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给娘娘当阿哥行么(第二更求月票)
西花园,荷池西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得了消息,都过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下晌的时候,他们这些年长的阿哥不在无逸斋,而是直接去了畅春园西北的马场练习骑射。
直到下了学,回了阿哥所,听到伴读所传了太医,才听到些风声。
十四阿哥瞪着十五阿哥道:“你还有脸哭,你是叔叔呢,阿克墩无礼,你怎么不啐他?”
十五阿哥红着眼圈,都囔着小嘴,说不出话,看着可怜兮兮的。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劝道:“行了,别说这些……”
他望向十五阿哥道:“你那边哈哈珠子是八人,是皇孙伴读的两倍,就算那个德宁发疯,拦也该拦下了,怎么还让保福阿哥受了伤,连你身上都挨了两下?”
十五阿哥小脸绷着,带了气愤,道:“周连跟左海没动,还拉住了曹颀……”
十四阿哥听了,气得差点跳脚。
十五阿哥如今八个哈哈珠子伴读,年岁分了两波。
四个年长的,十来岁大小;四个年纪小的,大的八岁,最小的六岁,比十五阿哥还小些。
周连跟左海、曹颀、保福就是四个大的。
寿善、昌恩阿哥、喜山、李鼎就是四个小的。
“岂有此理,黑了心的奴才,不知道谁才是正经主子?”
十四阿哥忍无可忍,看着十五阿哥道:“这样的奴才,你还要他们做什么?”
十五阿哥摇头道:“不要了!”
十四阿哥就拉着他道:“走,咱们跟汗阿玛说去,不能就这样算了,开了先河,往后就要被欺负死了!”
十五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十四阿哥直接蹲下,抱着十五阿哥就往外走。
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要拦着,十三阿哥道:“总要经了御前的。”
谙达太监叹口气,也跟在后头。
一行人就急匆匆跟往西花园门口走。
十二阿哥正好从东所出来,见状疑惑道:“这是要去哪儿?”
十三阿哥刚想要解释,就听见西花园门口那边进来一群人,就拉着十二阿哥一把,小声道:“十二哥跟着!”
十四阿哥比同龄的孩子力气大些,可年岁在这里摆着。
十五阿哥也是好几十斤的分量。
走了没多久,十四阿哥就有些吃力。
十二阿哥见状,就上前接了过来,道:“我来抱吧!”
十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客气,将十五阿哥倒了手,依旧是小牛犊子似的往前冲。
康熙跟太子进了园子,就见他们横冲直撞的冲过来。
见到康熙,十四阿哥嚷嚷道:“汗阿玛,您快点给十五弟做主,十五弟都要被欺负死了!”
康熙:“……”
太子:“……”
十五阿哥原本只是红着眼圈,见了康熙,小嘴一撇,忍不住掉了眼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十二阿哥的脖颈上。
十二阿哥被眼泪炙得滚烫,心里也生出愤怒。
皇孙就那么尊贵么?
没有长幼,只论尊卑?
他们这些庶皇子到底有多卑贱?
康熙运了口气,呵斥十四阿哥道:“好好说话,嚷什么?”
“儿子都要气死了!”
十四阿哥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小胸脯也一鼓一鼓的。
康熙心中不快。
虽说这件事让人恼火,可是也不好声张,否则叫人看了笑话。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剩下就要大事化小为好。
十四阿哥不懂事,跟着拱火。
太子站在康熙身边,看着十四阿哥,目光也有些探究。
这是德妃幼子,出了名的任性,可是之前遇到自己的时候也恭恭敬敬的。
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十五阿哥之前养在德妃娘娘宫里的缘故?
十四阿哥这会儿功夫,已经小嘴巴巴地说了缘故,最后道:“这不经事不知道,一经事怪吓人的,不求他们忠心,也不能这样悖逆,十五弟方才说了,这两个奴才不要了,您还是早点给换了吧,没有这样的!主子在前头受辱,他们干看着不说,还要拦着旁人帮忙,什么东西?”
康熙脸色也有些难看。
太子晓得自己方才想多了。
他越发尴尬。
那两个是官员的孩子,曾经跟着喜山去过毓庆宫请安。
康熙望向几位阿哥。
十五阿哥还掉着眼泪,小脸上满是委屈。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板着脸,不像以往那样跟太子打招呼,想来是物伤其类。
康熙看着十五阿哥道:“真不要了?”
十五阿哥点头道:“不要!”
康熙道:“朕知道了,周连、左海两人侍奉阿哥不周,革皇子伴读,打二十板子,送回家去!”
十五阿哥听了,止了泪,看着康熙,小脸上带了纠结。
康熙道:“你想要帮他们求情?”
十五阿哥摇头道:“不求情,曹颀个子高、力气大,要是他们不拦着曹颀,保福就不会受伤了,让他们家里赔钱……”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单康熙愣了,大家都愣了。
十四阿哥好奇道:“你怎么还晓得这个?”
十五阿哥道:“我都七岁了,不是孩子了!周连、左海家里有钱,他们打赏人的荷包也丰厚,保福家里没钱,我看到寿善给保福包荷包了……”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太子。
太子对十五阿哥道:“除了那周连、左海两个赔钱,也让阿克墩赔钱好不好?先让他给你赔不是,然后再让他去赔偿保福阿哥……”
十五阿哥看了太子一眼,转过头去,将脑袋埋在十二阿哥胸口,给太子留了个后脑勺,显然是不乐意这样处置。
太子苦笑,道:“我还打他板子,好好罚他!”
十五阿哥动了动,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打他,只要……只要……”
他有些紧张,看了康熙一眼的,又看眼几个哥哥,连后头跟着的谙达太监也看了,才鼓足了勇气,带了认真,道:“只要让他对娘娘恭敬些就好了!”
太子听了,说不出话来。
十五阿哥误会他不答应,就拉了拉十二阿哥道:“十二哥,我要下地……”
十二阿哥蹲下,将十五阿哥放在地上。
十五阿哥“蹬蹬”走了几步,到了太子跟前,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带了期盼,道:“毓庆宫的人说娘娘没有阿哥,以后要看阿克墩阿哥的脸色,那样不好,我给娘娘当阿哥行么?我不是娘娘生的,可却是娘娘养的……”
听着这童言童语,太子觉得胸口发堵。
十四阿哥在旁憋得不行,呲牙道:“小傻子,不带这样论的!嫂子就是嫂子,不是额涅……”
十五阿哥眼里的光熄了,整个人蔫耷耷的,眼里又是一泡泪。
都说宫里没有真正的孩子,换了一个人,太子都要琢磨琢磨这些话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十五阿哥才五岁半,早年养在毓庆宫,也是太子看着长大的,就是有些憨憨的,不是太机灵。
太子苦笑,伸手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脑袋,道:“你要是喜欢太子妃,往后就常来毓庆宫给她请安。”
十五阿哥哽咽道:“喜欢……”
康熙瞪了太子一眼,这就是内闱不齐的下场,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要不是给太子留着面子,他现在就想要骂一顿。
他看了眼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几位还好,有些做哥哥的样子,晓得照顾小兄弟。
他看着十五阿哥,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同王贵人相比,他更依恋太子妃。
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
十五阿哥没有养在跟前,十六阿哥却是养在跟前的,王贵人自然更疼爱十六阿哥一些。
十五阿哥再懵懂,也分得清好赖。
真要说起来,他从毓庆宫搬出来已经小三年,可是对太子妃的卷念却是不减。
要不是太子妃真心疼爱他,也不会让他如此孺慕。
都是一团官司。
可是十五阿哥也太憨了……
自己方才还嫌弃阿克墩愚笨,自己这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去做毓庆宫的阿哥。
皇子与皇孙的辈分都弄不明白?
要是换了往常,康熙要好好教训一顿。
今天儿子受了委屈,他就慈和许多,道:“你身上也挨了两下,打疼了没有?”
十五阿哥摇头道:“就前头打实了一下,撞肩膀上了,后头寿善拦着,打寿善脸上了……”
康熙望向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
谙达太监躬身道:“奴才之前查过了,阿哥身上没青……”
康熙点点头。
他就是过来看望小儿子的,既是没受伤,也就放心了。
该罚的罚了,该赏的也要赏。
只是赏什么,一时还没有想好。
自己的阿哥是宝,旁人家的孩子也不是草。
康熙就回头吩咐梁九功,道:“记下来,明早打发人传诺罗布跟齐锡过来,让他们将孩子接回去休养几日再来。”
诺罗布,保福阿哥的阿玛,之前是一等侍卫,春日里升了镶红旗汉军副都统。
八旗的规矩,各色旗旗缺都是本旗简拨。
从三十六年开始,才有这种跨旗出任都统与副都统之例,不过也是特例。
今年又有了。
如今八旗也在观望,晓得以后八旗都统、副都统的遴选怕是不限本旗。
至于齐锡,就是小六寿善的阿玛。
十三阿哥站在后头,有些羞愧。
之前九哥还专门嘱咐了他,让他看着小六一些,别让旁人欺负了。
结果还真是就被欺负了。
可是动手的是阿克墩,毓庆宫的大阿哥。
太子的庶长子与皇上的庶皇子,到底谁更尊贵,这个现在比较好分辨。
以后还真不好说。
再说,那是个孩子,自己还能打回来?
十三阿哥看了眼新五所的方向。
还没有到掌灯时间,等到汗阿玛走了,自己要不要去告诉九哥、九嫂一声……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主辱臣忧(第三更求月票)
夏日天长,都入更了,天色还是大亮。
九阿哥担心舒舒在这边待着无聊,道:“要不过几日爷带你去庄子转转?”
这里离百望山近,他们那边还养着好多的鸡与猪。
尤其是那个猪,到年底就一年半了,可以出栏。
鸡的话今年开春也叫人补了不少。
舒舒却不爱动,道:“等出了伏吧,现下一动一身汗,也不爱动。”
九阿哥盘算着时间,道:“现下才头伏了,二伏二十天,三伏十天,还有一个月呢……”
舒舒道:“正好,到时候圣驾不在,咱们出门也方便些……”
夫妻正说着话,孙金在门口道:“主子、福晋,奴才有事禀告。”
九阿哥扬声道:“进来吧!”
孙金跟着进来,道:“主子,福晋,圣驾到西花园了,跟着太子爷一起过来的……”
他方才奉命给大阿哥送尹面跟香孤酱,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往后见了躲远点儿,犯忌讳。”
孙金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这才摸着下巴,猜测道:“汗阿玛跟太子爷一起过来?那就是太子爷先头去畅春园了?”
说到这里,他呲牙道:“不会真的是为了下晌的饭吧?这是难受没请他,跟汗阿玛告状去了?”
舒舒并不这么想。
那是太子,怎么可能是这个格局。
“应该是有什么事……”舒舒猜测道。
“或许是见大哥跟汗阿玛亲近了,也想着争宠了,反正他们俩个之前就不消停……”九阿哥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九阿哥挑眉道:“这小时候争宠,汗阿玛乐意受着,一个宝贝太子,一个宝贝大儿;这都三十来岁了,还来那一套,恶心不恶心?”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之前说话不是开始闭嘴么,现在又随心所欲起来?”
九阿哥自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嗯,爷不说了,也不掺和,咱们擎等着看热闹就行……”
话音未落,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九哥、九哥……”
人未至,声先到。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对舒舒道:“不会是老十四馋了,厚着面皮来讨吃的吧?”
舒舒已经站起身来,看了眼身上。
夏天衣裳轻薄,她就加了半新不旧的罩衫,看着还算得体。
说话的功夫,十四阿哥就进了院子,旁边还跟着十三阿哥。
难得,十四阿哥晓得规矩了。
没有用人提醒,他就在门口站了,道:“九哥,九嫂,方便进来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不方便,回吧!”
十四阿哥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挑了帘子出去,道:“进来吧,你九哥跟你逗闷子呢!”
“九嫂……”
十四阿哥很是恭敬,跟十三阿哥一起叫了人,才进了屋子。
舒舒跟在后头,心下一沉。
十四阿哥不是寻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十三阿哥也似乎有心事。
又是这个时候过来,快要掌灯了……
她望了眼西花园的方向,生出担心。
九阿哥盘腿坐在次间的炕上,旁边放着小几,上面摆着一盘香瓜、一盘杏子、一盘李子、一盘沙果。
屋子里是澹澹的果香。
他穿着散腿裤子,上面的长袍松松垮垮,十分怡然的模样。
十四阿哥见他如此,就晓得还没得到消息。
他倒是没有着急说,等到舒舒也进来,才道:“九哥、九嫂,无逸斋下午打架了……”
九阿哥看了眼十四阿哥,又去看十三阿哥一眼,道:“你们俩吃亏了?”
说着,他摇头道:“不对啊,十二阿哥平日里不往人前站,他那几个哈哈珠子也老实得不行,不是他那边,那就是跟毓庆宫那边的伴读对上了?那边选的几个伴读,倒是跟你们身边的人差不多大……”
舒舒在旁,道:“是小六他们闹起来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
十三阿哥则是羞愧道:“下晌我们去马场骑射,不在跟前,要不怎么也不能让闹起来……”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神色,道:“小六吃亏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之前,先去的伴读所,见了寿善后才过来。
十三阿哥指了指嘴角道:“被阿克墩打脸上了,嘴角破了,旁处没伤,保福护住了……”
九阿哥带了不痛快,道:“那小子怎么回事啊,大半年了,不知道小六是爷的小舅子?”
旁人尊称为毓庆宫大阿哥,也只是毓庆宫大阿哥罢了。
皇长孙又如何?
别说是格格生的,就是太子妃生个嫡皇孙,眼下也排在他们后头。
十四阿哥轻哼道:“连小十五都不放在眼中,还能顾及姻亲不姻亲的?”
十三阿哥在旁,说了前因后果。
即便十三阿哥说了刚看过小六,舒舒还是打算去看一趟。
一是关心则乱,二也是要表明态度。
要是她不重视小六,那旁人也就跟着轻慢了。
董鄂家没有体罚孩子的传统,珠亮他们一个指头都没有挨过。
小六最小,性子活泼却不顽皮,也没有经受过“棍棒教育”。
她看向九阿哥道:“爷,我实不放心,想要过去看看……”
九阿哥道:“那就去吧,又不费事……”
这就是住在海淀的好处了,门禁没有那么紧。
舒舒这身衣裳,不好出门,就去东屋换衣裳去了。
十四阿哥小声道:“九哥,九嫂是不是恼了?”
九阿哥冷哼道:“爷也恼了,阿克墩到底什么毛病,这是没将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放在眼里啊!”
十四阿哥点头道:“可不是么,对着小十五直接动手,他怎么敢?听说在毓庆宫待太子妃也不大恭敬,只一门心思亲近外家,真是惯坏了!”
九阿哥磨牙道:“回头爷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
半刻钟的功夫,舒舒换了衣裳过来。
一行人就出了四所。
路过二所的时候,四阿哥刚好出来。
他对舒舒点点头,就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园子外头跑?明天的功课预习了么?”
十四阿哥带了不满道:“没头没脑就说人,我是有事情告诉九哥、九嫂……”
四阿哥也发现大家的神色不对,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弟弟的小舅子伤了,带福晋过去看看,回头再跟四哥细说……”
新五所的位置,就是在西花园的西南角。
西花园门口有什么动静,这边看了个齐全。
因此,四阿哥也得了消息,圣驾去而复返,再次去了西花园。
随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他也得了消息。
眼见九阿哥他们带了急切,四阿哥点头道:“嗯,去吧!”
九阿哥一行匆匆的离开。
等到了伴读所时,伴读所一片安静。
平日里三十来个孩子闹闹腾腾的,如今都安静如鸡。
十四阿哥觉得怪异,问管事太监道:“方才还闹翻天呢,怎么这老实了?”
