:“那可未必,不说别处,就说宫里,上下分例算下来,每天就得多少头猪……还有坤宁宫,早晚各杀两头猪为祭品,一天四头,一日不断……若只是散着收,怎么保证每日分例供应?”

第六十七章 赌注

    宫里主子,太后、妃嫔,皇子、福晋、公主,再加上小一辈的小阿哥、小格格,每日分例都有猪肉。

    太后猪一口,妃九斤,嫔六斤八两,贵人六斤,常在五斤,答应一斤八两。

    皇子福晋,因为供应里猪肉为主,每天足有二十斤。

    还有皇子与公主,皇孙与皇孙女……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的数量,就要大几百斤。

    再加上四百左右的宫女子,两、三百的乳保,再加上有头脸的太监首领上百人,这些人每日分例都有猪肉,

    只这些人的分例加起来,每日猪肉又要小一千斤

    “那也没有大规模养的,都是城外几百个皇庄轮着供的……还有一部分是跟农户采买……”

    九阿哥依旧坚持己见:“这不像鸡鸭,养死了不心疼……这要是养多了,害病死了,得赔多少钱?傻子才做这亏本的营生!”

    舒舒却还是想试试。

    实在是小松描述的画面,让人不敢想这些散养的猪到底是怎么喂大的。

    好像上辈子去陕博,也见过陶器做的小模型。

    上厕下圈……

    “爷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舒舒挑眉道。

    “啊?打赌?怎么赌,说说看?”

    九阿哥也来了兴致。

    实在是与妻子“交手”几次,他都没有占过上风,眼见她这回非要坚持己见,九阿哥就多有了很好的预感。

    或许这一回自己能占上风。

    “就赌我能养成……”

    舒舒拿起九阿哥放下的计划书:“小庄闲着也是闲着,一年也没多少收益,还不如试试……若是成了,往后咱们往各处走礼,就用猪肉,实惠……”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千万别,寒碜,爷可丢不起那个脸……”

    “反正咱们家要开酒楼,到时候自产自销也好,利润还能更丰厚些。”

    舒舒眼睛闪亮。

    她手头的铺面庄子实在不算少了,要是都能经营起来,攒下一、两年,将五阿哥的一万两还上,再抽出银子去买茶山,说不得茶园规模还能更大些。

    九阿哥心里已经允了,习惯性嘴硬:“不是要赌么?那赌注是什么?可是说好了,爷的私房可都在你手里握着,散银子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两……”

    “就用爷的那三处产业……虽然没过户,可我收了爷的银子,自然不会昧下这些……我也拿出千金坊与东四茶楼做赌注,再加上三千两银子……”

    舒舒心中估算了一下价格,说了两方赌注。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很是不乐意:“好么?拿着爷的铺子、爷的银子,跟爷赌?你倒是不吃亏!”

    舒舒瞥了他一眼:“那爷说赌什么?”

    九阿哥直了直腰身,眼睛闪亮:“要是爷赢了,以后你乖乖的听话,爷吩咐什么是什么……就像晌午膳食,爷都说了吃过水面,结果你送了什么?”

    舒舒疑惑:“送了别的?不是过水面么?我吩咐过,怎么膳房出了纰漏?”

    “爷想吃的是你吃的凉面,蘸着酱油汁儿的过水龙须面……配着黄瓜丝、木耳丝什么的,清清爽爽的……结果可倒好,老十他们的都是过水凉面,就爷的面还真是弄出新花样,油炸过再煮熟,拌的芝麻酱,哪里还清爽了?”

    九阿哥抱怨着,脑子里却是想起老十他们几个看到自己芝麻凉面时的馋样,闹着分着吃,自己只许他们一人一筷子,结果就去了大半碗,给自己留了一个碗底。

    东西是好东西,味道吃着也好,可是自家福晋这不听话是大问题!

    九阿哥觉得,自己很是需要振振夫纲。

    “之前不是说过,过水面硬,爷吃了不克化,到时候该胃疼了……”

    舒舒说了不给他吃的缘故。

    九阿哥心里对这种体贴关怀很受用,可想到中午十阿哥的眼神,还是觉得不自在。

    将他的吩咐当成是西北风,叫人看笑话!

    “爷不管,爷也不要你的铺子,左手换右手,有什么意思?就赌这一条!”

    九阿哥说着,越发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调教下舒舒,不能再这样轻慢自己。

    舒舒沉默:“要是换赌注,那我是不是也能提一个条件?”

    九阿哥立时戒备:“不许学爷的条件!就算爷输了,也别想爷对你百依百顺!”

    舒舒面上带了认真,直直的看着九阿哥。

    眉毛依旧是之前的眉毛,眼睛也是之前的眼睛,可是却看着亲近许多。

    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保证初心,可是他这些日子待自己的包容也是真真切切。

    或许不管谁做他的妻子,都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是自己依旧领情。

    九阿哥见她迟迟不说话,只当自己刚才口气不好,让她伤到了,带了别扭道:“若是你非要提这个做赌注,爷也没有法子,反正爷也不会输……”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看了眼炕边的凤仙花膏子:“爷帮我染脚趾甲!”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什么?爷才不给你弄这个!谁耐烦摆弄你的臭脚丫子!埋汰死了!

    舒舒带了委屈:“我为爷什么都做的,爷连帮我染个脚趾甲都不行?怎么就埋汰?刚才洗了脚……”

    九阿哥脸上依旧嫌弃,却是望向凤仙花膏子,老实拿了起来,抱怨着:“没听说有人染脚趾甲!爷看你就是日子闲的,整日里闹这些花样……”

    舒舒动了动脚趾甲,轻声道:“这不是想要给爷看……”

    九阿哥看着一个个被花叶包裹的脚趾头,还真是少了几分嫌弃,生出几分期待,笨手笨脚的参照着其他的脚趾头,在脚趾甲上放膏子,用树叶包裹,用马莲叶子缠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的脑门子,不由的笑了:“我想到赌注是什么了……”

    “什么?”

    九阿哥一个歪头杀,可爱的不行不行。

    舒舒笑着说道:“我要爷一辈子……不瞒我……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夫妻合力,其利断金!”

    九阿哥原本心里“砰砰”直跳,以为妻子会说一辈子守着她一个,或是只对她一个好,没想到竟然不是。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拿不准。

    她与八福晋都是新媳妇,如今在宫里口碑却是天差地别。

    不用说,口碑好的是舒舒。

    可是九阿哥觉的,这口碑有水分。

    不说别的,就说“贤惠”这一条,是不是有点扯淡?!

    她是喝了兆佳氏与王氏的茶,认下这两个妾室,没有像八嫂那样不承认她们。

    可是她也没跟贤惠贴上边,她没有敲定请安的规矩,压根就没有让她们到正院来走动的意思。

    即便给加了菜,可也只是加菜,其实是另一种无视。

    八福晋恋慕丈夫,才嫉妒不容人。

    九阿哥却在妻子身上看不见察觉不到嫉妒……

    舒舒心中斟酌过,才提出这样的赌注。

    实在不放心九阿哥的判断力与情商,与其让他没头没脑的得罪人,还不如让他习惯依赖自己这个妻子。

    但凡他想不到的人情世故,她来帮他想。

    倒不是说十来天夫妻做下来,如何情深,归根结底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缘故,舒舒先要保障自己不被这憨憨连累。

    没想到,九阿哥半晌没有应声。

    连舒舒自己都疑惑了。

    夫妻彼此之间坦诚,凡是商量着定夺,这么难么?

    舒舒并不是自私之人,她实际上能转换立场,体谅别人。

    只是两辈子第一次结婚,这夫妻相处也都是摸索着。

    她想到自己身上,压着天大的秘密,别说是坦诚,就是生身父母都没有透露过,更不要说对丈夫。

    这样一想,九阿哥不乐意答应这样的“赌注”,似乎也能理解。

    “爷想瞒我什么呢?”

    舒舒试探性的问道:“要是鸡毛蒜皮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要是事关重大,爷同我说一声,也省的我稀里糊涂耽搁了爷的大事……”

    九阿哥抬起头,望向舒舒的目光带了深思,答非所问道:“是不是嫁了旁人,你也是个合格的福晋……”

    舒舒坐直了身子:“这叫什么话?这是嫌弃我做的好?为人妻、为人媳都有相应的规矩,世人多是照着这个规矩走……只是心里欢喜不欢喜,夫妻和美不和美,自有自的不同……”

    九阿哥却焦躁起来,又想起康亲王府的添妆,心里跟扎了刺似的难受:“爷说不过你,谁让你是‘常有理’……谁晓得你是不是按照你的规矩,假惺惺的对爷好,就为了你日子过的舒坦……这二所又不是戏园子,爷才不稀罕这些假的!”说罢,一把丢下手中的小碗,怒气冲冲的离去。

    舒舒坐在炕上,不怒反笑。

    笑过之后,就是怅然。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小椿避在西次间,以防主子要茶,听到不对劲,连忙过来,看着地上狼狈,带了担心:“福晋……”

    舒舒叹口气:“没事,就是拌嘴罢了……”

    夫妻第一次争吵,来的这么快。

    舒舒居然并不是很意外。

    她往靠枕上一歪,眼角余光看到包的歪歪扭扭的脚趾头,神色就柔和下来。

    “打发人去看看爷是不是去三所,要是去了三所,一会儿送晚点过去……”

    舒舒吩咐着。

    小椿应声出去了。

    舒舒叹了一口气,她并不喜欢复杂的事情与复杂的关系,可也不会傻的“对号入座”,亲口承认自己对九阿哥的温柔体贴全是虚情假意。

第六十八章 传话

    还是得好好哄回来。

    少一时,小椿回来,面上带了纠结:“福晋,爷没去三所,去头所了……”

    舒舒从炕上下来,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难道之前这憨憨“觉醒”,是八阿哥说什么?

    不至于。

    芝兰玉树的少年,行事不会这么粗鄙没品。

    他们兄弟相处久,感情深厚,可也晓得什么是避嫌。

    没有当哥哥的插嘴兄弟夫妻之间事的,更不要说还是新婚夫妇。

    舒舒与九阿哥成亲,还不足半月。

    不过舒舒可见不得这两人往来进一步亲密,这种走向太糟糕,

    “传孙金!”