年岁在这里摆着,白日里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约束着性子;可是到了下课的时候,也都活泼着。
那管事太监道:“方才赵总管来了,当众打了德宁、周连、左海的板子……”
十四阿哥晓得了,这是“杀鸡骇猴”。
皇家尊严不容侵犯,皇子书房也容不下打打杀杀。
尤其是德宁这种的,更不能容。
所以即便德宁不住在伴读所,也被拉到这边打板子。
看来成果显着,皮猴子们都老实了。
夏日里门窗都开着,院子里有动静,各个屋子里的伴读们,就都望过来。
见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两人的伴读一熘烟的出来了。
他们就是住着东次间跟东稍间。
虽没有亲历下午打架的事,可是这后续已经看的他们提心吊胆。
像德宁那样不知道规劝主子,反而鼓动主子打架的,四十板子。
像周连、左海那样旁观主子受辱,还要拖后腿的,二十板子。
三人的伴读都革了。
要知道除了德宁的阿玛只有爵,没有实缺,剩下周连、左海的阿玛还是二、三品的高官。
饶是如此,也半点脸面都没有留。
大家是真吓到了。
被选上伴读是恩典,日后他们前程有了,可是这要是不小心,也会彻底断了前程,说不得还累及家族。
伴读所总共是五间东房,一明四暗,是伴读们的住处。
其他的陪房是太监与嬷嬷们的值房。
至于伙房,不在这里,而是在太后宫北边的排房里,跟太后膳房挨着。
小六他们就在西次间,也听到外头动静,扒窗户看着。
他看到自己姐姐、姐夫,立时眉开眼笑,对保福道:“不单十三爷、十四爷来了,九爷跟九福晋也来了!”
说罢,他就下了炕,小跑着出来,凑到舒舒跟前。
舒舒见他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不过小六长得黑,夏日里整日里在外头晒得也厉害,看不出青紫来,就是下嘴唇有两块小拇指盖大小的破处,有些肿。
“牙没事吧?”
舒舒关切道。
小六张嘴,露出及及可危的下牙。
“哈哈,我没让它掉,我可不想被人说将牙打掉了……”
他也到了换乳牙的年岁,这应该是之前就有些松动的牙齿。
舒舒见他还嘻嘻哈哈的,心里也松了口气,道:“保福阿哥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太后打发人送了两回饽饽,太子妃也打发人送了一回,我们都吃了,就是下晌刚回来的时候他吐了,太医让养几天看看,省得迷湖……”
小六道。
九阿哥在旁,抓着他的小脑袋瓜子,道:“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往后再遇到这种状况别往前凑,记得喊人,旁边不是有武师傅么?再不济,还有服侍阿哥们上学的太监……”
小六听了,目光带了纠结,随即转为坚定,摇头道:“您这话说的不对,主辱臣忧,十五爷是我的小主子,我得拦在前头……”
九阿哥嫌弃道:“这才丁点大儿,就晓得臣不臣了?你是义气了,管用了么?不还是连累保福要护着你们!先头的时候他护着十五阿哥一个就行,你搅合到前头,耽误不耽误事儿?”
小六被说蒙圈了。
可是就在刚才旁观的周连跟左海都挨板子了。
“剩下几个不是没挨么?”
九阿哥道。
小六小声道:“不一样,恩昌阿哥胆子小,跟小姑娘似的;李鼎还小呢,曹颀也想动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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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小气的舒舒(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夫妻俩从西花园出来时,天色已经幽暗下来。
九阿哥还在小声念叨:“且不说阿克墩的额娘还没有封太子侧福晋,就算封了,现在还能骑在我们这些皇子头上?太子妃就该生个嫡皇孙出来,让阿克墩跟李家的盘算都落空才好……”
舒舒想到了太子妃去年的小产之事。
真要算起来,从她去年六月底嫁入宫,这也整一年。
毓庆宫的李格格与大阿哥、二阿哥之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或许在毓庆宫得到优待,那也只是毓庆宫里罢了。
谁都能看出来,不管是皇上也好,还是太子妃夫妇也好,都在盼着嫡皇孙。
这才使得毓庆宫这位大阿哥鲜少出现在人前,连个大名都没有。
要知道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府上的小阿哥,都早就请皇上圈了名字。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是今年正月里皇孙入学……
舒舒没有跟九阿哥说这个,只道:“那个德宁挨了四十板子,半大孩子,哪还有好呢?爷也别恼了,内务府归根结底是皇上的内务府,爷要是真的以权谋私,去收拾李家,可都在皇上眼中看着,丢了内务府的差事,往后怕是不能这么清闲了……”
就像五阿哥之前接过工部的差事,就要去京畿巡视河工。
四阿哥接过刑部的差事,秋决之前整日整夜的在刑部看桉宗。
八阿哥接过户部的差事,最忙的时候也恨不得吃住都是户部。
关键是去其他衙门当差,上头有尚书、侍郎,下头有郎中、员外郎。
干好了显不出功绩来,干的不好了容易背锅。
内务府这边却是当家做主的,自在多了。
这一年的“三节两寿”,也让人富足,不比和硕亲王的爵俸少。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稀罕道:“你先头不是还恼么?不想着收拾那个李家?”
舒舒小声道:“爷觉得根子是李家么?”
九阿哥沉默了。
夫妻俩都晓得,阿克墩的无礼,根源不在李家小子的“挑唆”跟“狐假虎威”,而是毓庆宫的地位之前被抬的太高了,使得跟毓庆宫沾边的人都傲慢。
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小声道:“幸好咱们没有赶在这一波生儿子,要不然指定被毓庆宫的阿哥欺负……”
舒舒道:“爷想得太长远了,有这一回,太子也会好好教儿子的,再不教就废了。”
不过她不是大方的,心里也是记了仇。
没有像九阿哥那样直接冲着李家。
只是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到回了四所,夫妻梳洗了躺下,舒舒才道:“爷先前回来说五哥说了请皇上指皇孙师?”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爷是想着‘有福同当’,让汗阿玛给哥哥们也指个皇子师,结果大哥不要脸,拿着儿子说话,四哥跟五哥反应快,也就跟着说了……”
舒舒小声道:“要不爷明天跟皇上说说,下头的皇孙们要开蒙了,是不是也给个恩典,入上书房读书?”
现在小孩子开蒙,早的是五岁,迟些的是八岁。
直郡王府的皇孙跟三贝勒府的皇孙、五贝勒府的皇孙,今年都四岁了,明年五岁。
四贝勒府的皇孙跟七贝勒府的皇孙小一岁,跟着紧跟着。
毓庆宫的皇孙阿哥,不管是现下这个在史料中只提了一笔的阿克墩也好,还是后来以嫡皇孙自居的弘皙也好,本不与舒舒相干。
可是阿克墩打了小六,舒舒就不乐意见他们兄弟俩地位再这样超然。
拉到一个线上,到时候优劣一目了然。
这样的家教,怎么能让康熙满意?
自家往后有个小阿哥,也不用担心对上毓庆宫的阿哥就矮一头。
九阿哥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舒舒。
舒舒也坐了起来,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摇头,对她竖起来大拇指,道:“对,太对了,爷先头怎么没想到这个……”
不过他面色还是有些古怪,道:“你听过一个传闻没有?”
舒舒眨了眨眼睛,道:“哪方面的?”
“关于大哥与太子爷的……”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没留意过,早年我在家里,并不怎么关心宫里的消息,这两年咱们跟那两位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到底差着岁数……”
九阿哥指了指畅春园方向,道:“园子是二十三年开始修的,二十六年建成,当时大哥他们都小呢,汗阿玛就让皇子们跟着太子爷,一起在无逸斋读书,听说当时好多御史上了折子反对此事……”
储君所学,是帝王之术。
寻常皇子所学,是为了成为贤德的辅王。
目的不同,在御史看来,就不该一起教。
舒舒听了,不以为然。
一堆翰林院的老儒,教帝王之术,滑天下之大稽。
除了康熙手把手的教,谁敢说自己教的是帝王术。
“大哥跟太子爷,也就是打那个时候开始有了相争的苗头的……”
九阿哥说着,沉吟道:“这皇孙们也一起上学,他们对毓庆宫阿哥也会失了敬畏,起了相争之心怎么办?”
他倒是会举一反三。
舒舒沉默。
已知的历史上如何?
一堆兄王么?
还真不是。
基本上这一批皇孙不是早逝,就是丢了世子之位。
她有些犹豫了。
虽说想要拉下毓庆宫阿哥的特殊待遇,可是也没有要坑小朋友们的意思。
九阿哥自己说完,就摇头了,道:“爷想差了,都不是一个阿玛的,争不到一块去,到时候要争的,还是我们老哥们……”
谁的爵位高些,御前体面,小阿哥在上书房底气就足些。
他有些不满足了,道:“为了咱们家小子往后底气足些,爷也得好好干,这爵位不能差的太远了……”
舒舒想要出气,可也不乐意牵扯无辜,道:“爷也不用心急,再好好琢磨琢磨,我也就是一说,许是思量的不周全……”
这些皇孙们在上书房入学十年,资历熬起来了,人才也锻炼出来了。
要是依旧是四阿哥上位,弘晖过了生死关,那还好些。
一起读书的堂兄弟,往后都是近支宗室。
扶持近支,分权远支,也是大致的章程。
可要是弘晖依旧殇了,乾隆上来,那这些堂兄们就都要碍眼。
还有就是这一茬中,不单单是有直郡王府、三贝勒府、四贝勒府的嫡长子,还有五贝勒府、七贝勒府的庶长子。
小孩子无辜,可是舒舒心里还是偏着五福晋与七福晋的。
这庶长子出色不怕,只要五福晋与七福晋生下嫡子,这爵位传承就是固定的。
可是庶长子出息了,到时候五阿哥与七阿哥为了儿子身份,也会抬举侧福晋。
虽说历史上这两人的生母,最后也是侧福晋,可应该不会那么快,多半是两位福晋多年没有生下嫡子后,才会那一步。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再思量思量,不着急……”
他嘴里这样说着,却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
次日,他去畅春园的内务府值房处理公务。
他估摸着时间,将要到辰正,就急匆匆的到了清溪书屋请见。
这会儿是皇父早膳的时间,该见的官员都见完了,正得空。
康熙在听了梁九功禀告,很想要说自己没空。
马上要吃饭了,怕见了以后心堵。
这一大早的,九阿哥能为了什么?
指定是为了昨天下午伴读们打架之事……
可是这回确实是九阿哥的小舅子吃了亏……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道:“传吧!”
不是大方的,要是不让他絮叨一回,指定记仇,还不知怎么闹腾。
不想,九阿哥进来,压根没有提伴读打架的事,反而拿了个折子,道:“汗阿玛,内务府营造司上了折子,要修缮上书房……”
之前是雨季,不好施工。
等出了伏,雨水少了,正可以修缮。
康熙看着九阿哥,觉得肯定有下文。
九阿哥笑道:“儿子就想着,要不要将上书房东南角的祀孔处也跟着修缮了?”
乾清宫前的围房,也有好几年没有修缮。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一道修了吧!”
正好这些日子,上书房空着,皇子皇孙们在园子里读书,那边施工也不碍。
九阿哥道:“汗阿玛,日精门北面有几间空屋子,那将祀孔处挪过去?”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那祀孔处腾出的屋子呢?”
九阿哥讪笑道:“昨天您不是也听大哥他们提了么,侄儿们眼见也到了开蒙的年岁,都是汗阿玛的孙子,您不盯着着,那几个哥哥谁像能教好儿子的?回头跟阿克墩似的,都长歪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九阿哥一眼。
原本还以为他出息些了,不毛毛躁躁的,晓得公事为先,结果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为了昨天伴读打架的事。
“昨日的事情,朕已经处置好了,不许再节外生枝!”
康熙告戒道。
传到外头,被人添油加醋的,平白生出各种揣测。
九阿哥不满地点点头道:“儿子是那不懂事的么?就算心里膈应,还能去讨源书屋揍阿克墩一顿?就是觉得孩子惯坏了,那就别惯着了呗,小孩子最晓得看脸色,回头自己也就懂事了……”
这些都是歪理。
不过康熙对他之前的话却有些上心。
各家的嫡长子、庶长子到底不一样。
还真不放心儿子们教导。
他想了想,道:“先按你说的修缮吧,只是不许声张,有什么年底再说……”
九阿哥嘴角裂着,点头应道:“您放心,儿子这嘴巴,最是严实……”
康熙看着他,越发不放心了,轻哼道:“要是传出去,那此事就作罢!”
九阿哥立下捂着嘴巴,有些不放心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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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随卿自专(第二更求月票)
出了清溪书屋时,九阿哥就抿了嘴,带了几分严肃。
这回嘴可要严实些。
除了舒舒,他谁也不告诉。
等到事情敲定了,他再一家一家的讨人情,不能白当好人。
结果刚出来,他就看到风尘仆仆赶过来见驾的齐锡跟诺罗布。
两人都住在正红旗,离的不远,前后脚的接了口谕,就在西直门碰上了,就一起过来。
眼见齐锡忧心忡忡的,九阿哥安慰,道:“岳父放心,小六没有大碍,就是嘴角破了两块……”
齐锡压低了音量道:“这是为什么打起来啊,可是小六顽劣闯祸?”
旁边的诺罗布也带了关切。
他这个儿子,都十来岁了,该晓得轻重,怎么还会打架?
上书房里除了皇子皇孙,剩下的哈哈珠子也都有家庭背景。
九阿哥也不知道皇父要怎么说,含湖道:“池鱼之殃,不是坏事……”
他怕被岳父套出话来,立时道:“小婿还忙着,先走了……”
不过想到妻子肯定乐意见到娘家人,他就道:“福晋在四所,您若是时间富足,可以过去坐坐……”
清溪书屋门口言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齐锡就点点头。
眼见着提膳太监到了,正准备膳盒。
这是皇上的早膳时间到了。
两人都老成,比较有眼色,即便心中迫切,也没有急着请见,而是去了值房。
眼见着诺罗布带了不安,齐锡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三哥您也别太着急,真要牵扯大了,九福晋昨晚就打发人往家里去了。”
两人骑马走官道来的,也先途径西花园才到畅春园,自然也看到了新五所。
出入确实挺方便的。
诺罗布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是我胆小了……”
实在是顺承王府这一支太过不顺当。
不单单是承爵的嫡脉,就是他这个郡王之子、郡王之兄、郡王之伯父,也受到牵连的。
成丁的时候没有封爵,这几十年来,也没有给考封的机会。
就是一个闲散宗室。
去年才被提上来做一等侍卫,算是出仕了。
可是他是顺治七年生人,去年四十九岁,今年已经整五十。
旁的宗亲,这个年岁都是养老的年岁。
皇上却恩典,开始提拔他。
他也担心儿子闯祸了,会影响到自己这一脉往后的前程。
估摸过了两刻钟,侍膳太监抬了膳桌出来。
齐锡与诺罗布这才起身,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康熙听到通禀,没有让他们等着,直接叫传。
等到两人见礼后,康熙就告诉了两人缘由,而后道:“虽说是小儿玩闹,可关系到皇子皇孙,对外只说阿克墩的伴读无礼就是了,朕已经将他开革……”
不单单是德宁一个人开革,还有另外一个跟李家有关系的伴读,并没有动手,可是康熙问清楚这几人的关系后,也叫人一并开革了。
诺罗布跟齐锡忙躬身应了。
都是打这个年岁来的,只是寻常打架,不是自己孩子犯了忌讳,两人也就放松下来。
至于毓庆宫的大阿哥……
若是太子妃嫡出,还能让人忌惮,一个格格养的庶皇孙,怕是皇上也没有放在心上。
之所以换了说辞,大事化小,无非是保全太子的体面。
要不然的话,太子爷就是“教子无方”。
同一个庶妃所出的十五阿哥比起来,自然是太子爷的脸面更重要。
康熙看着诺罗布道:“保福不错,是个可用的,往后十五阿哥身边也需要这样妥当人陪着。”
诺罗布忍了激动,道:“顽劣小儿,全赖皇上恩典,才得了机会服侍皇子读书,奴才阖家感激不尽。”
康熙微微颔首,又看向齐锡道:“昨日你往礼部上了折子,要将之前的爵位指了次子承袭?”