    舒舒沉思着,有了决断,吩咐小椿。

    等小椿传人回来,舒舒就吩咐孙金:“下午膳房预备了梨茶,你送一壶到头所,就说我说的,让爷别吃酒……也别因热就贪凉,非要用冷食……”

    孙金在舒舒手下几天,向来恭顺听吩咐,眼下却带了挣扎:“主子,爷到底年岁大了,要个脸面……主子的话是好话,心意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不好在外头说……”

    舒舒打量着孙金,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原本以为是个圆滑服顺的,没想到还能“忠言逆耳”,捡到宝了。

    孙金的脸色,却是转白,生出几分忐忑。

    阿哥爷看似骄横,可这些年来真没有发作过哪个。

    这位福晋主子,这些日子待人温柔和气,可是不容丝毫忤逆。

    “小椿,放赏!”

    舒舒笑着示意。

    主仆心意相通,小椿看出来缘故,就出去翻了荷包进来。

    里面是两粒金花生,五钱一粒,总共一两。

    孙金失了往日圆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主子……”

    “赏你这份忠心,知晓轻重,能劝诫我行事不当不处……不过我自有用意,你还是如实传话就是……”

    舒舒和和气气的说着。

    孙金这才双手接了荷包,郑重地点头,退了下去。

    舒舒收了笑,还是不放心,少不得嘱咐小椿:“让小棠熬些醒酒汤与山楂茶备着……”

    要是没有舒舒这一番“传话”,九阿哥未必闹出什么来;既然有了,这憨憨肯定要拧着来。

    就是不知道八阿哥能不能劝住。

    九阿哥没有心机,情绪都挂在脸上,八阿哥不用费什么心里,只要多看两句,就能晓得是弟弟、弟媳妇闹别扭。

    若是为了弟弟好,少不得好好开解规劝,不会架秧子拱火。

    可是,不是还有个八福晋!

    八福晋对她这个妯娌的不喜,毫不遮掩。

    要是八福晋听了这一番传话会如何?!

    那肯定是巴不得闹起来。

    这个时候八阿哥会拦着么?

    拦得住么?

    还是推波助澜,任由事情发展?

    如今舒舒的人缘在宫里有多好,就衬着八福晋的人缘有多糟。

    八阿哥能乐意?

    换个立场,人心并不难揣测。

    只是舒舒竟然盼着,事情是另一个发展。

    那样他的情义收获情义,对这个少年才公平。

    *

    头所,前院书房。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歪坐在榻上:“董鄂氏也真是的,啰里啰嗦,管头管尾,穿什么要管,吃什么也要管,三伏天的,喝口凉的都拦着……又不小孩子,多吃一口少吃一口还要人操心?我说一句,她有十句话等着,都是她的道理……衬着我无理取闹似的……”

    八阿哥摇头无奈道:“我听你念叨半天,实听不出弟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九阿哥冷哼着,不好直接说自己嫌弃舒舒不重视自己,只能继续瞎掰扯:“估计是家里当姐姐当的,什么心都操,跟看孩子似的,絮絮叨叨,叫人烦的不得……”

    八福晋见八阿哥迟迟不回正院,亲自过来找人,才晓得来了客。

    因为大婚前后被人说来说去的,她不仅讨厌董鄂氏,连带着迁怒到九阿哥身上。

    她生性要强,不喜欢九阿哥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也不喜欢十阿哥这个毫无长处的草包。

    偏生八阿哥与这两位皇子关系最好,她嫁进来后,也跟她念叨了好几次。

    越是如此,八福晋就越不喜这两位小叔子。

    她希望,八阿哥更重视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原配发妻。

    这几日,二所的变故,八福晋只当是笑话。

    饶是丈夫私下里劝她过去探看,她也罔若未闻。

    眼下听着九阿哥的抱怨,八福晋心中嗤笑。

    什么叫过犹不及?

    董鄂氏攀了高枝,底气不足,可不是就围着九阿哥打转转,想着如何尽心服侍笼络皇子丈夫。

    可是九阿哥落地就不缺人侍候,稀罕这个?

    更不要说董鄂氏进宫没几天尾巴就翘起来,先是试探性的撵灶上嬷嬷,前两天又撵了九阿哥的乳母,九阿哥要是心里不恼才怪。

    这才不到半月……

    “九阿哥来了……”

    八福晋心情大好,摆摆手不让人通报,就自己挑了帘子进去,面上是难得的温煦和气。

    九阿哥不好再歪着,下了榻垂手:“八嫂……”

    他面上如常,心里却不大乐意这称呼。

    什么“九阿哥”?

    她虽是嫂子,勉强也算是尊长,可到底是平辈,年岁相仿,即便不尊声“九叔”,不是也该热络的叫“九弟”?

    又不是老嫂子,这样托大。

    跟她比着,舒舒可太好了,从不会再这上头失礼。

    八福晋笑着说道:“下晌从御膳房要了一筐西瓜,用冰镇着,现在正好能吃了……”

    八阿哥眉头也蹙了蹙,又松开。

    虽说是在家中,这里到底是前院,九阿哥不是外客,可叔嫂年岁相仿,实应避嫌,妻子这样不经通传就进来,很是不妥当。

    眼下也不是提醒的时候,他少不得附和妻子的话:“是啊,不是寻常的西瓜,听说是内务府专门找了新瓜地采买的……个头不大,可比大西瓜还甜,都是沙瓤的……”

    这会儿功夫,就有小太监进来禀告:“主子,九福晋打发人寻九爷……”

    是孙金到了。

    九阿哥皱着眉,带了几分不乐意出来,跟八阿哥抱怨道:“这才出来多会子,就这样粘人……”

    八阿哥与他一起长大,哪里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来,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八福晋笑的矜持:“九阿哥也当体谅你福晋,她内宅娇养大的,估摸从小也没经过什么事儿,进了宫难免露怯,可不是时时想要留着你在跟前壮胆气……”

    这几日“狐假虎威”的闹腾一番,没了老虎,能不心虚?

    估摸董鄂氏自己也没想到,不到半月就造了厌。

    九阿哥抬起头,望向八福晋,带了惊诧。

    这说的是舒舒?

    内宅娇养?

    没经过事?

    露怯?!

    八阿哥没耽搁,示意小太监带人进来。

    眼见来得是孙金,九阿哥下巴扬了扬,生出几分期待。

    这是……

    请自己回去?

    刚才自己没头没脑的发脾气,舒舒是不是恼了?

    九阿哥自己生出几分心虚来。

    就算晓得椿泰那小子贼心不死,自己膈应,可又关舒舒什么事?

    九阿哥不由陷入想象,椿泰那小子也是十六岁,与自己与老十同庚,只是康亲王一系不是近支王府,子弟没有进宫读书,要不然正好与他一起。

    要真是那样,自己是不是会早一步认识同窗的表妹……

    见到年幼时的妻子……

    即便不是青梅竹马,也会多些了解,不像眼下似的对她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了解不多。

    孙金跟着小太监进来,手中还提着食盒,引得几人都望了过去。

    九阿哥心中好奇,面上依旧摆出不屑姿态。

    孙金看着九阿哥道:“爷,福晋不放心,打发奴才过来送梨茶……”

    九阿哥皱眉:“乱七八糟的,谁耐烦喝这个……”

    孙金用眼角余光留心八阿哥与八福晋反应。

    八阿哥还好,面上温煦,看不出什么。

    八福晋脸上,则是带出幸灾乐祸。

    孙金依旧不明白福晋所谓“用意”到底是什么,可依旧如实转述:“爷,福晋说了,不让爷吃酒……也别因热就贪凉,非要用冷食……”

    九阿哥的脸,立时通红,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与八阿哥信口开河,说白了是自己瞎矫情,可这回却是对上了,真是尴尬的不行。

    不过旁人都误会了,以为他恼了。

    孙金跟着九阿哥十来年,倒是不怕他生气,之前在福晋面前多嘴一句,也是怕福晋不了解丈夫的脾气秉性,夫妻两人生了嫌隙。

    八阿哥看出他羞大于恼,连忙给了台阶,打着哈欠道:“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酒?今儿起早了,有些乏,老九也家去吧……”

    八福晋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一顿酒也舍不得?除了西瓜,下晌还从御膳房领了一块酱鹿肉,这个可难得,切了下酒不是正好?”

    “福晋……”

    八阿哥轻轻摇头,带了不赞同。

    八福晋却是打定主意,看着九阿哥带了戏谑:“九阿哥不会是怕了媳妇,连口酒也不敢喝吧?”

    九阿哥听出八福晋话音不善,心里纳罕,这两个妯娌嫌隙这么深?

    八福晋这个嫂子当的不地道,这是要挑拨小叔子与妯娌吵架?

第六十九 砸

    九阿哥心思单纯,并不是能识人之人,不过却难得的发觉了八福晋的不善。

    八福晋见他皱眉不吭声,嗤笑道:“有点儿爷们的样儿,别让媳妇辖制了,叫人笑话!”

    九阿哥回望八阿哥。

    谁辖制谁?

    彪悍、嫉妒、辖制丈夫,不是安王府一脉的传承?!

    八阿哥唯有苦笑。

    竟是拦也不能拦。

    以妻子的脾气,这个时候拦着她,肯定要闹起来,到时候还不知说出什么。

    她对九阿哥夫妇的不满可积了些日子,这说出难听的,九阿哥不会计较,可是传到三所,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怎么相处?

    八阿哥与八福晋正式指婚是康熙三十一年,实际上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安和亲王病逝之前,宫里与王府就有了默契。

    从那以后,两人一年总能见上几面,可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他早就晓得她傲气好强,并不以为意,毕竟她出身在那里,天之娇女。

    可是大婚这一个半月,他却看到她另一面。

    性格执拗。

    只信自己相信的,听不进去旁人的劝。

    九阿哥不满。

    这两口子什么意思?

    一个不怀好意,想要挑拨小叔子、小婶子吵架;一个居然就纵着,这还是不是亲哥哥?

    “八哥……”

    九阿哥心中不由得委屈起来,看着八阿哥露出不解。

    只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没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兄弟”的!

    怎么回事?

    八阿哥心中叹气,对八福晋道:“我留九弟喝酒,你先回房吧……我不会太晚,估摸着二更前回去……”

    八福晋摆摆手:“不着急,爷要是喝酒喝晚了,就在前院歇下,九阿哥也是……我去膳房看看,弄几个好菜给你们兄弟俩下酒……”说着,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九阿哥看着八福晋出去,摆摆手让其他人出去,才带了不解道:“八哥,你就不管管?这是舍不得管,还是怎么的?”

    这个八嫂心不好!

    就算之前因为嫁妆的议论比较什么的,妯娌两人有些小嫌隙,可也不至于想着挑拨人家夫妻情分。

    九阿哥心中生了鄙视。

    八阿哥不好说八福晋对董鄂氏的嫉恨,只能小声解释:“她这几日身上不舒坦,脾气也躁,要是拦着该发火……”

    这也不是全然扯谎,这几日八福晋小日子,所以带了几分阴晴不定。

    八阿哥之前在前院书房看书,也是有些避着的意思。

    九阿哥脸上露出同情,那不还是不敢管?!