为什么这么仓促,勋贵人家幼子袭爵也是寻常。
上头的哥哥们年长,得了家族的提挈,补了各种旗缺,后头的年幼,等到成丁时,长辈已经老迈,没有能力再安排儿子前程,多是给留着爵位。
这也是满人“幼子守灶”的遗风。
只要不涉及嫡支爵位传承,多是没有人会干涉。
即便是嫡支爵位传承,只要父兄乐意,旁人也没有二话。
就像马齐家的爵位,父祖传承下来的,就是幼弟袭了。
康熙对齐锡其他的儿子没有什么印象,寿善却是见过几回的,年岁不大,行事已经很有章程,心里难免就偏爱些。
齐锡叹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奴才纵有慈父之心,可也不能一视同仁,前些日子公府那边的纷争,也给奴才提了醒,这爵位还是早定,省得往后大了为了争这些兄弟阋墙,成了笑话……”
康熙听了,若有所思。
寻常勋贵人家如此,皇家何尝不是如此?
他之所以将前头的皇子阿哥封爵开府,也有这样的思量。
他看了齐锡一眼,巴林太福晋的上书还没有批。
不过他也晓得齐锡家跟钮祜禄家的亲事生了波澜。
巴林太福晋没有那么体面,对朝廷任意求索,可是跟着巴林太福晋折子回来的,还有其婆母固伦淑惠大长公主的折子。
大长公主自诩老迈,请旨还朝,打算趁着能走动,去太皇太后墓地祭祀。
太宗的公主,目前还有两位在世,除了固伦淑惠大长公主,就是幽禁在宫中的和硕恪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年将古稀,如今不放心的,只有儿孙罢了。
应巴林部所奏请又如何?
只是颜珠之女身份有瑕,到底不圆满。
康熙想到是十阿哥举荐,有了定夺。
至于齐锡家的爵位,他也不好干涉。
再说还有个苏努贝子上蹿下跳,他也就晓得齐锡为什么将爵位早日敲定下来。
都统府长子的岳家门第就寻常些,指定比不上苏努贝子家。
万一日后正是相争的局面,到底不好。
他就点头道:“此是卿家事,卿自专即可。”
齐锡与诺罗布本就是奉旨来接儿子的,御前见过,就由魏珠领着,出了畅春园,去了西花园的伴读所。
除了保福跟小六得了吩咐,其他人都不在,依旧是去无逸斋读书去了。
两人进了屋子时,小哥俩正一人捧了一角西瓜,吃的正香。
西瓜跟寻常的西瓜不同,一牙瓜极长。
见了齐锡,小六立时跳下炕,带着激动道:“阿玛……”
又望向诺罗布:“三舅……”
保福阿哥也撂下西瓜,规规矩矩给两位长辈见礼。
保福阿哥长得白净,眼角的青紫就很明显。
眼见着这里挨着太阳穴,诺罗布不由后怕,道:“迷湖不迷湖,恶心不恶心?”
保福阿哥先点头,又摇头,道:“就昨天刚回来的时候恶心来着,吐了就好了。”
小六搂着齐锡的腿,呲着牙道:“阿玛,我牙要掉了,怪丢人的,这回就在家里多歇几日吧?”
齐锡仔细看着自己的黑儿子,就嘴唇上破了两块皮,旁处不像有伤的,带着不满道:“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打仗都打不过人?”
小六心虚道:“当时蒙了,没顾上还手……”
这里不是外臣久待的地方的,两人就带了儿子出了西花园。
舒舒已经跟九阿哥一起,在西花园门口等着。
九阿哥之前想要避着些,省得岳父追问什么,可是觉得不妥当,还是亲自过来了。
“岳父,族兄,赶上了,去我们那边喝杯茶再回吧?”
九阿哥客气道。
诺罗布知趣,晓得人家父女翁婿难得团聚,就道:“下回吧,保福额娘还担心呢……”
九阿哥就没有再留人,可还是打发人叫了一辆车给诺罗布父子使唤。
好好的孩子,骑马颠簸几十里,不迷湖也迷湖了。
等到诺罗布父子坐车离开,一行人才回了四所。
齐锡看着九阿哥,由衷赞道:“阿哥谦和,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这世上势利的人多,诺罗布是无爵宗室,宗室王公压根就不会将他放在眼中。
即便他现补了副都统,可是没有封爵,就是最大的短处。
加上他自己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儿子也没有出色的,在旁人眼来,也是没有什么前途。
九阿哥贵为皇子,却能以礼相待。
九阿哥道:“那是伯夫人的兄弟,福晋的表舅,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嘻嘻,就是这辈分……
自己回头也可以称福晋一声“大外甥女”……
这里四处人来人往的,即便是亲女儿、女婿的住处,尊卑有别,齐锡也不好多留,进了四所后,就长话短说了小三袭爵之事。
“皇上允了,我明天跟你额涅去贝子府拜会,提及月底定亲之事……”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本就是他们鲁莽,太过仓促了。
“要是贝子府那边嫌弃匆忙,那就另择日子好了,原就是咱们给人家添了麻烦……”
齐锡说道。
这保全的是董鄂家跟福松的体面,要是贝子府点头,皆大欢喜;要是贝子府不乐意,他们也能体谅。
舒舒想起钮祜禄大格格,心里有些堵,道:“插戴礼送回来了?”
齐锡冷笑道:“没送,你额涅亲自过去取了回来!”
谁乐意惯着她们脾气,非要勉强结亲似的。
“京城里娇养大的贵女,有几个受得了漠北风沙?要是有爵宗女还罢,有内务府置办的嫁妆跟属人,勋贵之女,只能自求多福……”
齐锡待人素来厚道,眼下说话也刻薄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没有说打算破坏钮祜禄大格格亲事的打算。
还是瞒着些,省得万一不成了丢脸……
等事情成了,他再跟岳父、岳母说说自己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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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老师来了(第三更求月票)
齐锡父子在四所坐了不到两刻钟就走了。
九阿哥还是周到的叫人要了马车,跟舒舒一起将齐锡父子送到官道上。
齐锡看了眼女婿跟女儿,道:“原本定的吃席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四,也就小半月了,到时候确定了,你们就家来,不办订婚宴的话,就改成自家人吃饭好了……”
九阿哥与舒舒都应了。
小六子拉了舒舒的手到一边,小声道:“大姐,上回太子妃打发人接十五爷过去,被阿克墩阿哥拦下了,说让他少往讨源书屋去,十五爷都不敢去了,可是他还想去,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舒舒揉了他的头发碴一把,道:“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涉及毓庆宫,那是你们好插手的?”
小六脸上带了纠结,道:“那不是应该趁热打铁么……”
他想的比较简单,趁着阿克墩阿哥犯错,将此事揭开了,让太子妃教训阿克墩阿哥一顿,省得阿克墩阿哥背着人再欺负十五阿哥。
舒舒道:“这是十五阿哥自己的事,十五阿哥要学会找到能真正依靠的人,他是皇子阿哥,不是亲戚家的奶娃娃,凡事都要你们这些哈哈珠子护在后头,过犹不及……”
小六点头道:“我晓得了,十五爷要自己立起来,才不会被欺负,他真正能依靠的是皇上,是太子妃……”
舒舒没有再说旁的。
略有些古怪,将太子妃跟康熙放在一块说。
罪过罪过……
只能说宫里养孩子一团乱,生母、养母、挂名养母……
幸好十五阿哥年岁在这里,往后做个受宠的小阿哥就行了。
目送着齐锡父子的马车离去,九阿哥已经迫不及待,拉着舒舒就着急忙慌的往四所去。
等到将丫头们打发下去,他才说了祀孔处迁移修缮之事。
舒舒去过上书房,也晓得上书房东边拐弯的地方是几间空屋子。
原来是祀孔处。
“按照十五弟入学前的章程,哈哈珠子提前半年就选好了……”
舒舒道。
皇孙阿哥们更小,还不知道伴读所最后会是怎样热闹。
九阿哥想了想,道:“有李家的前车之鉴,汗阿玛应该不会让哥哥们自己选皇孙伴读,即便名单是哥哥们递上来,汗阿玛也得叫人查一遍……”
说到这里,他道:“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儿,到时候看个热闹就行了……”
汗阿玛行事,九阿哥也看出来了。
他可以去亲近佟家,却不大乐意皇子们亲近母家。
他之前也宠信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却不喜欢皇子们跟岳家太近。
“这也没个准数,也就是爷了,将心比心的,大致能明白汗阿玛的想法,旁的哥哥们指定懵圈呢……”
九阿哥依旧是难掩得意道。
夫妻正说着话,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是白嬷嬷来了,身后带了两个太监,提着食盒。
舒舒跟九阿哥都起身了。
白嬷嬷道:“昨日皇上送了一枚西瓜王过来,太后叫人切了,四下里送送。”
九阿哥道:“就是大兴皇庄那边进的二十一斤重的那个?”
昨天听了,就想着过去瞧瞧,愣是给错过了。
白嬷嬷道:“正是呢,除了往御前送了两牙,太后就打发奴才给公主与阿哥、福晋们送些……”
等到食盒打开,一牙西瓜。
跟平时的西瓜相比,更长些,尺半有余。
瓜皮看着更厚着,瓜瓤殷红色,里面是长成的黑色西瓜籽。
等到白嬷嬷走了,夫妻俩就分食了西瓜。
甜是甜,可是温热的。
九阿哥就有些不足,道:“西瓜还是冰镇着吃才好……”
舒舒道:“伏天忌生冷,这才是养生之道。”
九阿哥挑眉,带了幸灾乐祸道:“你瞧出什么没有?”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提讨源书屋。
太后是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太太,表达不满的行为也很直白。
这西瓜分了一圈,没有讨源书屋的。
九阿哥道:“太子爷太傲慢了,昨儿晓得此事,他就该抽阿克墩一顿鞭子,再压着阿克墩去荷池西所给小十五赔个不是,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到底是孩子么……”
“老三‘殴兄凌弟’,那还是同辈,都丢了郡王帽子;阿克墩‘以侄凌叔’,毫发无损,只撵了两个伴读,哪里有那么好的美事儿?”
舒舒见过几次阿克墩,看看结结实实的,并不像是纤弱早产的样子。
那十来岁怎么殇了?
舒舒微微好奇了一下,就撇在脑后,道:“爷内务府的公务送到园子值房,那十弟那边么?还要早晚跑么?”
九阿哥摇头道:“六部九卿衙门都有人在这边排班,不用那么折腾了。”
舒舒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比在宫里凉快多了,也自在多了。
等到圣驾北巡,他们就更是无拘无束。
到了中午的时候,何玉柱回来了。
他是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往马齐家去了。
“见了马夫人,也问了马大人休沐的时间,不过根据马夫人所说,马大人这些日子忙着,没有休沐……”
九阿哥听了为难道:“那爷这拜师礼可怎么办?还拖着?”
说到这个,他想起马齐嫁女之事。
要是拖到马齐嫁女之后,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缘故,是马齐自己忙。
结果事与愿违。
他都打发心腹太监去马齐家送拜帖了,马齐为人向来谨慎,哪里会真的大喇喇的在家里等着?
得了家里管家送的信,马齐就去园子里的内务府值房,却是晚了一步,九阿哥已经回了四所。
他就到了四所外头求见。
结果出来的不单单是九阿哥,连带着九福晋也出迎。
马齐不由受宠若惊。
他要躬身见礼,九阿哥一把扶住,道:“老师您客气什么?”
马齐神色恍忽,以为自己听差了。
九阿哥已经道:“这拜师礼也是大事,不能轻慢,爷……嗯,我叫人查了日子,要月底那几日才合适,要不然就让钦天监择吉好了……”
好像宜婚嫁的好日子都在前头,那他在富察格格出门后拜师,就不用添妆了。
至于之前说的添妆的话,不过是玩笑话。
“九爷此事……”
马齐依旧是湖涂。
九阿哥道:“是汗阿玛指的,说老师老成知礼,我的规矩不足,要重新学《周礼》,您就是汗阿玛点的牢头……”
这比喻不伦不类,不过马齐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不想接手。
皇上都教不好规矩的皇子,自己挂个皇子师就能教好了?
他不卑不亢的:“奴才还是才听闻此事……”
后一句“恐不能胜任”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今他是御前红人,越是能明白现下皇上已经习惯乾纲独断,容不得忤逆。
饶是如此,他也想要拖拖,回来在御前敲敲边鼓,看看皇上到底让自己这个皇子师做什么。
他就道:“不着急,那就听九爷的,等钦天监择吉就是……”
他离开的时候,看似镇定,可是九阿哥愣是看出几分“落荒而逃”来。
九阿哥带了不满,对舒舒道:“爷就那么让人挑剔?”
舒舒道:“不曾听闻马齐大人收过学生,估摸着心里也慌呢……”
*
几日时间匆匆而逝。
小六想要在家多待些日子,可是齐锡没有纵容他。
眼见着保福阿哥那边好了,就跟着诺罗布一起将两个孩子送回西花园。
饶是如此,十五阿哥的伴读也出缺,就补了宗室子弟,宗室将军德义的儿子,也就是清如的胞弟,太子妃的外甥。
小六欢喜不已,这是相熟的。
还有一个出身包衣,是乌雅家的儿孙,四阿哥的表弟。
九阿哥见状,忍不住跟舒舒腹诽道:“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这样算下来,小十五的养母还算是德妃娘娘啊……”
舒舒道:“皇上慈爱,疼小儿子呢……”
十五阿哥再卷恋太子妃,也是叔嫂,不是养母子。
十五阿哥这种庶妃所出的阿哥,还是需要有地位的养母,旁人才不敢轻慢。
对十五阿哥如此,对十七阿哥也是如此。
九阿哥沉默,没有说话。
这是人将老的预兆么?
心先软了?
早年对七阿哥与十二阿哥,可是没有半份慈父之心。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来,舒舒也张罗了几次牌局。
妯里几个趁着阿哥们都去衙门了,就摸上一回牌。
牌品如人品。
四福晋是不好意思赢的,即便接连摸了几把顺风牌,也不说每一把都要和牌。
眼前的银锞子多了,她就要故意输两把,哄大家高兴,很有长嫂风范。
五福晋心思缜密,能记住牌,不过也是不爱出头,更多的是陪舒舒跟十福晋消磨时间。
十福晋最爱玩,人菜瘾大。
什么记牌啊,凑牌啊,完全没有的事,屡战屡败。
舒舒也跟五福晋似的记牌。
觉得打牌打的好辛苦。
一不小心就赢了。
嫂子们喂牌,十福晋点炮。
舒舒是东道,也不好意思一人赢三家,少不得也算着出牌,实在是费脑子。
因此这小妯里之间的牌局,前后就凑了三天,就散了。
那副牛骨麻将,这是直接送给了十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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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关心,可是支气管炎犯了,躺着难受,就爬起来码字了,今天还是努力的小九。可能最近几天虫子会多些,劳烦大家抓一下,小九后头改。依旧是39度1,吃药睡觉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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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负心人(第一更求月票)
这一日,觉罗氏来了。
是来给女儿、女婿送请帖的。
月底的席面照摆。
之前舒舒跟九阿哥住在宫里,出入不方便,没有算他们的份;如今住在园子这边,方便的多,就将两人的请帖送来了。
至于九阿哥之前说要充当大媒,也就是走个过场。
“贝子与贝子夫人极体恤,格格也没有二话……”
觉罗氏说着,面上带了感激。
实在是董鄂家上半年的新闻一件连着一件,不想再惹眼。
如此解决了,也算圆满。
舒舒想起福松参加八旗科举之事,道:“要是有人问福松的亲事,额涅先给推了,若是在科举上真有进益,回头可以在读书人家里说亲,往后彼此还有个扶持。”
觉罗氏点点头,依旧是带了郁闷道:“先头的亲事,也有些风声出去了。”
就是福松的继母,晓得继子背后站着舒舒跟九阿哥,不敢硬碰硬了,就想着占便宜。
之前的亲事跟旁人炫耀过。
“凤巢之女”,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攀上的。
舒舒道:“还是女儿粗心的缘故。”
觉罗氏看了她一眼,道:“这也是给你个教训,人若生了贪念,就容易不周全。”
要是之前直接在寻常人家里找,也不会生出这样波澜。
舒舒点点头,并不狡辩。
巴林太福晋那边惦记侄女的嫁妆,难道她心里丝毫没有惦记过么?
之前也是抱着“捡漏”的心思促成的相亲。
想着比小门小户的教养好,嫁妆也丰厚,往后日子就过起来了。
母女难得相聚,舒舒就留饭。
结果膳桌没有摆上,四福晋与五福晋就联袂过来,给觉罗氏请安。
这两人一个是家里的老亲,一个是自己女儿的亲嫂子,觉罗氏也是带了几分亲近。
没说几句话,十福晋也到了,送了两盘牛肉干,道:“给九嫂与夫人添菜……”
少一时,太后也打发白嬷嬷过来,送了一盘子奶卷、一盘芸豆糕。
眼见着女儿游刃有余模样,觉罗氏既是欣慰,也是心疼。
“孝敬长辈、友爱妯里是好事,可也不必处处求全,要将自己放在前头,要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我跟你阿玛娇养你十几年……”
舒舒道:“额涅您就放心吧,难道女儿是那等委曲求全的小可怜?也就是这两位嫂子宽厚,十弟妹也质朴,换了三福晋、八福晋,女儿直接就怼了……”
觉罗氏这才没有再说什么,用了午饭就回去了。
*
九阿哥是下晌才回来的。
他今天奉旨回城去了。
现在正是中伏天气,外头闷热。
九阿哥的衣裳都湿透了。
舒舒叫了水,让他梳洗,就见腋下密密麻麻的痱子。
“皇上怎么想的,这大热的天让爷跑腿?”
舒舒一边帮他擦柠檬精油,一边抱怨道。
九阿哥道:“不单是爷,还有简亲王雅布……”
简亲王雅布,现在是宗人府宗令。
“到底什么差事,要宗人府跟内务府两处一起办?”
舒舒道。
“在内务府名下的府邸中,寻个合适的宅子,为固伦淑惠大长公主修缮京城住所……”
九阿哥也渴得狠了,“咕冬咕冬”的喝了半壶温茶。
舒舒去年结婚之前,被伯夫人教导过皇家的关系。
这位固伦淑惠大长公主,就是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之女,嫁到巴林部,又被称为“巴林公主”。
“巴林部……”
舒舒觉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位钮祜禄大格格念念不忘嫁的,也是巴林部。
“大长公主还朝,往后要住京城么?”
舒舒道。
这位大长公主守寡多年,如今的巴林郡王是她的孙辈。
九阿哥小声道:“奔七十的人了,蒙古哪有什么好大夫,估摸着也是想要多活几年,才惦记回京的……”
人人都怕死,越是年长越是如此。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那位大长公主辈分太高了,怪不得康熙让九阿哥与雅布跑腿。
“选了哪里的宅子?”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去看了几处,空宅子多破败,最后择定了德胜门内的一处宅子,就是索额图的宅子,正月里收没官中的……”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魏珠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起身应了,随着魏珠离开。
“汗阿玛有什么事情……”
九阿哥小声问道。
魏珠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落,道:“简亲王在御前……”
九阿哥都囔道:“真是的,急什么,下晌去回禀也是一样的……”
等进了清溪书屋,康熙就被他身上的香味熏得一跟头。
“开窗……”
屋子里放着冰盆,原本窗户是关着的,使得这屋子里的味道越发浓郁。
九阿哥脸上带了委屈,看了康熙一眼,道:“这不是儿子身上都起痱子了么,才擦了这个!”
康熙嫌弃的看了一眼,看着雅布道:“除了索额图的旧宅子,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了?”
雅布听了,面上带了踌躇,道:“还有佟家的一处宅子,也是占地辽阔,房舍较新,比较好修葺,为大长公主京中安置之处……”
这说的就是佟国维家的宅子了,与鄂伦岱家宅子在一条街上。
那条街又被人称为“佟府街”。
康熙沉吟道:“就索额图的那处吧……”
雅布应了。
九阿哥心里猜测,自己这位皇阿玛又心软了。
佟国维就算真做了错事,也是亲舅舅,有了春秋的人。
康熙已经望向九阿哥道:“按照公主府改制,催工部与营造司那边早日修缮完毕……”
九阿哥躬身应了。
他这一动,就是“芳香四溢”。
康熙忙道:“行了,跪安吧!”
九阿哥这才从里头出来。
雅布却被留下了。
九阿哥心里纳罕,宗人府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清溪书屋里,康熙看着雅布道:“九格格到了择婿的年纪,为了宽慰太后,朕打算让她留京,佟家空出的宅子,按照和硕公主府规制改建。”
龙有逆鳞,佟家触碰的就是他的逆鳞。
即便他处置佟家没有像处置索额图那样狠厉,可是也不会轻易谅解。
雅布躬身应了。
要知道,之前大长公主的落脚之处,虽按照公主府的规制修缮,可到底不是公主府。
九格格这边却不一样。
佟国维那支回不来了?
雅布心里也是千思百转。
*
既是进了园子,九阿哥就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郎中高衍中在这里当值。
九阿哥道:“畅春园与西花园修冰窖的地方划定了么?”
往后圣驾要是多在这边“园政”,那跟来的后宫、大臣也不少,冰的耗费量巨大。
之前畅春园就一个小冰窖,压根就不够用。
高衍中躬身道:“已经选了三个地方,等到圣驾回宫,就能开始修建。”
九阿哥应着,又处理了内务府的几件琐事,才从园子里出来。
等到了新五所,就看到头所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八阿哥。
依旧是衣衫宽阔的模样,衬着人越发瘦了。
打小的兄弟,之前见他这样,九阿哥会有几分心疼;可是被十阿哥揭开缘故后,他就觉得怪怪的。
好像八哥挺爱演啊,在他们这些兄弟面前也不例外。
“您来找大哥,大哥估摸在马场吧……”
九阿哥上前道。
西花园背面,就是皇家马场,畅春园的驻军也在那边。
八阿哥点点头,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觉得有些毛毛的,讪笑两声道:“福晋还等我用晚膳,那弟弟先回了……”
八阿哥颔首,目送着九阿哥进了四所。
九阿哥摸了摸胳膊,觉得汗毛都起来了,对何玉柱道:“你瞧见方才八哥的眼神了么?爷怎么觉得怪怪的?”
何玉柱小声道:“有些小埋怨吧,许是爷不乐意跑腿了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这叫什么话,好像爷之前就是个跑腿的似的……”
何玉柱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九阿哥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现在想想,之前他怕不是傻子?
很容易被套路,然后主动的掏心掏肺,还怕掏的不够多。
可是他现下不乐意了。
他也希望兄弟情分,有来有往。
等到了屋里,九阿哥跟舒舒道:“方才看到八哥了,哎,爷也没做什么啊,怎么也心虚呢……”
就像是移情别恋的负心人似的。
舒舒道:“是不是富察格格该进门了?”
再拖下去,马齐就要拜相了。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许是八哥找大哥就是为了这个……”
*
皇家马场,八阿哥找到了大阿哥。
大阿哥一身的汗,打着赤膊,都是鼓鼓的腱子肉。
“请我出面……”
大阿哥听了八阿哥的来意,道:“选好了日子么?确实不好再拖了!”
八阿哥道:“月底有两个日子……”
大阿哥痛快道:“那我明天就替你走一遭……”
八阿哥是养在惠妃名下的,大阿哥对这个弟弟也是责无旁贷。
皇上指婚的皇子侧福晋,跟寻常的格格之流还不同,到时候都有章程。
外加上八贝勒府情况不同,也需要正经女卷出来行走……
*
喝水是最管用的,早上还是39度,然后喝了1.5升的水,汗如雨下,结果再量就38.1了,吼吼,还有就是会失眠,昨天早早躺下了,差不多每个小时醒一次,手指有些疼,其他就跟寻常感冒一样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表哥(第二更求月票)
过了没几日,八阿哥就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
就在本月二十四日,贝勒府办喜事,迎娶富察格格进门。
只能说大清的嫡庶制度很坑嫡妻。
有侧福晋、侧夫人这一档,不同于寻常的妾室,一直到三十六年所生子女都是“与嫡子女一体封爵”。
贝勒侧福晋,是有冠带的,与贝子夫人同等。
只看衣裳规制,就晓得这两等级是平的,外头交际见面,也是互相行平礼。
虽说不喜欢八福晋,可是舒舒看着帖子,还是唏嘘。
富察格格,应该就是所有宗室福晋最忌惮的那种侧室。
阿玛是朝廷重臣,家族还是旗属勋贵。
未来的小年糕,也是这一挂的。
舒舒感叹两句,也就放在一旁。
到时候走个过场就是。
倒是九阿哥带了庆幸,道:“刚好错开,拜师的日子是二十八,这添妆礼就省了……”
他不是小气性子,就是偶尔不大方而已。
之前没有这层师生关系,他还想要充大辈,以马齐同僚的身份去添份妆。
可是多了师生关系,他的辈分降下来了,就不想去了。
次日,四福晋就来辞别。
原来八阿哥央求了她,帮忙张罗成亲事宜。
四福晋面上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这叫什么事儿,偏生我们那位爷没想那么多,八贝勒来央求,他就痛快应了,说是大嫂如今不在,我们不帮衬一下,谁能帮衬呢……”
舒舒听着,都不自在。
凭着八福晋那小心眼的性子,怕是要将四福晋给恨上。
要是八福晋一直沉寂还好,要是改日重新出山,四福晋就要里外不是人。
四福晋当天就带了弘晖回城去了。
没两日,五福晋也来作别。
“大阿哥病了,我既晓得了,不好不回去……”
舒舒也是无语。
按照礼法来说,那就是五福晋的儿子。
儿子不舒坦了,当额涅的确实不好在外头享清闲。
十福晋也在,当着五福晋的面没有说什么。
等到五福晋离开,十福晋才小声道:“我还是娃娃呢,只想要自己的娃娃,不想要旁人的娃娃……”
舒舒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还是提醒十福晋道:“这些话当着十弟的面说说就好,在长辈面前别露出来……”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晓得,这是嫉妒,最要不得……”
说到这里,她压低音量道:“二嫂、四嫂、五嫂、七嫂都不嫉妒,她们也照应着别人生的阿哥、格格;八嫂嫉妒,就被关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有些低沉,道:“我不想将十爷分给旁人,我要是不想照应旁人生的阿哥,会不会也被关起来?”
舒舒摇头道:“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别听外人胡沁,你跟十弟新婚燕尔,长辈们巴不得你们黏黏湖湖呢……”
八福晋的名声,在京城早就坏了。
之前有说她发癫的,才会咬着娘家的产业去告。
等到后来,这个话音反而变了。
成了八福晋嫉妒不容人,凌虐后院的格格,不为宫里长辈所喜。
只是哪个女人不嫉妒?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说八福晋的事了……
*
就在八贝勒府办喜事的前两天,是都统府摆酒的日子。
也算是三喜临门。
齐锡原品级袭二等伯之喜。
次子富永原级袭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世爵。
外加上富永的定亲之喜。
舒舒与九阿哥不是外人,早早就从海淀出发了。
赶在早饭前的时候,就到了都统府。
除了小六之外,福松与珠亮兄弟都在。
“恭喜小三了……”
舒舒看着富永道。
因为弟弟太多,舒舒也有远近亲疏。
上头的福松、珠亮,下头的小六更亲些,中间的三个相对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些。
可是到底是亲姐弟,情分也不浅。
今日看富永,细高的少年,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做事也很有章法。
怪不得苏努贝子早早就看上了。
“大姐……”
富永的面上有些泛红。
舒舒依例,依旧是去伯府那边用的早膳,而后才又回来。
少一时,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带了清如格格来了。
自打出嫁,舒舒已经整一年没有见过她。
她拉着清如格格的手,仔细打量着,道:“怪不得说‘女大十八变’,都不敢认了……”
清如比珠亮小一岁,今年十四。
去年的时候就如同装大人的小孩子似的,稳重归稳重,长得还是一团孩子气,这一年抽条许多,有了少女的婀娜。
清如落落大方道:“我高了,还胖了……”
舒舒摇头道:“这不是胖,女子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清如是小才女,饱览群书,点头道:“就是‘二七天癸至’……”
舒舒道:“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听说姐姐府里要预备藏书室?”
清如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爱书的人来说,那是最大的诱惑。
舒舒点头道:“地方预备出来了,书还没有影子!”
清如小声道:“大姐,听说宫里有前朝的绝版书……”
舒舒点头。
景阳宫的藏书,确实有许多外头没有的。
之前归宁的时候,小三、小四也念叨过一次。
“我叫人抄了些,回头整理出书单了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舒舒道。
这么好的资源,她怎么乐意错过?
就是二所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抄书,只有小椿跟小松抓了劳工。
剩下舒舒自己也抄写养生的书籍。
清如脸上带了期待,道:“二爷也帮我从康王府借了书……”
康王府……
舒舒心里添了不自在。
姑母寡居,不会出门宴饮,表哥会来的。
姑母……
她也是够没良心的。
居然没想着去探望姑母……
*
前头客厅。
九阿哥见到了康亲王椿泰,心里就是一阵腹诽。
怎么也是弱不胜衣的模样?
这都出孝出了几个月了,即便孝中清减,现下也该好起来了吧?
齐锡见了外甥如此,带了心疼,道:“即便苦夏,也要勉强自己多吃些,如此模样,让你额涅担心……”
椿泰羞愧道:“月初中了一次暑,就有些胃口不调,如今也吃着药,等出了伏就好了。”
九阿哥在旁,心里犯酸。
这一位也苦夏呢!
跟舒舒一样!
是不是小时候相伴长大的缘故,才有一样的毛病?
椿泰已经望向九阿哥。
虽说九阿哥早有跋扈之名在外,可椿泰也晓得不能人云亦云。
只看他不到弱冠之年就直接总理内务府,且一年下来没有什么纰漏,就晓得能力不俗。
“九爷……”
椿泰颔首道。
皇子身份尊贵,排班还在亲王前头。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客气了,你是福晋的表兄,也是爷的表兄……”
椿泰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嗯,这样论也可以。”
只是世人论关系,先宗亲后姻亲。
椿泰跟九阿哥本是服亲,是同高祖父的从堂兄弟。
九阿哥原本对于这位和硕亲王还有几分忌惮的,现下也全无了。
这是个眉眼十分清正的人。
不是那等表妹嫁人了,还暗搓搓惦记的性子。
珠亮在旁,见两人凑到一起说话,就有些紧张。
福松见了,拉他到一边道:“瞎寻思什么呢?别没事找事啊!”
珠亮小声道:“当初跟王府那边议过亲的事,也瞒不住人。”
福松道:“那又如何?时过境迁了,王爷是个稳当的,九爷也不会为了这个去跟大姐闹……”
珠亮点头道:“说的也是……”
因为国公府还在孝中,那边没有人过来,今日来道贺的是大二房与正白旗的族人,还有就是董鄂家的姻亲故旧。
舒舒本就是出嫁的姑奶奶,身份要抬一格,外加上她还是皇子福晋,倒是也没有亲戚敢絮叨她。
她就还跟出阁之前似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跟着长辈过来吃酒的格格们。
有清如,还有副都统府的那拉格格,还有舒舒的舅表妹,还有董鄂家那边的族姐妹。
等到大家入座,互相看看,都齐齐笑了。
都是昔日座上客。
去年锡柱成亲时,舒舒作为主家格格,招待过各位。
如今除了她自己上了头,还有其他一位宗室格格上头,成为新妇。
其他人或者预备选秀,或者准备说亲,也没有几年松快的日子了。
小表妹也有些抽条,不再是之前的苹果脸,眉眼间有些轻愁。
等到舒舒更衣的时候,她就跟了出来,道:“表姐,我大哥的亲事,可是钮祜禄家挑剔阿玛的人品才不成了?”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你的亲事生波折了?”