    可是就因为不想要妻子发火,就让弟弟掉坑里?

    九阿哥觉得不能细想,细想这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儿。

    等到膳桌摆上来,九阿哥“呵呵”笑了。

    除了一盘子切好的冰镇西瓜,剩下一色冷盘,酱鹿肉、拍黄瓜、蒜泥茄子、虾皮菠菜。

    酒壶也放在冰盆里,端了上来。

    九阿哥对着八阿哥挑挑眉。

    八阿哥自己拿了筷子:“我胡乱吃几口对付过去就行了……你嫂子还小,带了孩子气,心里还记着先前满京城议论她与弟妹嫁妆的事儿……”

    实在是八福晋的敌意太明显,八阿哥只能含糊的说了缘故。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八哥,你这样一直纵着也不行……该教还的教,要么这不处处结仇!”

    八阿哥再次叹气。

    怎么没教过?

    自己劝她谦让妯娌,她说打小挺着腰杆子长大的,学不会伏小做低之事。

    自己劝她敬着母嫔,她说她不是那等愚孝受气的小媳妇,嫁进宫里不是为了受气来的。

    自己劝她友爱九阿哥、十阿哥,她说叔嫂有别,她家教严,不习惯与外男相处。

    真是处处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自己能如何?!

    为了这个,这些日子少口角了?

    孙金被打发出来,面上不露什么,想着方才那一桌子的冷食,仿佛似有所悟,立时颠颠的回了二所。

    “主子,奴才瞧的真真的,一桌子的冷食,西瓜与酒都是冰镇的……”

    孙金到了书房禀告。

    舒舒沉着脸听了:“八爷之前没说什么?”

    “八爷原说不年不节不喝酒,后来八福晋要留客,八爷就没拦着,只说跟爷在前头喝酒……”

    孙金说着,亦是带了愤愤。

    前几日二所之事,外人能瞒住,有几个人却是影影绰绰晓得些,就是不那么详细。

    一是总管太监,二是九阿哥身边这几个近侍。

    孙金不是笨的,想着这几日膳房单子的调整,简直全换了一遍,大多还是往尚书房送的。

    再加上今天福晋主子略显得失分寸的“传话”,孙金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因刘嬷嬷作祟,伤了身体的到底是哪个。

    八福晋罢了,毕竟只是嫂子,还是没什么情分的新嫂子,可八阿哥实在不应该。

    自家阿哥对八阿哥可是实打实的好。

    舒舒这几日要“养病”,本来就在便袍外罩了马甲,便也不换衣服,招呼小椿、小松几个跟上,气冲冲的往头所去了。

    头所守门太监看到舒舒,还是犹豫是往前院通传,还是正房通传,已经被小松一把推开。

    前院已经掌灯,东次间窗户打开,窗纱里透着两个人影。

    应该是门口动静大,惊动了两人,两人都转身望过来。

    只是屋子里亮,外头黑,反而看不真切。

    舒舒脚步不停,大踏步就进了屋子。

    八阿哥盘腿坐在炕上,手中端着酒盅,九阿哥坐在对面,面前也放着一个酒盅。

    两人本来奇怪外头动静,就见舒舒摔了帘子进来。

    舒舒路上就有意识的屏住呼吸,眼下憋得眼珠子都泛红,似悲似怒。

    八阿哥怔住,看着眼前冷酒冷菜的,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九阿哥一下子下了炕,满身不自在,却依旧是仰着下巴:“你怎么来了?”

    舒舒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九阿哥。

    即便她满脑子想着渣男小三的剧情酝酿情绪,可看着九阿哥这外厉内荏的小模样,还是觉得可爱的不行。

    这样的小奶狗,要是劈腿,自己只会打断他的狗腿,不会去撕小三。

    这个代入不了!

    那再悲惨点儿?!

    想想历史上的八九CP,八阿哥对弟弟没见有什么好的,九阿哥这个弟弟做八阿哥可是掏心掏肺,做牛做马,敛了那么多财,做了这位哥哥的夺嫡资金,结果自己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还连累了妻儿。

    舒舒酝酿的差不多,望向八阿哥就要喷火:“哪有这样做哥哥的?不说心疼爱惜弟弟身体,还要糟蹋人!”说着,毫不客气就拿起桌上酒壶,使劲的往地上摔去。

    酒壶碎片散落一地,屋子里满是酒气。

    舒舒还在继续,装西瓜的果盘,摔;冷碟,摔;点心盘子,摔。

    九阿哥目瞪口呆,一个字都不敢说,脸色血色褪尽。

    相处了小半月,他当然明白舒舒是什么人,行事都在规矩里,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今天,却是状若疯癫,都不像她了……

    难道……

    自己的病情比实际上的更严重……

    八阿哥之前还心虚,眼下却是恼,只是风度使然,到底没有开口,只眉头皱得死死地。

    舒舒恍若未闻,摔碗了碗碟,一把将桌子都掀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八福晋听到禀告,正好赶过来,被掀落的桌子吓了一跳,怒斥:“董鄂氏,你在谁家耍威风?”

    舒舒看着八福晋,竟然不知该说什么,隐隐的竟然有些同情。

    虽说她前面挖了坑,可也没想到八福晋表现的这样白痴。

    进宫都一个多月,难道她还不晓得,这宫里没有秘密!

    今天八福晋是痛快,觉得留九阿哥喝酒会让舒舒吃气,可是舒舒相信,随后在康熙与宜妃心里,就会给八福晋狠狠记一笔。

    舒舒这一安静,八福晋气势越发高涨,声量都大了几分:“谁家福晋这么做的?怎么的,连跟兄弟喝酒聊天都不行,非拘在阿哥所陪你才是道理?整日里耍痴弄宠,实不像是个样子,哪里像正经主子?!”

    舒舒眼神转冷道:“像不像样子,还轮不到您来质疑……上有太后娘娘,有我们娘娘教导……我倒是要问一问,明知道小叔子不能喝酒,不能用冷食,还费心八力凑了这一桌子凉的,您这嫂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哼!不能喝酒?不能吃冷食?九阿哥是小孩子么,能不能喝了、能不能吃的,他自己个儿不晓得?”

    八福晋嗤笑着,带了几分轻蔑:“本福晋就是见不得你这做作模样!怎么着?这是非要显得你自己个儿贤惠,服侍九阿哥体贴,踩着我们这些上头的福晋充‘贤妻’?谁也不是傻子,还得陪着你唱大戏!往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小手段,少往外卖弄,你踩着别的福晋我不管,想要踩在我头上,怕是做梦!”

    舒舒依旧憋着气,身子已经微微发抖,眼眶里更加水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有法子,要是她不憋着气,有些演不下去。

    宫里都是人精子,八福晋好糊弄,可还有个八阿哥。

    不过也是因为她心软了。

    实在是她并不是硬心肠的人,她也承认自己的虚伪。

    像刘嬷嬷那样真要害她的,她生不出丝毫同情来,能给冷漠的接手她的一切下场。

    像八福晋这样,就是嘴巴上欠的,所谓的“恶行”,也跟小孩子斗气似的,舒舒反而做不到决绝。

第七十章 火

    加上今日这件事,还是舒舒算计在前,实不能坦然。

    但凡八福晋质疑一句她的教养之类的,她都能回骂回去,结果居然只是这个。

    九阿哥早听不下去,起身挡在舒舒前面,对八福晋道:“八嫂误会,她只是关心我,我这几日身子不舒坦……”

    八福晋轻蔑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对八阿哥道:“这就是你放在心头上的好弟弟!人家才是两口子,才是一家子……这到了头所打砸一顿,反倒是占理……”

    八阿哥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狼藉,唯有苦笑。

    家里本就不是说理的地方。

    今日闹了这一出,董鄂氏虽是失态,却也是“关心则乱”,反倒是自家福晋身上不是更多些。

    能如何?

    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对舒舒道:“弟妹,是我的不是,非要留九弟吃酒,没有顾忌九弟身体,我跟你赔个不是……”

    “赔什么赔?”

    八福晋火冒三丈,打断了八阿哥的话:“你乐意忍气吞声过日子,我却不乐意!今儿董鄂氏不赔不是,不许走!我不管什么‘五大臣’、‘八大家’的,谁比谁金贵不成?我这里好酒好菜的预备着,不说落个好,还落个不是背着?”

    九阿哥先一步开口:“我代她跟八嫂赔不是,都是我的缘故……有太医嘱咐,这几日忌口,她实在忧心,行事才过火……”

    “昨儿还是她病了,今儿就换你……你们两口子行啊,非要给我按个罪名是么?在我家喝两盅酒、吃两口凉菜,明儿就活不成……”

    八福晋讥笑着,对着八阿哥挑眉:“瞧见没,踩着我的名声还不知足,这是恨不得我去死……我要看看,到底谁先死!整日里有病没病的说事儿,就不怕老天爷开眼如了愿,明儿真的‘嘎巴’一下收了去……”

    “福晋慎言!”

    八阿哥皱眉制止。

    董鄂氏并不是任性娇狂的性子,今日这样发作……

    八阿哥心里跟着颤,不敢细想。

    眼见八福晋说的这么恶毒,舒舒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九阿哥脸色铁青,怒道:“够了!摔了就摔了,明天陪你十套碗筷就是!”说罢,拉着舒舒的手就往外走。

    等回到二所,九阿哥的脸色依旧难看,愤怒中带了几分不安惶恐。

    舒舒一把抱住,摸索他的后背:“爷,她都是浑说的,当不得真……爷不要往心里去……”

    九阿哥的胸口堵的不行,呼吸也急促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晓得就算自己追问,舒舒也不会跟他说实话,就闷声道:“八哥不够义气……眼见着八嫂使坏,他也不拦着……”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不好与他这个时候掰扯“远近亲疏”。

    估摸在九阿哥心中,他与他的好八哥做了十几年兄弟,肯定应该排在夫妻前头。

    “是我不好,一时急了……”

    舒舒面上,带了羞愧。

    九阿哥垂下眼睛,带了几分试探:“就这么……担心爷……是担心爷子嗣,还是……”

    舒舒听着这话音,哪里不晓得这混蛋又别扭上:“我自己还是孩子呢,谁稀罕孩子?脏兮兮的,闹腾的不行……我想要与爷长长久久……”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心中又酸又软,回抱着舒舒,却是想的远。

    要是自己真的……

    那自己抢也要给她抢个嗣子来……

    至于之前说什么放舒舒“大归”的话,九阿哥也晓得可能性不大。

    汗阿玛正推崇儒学,宗室女眷守节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自然也没有改嫁的余地。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会脑补着许多,心中已经平静下来,想着四方反应。

    今天大闹这一场,自己出格么?