小表妹是爱新觉罗血脉,不用选秀,可以自行聘嫁。
小表妹比福松小一岁半,也该到相看人家的时候。
她红着眼圈,摇头道:“我是听额涅跟阿玛吵架,提到这个……”
因为八福晋告状明登夫妇的缘故,也是将福松这一支败家的事情给翻出来说了。
玛法是烂赌鬼,阿玛也是烂赌鬼……
加上明明说好的今日是福松的定亲礼,换成了富永。
旁人只当是先头听岔了,可是福松家晓得就是换人了。
舒舒道:“不是因为这个,是钮祜禄大格格心高……”
别的她也没有细说。
这涉及到佟国维家、钮祜禄家的姻亲关系,各种恩怨什么的。
小表妹苦笑道:“大哥人才在这里,如今也补了四品缺,尚且被人挑剔至此,我日后如何,实不敢想……”
舒舒没有接话。
马佳氏虽对福松刻薄,可对自己生的一双儿女还是很宠爱。
她乐意插手福松的婚姻大事,那是情分在那里。
跟小表妹这里,就是正常的表姐妹关系,也没有越过人阿玛、额涅去插手她亲事的道理……
*
抗原下午到了,然后都老妈一起都羊了,传染源不明,或是快递或者是电梯。未来一周都是晚上十点半没有就没有了,大家也多保重,然后有基础疾病的朋友,一定要提前预备药,小九就是高烧引起支气管炎犯了,家里没有阿奇霉素,才难熬了些,现在药已经在路上。
第六百二十八章 醉酒(第一更)
大半日的热闹过去,客人相继离开。
舒舒这才找到空闲,跟觉罗氏说几句悄悄话。
她不会直接插手小表妹的婚姻大事,可要是舅舅、舅母那边真要拿闺女换银子或其他,寻了不妥当的亲事,那她也不会坐视。
“舅母给表妹相看了么?”
舒舒问道:“瞧着表妹的意思,是担心因为家风的缘故被人挑剔……”
觉罗氏嗤笑道:“你舅母看上小四了,被我给拒了……”
舒舒:“……”
“且不说你提过的血脉太近,不利子嗣;就是你没提过这个,慧慧的性子我也瞧不上……”觉罗氏毫不掩饰的道:“性子不爽利,还是被她额涅给教歪了……”
舒舒将之前表姐妹两个的对话回忆了一遍,居然分辨不出小表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自己给她做主跟小四的亲事,还是希望自己给她做主另外挑选人家。
这说话够婉转的。
要是跟自己直接说,自己应该也不会接话。
从远近亲疏来说,胞弟自然是排在前头。
就是小四这里,除非小四自己乐意,否则她都会反对。
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是也没有必要跟舅舅家沾边。
那样的岳家,只是负担。
他们没有养过福松,福松还有他们这些亲人做主,往后还能远着些。
可是亲女婿,那是撕巴不开的。
“小四这些日子还好吧?”
舒舒有些担心。
双胞胎之间原本是一样的,都要自己奔前程。
可是小三一下子有了爵位,亲事也体面。
反之小四这里,差距大了。
觉罗氏道:“好不好的,都要自己寻思明白了,况且爵位是按照长幼来的,要是没捞着就自怨自艾,那你阿玛这些年也过不好了……”
舒舒没有说什么,却是担心家里的经济问题了。
在她看来,爵位也好,前程也好,归根结底还是穿衣吃饭。
要是家资富足,自己过的体面,那爵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到时候想要补旗缺,还有花钱这一条路。
可是……
她看了眼觉罗氏,自己额涅不会同意跟自己合伙做买卖的。
去年自己提过一次,都被她跟阿牟给否了。
自己还是陆续置办些产业,回头弟弟们成亲的时候送一份。
产业……
“桂珍表姐有消息没有?”
舒舒问道。
她这人就是如此,宁愿旁人欠自己的,也不乐意自己欠旁人的。
去年收了桂珍的大兴的小庄,心里就惦记此事。
原本想着姑嫂之间,来日方长,没想到还有后头的变故。
觉罗氏指了指后头道:“那拉家过来跟我同你阿牟提了一嘴?”
“啊?”
舒舒有些意外,道:“是说给他们家老二?不是说去年开始相看了么……”
觉罗氏摇头都:“是老大……”
“可是,老大不是有妻子么?”舒舒道。
“产关难过,正月里没了……”
觉罗氏道。
因为这半年来,舒舒归宁的次数都是有数的。
外加上觉罗氏跟伯夫人都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性子,因此还真不晓得那拉家的老大成了鳏夫。
“那拉夫人的意思,要是咱们家在意这个就算了,要是不在意桂珍嫁到跟前,她们再请媒人去提亲……”
“她们家的家风不错,老大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立起来的……”
“他们家有爵,还有世职,算是不错的人家……”
“虽是去做填房,可是前头没有留着孩子……”
“他们家跟咱们家一样,也是历代跟宗室联姻,内宅清净些……”
这门亲事,实际上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且不说锡柱已经不在,就是在世,以觉罗氏跟伯夫人的厚道,也不会拦着这门亲事。
“要是什么时候说定了,额涅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那边给桂珍表姐预备了添妆的铺子……”
舒舒道。
觉罗氏点头应了。
到了前院,没有看到九阿哥。
福松指了指马车上,道:“九爷有些醉了!”
舒舒指了指他跟珠亮道:“晓得他酒量不好,你们还灌他……”
福松笑着没说话,珠亮道:“是九爷自己提的酒,还提了好几轮!”
舒舒这才不说什么了,只嘱咐小三道:“往后跟你二哥多学学,常往贝子府跑跑……”
一句话说的富永跟珠亮脸都红了。
舒舒又看了眼小四。
跟小三是双胞胎,小三长得清秀,小四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摸了摸小四的肩膀,道:“别急,好饭不怕晚,下回就轮到你了……”
小四忙道:“我才不急呢,我是要等到科举会再相看的……”
舒舒道:“想要在同年中相看?这是有了看上的人家了?”
小四也红了脸,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舒舒觉得自己变可恶了。
就是那种结了婚的妇人,喜欢拿婚姻事说笑了。
她忙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回,又看向小五。
毛头小子,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模样。
她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转年就要开始留头了。
族学一散,只能一个人在家里读书,也是可怜。
一直到上了马车,舒舒都有些替父母发愁。
这么多个儿子,往后成亲是一道,补缺是一道。
未来几年,不消停了。
马车上,九阿哥坐着,靠在车厢上,小脸红扑扑的。
浑身的酒气,夹杂着柠檬香精味,香得发臭。
舒舒强忍了。
等到马车出了城,外头的喧嚣渐熄,她就挑开车帘,才算好些。
九阿哥迷迷湖湖的,嘴里还振振有词。
舒舒凑上前去,就听他嘴里念叨着“来,表哥,再喝一盅”。
她哭笑不得,视线透过窗口望向远处。
因为男女客分开的缘故,她没有看到表哥。
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怅然。
或许她当时不改变主意,现下过的就是另外一种日子。
更清闲些。
身份也尊贵。
与表哥之间亲情更重些,应该也不会拦着收格格。
到时候自己不乐意生孩子,让旁人生就是。
没有后悔药。
可是现下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也蛮鲜活的。
她嘴角带了笑意的,而后就察觉出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九阿哥醒了。
他依旧靠在马车车厢上,脸上却十分的乖巧,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舒舒。
舒舒挑眉道:“还知道我是谁么?”
九阿哥伸了手过来,拉了舒舒的手,道:“你是爷的福晋,是爷一个人的福晋……”
舒舒听了这个,忍不住磨牙,在九阿哥身上拧了一把,道:“爷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爷……”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那也不赖爷啊,又不是我做主的……”
舒舒一愣。
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指望九阿哥能接话。
这是没醉啊,心里还明白呢。
她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道:“整日里听你说教,爷发现爷长良心了……”
舒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话从何而起。
九阿哥已经自己絮叨上了,道:“见了八哥落拓,爷心里不落忍,好像是爷太心硬了似的,要是还跟先头似的,不计较那许多,或许大家还好好的……”
舒舒听着,又想要掐人了。
这一年来她虽抱着拆散八九的目的在进行,可从没有直白的挑拨兄弟的关系,而是潜移默化的,就是怕有一日落下埋怨。
九阿哥又道:“看到椿泰,爷也有些心虚,要是汗阿玛去年没有指婚,说不得岳父、岳母还会改了主意……”
舒舒的手,越发痒了。
九阿哥已经扑过来,靠在舒舒的肩膀上,道:“可是爷不后悔,爷不乐意你受委屈,也不敢想你嫁给旁人……”
舒舒的心,酥酥麻麻。
当初那个满脸倨傲、嘴巴臭臭的九阿哥的影子越来越浅。
这都会说好听的话了。
酒是色媒人。
此话不假。
尤其是这种微醺的醉意。
一夜又是许多故事。
次日一早,舒舒早早就醒了,吩咐膳房准备了洗澡水。
屋子里味道怪怪的,她都被熏臭了。
才洗到一半,九阿哥趿拉着鞋出来,带了讨好道:“一起洗……”
到底怎么洗的?
反正沐浴桶就那么大,两人在里头费劲着呢。
溢出来小半桶的水。
本来想要洗澡解个乏,结果更乏了。
两人对付了一口早饭,就又补上了回笼觉。
因为八贝勒明日就要办喜事,所以四阿哥最近操心的事情就多些。
四福晋不在二所这里住了,四阿哥也就叫人都收拾干净,将宅子空出来。
倒是五阿哥那边,没有腾宅子,因为太后跟五福晋说了,让她过几日再过来。
二所这边一空出来,三阿哥就前后脚的搬了进来。
寻常百姓人家,或许是“远香近臭”,可是在皇家并不是那样。
皇子都排在十八了,要是不往前凑,那肯定要吃亏的。
四阿哥来了。
他担心九阿哥明日犯浑,不参加八贝勒府的婚礼。
十阿哥那边,又是凡事跟着九阿哥走的。
到时候让旁人看出兄弟失和,到底不美。
结果去了内务府值房,才晓得这人告了病假。
他有些不放心,就又去了太医院值房,结果九阿哥没有传太医。
他就直接来四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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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尺有所短(第二更)
已经成家的兄弟,有了女卷在,即便心中担心,也不好直接登堂入室。
四阿哥就到了前院。
等到何玉柱得了消息,过来的时候,就迎来一顿臭骂。
“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服侍的?阿哥既不舒坦,都晓得叫人去值房告假,怎么就不晓得传太医?”
四阿哥喋喋不休,也是看出九阿哥这边的不足,没有年长的人看着,身边的人都太年轻了。
何玉柱讪讪的,等到四阿哥骂完,才道:“我们主子昨日带福晋归宁,多吃了几盅酒……”
四阿哥:“……”
他的脸更黑了。
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酗酒!
就是这个骂不到奴才身上了。
他起身想要离开,就见十阿哥额头汗津津的过来。
“九哥病了,哪里不舒坦么?是不是中暑了?”
十阿哥进来,不住声的问道。
何玉柱道:“昨天去都统府,多喝了几盅……”
十阿哥听了,这才放下心。
他是晓得都统府昨天摆酒的。
见四阿哥脸色难看,十阿哥就问何玉柱道:“九嫂应该会拦着,不让九哥多喝,是不是九哥自己张罗酒了?”
这是怕四阿哥误会,以为舒舒不精心或者是董鄂家的长辈不体贴。
何玉柱点头道:“昨天主子自己提了酒,敬了齐大人还敬了康亲王……”
四阿哥脸色依旧不好看。
要是旁人敬酒的话,还有几分情有可原。
到底是岳家,还是在外人面前。
可是自己找酒喝,就太不应该了。
“混账东西!”
四阿哥低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叫人省心!”
十阿哥不好说什么了。
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想起今天的来意,道:“明日八贝勒府摆酒,喜帖前几日就送了,明天你记得跟你九哥过来!”
十阿哥听了,带了迟疑。
四阿哥皱眉道:“手足兄弟,又没有什么大矛盾,哪里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十阿哥道:“四哥误会了,弟弟是想着弟弟福晋,明天也要过去的……”
四阿哥这才神色稍缓,道:“嗯,是该都去的。”
两人说着话,九阿哥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虽说不乐意起来,可是前头来客的消息传进去,他还是被舒舒给推醒了。
他觉得脑袋“嗡嗡”的,发沉的厉害。
“四哥有事啊?”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四阿哥,而后又看向十阿哥,道:“老十也来了……”
四阿哥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嫌弃得不行,道:“这是什么妆扮?”
原来九阿哥下头是散腿的半截裤子,上头也是马甲似的,缺了半个胳膊。
看着极宽松,却不像是正经衣裳。
“这又不是在旁处,这么穿凉快着呢……”
九阿哥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得意洋洋道。
随即,他嫌弃的看了四阿哥一眼。
啧啧!
这领口的扣子扣得那么严实,身上衣裳也是板板正正,就是看着体面罢了。
保不齐看不见的地方,全是痱子了。
谁遭罪谁知道……
十阿哥却是个乐意捧场的,跟着夸道:“九哥这中衣看着确实凉快,回头给弟弟个衣服样子,我也打发针线上人做两套……”
九阿哥道:“做了不少套呢,有没上身的,你直接拿一套就是,就是记得这个不用绸、也不用纱,用松江布最好,吸汗还服帖!”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自己多少酒量心里没数?好好的酗酒,这遭罪不说,还耽搁差事!”
九阿哥揉着太阳穴,苦着脸,道:“有这一回,弟弟长记性了,可说好了,明儿弟弟是不打算喝的!”
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就是不想在外头喝了。
只在家里的时候,可以小酌怡情。
四阿哥:“……”
他本是为了明天的事情来的。
眼见着九阿哥自觉,并没有不去的意思,他就不啰嗦了。
他正要起身,外头又有客至。
三阿哥来了。
虽说在三阿哥眼中,九阿哥是个爱方人的,避之不及;可是也担心兄弟们凑到一起说小话,将他给排在外头。
因此,得了消息,晓得四阿哥来了四所,他就也凑过来了。
四阿哥跟十阿哥都站了起来。
九阿哥没有起身,扶着额头,滴咕道:“这还真是……”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反正不乐意凑一起。
之前清清静静的多好,现下想到老三家搬到二所,他就预感往后不会清净了。
三阿哥一进来,就发现了九阿哥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
他带了几分诧异道:“瞧着这气色可不大好,这是……昨晚没歇好吧?”
九阿哥揉着额头,看着三阿哥,觉得老三太讨厌了,压根不会好好说话。
阴阳怪气的,这是什么个意思?
直接说到兄弟房中事上?
三阿哥说完,也察觉到失言,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说,看着有些短精神,眼窝也发青……”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想搭理他。
四阿哥在旁道:“昨日酗酒了,活该!”
九阿哥很想要解释一句,自己真没有酗酒。
也就喝了五、六盅罢了。
是自己岳家的酒好,比外头更醇香些,所以才更醉人。
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八旗好酒的人不少,还是不给岳家添麻烦了。
不显摆。
三阿哥被让到上首坐了,也晓得了前后缘故,不赞成的看着九阿哥道:“幸好内务府的差事不忙,要不然多耽搁事,往后可不能再如此……”
九阿哥觉得更烦躁了。
三阿哥还在继续说着:“照我说,内务府的那一摊子太大,只你一个,也是不妥当,还是当有个老成的看着才好……”
九阿哥听明白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喝多了?”
三阿哥:“……”
这是怎么话说?
他动了动鼻子,难道自己在哪里沾了酒气?
九阿哥嗤笑道:“您要是没喝多,也跟弟弟说不着这个啊!是马齐不老成啊,还是哈尔雅图不老成啊,还是赫奕不老成啊?”
三阿哥皱眉道:“我说的是你这个总理……”
九阿哥撇嘴道:“您也晓得弟弟是总理,下头干活的不缺人,那还磨这个牙做什么?歇了心思吧,汗阿玛不会让您也来内务府的……”
他将话揭开说的,三阿哥就有些下不来台。
三阿哥带了不高兴,道:“怎么就不让了,我就不信,自己做的不如你?”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细说么?为什么阿玛让马齐这个户部尚书兼内务府总管,那是因为要通经济,三哥您晓得什么是经济么?”
三阿哥:“……”
他带了不满,道:“都是一样在上书房读的书,我怎么就不晓得什么是经济了?老九你这样习惯不好,怎么还能瞧不起人!”
九阿哥挑眉道:“我又没扯谎,三哥您当年的数术就是比旁人差了一截……”
三阿哥道:“尺有所短,你骑射不行,我也没有笑话你呢!”
九阿哥还要再说,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行了,精神了是吧,头不疼了?”
九阿哥眨了眨眼,好像真好了许多。
他不说话了,端了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嗓子眼响干,方才又说了几句,还真是渴了。
三阿哥既已经被揭开,就坦荡了,跟四阿哥道:“我这手上也没有旁的差事,闲着也是闲着的……”
四阿哥倒不好接话了。
兄弟之间,有闲有忙。
从去年到今年,他手上的差事不断。
现在说别的,好像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似的。
三阿哥又看向十阿哥道:“其实,宗人府的差事也还好……”
十阿哥点头道:“是挺好,要是三哥看上了,只管跟汗阿玛说,说不得往后就是宗令了……”
三阿哥摇头道:“算了,算了,简亲王还年轻呢,他才上来……”
关键是宗人府宗令听着尊贵,只是听着罢了。
旁的衙门里,都有“三节两寿”的孝敬,只有宗人府里,不适用这一条。
都是族亲,整日里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谁的日子都不富裕,也没有升级,完全按照爵位高低来补缺,就没有那些虚的。
三阿哥又看向九阿哥道:“老八现下也没有差事呢,没有我过去,也会有旁人,老九你可得想好了……”
九阿哥扒拉扒拉一下耳朵,道:“弟弟没听错吧,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带着挑拨离间呢?”
三阿哥摇头道:“那是你心细,想多了!”
九阿哥轻哼道:“那是汗阿玛的内务府,全是汗阿玛说了算,三哥您跟弟弟说这个也没用,还是去清溪书屋说去吧……”
三阿哥还真是心动了。
他点头道:“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去说说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也是一股劲儿支撑着,想着借着九阿哥告假之事说话。
四阿哥想要劝劝,可是三阿哥没给他机会,起身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九阿哥指了指脑袋道:“怎么感觉还像是喝多了,就不动动脑子?”
十阿哥笑道:“这大半年下来,九哥您这边的节礼太扎眼了!”
财帛动人心,再没有旁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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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你坑我(第三更)
清溪书屋。
忙碌了一上午后,到了用膳的时间。
膳桌还没有送过来。
康熙从炕上下来,梁九功递了湿毛巾过来。
康熙接过来,仔细的擦了手。
随后,他将毛巾递还给梁九功,舒展了舒展腰身,坐了一上午,脖颈都有些僵了。
等听到门口的小太监来禀,说是三阿哥求见,康熙有些意外。
好像有阵子没见着老三了。
他点头叫进。
小太监出去,少一时,三阿哥进来。
眼见着三阿哥脸上的笑,康熙就有些后悔。
错了一步。
应该吃饭完后再见的。
要不然的话,这顿饭怕是也堵心。
“汗阿玛……”
三阿哥的眼中满是孺慕,说话都软乎许多。
康熙却觉得汗毛都要起来了。
小时候这样姿态挺可爱的,这么老大了,再这样作态就显得别扭。
“嗯?你不是有事要求见?”
康熙道。
三阿哥道:“这不是今天九阿哥告假了么,儿子过去瞧了瞧……”
康熙听了皱眉道:“九阿哥怎么了,中暑了么?”
他是晓得九阿哥昨日送福晋归宁之事的。
现下二伏天气,换了其他人回城一趟许是没什么,换了九阿哥就不保准了。
那是个娇气的。
三阿哥摇头都:“没有,没有,就是喝多了,早上没起来……”
康熙依旧皱眉,看了三阿哥一眼。
三阿哥讪笑道:“儿子就寻思着,内务府的差事多,只九阿哥一个盯着,怕是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方才在四所就提了一嘴,九阿哥就说让儿子来清溪书屋说,儿子就过来了……”
康熙不置可否,道:“这样说来,你跟九阿哥关系还挺好,他给你出这样的主意,你听他给出的主意?”
三阿哥陪着笑道:“就算之前好一阵孬一阵的,也是手足兄弟,至亲骨肉……”
“那你要说什么?”康熙的目光有些幽深。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左右儿子也闲着,要不儿子接了九阿哥的差事,让九阿哥好好歇歇?”
康熙挑眉道:“朕还以为你放得下哥哥的架子,是要给九阿哥打下手,原来不是……”
三阿哥道:“这不是老九身体虚么,这整日里点卯也辛苦,要不让他挂个虚职得了,费辛苦的地方,还是交给儿子,谁叫儿子排在前头,是哥哥呢!”
他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康熙神色不变,道:“那你跟朕说说,到了内务府,你能做什么?”
三阿哥立时道:“儿子什么都能做,但凡有事情,您吩咐就是……”
康熙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既是想要接手内务府,那总要有个章程吧?”
三阿哥之前还真寻思过,就是想得多些,不成体系罢了。
到了眼前,他却不能露出没有规划来,硬着头皮道:“内务府的差事,不外乎两件事,开源跟节流……世祖皇帝曾下旨,八旗不许与民人争利,所以这‘开源’之事还需仔细规划,否则与皇家名声有碍,倒是‘节流’,儿子有几条拙见……”
康熙的眼中带着几分失望来。
去年北巡的时候有三阿哥,内务府的药丸生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今年南巡的时候还是有三阿哥,在江宁的时候九阿哥常跟曹寅在一处,还去了新的羊绒织场,三阿哥却丝毫没有听闻。
还有曹寅举荐了侄儿曹顺给九阿哥,九阿哥直接打发人去杭州了,也没有怎么瞒着人。
三阿哥已经说起了“拙见”,道:“夏日里的冰跟西瓜,是个抛费,很不必面面俱到;冬日里的炭也是,兆祥所小阿哥、小格格名下的炭火供给,就有身边属人的,而后身边嬷嬷等人还要再领一份……”
“还有侍卫处的伙食,都是早年特例,这些年只增加,不曾减少,比照着宫里的阿哥、格格也不差什么,实是优容太过,牛肉本就金贵,这项可以抹了……”
“畅春园这边每年下的鱼苗不少,可以捞鱼供应园膳房,又是少一些采购银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坤宁宫祭祀,每日要活猪两口,多是从外头采购,可以让下头皇庄多养些猪,将这项采购给免了……”
康熙越听,脸色越黑。
这是什么节流?
从小阿哥、小格格的日常供给里节俭?
还有侍卫供应牛肉,那是特例,是因为他们忌吃猪肉。
这至于畅春园的鱼……
就不用他盯着了!
还有猪……
同样是看到坤宁宫祭祀,九阿哥是叫人试着养猪,看看能不能大规模饲养,三阿哥这里还是纸上谈兵的多。
不比不知道,一比九阿哥居然还做的不错。
康熙轻哼了一声。
三阿哥住了话音,看向康熙,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
见他如此,康熙脸色更黑了,道:“瞧出什么了?”
这是从宫外养的坏毛病,爱看人脸色,还看不明白。
三阿哥惴惴,道:“儿子都是拙见,有不足的地方……”
康熙毫不留情,直接训斥道:“既是晓得是拙见,就不要卖弄了,二十好几的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三阿哥脸色涨红,道:“儿子……儿子就是想着比九阿哥年长几岁,处事许是更周全些……”
康熙黑着脸道:“这就是你的周全,缩减兆祥所的开支,让不吃猪肉的侍卫断了牛肉,还惦记上园子里的鱼?”
三阿哥忙道:“未必就是如此,儿子就是举个例子,具体如何,还要仔细规划!”
康熙摆手道:“省省吧,朕不劳你费心,没有差事就多去外头转转,通通经济,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
三阿哥还要再说,外头的提膳太监已经抬了膳桌进来……
*
出了小东门,三阿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将方才的对话从头想了一遍,就晓得自己哪里错了。
可以提宫里的冰跟炭火供给,但是不该提兆祥所……
衬着他刻薄,怠慢幼弟、幼妹似的……
只这一条不好,就将其他的好都给遮了。
那边的浪费,自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么?
太子妃为什么提也不提?
惠妃也不是那种不会当家的……
就是因为忌讳,会显得不慈。
他来的时候满怀憧憬,回去的时候去耷拉着脑袋。
走到二所门口,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往四所去了。
自己到底怎么不通经济了?
老九是不是藏着掖着什么没说?
四所前院客厅,四阿哥还没有离开。
兄弟三个一人捧着一个小碗,里头是红糖冰粉,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果子盘,里面是切好的西瓜,上面放着小叉子。
是舒舒打发人送来了。
她也起来了。
晓得前头有两位阿哥在,就叫膳房送了吃食过来。
冰粉是膳房常备的,西瓜则是大兴庄子送来的。
送了两车过来,昨天才卸车,还没有四处分派。
三阿哥汗津津的进来,见了他们惬意的模样,气了个仰倒。
九阿哥依旧没有起身。
四阿哥与十阿哥都放下冰粉,起身了。
三阿哥气鼓鼓往首座上去了,道:“老九你不厚道!”
九阿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三阿哥恼了,看着九阿哥,带了不可思议,道:“你还有脸笑?”
“哈哈!”
九阿哥见他如此,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阿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气得脸都白了。
“老九!”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小声提醒着:“行了,没个当弟弟的样子!”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怎么没个当弟弟的样子了,好好的待在自己家,也没在旁处!”
“是你让我去清溪书屋的!”三阿哥带了控诉道。
九阿哥挑眉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弟弟我言出法随似的,那我要是说让您去死,您还自挂东南枝啊?”
“你坑我!你故意挖坑坑我!”三阿哥越发觉得九阿哥是故意的。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十阿哥在旁边道:“三哥,话不能这么说,今儿是您过来的,也是您自己提及内务府的,九哥就是接了您的话罢了!”
三阿哥却听不下去,怒视十阿哥,道:“你们好的穿一条裤子,是一伙的,你当然偏着他了!”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从头看到尾,可得好好做个证,要不弟弟真是委屈死了!我这是闲得找不着北了,坐在家里给旁人挖坑?!”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三阿哥道:“三哥这是见到汗阿玛了,汗阿玛说什么了?”
三阿哥:“……”
他看了眼自己手边的小几,空荡荡的。
没有冰粉,也没有果盘。
他没好气,冲门口的何玉柱道:“眼瞎啊,爷的果子跟冰碗呢!”
何玉柱在门口听了个齐全,晓得这一位是掉坑的,没有火上浇油,立时躬身道:“奴才给您取去……”
这就是长幼尊卑的局限了。
对自家阿哥爷来说,弟弟们怎么坑都行,上头的哥哥们却不好带出不恭敬。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外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磨牙。
明明是他自己自说自话,去清溪书屋碰个灰头土脸,却过来跟自己耍混蛋?
凭什么?
他就带了几分恶意,道:“您倒是好好学学,我是怎么坑的您,要是觉得四哥也不公正,就去御前掰扯掰扯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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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从例(第一更)
三阿哥瞪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怎么学?
有些话当汗阿玛的面能说,当弟弟们的面说奇奇怪怪的。
他轻哼一声,道:“胡搅蛮缠,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九阿哥见状,脸上带了讥诮,还想要说话,四阿哥已经将果盘推过去,道:“吃!”
九阿哥见状,这才老实了,插了一块西瓜吃。
不愧是福晋名下的庄子里出息的,甜!
就是这西瓜个头没有上回太后送的大,可皮更薄些,味道也更甜。
也就今年闰七月,中秋节晚,要不然留着做中秋节礼,还能省下一笔抛费。
有什么储存的方子?
九阿哥想到了宫里跟畅春园的冰库,都空了一半出来。
装西瓜正合适。
可是舒舒再三提醒过他,在内务府当差,公私不分是大忌,没必要为了省下几个银子占那个便宜。
否则的话,占了二两的便宜,落在旁人眼中就会生出占了两百两、两千两的猜测,被当成蛀虫。
那回头看看宫外的冰窖?
今年夏天过去大半,外头的冰窖跟宫里一样,应该也空出不少。
只是加上赁冰窖的抛费,西瓜的价格就上去了。
不过要是能留到中秋,也值得了。
九阿哥一边想,一边“吭哧吭哧”的吃瓜,吃的汁水四溢。
三阿哥嫌弃的不行,转头望向门口却带了迫切。
还好,这会儿何玉柱回来了,手中端了一个盘子。
上面是一碗冰粉,一份西瓜、桃子、香瓜的鲜果切盘。
东西放下。
三阿哥轻哼道:“磨磨蹭蹭的,种西瓜去了?”
何玉柱依旧恭敬的退到门口。
九阿哥不干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就不能出息些,使唤旁人的奴才不说放赏,还直接挑毛病,这是什么习惯?”
三阿哥端了冰粉,吃了一口,露出惬意来。
竟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着透明,上面浇了红糖桂花,吃着香甜爽口。
他一连吃了半碗,才道:“好习惯,勤俭!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奴才拿了月俸的,当差不是应该的,赏什么赏?”
九阿哥撇撇嘴。
就老三这吝啬的习惯,自己都不稀罕说他。
赏不赏的,也要分人是不是。
何玉柱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太监,他白使唤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哥哥,到太子跟前、大阿哥跟前,他敢这样么?
小气本就没眼看,还势利眼加小气,这是什么德行?
三阿哥吃完一碗,又去拿西瓜。
果盘旁边放着拇指长的银子小叉子,看着十分精致。
刚吃了甜的,衬着西瓜没味儿了。
他嫌弃道:“内务府下头的瓜果园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将泡了水的西瓜送来了!”
“是是是!”
九阿哥不耐烦道:“您高抬贵手,放下吧,别亏了您的嘴!”
三阿哥轻哼一声,吃的更欢实了。
四阿哥不想说话了。
当弟弟的确实没有当弟弟的样子,当哥哥的也确实不像是哥哥。
三阿哥吃了大半,才放下叉子,看着瓷白的素盘,又看了眼方才的碗,也是素的,就挑剔道:“老九你怎么回事啊?又没有人跟你借银子,装什么穷?用这个待客,也太轻慢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还晓得自己是客?‘客随主便’不晓得么?还挑剔盘子,就您家描金画彩、满眼富贵行了吧?”
这套白瓷还是福晋的嫁妆之一,是专门定制的器皿。
别说外头,就是宫里内造办,没有方子也制不出这个来。
三阿哥道:“咱们兄弟,我才不挑礼,换了外人试试?”
九阿哥撇嘴,外人敢这样碎嘴子,他早就直接撵人了。
现下他也不打算惯着三阿哥,提了旁边的茶杯,对三阿哥举了举,道:“您守礼,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吧?”
三阿哥却是屁股沉,没有起身的意思,看向四阿哥道:“老八那里,明天什么章程,怎么上礼?”
四阿哥被问住了。
兄弟娶福晋有先例可循的,可娶侧福晋还真没有先例。
他看了三阿哥一眼,很是厚道的说道:“应该是从大哥的例递减吧……”
他没有提从三阿哥的例,怕数额太少,伤了体面。
三阿哥皱眉道:“这也不能从吧,大哥跟咱们不一样,老八是惠妃母养子,他们关系更亲近些……”
四阿哥不说话了。
不是这样论的。
即便心里分了远近亲疏,也没有必要在礼单上差等。
三阿哥又看向九阿哥,想了想没吱声,看向十阿哥,道:“老十你说呢?”