    当然出格!

    不过立场正确。

    如此将两个妯娌的不合摆在明面上,说不得因祸得福。

    这一波,不亏。

    舒舒胆大,做了就做了。

    九阿哥却是心里火烧火燎的,妻子明明样样都好,今日也是无心之失,可是传到外头,倒像是妻子无礼骄横似的。

    自己的病,汗阿玛让瞒着,到时候也不好一一跟人解释其中缘故。

    怎么办?!

    等看到外头侍立的孙金,九阿哥走出门,一瞪眼:“都是你这奴才多嘴,明明没有什么事儿,偏要鼓动福晋去闹……”

    孙金本就机灵,看到九阿哥眼神,立时跪了下来:“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随意揣测,回来跟福晋夸大其词,引得福晋担心……”

    舒舒还以为九阿哥真要迁怒孙金,忙走了出来:“爷,不干他的事,是我不放心爷……”

    九阿哥捂住舒舒的嘴,冲着孙金高声呵斥着:“爷明明好好的,不过是与八哥喝几盅,你这奴才就回来到福晋添油加醋,闹腾的四下不安……来人呀,将这奴才拉下去赏板子!”嘴里说完,轻轻地推了下舒舒。

    舒舒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也十分配合,立时“挣扎”开来,拦在孙金前头,对着几个听到动静围上来的太监道:“我看谁敢动手?我的人,听我的吩咐怎么了?什么时候忠心也是过错?”

    “董鄂氏!爷的话还不好使了!”

    九阿哥鼓着腮帮子,“怒视”舒舒。

    舒舒只能坚持:“是我的不是,他不过是听我的吩咐,有什么过错,爷要罚就罚我!”

    小夫妻俩这一闹腾,二所头面的人物都来了。

    九阿哥见崔南山也出来,指了地上跪着的孙金:“革这奴才半年月钱,让他长长记性!”说吧,冷哼着进了屋子。

    周嬷嬷、齐嬷嬷、小椿等人都带了紧张之色。

    实在是这主子两个从下午开始闹腾,二所闹到头所,头所又闹回来,这回又闹,大家心里没底。

    舒舒没有功夫解释,吩咐孙金起来,而后摆摆手打发大家都散了,转身进了正房。

    舒舒一进稍间,就被搂个正着。

    九阿哥闷声道:“爷在前头发火了,汗阿玛与娘娘就不好因这个说你……”

    舒舒没有说话,只伸出胳膊,也搂出九阿哥。

    ……

    *

    乾清宫,西暖阁。

    过了二更,康熙处理完折子,就听到阿哥所传来的消息。

    “砸碗?掀桌子?”

    他第一感觉是不相信,质疑道:“是不是弄混了?”

    要说郭络罗氏如此行为还差不多,董鄂氏知书达理、聪明内敛的孩子,会这样行事?

    更不要说那还不是二所,而是八阿哥夫妇所住的头所。

    多大仇怨?

    跑到别人家里打砸?

    赵昌连忙摇头:“奴才刚才听到,也以为是弄混,还多问了两句……确实是九福晋砸的,九爷晚不晌过去头所,九福晋估摸是不放心九爷外食,就后脚叫人过去嘱咐,别吃酒、吃冷食……”说到这里,顿了顿,带了几分迟疑:“八福晋也在前头,吩咐人弄了一桌凉的,叫传话的小太监看见,回去告诉了九福晋,九福晋就去了头所……九爷好像也恼了,怪那个小太监摆弄是非,非要叫人打板子,让九福晋拦了,革了半年月钱……”

    康熙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郭络罗氏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不知者不罪,没有害九阿哥身体的用意,可这也是“架秧子”拱火。

    “八阿哥呢?没拦着?”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

    赵昌摇头道:“八爷之前说晚了不喝酒,可八福晋还是安排……倒是九福晋过来后,八爷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跟九福晋赔不是……”

    康熙轻哼一声:“不能管束福晋,这个时候倒晓得拦在他福晋头里……”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康熙却没有这个想法。

    早年年轻时还没有什么,如今到了中年,格外贪恋父子之情。

    他自己是个亲缘薄的,就盼着儿子们日子都和美顺遂。

    虽说不至于小题大做,直接插手皇子、福晋们的纠纷,可他心里到底给八阿哥、八福晋记了一笔。

    哥哥没有哥哥的担当,嫂子也委实不是嫂子的做派。

    至于董鄂氏,到底年岁小,不经事儿,失了稳重……

    多半也是被太医的诊断吓到,才如同惊弓之鸟。

    *

    翊坤宫这里,消息要迟缓了一步,次日才晓得。

    不是宜妃自己打听的,而是舒舒打发人亲自告知。

    舒舒今儿早早醒了,想要起床,却是被九阿哥给按住。

    “老实躺着……就说本来就不舒坦,昨晚吃了气,就更不舒坦……”

    九阿哥正色道:“那是哥哥、嫂子,排序在咱们之上……只这‘不敬兄嫂’一条,就算你的不是……这里头的是是非非,也不能见人就掰扯,你听爷的,今儿好好躺一天……回头爷打发何玉柱去翊坤宫,告诉娘娘……下头如何,咱们听娘娘吩咐……”

    舒舒摇头。

    九阿哥皱眉:“这个时候听爷的没错!这宫里什么情形,遇事该如何应对,爷比你有经验!”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娘娘那里,还是我过去请罪……”

第七十一章 罚

    “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你是为了爷,又不是故意的!”

    九阿哥不乐意,怕她真的受责罚:“放心,爷在前头拦着,不会让娘娘罚你……”

    舒舒撒娇道:“你就听我一回……不对,不止这一回,以后也是……娘娘面前,你不许偏着我,而且还要赶在娘娘前头狠骂我才是……”

    九阿哥皱眉看着她,很是不解:“爷不护着你,还要狠骂你,爷就那么混蛋?”

    舒舒凑过去,轻声道:“要是爷在我跟前偏着旁人说话,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我心里都不自在……我盼着爷心里只有我一个,即便不是只有我一个,也将我看在最重……父母对子女的心,即便没有夫妻这么霸道,可一时不习惯,也难免心里犯酸……我当着阿玛的面,要是表现得将爷放在他与额涅前头,爷猜他会不会哭……”

    九阿哥听着,已经傻眼,心情起起伏伏。

    他昨晚耍脾气跑到头所,就是因为没有从舒舒口中听到想要听得话,眼下却是听到。

    她是盼着自己只有她一个,也盼着自己将她看着最重……

    至于后头的话,实在是岳父哭哭咧咧的模样记忆尤深,九阿哥也似乎明白了妻子的用意。

    “娘娘豁达,不会如此计较……”

    九阿哥依旧舍不得将舒舒推在前头。

    娘娘最是守规矩,说不得为了不让汗阿玛挑理,真的惩罚舒舒。

    “爷就听我的……”

    舒舒坚持己见。

    “那……万一……娘娘罚你了怎么办?”

    九阿哥不放心,还在犹豫。

    “我既错了,娘娘管教我不是理所应当?要是不闻不问,我才要偷着哭去……”

    舒舒说着,压低了音量:“正如昨儿爷说的,爷同我发火了,皇上与娘娘不好再说我……娘娘罚我了,旁人就不好再拿这个说嘴……”

    九阿哥依旧挣扎,不肯点头。

    舒舒低声道:“这些日子二所太显眼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即便娘娘不罚,我也打算‘禁足’些日子……总要跟娘娘提前说一声,省的娘娘跟着担心……”

    九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不过在出门前,他却是叫了孙金,吩咐着:“福晋要去翊坤宫,你就跟着去,要是娘娘问起昨晚之事,有什么福晋不好说的,你就仔细说给娘娘……”

    *

    舒舒计划亲自去翊坤宫“请罪”,可也没有直接上门的道理,尤其是在外人眼中她还在“养病”中。

    九阿哥吩咐孙金时,舒舒就在旁边,若有所思。

    估摸到了辰初,舒舒就打发孙金去翊坤宫:““前几日娘娘送的门钉肉饼,爷吃着好,你过去一趟,就说爷念叨了……要是娘娘问起昨晚的事,也不用替我瞒着,如实说就是……然后代我禀告娘娘,我想要过来跟娘娘请罪,不知娘娘这里什么时候方便……”

    孙金仔细的记在心中,没有再像昨日那样多嘴。

    虽说当着二所众人的面,他被九阿哥给“罚”了,实际上也明白是阿哥爷故意做戏,怕人挑剔福晋主子的不说,故意将过错推到他身上。

    替主子背的黑锅能叫黑锅?!

    那是他的忠心!

    实际上阿哥爷操心过了。

    自己这位福晋主子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压根就不用旁人操心。

    只看阿哥爷昨晚那架势,一句重话都没有,还要帮着遮掩。

    这就是本事!

    等二所来人求见,宜妃就晓得这其中有事。

    通过这几日接触,宜妃也了解儿媳的做派,极有分寸极体贴的孩子,不会真的只为讨口吃食就打发人来。

    宜妃吩咐旁边小宫女去膳房传话,而后又交代人去取燕窝:“难为九福晋这孩子,自己身子不舒坦,还得操心阿哥……我记得端午节外头进了两匣子燕窝,取了一匣过来带过去……”

    吩咐完这些,宜妃看着孙金:“你们福晋如何?听说吃着药调理,效果如何了?歇的好不好,饮食如何?”

    周金做出为难模样,小声道:“昨儿吃了药歇着,本来精神略好些,晚上气了一场,就又有些不自在……”

    宜妃只觉得太阳穴直跳:“是你们阿哥做了什么?”

    宫里女人多,宜妃第一反应是阿哥所两个格格不安分。

    这个时候要是闹妖,儿媳妇觉得委屈也是应当的。

    周金连忙摇头:“不与我们阿哥爷相干,是头所……”

    周金压低了音量,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仔细说了,又转述了舒舒要来请罪之事。

    宜妃眼皮耷拉下来,带了不快道:“真是胡闹!就算是担心阿哥,也不至如此!那是亲兄嫂,不是仇人,大伏天的,吃口冷酒、就两筷子凉菜,又不是诚心怠慢,就要闹腾的不安生……太不懂事,自己本就病着,还不安生养着……不用她过来,香兰你走一趟,好好代本宫训斥她一顿,问问她晓得错了没有……本宫也不指望她赔罪,只要她安安生生的养病,等病好了麻溜的去给八阿哥、八福晋赔罪……”后几句,是对香兰说的。

    香兰应了一身,随着孙金出来。

    孙金带了忐忑,小心道:“姑姑,真不怨我们福晋恼……您是没瞧见,不仅那酒与西瓜都是拿冰镇着……就是几个小菜,那道酱鹿肉下头垫着白菜叶,白菜叶底下都用了冰……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香兰瞥了他一眼,眼神看了眼小宫女手中燕窝,轻哼道:“多嘴,没个眼力见儿!”