十阿哥道:“轮不到弟弟说啊,弟弟是小的,随大流就是……”
眼见着三阿哥还要歪缠,连体面都不要了,四阿哥坐不住了,起身道:“不早了,三哥咱们回吧!”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起身了。
三阿哥心中忌惮,也不敢多坐了,起身道:“走吧……”
没走两步,看了眼小几上的瓷碗,道:“这个冰点心挺好吃的,夏天吃着正合适,老九你看……”
九阿哥道:“金贵着呢,这一小碗总要几钱银子,要是三哥您想吃了,只管打发人拿银子来取……”
三阿哥还想要说话,四阿哥已经大踏步的往外走。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跟着出来送人。
三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上……
*
正房,舒舒也在吃西瓜。
不愧是大兴的西瓜,就是好吃。
去年还只是叫人试种,今年那个小庄,几百亩的沙土地,大部分都种上了西瓜。
他们有自己的酒楼,也要鲜果供应。
至于剩下的,就是走礼好了。
一家送两车也没有几两银子,却是正应季。
等到九阿哥过来,舒舒已经吃了半盘西瓜。
九阿哥见了,道:“比太后前几日赐的好吃,明年叫人多施肥,也养几个瓜王出来……”
舒舒点头道:“也好。”
到时候进贡到御前,回头再送旁人的时候,西瓜也跟着涨身价。
九阿哥就说了四阿哥的来意与三阿哥的闹剧。
“四哥还真是厚道人,恨不得亲力亲为,晓得的是对弟弟,不晓得还以为是对儿子呢……”
九阿哥滴咕着。
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虽说兄弟之间有情分,这样操心也不算什么,可是却也担心。
“之前是担心八哥忍气吞声,要看四哥的脸色;现下却担心四哥这好心得不到好报,回头伤心了……”
九阿哥唏嘘道:“人心真是偏的,还容易变……”
舒舒道:“爷想那么多做什么,个人有个人的行事做派,只要咱们在规矩里,旁人挑不出错来就是。”
九阿哥点点头,顿了顿,道:“那明日的贺仪呢,咱们给多少?”
舒舒想了想,道:“大嫂不在,肯定要从三嫂的例,且看三嫂如何记帐吧……”
九阿哥皱眉道:“就老三那抠搜样子,怕不会上太多礼!”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那不是正好,成了例,往后也省了银子……”
要不然皇子阿哥这么多,往后大多数都有侧福晋,这贺仪就是好大一笔开支。
还有宗室那边,王公也有不少侧福晋侧夫人。
侧福晋都如此,那抬格格就可以跟着减等,往后大家都省钱。
九阿哥也马上算明白账,道:“是这个道理……”
夫妻俩都没提马齐。
左右现在还没有进行拜师礼。
即便举行了,也不用关系那么复杂。
富察格格嫁入皇室,那就等同于其他侧福晋好了。
等到吃了中午饭,九阿哥还是往畅春园值房去了。
每日里去惯了,这一不去还不习惯。
他这一进园子,就落在旁人眼中。
清溪书屋这里,康熙也得了消息。
他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吃亏的,还以为他会来告状,结果到了吃晚点的时候,也没见人过来。
倒是膳桌上,多了半盘子西瓜。
西瓜性凉,康熙重视养生,并不多吃。
即便是暑伏天气,每次也只是一牙。
今天却是半盘子。
他望向侍膳太监。
那太监躬身,道:“是九爷敬上的,说是福晋陪嫁庄子里的头一茬西瓜,送了一车到园膳房,还有半车送了太后宫,半车送了讨源书屋……”
康熙挑了挑眉。
京城的西瓜上市早的五月底就有了,上市晚的则要中秋节。
不管是提前,还是押后,都是好西瓜,吃着也更好吃些。
就中间熟的这些,经了雨季,怕是不会太甜。
只能说这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也不知道农时。
他这样想着,吃了一块,带了些意外。
竟然是甜的。
想着自己那个九阿哥是个爱敛财的,怕是无利不起早,康熙看着侍膳太监道:“除了送西瓜,九阿哥没叫人说旁的?”
提提内务府采购什么的……
因为要祛暑,宫里夏天供应都有西瓜。
上到主子们,还有中间的侍卫、大臣们,下到太监、宫女。
每日所需要西瓜是个庞大的数字。
皇庄所产供应不足的话,也会在外头采购。
那侍膳太监道:“不曾说旁的!”
康熙有些意外了。
这是到了手边的钱都不要了,还真不像老九了。
不过仔细想想,老九这一年来张罗钱是张罗钱,从没有将内务府的买卖跟自己的产业牵扯上。
康熙脸上带了笑意。
总算有一条长处,晓得“公私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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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希望大大们日更十万”大大成为新盟主,加更还要过几日。^_^。
连续失眠三天,九今天有些虚,坐不住了,汗如雨下,下午的更新要晚些。
第六百三十二章 挣扎(第二更)
次日,舒舒与九阿哥早早醒了。
这就是郊外居住的好处。
早晚凉快,歇的时候就早,睡了个好觉。
小椿昨天就将两套衣裳准备出来,悬挂起来。
一套要上身的,一套要带着预备的。
都是过了一水的衣裳,没有新衣裳那么怯,也不是半新不旧的太家常。
今天是去吃席的,不是去砸场子的,所以艳色的衣裳舒舒都没有选。
现在穿的这身,里头是水色宁绸衬衣,外头是青绿色吉祥纹宁绸氅衣。
为了配身上这身深绿、浅绿,钿子用的就是绿松石福气钿子,看着年轻娇嫩。
九阿哥在旁边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衣裳颜色跟他身上常服一样。
他身上就是青绿色常服,看着清清爽爽,手中拿了一把扇子,上面是空白的。
“回头再去御前的时候,跟汗阿玛求个恩典……”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扇子,道:“到时候汗阿玛写上几笔,盖个章,就能传世了……”
夫妻用了早膳,说笑着从四所出来。
马车跟侍卫已经在外头候着。
十阿哥夫妇已经出来了。
十福晋正指着远处的稻田,说着什么。
十阿哥好脾气的听着。
他们所在的新五所,三面都是御田。
眼见着舒舒与九阿哥出来,夫妻俩望过来。
十福晋看清楚舒舒的妆扮,眼睛立时亮了,小跑着过来,拉着舒舒的手上下打量着,道:“九嫂的衣裳真好看!”
舒舒打量十福晋两眼,胭脂色旗装,头上是粉色珊瑚流苏串珠:“弟妹也好看!”
倒不是尬吹,而是这两种颜色极衬肤色,衬得十福晋成了个凝脂美人。
十福晋捂着嘴笑,看了眼九阿哥身上衣裳,小声对舒舒道:“下回我也给十爷制一样颜色的衣裳……”
舒舒笑而不答。
十福晋的衣裳,就是各种红,深红浅红粉红色。
要是十阿哥也配套穿一样的,那看着还真是很鲜亮。
换做自家九爷,怕是巴不得与旁人不一样。
十阿哥身上,则更从众一些,怕是不乐意那样扎眼。
那又如何呢?
两人还是新婚燕尔,可以彼此磨合影响。
三福晋出来的最晚,就见舒舒跟十福晋手拉手,肩并肩的在一处。
都是娇娇艳艳的。
她低头看眼自己,八成新的香色褂子。
看着颜色跟吉服相似,却没有吉服的郑重。
头上的钿子,用的是群镶蓝宝石的,看着素澹。
“三嫂……”
舒舒与十福晋松了手,对三福晋行蹲礼。
三福晋很有长嫂的做派,伸手道:“起来吧!”
舒舒醒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劲。
堂伯去世还不足百日。
三福晋可以出门宴饮了?
等到上了马车,她就问九阿哥道:“三嫂不守百日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八旗本就服轻,出嫁女更轻,出殡就服满……”
舒舒无语至极。
轻么?
大伯嫂死了要守百日孝,亲阿玛没了反而出殡就服满?!
九阿哥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八旗都是亲戚,要是按照规矩成服,那一年到头来没闲着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小声道:“大嫂太年轻了,大嫂薨时,汗阿玛估摸也没想到那么多,又心疼大哥,咱们才一体守制,再有下回,当不会如此……”
夫妻对视一眼,觉得那样才靠谱。
至于兄嫂……
最大的大阿哥还不到三十,寿数且长着,主要是为了应对宗亲。
这服只会越改越轻,从大家一体守制,到固定的几个人服丧。
舒舒小声道:“改改也好,要轻服就都轻吧……”
实在是悼祭也遭罪。
夫妻闲话几句,九阿哥就摇头道:“不提这个了,咱们是吃喜酒的,又不是白酒……”
听这个,舒舒道:“方才忘了问三嫂一句了,贺仪……”
说到这里,想起去年他们大婚后看到的礼单。
大阿哥与三阿哥上的礼金一样,是白银八百两。
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样,白银五百两。
五阿哥除了面上的五百两,就是不记账的两个五千。
等到十阿哥大婚,舒舒与九阿哥随的礼金就是从哥哥们的例,账册上也是五百两,私下里就是舒舒给十阿哥预备的两箱子金银荷包。
那是娶嫡福晋的例。
侧福晋肯定要减等。
至于减多少就不好说了。
“三嫂倒是比三贝勒靠谱……”
舒舒忍不住吐槽道。
九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那分什么时候,早先三嫂在宫里,董鄂家、马家的孝敬都不少,手头也松散,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现下却未必了,还有三哥那里,都罚了几年俸了,听说日子正紧,才不会给八哥做脸……”
舒舒很不厚道的笑了。
很想要看笑话怎么办!
马车慢悠悠的,将一个时辰才进城。
八贝勒府旁边的路口上,停着两辆马车,是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的马车。
五福晋跟七福晋在外头候着,也是因为上礼的缘故。
三福晋挑了车帘看到,如坐针毡。
她抬头看了眼跟着的丫头,随身带的包里带了红包,里面是两张庄票。
每一张是八十两银子,加起来只有一百六十两。
这还是她“据理力争”跟丈夫争取的。
按照三阿哥的本意,本打算是两张五十两的。
想的就是日后。
兄弟多,到时候要是都摆酒迎侧福晋,这次给多了,往后就亏死了。
三福晋恼的不行,直接说不来了,三阿哥才勉强这个数额提到一百六十两。
三福晋下马车的时候,脸色都泛红。
她犹豫再三,还是熄了自己贴补的念头。
且不说贴补了不落好,还要得三阿哥埋怨;关键是只是侧福晋,又不是正经妯里,往后也打不到交道。
八贝勒府门口。
云嬷嬷带了人迎接女客。
见是几位皇子福晋到了,恭敬的上前。
三福晋下了马车,见只有云嬷嬷一个,带了嫌弃道:“怎么只有嬷嬷在外头迎客?”
不是说请了四福晋来张罗亲事?
三福晋也生出幸灾乐祸。
都是女人,当然晓得女人爱记仇。
尤其是八福晋,可不是个体恤旁人的性子。
四福晋素来端着长嫂做派,这回怕是费力不讨好。
云嬷嬷道:“安郡王福晋来了,四福晋在陪客!”
三福晋脚步不停,嘴角越发上挑。
将要到礼账处,她才带了不自在,示意身边丫头上前。
账房欠身,双手接了红包。
等到看清楚庄票金额时,他顿了顿,随后拿了笔记了一笔。
早有眼尖的人看到,飞快地告诉了后头的五福晋等人。
大家都装备了各色荷包,预备起来也快。
妯里们就不约而同的随了三福晋的例上礼。
至于九阿哥与十阿哥还没有封爵?
不用去计较那么多了,已经是成丁当差的阿哥。
四福晋在这里,也得了消息,晓得妯里们来了,起身跟诸位福晋说了声,就迎了出去。
等到门口,三福晋已经带了众妯里进来。
见了四福晋,三福晋就挽了她的手,小声道:“安郡王府什么意思?这是给八弟妹撑腰了,还是给侧福晋下马威了?”
四福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信郡王府也来了人……”
即便不是姻亲,今日安郡王府也要来人的。
八贝勒是正蓝旗的领主,不管内里矛盾如何,对外却是一拨的,该有的人情还是要有。
三福晋听了,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小声道:“他们倒是保全八贝勒的体面,却是将八弟妹的面皮放脚下踩了!皇子金贵,皇子福晋算什么?”
四福晋并不接话,只看着五福晋道:“阿哥的病症好些了么?”
五福晋颔首道:“好了,之前就是用冰多了受不住,有些着凉……”
四福晋又摸了一把七福晋道:“这瘦的太厉害了……”
七福晋生产后原本有些胖,现下全瘦下去不说,之前的西瓜籽脸都成了长瓜子脸。
七福晋笑了笑,道:“有些苦夏,立秋就好了。”
舒舒在旁边看着,心里发颤。
瞧着七福晋的样子,哪里不明白?
这是晓得小格格的病症了,再没有其他原因。
可是这个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宽慰的。
等到了花厅,除了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安郡王福晋、信郡王福晋四位长辈还安坐外,其他福晋、夫人都起身,依次让了座位。
舒舒看了诸位福晋一眼,上回这么齐全还是在大福晋的丧礼上。
八阿哥的人缘,比想象中的要好。
她一个小媳妇,跟在嫂子们后头就是,倒是不必出头。
只是这侧福晋的等级却是坑爹,尤其是这种直接以侧福晋等级入门的,跟三贝勒府的田格格、四贝勒的李格格她们还不一样。
她们都是格格的身份服侍,以后才会“母以子贵”请封侧福晋。
在那之前,她们也习惯了谦卑的对嫡福晋。
像富察福晋这样的,直接进来就是侧福晋,腰杆子都不是一般的硬。
安郡王福晋年岁不大,可一年的功夫添了些老相在脸上。
其他几位长辈福晋也不年轻了。
越是这个年岁的妇人,越是喜欢看鲜亮的小妇人……
*
今天先这些,失眠太难受了,吃药补觉去。
下一更,12月15日中午12点之前,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三章 婚姻(第一更)
四福晋不必说了。
年岁不大,可嫁进来小十年,却是老媳妇了。
三福晋跟四福晋前后脚,也是嫁入皇家多年。
剩下就是五福晋、七福晋、九福晋、十福晋四人。
早先宗亲对五福晋不乏微词,从门第到为人做事,挑剔个遍。
现在风向变了。
只看太后北巡带着,南巡也带着,就晓得对这个孙媳妇是满意的。
旁人知趣,也就没有人敢碎嘴。
至于七福晋,身量不高,容貌娇俏,不言不语的也带了几分气势,倒是越发像个皇子福晋。
这人背后还有个纯王福晋,那也是佛爷,轻易得罪不起。
九福晋与十福晋两个,都是一样的娇嫩。
只是前者身量高挑、腰身笔挺,是标准的八旗贵女做派;后者相貌有异,身量也短粗些,倒是地道的蒙古格格长相。
有几位长辈在,皇子福晋们都成了小辈。
连带着三福晋、四福晋都不怎么开口,更别说舒舒等人。
屋子里只听到裕亲王福晋对安郡王福晋说道:“我们王爷说八贝勒心性好,做事也勤勉,殊为难得。”
安郡王福晋笑得有些僵,点头道:“我们王爷也夸八贝勒谦和有礼……”
这要是外甥,两人对着夸也就夸了;可是这是外甥女婿,还是要迎娶侧福晋的外甥女婿。
安郡王福晋不过是走个过场,兴致不高。
裕亲王福晋见状,也熄了寒暄的意思。
整个花厅二十多个女客,竟是越来越安静。
安王府的几个女卷不说如丧考妣,也差不多了,大家也就没了说笑的心思。
气氛也古怪起来,浑然不像是吃席。
舒舒眼观鼻、鼻观心的,也觉得时间难熬些。
她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性子活泼爱动的十福晋。
舒舒察觉有人看自己,就见对面十福晋再给自己打眼色,还指了指外头。
她微微颔首。
十福晋就立时站了起来。
屋子里安静,她这一动,旁人都看过去。
十福晋笑嘻嘻道:“我去更衣,九嫂陪我……”
舒舒就也起身,跟着十福晋出去。
到了外头,两人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坐不住了,腰都直了……”
十福晋小声滴咕道:“她们怎么一个劲儿的打量人啊?眼睛里带钩子……”
舒舒道:“回头再有人打量你,你就直接打量回去,除了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其他人面上过得去就行……”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我不高兴她们打量我!”
好像是带了嫌弃似的,用得着她们嫌弃?
十福晋气鼓鼓的。
她也晓得了京城以瘦为美,可还不兴口味不同?
十爷就喜欢她这样的!