    孙金拍了自己嘴巴子一下,闭上了嘴。

    香兰神情紧绷着,心里却明白娘娘为什么恼。

    九阿哥的身体状况,旁人不晓得,香兰是宜妃心腹,自是知晓。

    因此她也看出刚才娘娘生气,压根就不是为九福晋,而是怨上了八阿哥与八福晋。

    或许八福晋只是一时置气,才安排冷酒冷食,可对九阿哥来说,如今正忌讳。

    娘娘这几日本就为九阿哥担心,不怒才怪。

    *

    二所书房。

    舒舒在看自己的手札,将昨晚之事,写了一笔。

    描述的很客观,事件的开端、发展、爆发、收尾。

    自己对八福晋的愤怒,对八阿哥的失望……

    偷偷替丈夫难过,觉得八阿哥辜负了九阿哥的兄弟情义……

    合上手札,舒舒的心情实际上很愉悦,心里给九阿哥加上十分。

    虽然他只是个少年,可处事有担当,还晓得护着她周全。

    不过她也明白,以后像昨晚那样的“突发事件”,还是当免则免。

    太出格了,不符合她的行为规范。

    还有这些日子,二所的新闻太密集,一次、两次……

    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宜再有什么动静,要不然不用说对错,给人的印象就遭透了。

    皇上八个儿媳妇,上一个这样隔三差五闹新闻的是八福晋。

    这个时候,舒舒只想沉寂,可不想与八福晋“匹敌”。

    香兰姑姑随着孙金过来,舒舒颇为意外,不过听香兰转述了宜妃的“训斥,明白了用意。

    宜妃与九阿哥一样,将舒舒挡在后头,让她以“养病”为名,老实在二所待着。

    这样在她已经“训斥”过儿媳妇后,康熙也好,太后也好,就不好越过宜妃再管教一回。

    虽说与舒舒最初的用意也对上,可只看宜妃连追问都不追问一句,就选择了庇护儿媳妇,即便是“爱屋及乌”,舒舒亦是感恩,满脸愧色:“是我不好,一时鲁莽,劳烦娘娘操心……谨领训,等身体好些,就去给八爷、八福晋赔罪,也去给娘娘请安……”

    香兰刚才板着脸传训,眼下神色缓和起来,从小宫女手中拿过燕窝匣子:“娘娘惦记福晋,正好得了好燕窝,就叫奴才带来,这个补气养颜最好……福晋每晚炖一盅吃,吃没了打发人过去再取就是……”

    舒舒接了,亦是带了不安:“原当我们孝敬娘娘,却偏了娘娘好东西……”

    香兰只轻声道:“主子心中,最牵挂的唯有阿哥与福晋身体……两位都好好的,主子就别无所求了……”

    舒舒心中有数,郑重道:“爷同我年轻,好吃好喝的养着,再没有不好的……”

    等到香兰离开,舒舒就回了东稍间。

    二所正院,继续飘着浓浓的药汤子味儿。

    舒舒拆了头发,直接在炕上补觉。

    真要说起来,出嫁这半月,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也好。

    小椿与小榆对视一眼,从稍间退了出来。

    周嬷嬷人老成精,已经看明白昨晚九阿哥要打要罚的,不是小两口真恼了,也安抚住齐嬷嬷。

    小椿她们几个在上房服侍,自是将舒舒与九阿哥的相处都看在眼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小榆拉了小椿去西次间,掏出个素绸荷包来:“瞧瞧这是什么?”

    荷包平平无奇,里面却有两个沉甸甸银元宝,一个五两,两个就是十两银子。

    别说一个格格,就是正房这里,这也是上等封。

    小椿眉头一挑,面上带了韫色:“又是后院那个兆佳格格,她不安生待着,上窜下跳想要做什么?”

    好几天了,兆佳格格的两个宫女,不是借着提膳在前院与小棠搭话,就是借着没头油了,跟小榆套近乎,倒是不敢往小椿、小松两人身边凑……

第七十二章 补全

    小榆面上露出古怪:“我之前也想她怕是生了什么心思,想要借着福晋身体‘不爽利’的空儿,打听阿哥爷行迹,勾搭阿哥爷……没想到今儿求我一件事,求我给福晋传句话,想要求见福晋……”

    小椿冷哼道:“这是想要自荐枕席?还是自以为是娘娘给的,想要借此抬高身价,哄骗福晋安排她们侍寝……”

    小榆想了想,摇头:“不像闹夭的样儿,透着惶恐心虚……”

    小椿沉默,听了进去。

    小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到底是觉罗氏身边调教出来,看人待物都有几分本事。

    “难道是刘嬷嬷的同伙……”

    小椿盘算着兆佳格格不对劲的时间,可不就是刘氏案子出来后。

    等到舒舒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正午。

    春困秋乏夏打盹,舒舒只觉得越睡越困,打着哈欠任由小榆梳头,对旁边的小椿问道:“尚书房那里,膳食送出去了?”

    “送了,翊坤宫送了两盘肉饼过来,也送了一盘过去,剩下一盘是娘娘指明给福晋的……”

    小椿说着,面上带了感激:“娘娘待福晋真好……”

    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等到膳桌摆上,比一碟比手掌心还小一圈的门钉肉饼。

    舒舒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只留了一道鸡蛋菠菜汤,指了蒸肉卷:“这个软烂,给两位嬷嬷送去……剩下的你们吃了吧……”

    小棠、小松几个应着,将几道菜都撤了。

    肉饼还热着,炒熟的五花肉丁做馅,鲜香可口。

    七枚!

    七枚肉饼!

    与上次翊坤宫过来送肉饼时,舒舒吃的肉饼数相同。

    宫里果然没有秘密。

    舒舒觉得自己不能懈怠,还是要振作起来。

    等她用完肉饼,漱了口,就听小椿与小榆就一起禀了兆佳格格之事。

    舒舒却没有心情现下见人。

    兆佳格格的“惶恐”,舒舒也大致猜到原由。

    就是“侍寝”之事。

    兆佳格格是“侍寝”过的,这因为这个缘故,才在两个格格中排在前头。

    当初一手安排她“侍寝”的,就是刘嬷嬷。

    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其中有水份。

    或是九阿哥嫌弃兆佳氏长得不好,或是九阿哥当时状况……

    反正没成事儿就是了。

    然后刘嬷嬷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这个报成了“成”。

    真要追查起来,“欺君之罪”倒不至于,不过也会被当成刘嬷嬷的“党羽”处置,没有好下场。

    实际上,舒舒进了二所,就叫人细查刘嬷嬷与两位格格的渊源,也是怕前后勾结。

    查出的结果,压根不是同一旗的包衣,人际关系也没有交叉的地方。

    舒舒就隐下此事,没有追究的意思。

    “你替我走一趟,就说我说的,让她谨言慎行,安生过日子,没人闲的跟她翻后账……就是小心别犯了规矩,到时候一起问罪,也别埋怨我苛严……”

    舒舒心里有了定夺,吩咐小椿道。

    安抚是要安抚,要不然冒冒失失的将这个事情闹出来,九阿哥的身体状况怕就是瞒不住。

    可也不能太宽和,二所最近宜静不宜动,没有她这个女主人都安分下来,两个充数的格格反而开始猖狂的道理。

    小椿想不到“侍寝”不侍寝上去,只当舒舒不耐烦她们小动作,才让她传话震慑,立时斗志昂扬的去后院。

    小棠也在屋里,听了个前后,露出疑惑。

    舒舒见了,不有笑道:“你想什么呢?这是想不明白了?”

    小棠点点头:“这几天后院几个宫人没少跟奴婢搭话……奴婢原还以为她们生了心思,打听阿哥爷的吃食喜好什么,眼下想想不大像……倒是拐弯抹角的打听福晋吃食饭量之类的……”

    舒舒依旧笑着,生出好奇:“主要打听什么?我的口喜好,还是其他?”

    若是个聪明的,想的多的,晓得自己处境低微尴尬,与其不自量力同嫡妻争宠,还不如直接投靠女主子,也是一条出路。

    小棠陷入回忆:“好像忌口不忌口什么的……跟小太监念叨了两回剩菜……”

    舒舒收了笑,坐直了腰身。

    原来在这里猫着!

    之前刘嬷嬷下药的事情闹出来,舒舒就觉得缺一环。

    太仓促了,好像中间连不上。

    刘嬷嬷的女儿还小,才十来岁,等到小选进来,再大些侍寝,中间要五、六年。

    舒舒这个嫡福晋不能生,皇上也会赐下身份贵重的侧福晋。

    只有九阿哥这院子里一切正常,没有嫡福晋生的嫡子嫡女,却也不缺庶子、庶女,才会消停的过去几年。

    等到刘嬷嬷的女儿进来,对一个相貌寻常、出身寻常的格格,即便是庶长子、庶长女生母,也不用顾忌许多。

    若是算计的再心狠一些,“去母留子”什么的,将屎盆子扣在舒舒这个嫡福晋头上,那就彻底夺了她女主人的权威。

    眼下这些都是猜测,舒舒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关刘嬷嬷,还是与九阿哥一起追查为好。

    人的感情最是难以分说。

    现下九阿哥清明着,记恨刘嬷嬷的行为;说不得什么时候念起旧情,到时候埋怨会落在谁身上?

    非要查账、逼得刘嬷嬷“狗急跳墙”的舒舒,说不得也会被迁怒。

    毕竟那是他记事开始就服侍在身边的老人。

    舒舒这里,眼下黏糊是黏糊,可激情总有消减的时候。

    等小棠离开,舒舒就去了书房,规规矩矩的抄起经来。

    什么经?

    《心经》。

    这个是抄书中的万金油,不会出错。

    总不能这个时候抄《孝经》,那不是承认自己品行有瑕疵。

    点上沉香,舒舒坐在书桌后,眼神并没落在旁边摊开的经书上,打小用这个练笔,早就记得熟熟的。

    外头的中药味由淡转浓,下午的药也熬好了……

    *

    尚书房。

    十阿哥吃完口中肉饼,目光就落在碟子上最后一枚肉饼上,

    他瞄了一眼九阿哥,察觉出不对劲。

    即便九阿哥打小吃饭都墨迹,可也没跟今天似的。

    小半个时辰,自己都吃撑了,他第一口还没咽下去。

    九阿哥碗里的肉饼完好无损,嘴里含着一口山药泥,实际上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

    十阿哥咽了口吐沫,却很克制的撂下筷子:“九哥想什么呢?”

    “哎!”

    九阿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想什么?

    想着怎么跟汗阿玛说离了尚书房。

    要是……

    时日都不多……

    还浪费在尚书房,那他不是要呕死!

    他要带董鄂氏出宫!

    占个大的地盘修府!

    最好离正红旗地界不远,那样自己走了,董鄂家照顾也方便。

    安顿了妻子,还有娘娘……

    五哥是太后养大的,太后也看五哥看得紧,娘娘以后奉养……

    好像除了妻子,自己也无人可托付。

    九阿哥觉得疲惫,身上沉甸甸的。

    十阿哥勾着九阿哥的脖子,压在他背上小声道:“九哥快告诉我,昨儿在头所到底怎么了?听说好大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九阿哥满脸的嫌弃的推开:“大热天的,腻歪什么……”

    十阿哥撂下胳膊,双眼烁烁地盯着九阿哥。

    不是旁人,九阿哥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压低音量,将昨天的事情说了。

    他也不好直接说八福晋“拱火”,只含糊着:“是你嫂子不懂事……她病得稀里糊涂,又听了奴才添油加醋,倒是将小事闹成大事……”

    十阿哥的脸耷拉下来,眼珠子瞪着,带了不满:“九哥你是不是糊涂?分不清好赖?这事儿怎么能怪九嫂?!要不是心疼你,九嫂何必讨这个嫌!八嫂不占理,八哥还晓得护在前头;九嫂这抛心抛肺的,你怎么还不领情!?”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用脑子多想想……这个时候护着她是好事么?我训在前头,汗阿玛、娘娘就不好再训……”

    十阿哥拧着眉头,想了想,却是摇头:“可九嫂孤零零嫁进宫里,九哥也不护着,那谁还会护着?未免太可怜!要是旁人真误会,以为九哥与九嫂情分不好,谁还将九嫂当回事儿?那九嫂不就是另一个五嫂……”

    九阿哥醍醐灌顶,立时站了起来:“那娘娘跟前,我也要护着……”

    这个说法与妻子的说话不同,可好像也不无道理。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这个就不用了……九哥你真笨,女人家都小心眼儿,宜额娘又不是话本子里的恶婆婆,你咋咋呼呼的,像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那不是戳宜额娘肺管子!?好好的婆媳关系,也让你给下蛆给搅合了!”

    九阿哥被嘲讽了一顿,不仅不恼,反而略带稀奇的打量着十阿哥。

    十阿哥被看的莫名其妙:“九哥瞅什么?”

    “老十,你不傻啊!”

    九阿哥感叹道:“哥哥才发现,你嫂子说的不错,你是内秀……”

    十阿哥带了得意道:“九哥才晓得?我打小就比九哥聪明,宜额娘夸过的……”

    虽然只有那么一回,也没有当着外人,只是在钮钴禄贵妃跟前赞了一句。

    九阿哥撇撇嘴:“多早的事了,那时候你才多大?不过是两句客气话,还能当真?”

第七十三章 七夕(上)

    “反正九哥你就听弟弟的,好好护着九嫂,别叫人欺负喽!”

    十阿哥再次强调道。

    他可是有良心的小叔子,念着这些日子送膳的情分,乐意”投桃报李”。

    虽说饭菜都是膳房预备,不用主子下厨,可着不是简单一句吩咐的事儿,这精心不精心,中间差的远。

    “嗯!嗯!我记下了!”

    九阿哥面上也多了郑重,知晓这太医院还不能冒然前往。

    要是汗阿玛下令瞒着自己,那自己过去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咦?!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要是自己真的药石无效的地步,那汗阿玛与娘娘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不说召集天下名义,起码要将在京的几个洋人大夫传进宫!

    昨天福晋“失态”,或许只是关心则乱!?

    她那么盼着小阿哥、小格格,肯定希望自己身体早调理好,知晓八福晋使坏,可不是急了?!

    九阿哥眼睛闪亮,只觉得心头阴霾散了大半。

    或许子嗣艰难是真,可是他在,她也在。

    至于小阿哥……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心里打起小算盘。

    舒舒在家是嫡女,嫁给自己是嫡妻,不会喜欢妾室与庶子。

    五哥与五嫂关系疏远,能不能有儿子还是未知数,更不要说富裕的儿子。

    反而老十这里……

    “十弟,以后跟哥哥学,好好待自己个儿的嫡福晋,到时候不说七子八婿、儿孙满堂,两、三个嫡子也要有的……”

    九阿哥很是亲切的教导着。

    十阿哥仰着下巴,带了得意:“这个还用九哥说?弟弟心里明白着呢……汗阿玛的指婚旨意下来,我就叫人预备了礼,等她年底入京,我就送她这个……”

    九阿哥想起自己前几个月的表现,知晓指婚后别说礼物,还大言不惭要解除婚约。

    他不由汗颜:“什么礼物?”

    “一匹小母马,养在庄子里……”

    十阿哥带了几分显摆:“这叫‘投其所好’!送的是马,也不是马!”

    九阿哥生出愧疚来,自己好像除了庄票,就没有费心思为舒舒准备过礼物。

    居然还不如老十!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摆了上来,梁九功躬身进来禀道:“主子,翊坤宫娘娘有吃食‘敬上’……”

    东西六宫,都有各自内膳房。

    除了乾清宫赏菜出去,各宫也时有“敬菜”。

    虽说没有明确规定,可实际上都默认主位以上才有资格“敬上”。

    饶是如此,也不是惯例。

    眼下这后宫,两、三月往乾清宫“敬上”一回的除了惠、宜、德、荣四妃,就是佟妃与章嫔。

    前四位地位在那里,佟妃是皇上亲表妹,章嫔是近些年的爱宠。

    其他人多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讨没趣。

    宜妃行事向来随大流,早先盛宠时如此,眼下也是如此。

    有事没事,都是整两月一次“敬菜”,时间都在中旬。

    这是避让惠妃娘娘。

    可是眼下还是上旬,并不是宜妃娘娘往日“敬菜”的时间。

    “敬的什么?摆前边来?”

    康熙心中亦想到这个差别,吩咐梁九功道。

    是一盘小饼,不过棋子大小。

    等到尝膳太监试过,康熙夹起来一个小饼,咬了一口。

    外头是酥皮,里面是红豆馅。

    红豆馅没有放糖,只放了些许蜂蜜,味道不甜。

    康熙连吃了三枚小饼,梁九功看着,越发佩服宜妃。

    平日里皇上可不爱吃这些甜饽饽,点心里就吃几样椒盐的。

    康熙视线从红豆饼上移开,嘴角带了笑,指了桌上一碗炖燕窝:“赏宜妃……传朕口谕,召宜妃酉初乾清宫伴驾……”

    梁九功应了一声,看着侍膳太监装好燕窝,就带人往翊坤宫传旨去了。

    *

    翊坤宫,东稍间。

    宜妃不是寻常妆扮,蜜色底绣了连理枝的春绸衬衣,外头鹅黄鸳鸯纹缂丝坎肩,头上摘了半钿,而是青葱少妇式样的编发,插着两支蝶恋花钗,正笑吟吟的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一张粉面,跟香兰问道:“这胭脂色儿好不好?会不会薄了些?”

    香兰仔细看了,回道:“奴才看着正好,若有若无的,正衬娘娘气色……”

    换做其他宫妃,因为儿子、儿媳妇“闯祸”,或是诚惶诚恐的请罪,或者拐弯抹角的道委屈、告黑状之类的,宜妃从来不会如此。

    她心里明白,即便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皇上出力有限,可在皇上眼中,那是金贵的皇子,比她们这些妃嫔要重。

    皇帝的儿子,自有皇帝去操心;皇帝选的儿媳妇,满不满意的,也轮不到自己多嘴。

    她能为儿子做的,就是坐稳这个“宠妃”的位置,不给儿子们拖后腿。

    梁九功带了口谕与燕窝过来时,就看到这样神采奕奕的宜妃。

    等传了口谕,宜妃冲着乾清宫方向福了福,便笑着说道:“就是皇上今儿不传,本宫也要厚着面皮往乾清宫走一遭……”

    梁九功躬身听了,领了份厚厚的赏金回去,自然也“不经意”的说了宜妃听到口谕时欢喜的反应。

    康熙听了心中亦是期待起来。

    *

    生活需要仪式感。

    哪怕是在“禁足”中。

    经过周嬷嬷与小椿轮番提醒,舒舒想起今日是“七夕”。

    实际上舒舒心中并不喜欢这个日子,先有整年离别,再有一年一次的“鹊桥相会”,不是很吉利。

    谁叫世人信这个。

    未婚的少女要在闺阁祈祷嫁个好郎君,已婚少妇也要祈祷婚姻顺随。

    舒舒既是晓得了,自然也会“入乡随俗”。

    抄完经书后,她也想要给九阿哥预备份惊喜。

    这几日又是病啊,又是什么的,九阿哥心里也没那么自在。

    荷包已经送出去了。

    腰带、内衫做也来不及。

    舒舒想着九阿哥这两天都荷包不离身的模样,不由的笑了。

    她想起一个老物件,唤小椿开了东厢房,找了出来。

    一枚青玉蟠桃平安无事牌。

    青玉没有那么润,雕工看着也寻常,不过舒舒却极为珍视。

    这还是一百多年前,固伦文哲公主的陪嫁。

    传承了几代人,阿玛、额涅留给了自己。

    他们希望自己像文哲公主那样长寿,儿孙满堂。

    自己定会如他们所愿,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九阿哥却是不一定了。

    舒舒希望这块无事牌能带给他好运气。

    除了这个,舒舒还亲自打起了络子,选的金黄色丝线。

    她手工寻常,颇有“慢功出细活”的意思,前后拆了两回,才总算打出一个络子。

    只是到底不能如她所想,在络子头那里编出个“心”来。

    “哎!”

    舒舒觉得颇有不足,手中的络子就已经被抽了出去。

    是九阿哥回来了。

    这样的玉佩样子,这样颜色的络子,九阿哥自是想到是给自己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是不是对妻子太不上心了。

    “爷回来了……”

    舒舒笑着要起身,九阿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爷收了你这些么好东西,还没给过回礼?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说话间看着舒舒的眼睛,带了认真。

    实际上九阿哥想道歉。

    金碗的事……

    九阿哥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舒舒的顾忌。

    不是心机深,也不是想要糊弄自己,那不是寻常嬷嬷,是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人……

    换做九阿哥发现周嬷嬷或者齐嬷嬷有不对的地方,怕是也不会越过舒舒去处置,反而还要担心伤了她的颜面之类的。

    舒舒好奇道:“爷怎么想起送我东西了?”

    要说是因为“七夕”……

    不大可能……

    毕竟不是大节,就是舒舒都要人提醒才记得,更不要说九阿哥还是个男人,这本来就不是男人过的节。

    九阿哥自是不好说自己被十阿哥“提点”,只道:“想送就送,还能为了什么?”

    舒舒仔细想了想:“那我就跟爷讨个东西?”

    “什么?”

    九阿哥问道。

    舒舒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起身去稍间取了东西回来:“爷看这个?”

    九阿哥接了:“头上戴的?是要比着这个样子做?那爷打发人去内造办……”

    舒舒含笑摆手:“不用……爷仔细想想,当初打官司时,爷在后衙说我什么来着?”

    事情才过去几个月,九阿哥又不健忘,自是记得清清楚楚,拿着这团花也笑了。

    现下想想,或许这就是夫妻缘分?

    九阿哥回忆着,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舒舒脚上,幸好她在家穿平底鞋。

    说也奇怪,当时印象最深刻除了舒舒桀骜的眼神,就是那四寸高的旗鞋。

    自己虽不至于仰头看人,可也确实被比下去。

    “我用这个跟爷换爷那块珊瑚……”

    舒舒轻声说道。

    九阿哥已经把团花握在手中,带了不乐意:“爷帽正那块还不如这块色儿正……回头爷寻了好的再换……”

    舒舒却是摇头:“不一样,就想要那块!”

    九阿哥心里软乎乎的,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前院着出来。

    眼见舒舒珍之又珍的收好珊瑚,九阿哥打定主意,以后一定给妻子找到最好最红的珊瑚做首饰,而不是这样对付着……

第七十四章 七夕(下)

    将到酉初,宜妃没有乘坐肩御,步行来到乾清宫。

    等到太监通传后,宜妃进来,康熙就有些移不开眼:“这是……”

    宜妃亭亭玉立,打了个转转,娇嗔道:“皇上忘了?”

    康熙笑着摇头:“都做婆婆的人,怎么还顽皮?”

    “皇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宜妃面上带了不乐意:“前几天在太后那还念叨,烦死老五与老九,没有小时候机灵可爱,模样长糙了不说,只柱子似的往那里一杵,也衬着臣妾都老了……”

    说话的功夫,宜妃也没用吩咐,就在炕边坐下。

    见康熙姿势僵硬,她带了埋怨道:“皇上肯定又批了一下午折子,太医怎么说来着?久坐伤身,总要半个时辰起来走走,要不身子都做僵了……”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探出手去,落在康熙的脖颈上。

    康熙也调整了方向,方便她帮着揉肩颈,半眯着眼道:“日子一年比一年过的快,这一转眼都二十多年……”

    “真是不敢想,当时臣妾娇花似的,跟皇上说话都脸红,如今也熬成老帮菜,都做玛嬷了……”

    宜妃唏嘘着。

    人人都眷恋青春年少的时光,帝王也不例外。

    康熙陷入遥远的回忆:“那年你初侍寝,就是差不多的妆扮,朕觉得娇艳可爱,正好内务府供首饰上来,就选了这对花钗赏你……”

    “臣妾可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皇上一个大男人,怪粗心的,压根就没瞧出来……臣妾没敢哭鼻子,可心里也酸溜溜的……”

    宜妃说着,带了几分怅然。

    康熙转过头:“还有这事儿,朕怎么不记得?”

    “皇上仔细看看臣妾!”

    宜妃挑眉道。

    康熙看了好几眼,视线落在宜妃的眼角,不得不说,早一批宫妃中,宜妃不仅长得好,保养的也最好,脸色粉白,看不出年龄,也不像其他上了年岁的妃子那样眼角有皱纹。

    “皇上……”

    宜妃伸出胳膊:“皇上看着袖子,再看臣妾这坎肩……”

    康熙视线转移,点头道:“这颜色配的好,就是花色有些乱……”

    宜妃实没法子,只能指了衬衣上说着:“您瞧,这是连理枝……”说着,又指坎肩:“这是鸳鸯纹……”

    康熙仔细的看了两眼,衬衣上却是满绣花枝,就是坎肩上着鸳鸯纹……

    这一粗一细缠绕在一起的,叫鸳鸯纹?

    当年十七岁的少女穿着这一身衣裳……

    帝妃相视而笑。

    康熙的眼中是包容,宜妃的眼中是感激与仰慕……

    *

    二所。

    舒舒与九阿哥用了晚点。

    舒舒也有些摸到九阿哥的脉,不再预备两样吃食。

    一人一碗山药粥,两个红豆饼。

    九阿哥撂下筷子,露出不赞成:“你怎么吃的这么少?”

    舒舒漱了口:“下晌吃了几块饽饽,还不饿……”

    九阿哥这才放心。

    舒舒想起王格格之事,便将对方的异样,与自己的猜测说了。

    九阿哥长呼出一口气,面上带了厌恶:“怪不得她三番两次在我跟前念叨,说是王氏性子好、老实本分,说兆佳氏心高,在后院欺负王氏……不管是合谋,还是其他,既是坏了心思,就不能留了……”

    舒舒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不宜动,还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再说也没有凭借猜测就直接定罪的道理,只是这院子里人多眼杂,就算要查要审也不好这个时候。

    九阿哥不放心:“她家里不过寻常,可到底出身内务府包衣,谁晓得有没有亲戚熟人什么的……你既‘养病’,就让她们抄经,省的她们不安分……”

    舒舒点点头:“听爷的……还有一件事,要寻爷拿个主意……周嬷嬷有了春秋,早该荣养,我想过段日子就放她出宫……齐嬷嬷爷也见了,没有城府心机,听差还好,却不是能管人的……这院子里的保姆嬷嬷,爷这些年看着,还有谁可用……”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自在,苦笑道:“还真有那么一个人!早先这嬷嬷里的头儿是高嬷嬷,是个极方正的人……爷当时不晓得好歹,嫌她管东管西的,有回积食肚子疼,怕人晓得偷吃,就说谎是着凉,肚子胀……高嬷嬷值夜,落了不是,爷没拦着,就革了差事出宫……”

    舒舒犹豫了。

    这不又是个齐嬷嬷!?

    这宫里乳保待遇,看似乳母有格外贴补,可实际上地位更高的是保姆。

    因为保姆还要承担教养皇子皇女规矩,要负责满语启蒙,因此保姆多是读过书认识字。

    当时九阿哥小,背后推波助澜的还是刘氏。

    这高嬷嬷明显战斗力不足,一个回合就清退了。

    九阿哥看舒舒的不说话,瞥了她一眼。

    妻子嘴上说着规矩,实际上行事也颇随心所欲,肯定也不乐意进来这么个人在身边唠唠叨叨。

    没想到舒舒反而来了兴致似的,问起高嬷嬷:“多大年岁,家里人当差么?”

    “比刘氏年长一轮,当年刘氏一口一个姐姐,待高嬷嬷可热络,后清退出去,娘娘就叫人安排她长子进了广储司……”

    九阿哥叹气。

    舒舒心中估算了刘嬷嬷的年纪,宫里选奶口,是有年龄限制,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生育过第三胎的女子。

    生女的喂皇子,生儿的喂公主。

    刘嬷嬷的年纪,比她打扮的要年轻许多。

    高嬷嬷比刘氏大一轮,那也不过四十大几,正是能用的年纪。

    广储司是内务府油水最重的衙门,宜妃这是代儿子安抚好了。

    舒舒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九阿哥的光脑门。

    这家伙福气不薄,摊上这样周全聪慧的生母,还有五阿哥那样宽厚的胞兄,本应该是平安喜乐一生,可自己瞎参合夺嫡,连带着宜妃都被牵连,简直是不孝子的典范。

    九阿哥没有避开,只带了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又腹诽爷什么?爷当时不是小么?你小的时候就乐意旁人管你……”

    舒舒笑了:“没腹诽这个,就是想着娘娘辛苦,为爷操心这许多……要是以后咱们有了小阿哥,我可做不到娘娘的耐心,到时候说不得上手修理了爷可别拦着……”

    九阿哥点头附和:“不拦着,要是不懂事,爷同你一起揍……”说着,醒过神来,瞪着舒舒一眼:“好啊,你这是说爷小时候欠揍……”

    舒舒脑子里出现九阿哥三头身的模样,笑道:“爷肯定白白嫩嫩跟小姑娘似的,娘娘怕是舍不得手管教……”

    九阿哥恼羞成怒,翻身将舒舒扑倒:“谁是小姑娘?谁是小姑娘……”

    *

    “七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至于九阿哥是不是“小姑娘”,就不知小俩口两个怎么分辨。

    舒舒开始了自己的“禁足”生涯。

    实际上与之前的日子过的差不多,就是免了逢五逢十的请安。

    九阿哥的行程,除了每日往返尚书房,则多了一个去处。

    慈宁宫。

    自太皇太后病故,太后携太妃移居宁寿宫,慈宁宫就空了下来。

    后来养心殿营造办迁到慈宁宫。

    九阿哥打小就喜欢西洋物件,之前也是一阵阵的,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往营造办跑一段时间。

    就连十阿哥,都不觉得稀奇,只当九阿哥开窍,琢磨礼物讨好妻子之类的。

    只有舒舒悬着心。

    她也不知道是盼着九阿哥查出什么,还是不查出什么。

    要是查出十一阿哥的死,真的有人为痕迹,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宜妃母子也难免会迁怒到太子妃头上。

    毕竟宜妃掌宫权的时候,儿子平平安安的;交出宫权一年,幼子就这样悄无声息死了。

    即便主谋合谋都不是太子妃,一个“失察”是跑不掉的。

    那样……

    是不是就是夺嫡的诱因?

    *

    慈宁宫中,空旷之地。

    九阿哥看着眼圈佝偻着身子的梁传庆,头发都花白了,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看着如同五、六十岁的老翁。

    实际上他比崔南山还年轻,今年不过四十来岁。

    从阿哥所总管太监,到慈宁宫看屋子的,梁传庆的境遇天差地别。

    看到九阿哥过来,望着与记忆中依稀相似的眉眼,梁传庆不由红了眼圈:“九爷……”

    九阿哥竟是不知该怎么问。

    十一阿哥生前有没有异常?

    太医院给十一阿哥看诊的太医是哪几位?

    怎么挪宫前好好的,在阿哥所就一年比一年虚?

    有汗阿玛与娘娘在,该问的早就问过。

    若是真的那么好查,怕是早就有蛛丝马迹出来。

    好像十一也不是开始就病的厉害的……

    开始只是常见的小病症,换季着凉之类……

    大概从什么时候严重的?

    康熙三十三年?

    还是康熙三十四年?

    阿哥所中,总管太监纵览全局,真正近身服侍的还是保姆……

    九阿哥竟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孟氏还活着么?”

    梁传庆愣住,随即摇摇头:“前年就没了……”

    九阿哥心中一紧,追问道:“怎么没的?”

    梁传庆苦笑道:“当年阿哥爷过身,皇上将四所上下人等都赏了板子……孟氏熬了四十板子……回家三天就咽气了……”

第七十五章 巧合

    九阿哥皱眉。

    即便他没有经过,可也听过内务府慎刑司的板子有自己的章程。

    除非是主子点头,否则轻易不会打死人。

    汗阿玛要是想要发作四所之人,直接下令处死就是,不必多此一举。

    娘娘虽没有吃斋念佛的习惯,可也不是因为儿子病殇就要宫仆偿命的性子。

    那,孟氏怎么就死了?

    九阿哥竟是难得得沉得住气,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他才小声与妻子提起此事。

    舒舒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舒舒沉吟着,轻声说道:“是孟氏的婆家人不容她……爷回头叫人打听打听,看看她家里如何再说……”

    这个并不难猜。

    阖家都是内务府的,要是担心受牵连,也是人情道理。

    四十板子,就算去不了一条命,也是去了半条命。

    这个时候疏忽照顾,想要做手脚,很是容易。

    九阿哥本是满心怀疑愤懑,听了这话,被安抚住,坐起身来:“还有这种可能,爷倒是没想到……”

    “要不然民间怎么有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说旁人,就是我额涅的奶嬷嬷,早年经历也是故事……这男人势利凉薄起来,可比女人心狠……”

    舒舒挑挑拣拣的,说了吴嬷嬷下堂的经历。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犹豫道:“何以至此?这都生儿育女了,半点情分都没有?”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谁叫男人惯会喜新厌旧……舍下二十八、三十八人老珠黄的发妻,自有十八岁后妻等着……要是日子无波无浪的,说不得心里嫌弃也就只是嫌弃;这能名正言顺的换人,做什么不换?”

    九阿哥不满道:“干什么冲爷说这个,爷是那等好色无德的?”

    舒舒笑吟吟没说话,眼神却忍不住往九阿哥身上瞄了两眼。

    若是他真的那样,那她说不得为了少几个庶子庶女的,直接让他的小兄弟歇菜得了……

    等到九阿哥吩咐姚子孝出宫打听了一圈,就觉得意兴阑珊。

    孟氏丈夫果然早已续娶,娶的还不是旁人,而是出身高丽佐领的金氏寡妇。

    这个金氏,是桂丹的姨母,九阿哥大舅母的妹子。

    因搭上金家,孟氏丈夫去年还补了内务府钱粮衙门的缺。

    内务府钱粮衙门,掌皇庄租赋,也是内务府中差事中难得的好缺。

    “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本是寻常人家,就是因妻子早年读书过,选上皇子保姆,家境才起来……旁人还没落井下石,这枕边人倒是催命,将前头的几个儿女分家的分家,嫁人的嫁人,只一心跟后妻过日子,待继子、继女比亲生的都好……金家也是,有眼无珠,怎么与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结亲……”

    九阿哥去了心中犹疑,轻松了不少,忍不住与舒舒吐槽。

    舒舒叹气道:“越是吃过软饭的男人,越是容易绝情……他受不得自己吃软饭的日子,一朝翻身,巴不得将过去都抹了……”

    至于金家如何,舒舒就不好点评,毕竟是郭络罗家的姻亲。

    实际上她记得那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至于孟嬷嬷之死……

    真的毫无疑问了?

    舒舒不那么想。

    要是换个角度想呢?

    越是有合理的解释,才越有可能不合理。

    金家是妃主姻亲,即便有个守寡的姑奶奶回娘家,也不会愁着改嫁。

    为什么选刚刚丧妻的孟氏之夫?

    谁牵的线,搭的桥?

    要是没有金氏等着改嫁,孟氏会死的这么快?!

    实在是九阿哥太年轻,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舒舒不敢与他说太多,也不希望他眼下抓着这个不放,露出马脚来,“打草惊蛇”。

    *

    九阿哥去了两日造办处,又不去了,恢复了二所到尚书房的行程。

    就是这伏天难熬,不仅是二所这里,尚书房也是,每天都有冰供应,可数量有限,还是热的不行。

    九阿哥还好,打小在宫里长大,习惯了宫里的闷热。

    舒舒却是遭罪了,每天早晚洗澡,可一不小心腋下、后背上还是长了痱子,用珍珠粉涂了,也不大管用。

    “每年这时候圣驾都要在畅春园……不会那么难熬……”

    九阿哥见了,带了几分心疼:“今年汗阿玛要奉皇太后诣盛京谒陵,六月里就从园子回来,要不然住到园子里去,比宫里凉快多了……”

    舒舒心里算了算日子,估摸还要热两个多月,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想了下缘故,应该还是自己“禁足”,停了每天锻炼的缘故。

    然后猫在屋子里,闷热……

    她不惦记留在宫里了!

    她想要早早开府出宫!

    这紫禁城里的夏天太难熬了!

    想起在娘家时,冰块用的富足,屋子里什么时候都是凉丝丝的,夏天并不觉得难熬。

    加上她自己个儿的院子,待着自在,可以穿轻薄料子。

    这二所,就算她在屋子里,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看见,不敢穿衣肆意。

    不过舒舒毕竟是舒舒,即便苦夏,九阿哥这边的饮食依旧打点的明明白白。

    中间还请了两次尹太医,问询一番做了调整。

    越是如此,九阿哥越是心疼。

    总不能这样苦熬着……

    九阿哥望向乾清宫方向,生出个念头来。

    *

    舒舒并不是自私之人,连她这个做主子的都难熬,自然也晓得其他人的难处。

    其他人,可没有冰块降暑。

    “这抬水太监赏一份月例……早晚多抬两缸水,上下午各洒一遍水……”

    舒舒吩咐着小椿,她能想到的降温法子,也只有这个:“扫洒太监里,若是得闲的,也可以每天早晚跟着去抬水,加半月月例……”

    小椿下去传话,孙金求见,神色匆匆,神情带了异样。

    “怎么了?御膳房那里有人刁难?”

    舒舒立时想到这个。

    二所的分例,每日一取。

    同样是猪肉,品质也不同。

    通常情况下,主子分例里,大多是五十斤大小的乳猪猪肉,其他宫人的分例里的猪肉是普通猪肉。

    还有格外要的鸡鸭,品质种类也不相同。

    孙金皱眉摇头:“主子,不是这个……奴才有个同年入宫的小兄弟,在乾清宫扫洒班上……说是近日听到一个谣言……关于前几日主子去头所的……”

    舒舒神色不变,心却是提了起来,只看孙金这难以启齿的反应,就晓得这传言不是好话。

    是内务府包衣的报复?

    给自己倒污水?

    八爷的长相又在那里……

    “到底是什么谣言?”

    舒舒缓缓问道。

    孙金的下巴顶到胸前,不敢抬头看舒舒脸色,老实回道:“说是……说是爷……恋慕八福晋……为了给八福晋撑脸面,曾经叫外家帮八福晋张罗嫁产……主子晓得了,醋了,才找了借口去头所大闹,爷心虚也不敢处置主子……”

    舒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说不说,这谣言三分真七分假,听着竟然还挺有逻辑性的。

    就是这谣言里,九阿哥太可怜了些,一个默默奉献、惦记嫂子的舔狗。

    自己这个九福晋也不怎么样,还在新婚月中,就成了因嫉妒发狂失了分寸的怨妇……

    *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垂手站着,心中还在纳罕。

    莫不是自己与汗阿玛“心有灵犀一点通”?

    自己刚生出要求见汗阿玛的念头,就被传唤过来。

    就是……直接提恳求好么?

    汗阿玛三十四年、三十六年,两次巡视塞外都带了自己与老十……

    当时自己还是没成丁的小阿哥,如今已经是大婚的大人。

    怎么开口求带妻子去塞外避暑?

    九阿哥还在犹豫,康熙已经耷拉了脸,呵斥道:“好好站着!做什么样子,歪歪扭扭的!”

    九阿哥抬起头,察觉到不对劲来。

    这不像是要亲近儿子的意思?

    自己最近犯什么错了?

    九阿哥直接想到前天头所之事,立时认错道:“汗阿玛,都是儿子不是……为了身上病症,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当着福晋的面说什么,就跑去找八哥要酒喝,倒是闹出了误会……都是儿子不省心……”

    康熙听了,不由叹息。

    这里里外外没有说八阿哥夫妇半点不是,将行事有了差池的妻子也护在后头。

    老九实际上是个实心孩子。

    “糊涂!”

    康熙板着脸呵斥道:“跟朕好好说说,帮郭络罗氏置办嫁产是怎么回事?”

    他舍了一个老八出去,是为了以后接手正蓝旗,可没想着再送个搭头。

    他厌恶安王府一系,这个傻儿子倒是上杆子去与安郡王玛尔浑搅合在一起,不孝子!

    “啊?”

    九阿哥瞪大眼睛,很是意外:“这都哪辈子的事儿?汗阿玛怎么晓得?不就是玛尔浑忌惮太福晋,不好大张旗鼓的帮着八嫂置办嫁产么,所以托到儿子身上,儿子也就应了,毕竟也是给八哥做脸……”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儿子宫外也没有旁人使唤,就吩咐了桂丹,没想到桂丹那小子想要占便宜,趁机打着儿子的旗号压价……董鄂氏当时听说了,觉得不妥当,认为这‘低价强卖’会影响儿子名誉,就按照正常价截收了那几处产业……”

    至于后头舒舒拦着不赞同添妆什么的,他则隐下,只道:“儿子爱面子,虽说不乐意,可不好与董鄂家扯皮,正好晓得八哥手头紧,就叫人回复了玛尔浑拒了此事,直接抽出置产的三千两银子给了八哥算做礼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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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11/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作者:雁九所写的《我的公公叫康熙》为转载作品,我的公公叫康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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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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