妯里俩打着更衣的借口出来,就过去了一趟。
等到回来,就见到院子里有一个女郎,正在吩咐什么。
旁边几个婆子应着,很是服顺的样子。
这女子二十来岁,身量高挑,未婚女子的妆扮,眉眼之间带了几分英气。
看到舒舒跟十福晋,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而后上前屈膝道:“见过两位福晋……”
十福晋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她穿着海棠红色旗装,接近正红。
舒舒的视线则落在女子的手腕上,戴着一双碧玉手镯。
碧玉虽比不得羊脂玉,可是也分了三六九等的。
这女子手腕上的碧玉手镯就是上品。
十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对那女子道:“你是谁家的,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连十福晋这么喜欢红衣裳的人,今天都换了胭脂色。
就是因为要避开大红色,省得跟新人似的。
那女子面色涨红,却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心下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道:“云海棠?”
那女子抬起头,眉眼之间带了灵动,确实有几分秀色。
十福晋看过来,道:“九嫂认识?”
舒舒摇头道:“听过一嘴罢了,不认识……”
说罢,她就招呼十福晋离开。
云海棠留在原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哆嗦。
这是瞧不起谁?
正好又有客到,四福晋出来迎客,看了云海棠也是蹙眉。
这样一个二十来岁还不嫁人的老姑娘,留在府里,爹娘还是内外管事,这不是添乱么?
要不就应该给了恩典放出去,要不就直接收到内宅。
如今这不奴不主、不里不外的,只会让人难做。
这会儿功夫,花厅里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安静,女卷们也三三俩俩的说笑起来。
七福晋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见她们俩回来,她就起身跟五福晋换了座位,好方便跟舒舒说话。
“小没良心的,也不说过去看看我……”
七福晋嗔怪道。
舒舒忙道:“这不是住到园子那边了么?还以为七嫂也会过去……”
七福晋笑了笑,道:“明年吧,明年咱们挨着住!”
舒舒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道:“瘦成这样就行了,七嫂别再瘦了,每日还是要多吃糖……”
多吃糖,心情好,别抑郁了。
七福晋没有应答。
她的双眼有些水润。
她打小爱吃糖,所有的甜饽饽也爱吃。
可是她现在吃不得甜的了,一吃就恶心。
舒舒见状,少不得再次做了一回同仁堂吹,低声将乐家的古方狠狠地夸了一遍,道:“如今人在太医院挂职,等到侄女大几岁再看。”
七福晋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点了点头。
舒舒岔开话道:“伯母最近去看七嫂了么?有没有提纳亲大哥的亲事?”
七福晋有一兄一弟,兄长叫纳亲,弟弟叫库尔库。
七福晋点头道:“说了一嘴,我是不赞成的,这也太别扭了!”
那拉家跟董鄂家同为正红旗大姓,虽私下里有些相争的关系,可实际上前后街住着,还是姻亲,平日里相对还是比较友好。
要是因为长子续弦的缘故,使得两家生了嫌隙,反而不美。
舒舒道:“我家阿牟不会计较这个的,我阿玛、额涅也不会在意……”
桂珍格格已经嫁过一次,再嫁的选择余地也是有限,到时候要么远嫁,要么低嫁。
还不如那拉家,有爵位、世职,也是与礼烈亲王为世姻。
七福晋赞道:“世叔、世婶还真是厚道。”
舒舒小声道:“表姐为人处世,长辈们只有夸的,很有长嫂之风,当时我们相处的也极好……”
七福晋心里有数了。
这是不单单都统府不反对这门亲事,连带着舒舒也不反对……
*
到了己正,侧福晋的轿子到了。
依旧是内务府的人去迎亲,都有固定的规制。
长辈福晋们都没动,四福晋没有法子,只好招呼妯里们起身。
总不能让新人孤零零一个人坐床。
新房设在东路。
是个独立的二进院,前后加起来三十来间房。
大家本是看热闹来的,见了这院子都不由触动。
“跟正院比应该也不差什么了……”
三福晋咬牙道:“也就是八弟妹不能出来,这要是出来,见了这里,估摸要气死了……”
四福晋没有说话,不过物伤其类,也不大好受。
五福晋垂下眼。
五贝勒府的刘格格,身边带了大阿哥、大格格,日用供给抬等,实际上与侧福晋也不差什么了。
七福晋则是低声跟舒舒道:“所以说当时修这大院子做什么?就应该都修成小院子,然后一个院子塞一个,侧福晋是金贵,可一个金贵,两个、三个还金贵么?”
舒舒一愣,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挑挑眉,道:“到时候让侧福晋跟侧福晋闹去,下头的格格想要上来,也要对上侧福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系呢?”
舒舒拉着七福晋的手,晓得她说的符合世情。
可是也只是符合世情而已。
七阿哥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要是七福晋这样应对,夫妻俩就只剩下“相敬如宾”。
“那样虽也省心了,可是也冷清了不少……”
舒舒小声道:“还要过大半辈子呢,这才哪到哪儿,趁着现下年轻不守着,难道非要老么卡呲眼了再守着?那亏不亏?想过清净日子,什么时候烦了再过就是……”
七福晋莞尔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是我想左了……”
被阿玛看重的格格,与不被阿玛看重的格格,还是不一样。
自己为了闺女,也要拢着七阿哥。
说话的功夫,到了新房。
新房里满满登登,都是陪嫁的家具陈设。
富察家亦是大族,还是世宦人家,马齐又是家族的顶梁柱,这给长女预备的嫁妆也丰厚。
炕上盘腿坐着个女子,穿着银红色吉服。
旁边站着两个嬷嬷,还有四个丫头,这应该就是陪嫁人口。
云嬷嬷也在,正跟新娘子说着什么。
眼见着众人进了新房,新娘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露出羞涩来。
她十六、七岁,柳叶眉、鹅蛋脸,看着温柔可亲,并不是锋芒外露的性子。
云嬷嬷在旁道:“侧福晋,这是几位皇子福晋……”
说罢,她将几位福晋介绍了个遍。
富察氏没有下炕,欠身跟众人见了礼。
四福晋看着云嬷嬷道:“膳桌呢,是不是该叫人送了?”
云嬷嬷道:“已经预备齐了,老奴这就去吩咐……”
第六百三十四章 燕翅席(第二更)
等到膳桌摆上来,小菜预备的精致,饽饽也好几样,还有几样鲜果,一碗炖燕窝。
四福晋看着安心,就带了妯里们出去。
云嬷嬷亲自送了出去,回来跟富察氏道:“四贝勒府就在东边,四贝勒跟八爷也是打小一起养在景仁宫的,情分最深,往后侧福晋就晓得了……”
富察氏带了不解道:“可是八爷不是养在惠妃娘娘名下?”
“那是在佟娘娘崩了后的事了,皇上慈爱,指了延禧宫娘娘做八爷养母,不过那时候八爷也大了,不好继续住在内廷,正好乾西五所修缮完毕,就直接挪宫搬阿哥所去了,并不曾在延禧宫住过……”
云嬷嬷说道。
富察氏仔细听着,记在心里,而后道:“之前的时候,也听过八爷跟九阿哥、十阿哥关系好的话……”
云嬷嬷没有立时回答,斟酌了一下,道:“早先确实如此,几位阿哥年岁相彷,在阿哥所也挨着住着,最是亲近,比照着同胞兄弟也不差什么,只是去年八爷跟九爷相继大婚后,走动的就少了……”
富察氏看了云嬷嬷一眼。
云嬷嬷却没有详说的意思。
她也是宫里当了十几年差的老人,自然晓得规矩。
私下里怎么说都行,明面上却不能说主子半个不好,要不然就是过错……
富察氏也不想絮叨个没完,就端起了燕窝。
等到看清楚碗里情形,她的眼中带了疑惑,看向云嬷嬷,道:“嬷嬷,这燕窝……”
富贵人家都晓得,燕窝滋养。
富察家日子也宽裕,她虽是庶出,可是养在嫡母身边,打小跟其他姐妹一样供养。
云嬷嬷面上带了羞愧,道:“这一年来,府里经济不大宽裕,年初皇上分了产业下来,可是一来二去的损失了几处……”
*
内院,席面已经摆上来。
女卷们入座。
别的女卷是走个过场,十福晋则是真盼着吃了。
她是“隔锅香”,也是鲜少有机会在外头吃饭,所以很是盼着今天这一顿喜宴。
等到吃的时候,十福晋却是失望了,兴致减了不少。
其他女卷面面相觑,神色也有些怪异。
像舒舒跟四福晋这样当家的,心中账目清明的,一看就晓得席面问题出现在哪里。
席面是京城时兴的“燕翅席”,看着也规规矩矩的,但是燕窝用的是燕碎,鱼翅用的也是散翅。
四福晋强忍着才没有变了脸色。
舒舒见了,就没有动这两道菜。
主菜食材差了等,其他食材也有些平平的意思。
看着倒是面上光。
盘子多、碗也多,数量不菲。
可是王公福晋,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谁看不出这里子的不足。
安郡王福晋妯里几个的不满都挂在脸上,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没有说什么,可也没怎么动快子,只守着一碗甜羹喝。
女卷们含蓄,即便瞧着席面不妥当,也没有人吱声,前头的男客,却是热闹起来……
*
“这是燕窝,还是漱口水,恶心不恶心?”
一个四十多岁的王公吃了一口燕窝,嫌弃的不行。
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好在这桌。
十阿哥看那人眼生,小声道:“九哥,这是谁啊?”
肯定不是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宗室里王爷的数量有数,十阿哥都认识。
这么大年岁了,总不能说是”童言无忌”吧?
可这也太随性了。
这么多人在,旁人还没有说话呢,轮得着他嫌弃?
九阿哥小声道:“镇国公屯珠……”
十阿哥心里明白了。
他对不上人,却知道这个人名。
这一位是饶余亲王的曾孙,只是不是安郡王一系的,是另一支温良贝子府的儿孙。
别看岁数这么大,论辈分却是安郡王的堂侄子,是诸位皇子的族兄。
这发作,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毕竟今日这牌面,跟迎娶嫡福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安郡王府的几个舅岳父不好说什么,估计也都恶心的够呛。
屯珠这个八福晋的堂表兄,就出来打抱不平。
换了之前,九阿哥肯定要回嘴了,现下也没有了那个兴致。
他想到了雅齐布。
这老小子真是不作不死。
自己将他贪墨的证据已经递给四哥好几天了,四哥那边都没有动。
这个倒是能理解。
事缓则圆,收拾旁人的奴才容易里外不是人。
可是今日这席面,除了雅齐布的手笔,再没有旁人了。
贪心就是这样养大的。
之前或许只是三瓜两枣,旁人见不着的地方贪墨些;等到习惯以后,不贪就觉得亏了,也就什么都敢下手了。
屯珠挑剔完燕窝,又去挑剔鱼翅,嗤笑道:“这也配叫鱼翅,粉丝都比这个齐整些!”
没有人反驳,可也没有人捧场。
大家都看着自己的碗快,恨不得没长耳朵。
屯珠却不知真醉了,假醉了,或许是觉得不热闹,竟是看向九阿哥、十阿哥,抬着眼皮,道:“两位爷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宫里就吃这样的鱼翅?”
九阿哥的脸立下黑了,道:“你也知道你跟前是两位爷,不是孙子?怎么的,想要晓得宫里是什么鱼翅,这个简单了,跟爷直接去畅春园,去汗阿玛跟前问问,他老人家吃的鱼翅是整根儿的还是半截的,不是更快?”
屯珠脸色涨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还不闭上嘴!三岁孩子都晓得‘食不言’,你叨叨叨叨个没完烦不烦!”九阿哥毫不客气的说道。
屯珠被说的下不来台,也恼了,道:“席面差了,还不兴人说?”
九阿哥还想要说话,被十阿哥拦住。
十阿哥看着屯珠道:“你是客,我们也是客,跟我们说不着……”
说着,他就扬声唤道:“八哥,八哥,过来一趟……”
八阿哥正由大阿哥、四阿哥陪着,挨个桌子敬酒。
刚好敬完头席、次席,听到这边动静,几人就过来了。
大阿哥笑着说道:“老十想喝酒了,这是等不及了?”
十阿哥指了指屯珠道:“是镇国公对今天的席面有意见,要跟八哥说说……”
几人都望向屯珠。
九阿哥与十阿哥年岁小,之前不出宫,不大了解屯珠。
大阿哥他们却是晓得这个屯珠的。
虽说只是镇国公爵,可是名下的左领数却是跟贝子齐平的。
因为他这一支祖父爵是贝子的,父亲爵也是贝子,到了他这一代则是跟兄弟两个都是镇国公,左领也一人领了一半。
去年的时候,皇上革了几个宗室,其中就有他的弟弟。
按照八旗惯例,他弟弟的国公革了,这左领却是不能归旁人,而是要发还原主。
就依旧由屯珠领了。
所以屯珠也是正蓝旗数得上的领主。
屯珠神色僵硬。
屋子里都静寂下来。
八阿哥笑道:“族兄有什么要吩咐的?”
屯珠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吃多了酒,唠叨了两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看不上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怂样子。
十阿哥闭嘴,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那样的话,难堪的不是屯珠,而是八阿哥。
正好也轮到这边敬酒,八阿哥就提了杯子,酒桌上恢复了热闹。
九阿哥情绪却低沉。
他也看出了什么是虚情假意。
刚才屯珠挑剔席面的时候,可没有一人帮八阿哥说话。
现下又都是骨肉至亲模样。
他实看不过眼,抽了个空,拉了四阿哥出去,小声道:“四哥,席面用了劣等的鱼翅跟燕窝,你们怎么都没发现?”
四阿哥脸上露出诧异来:“好好的燕窝跟鱼翅,怎么就劣等了?”
九阿哥冷笑道:“还真让我猜着了,头席跟次席的燕窝、鱼翅是正常的……”
头席二席,坐的是宗亲长辈,还有送亲的客人,还有就是陪客的大阿哥与四阿哥。
四阿哥脸色乌黑,道:“有多差?”
九阿哥道:“燕窝是燕碎,不成个,看着跟漱口水似的;鱼翅也是散翅,颜色都是青灰色,反正弟弟没敢尝……”
四阿哥气得磨牙,道:“屯珠方才就是埋怨这个?”
九阿哥点头道:“念叨个没完,最后还冲我跟老十说起来,话里不恭敬,老十才唤了人过来……”
四阿哥脸色铁青,这丢人是丢到宗亲跟前了。
几十桌席面,这燕窝、鱼翅能省多少?
几十两银子撑死了,可这丢人丢大发了。
“行了,我晓得了……”
四阿哥道。
对于雅齐布一家,原本他还想着缓缓图之。
可是,这就是祸患……
九阿哥告了状,就放下此事。
可是回园子的时候,他还是跟舒舒念叨起来,道:“爷发现了,这奴才使唤不妥当太可怕了,将主子当傻子湖弄……”
舒舒想起席面上的尴尬,道:“都没几个人动快子,太丢人了……”
九阿哥道:“又不是使唤一年半载的,在身边十多年,八哥还无察觉?”
舒舒摇头道:“未必一无所知,估摸着想着的是‘水至清则无鱼’那些,以为贪的是小头,却不晓得这胃口都是一点点喂大的……”
*
五天,还是低烧中,人就虚了,想哭,先到这里,希望明后天会好些。
下一更12月1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五章 成礼(第一更)
夫妻俩的观点倒是一样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或许有道理,可是养鱼跟养蛀虫是两回事。
“要是养猪还罢了,养肥了直接宰,肉烂在锅里……”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可是也要分这饲料是谁的,要是自己的饲料,白折腾一场就没有什么意思……”
舒舒没有接话,只看了九阿哥一眼。
乾隆当初纵容和珅贪墨,也是“养猪”?
损公肥私?
为什么更像是嘉庆皇帝在给乾隆挽尊?
没有什么“老谋深算”,就是“昏聩”罢了。
九阿哥已经想到内务府上,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摇头,带了遗憾,道:“不好开这个先河,风气都坏了,会因小失大……”
舒舒笑了。
虽说“钓鱼执法”是一种法子,可是在旁人没有走歪路的时候,故意钓鱼执法,就有些阴损了。
“都是小道,还是一切依律就好……”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阴谋就是阴谋,大事上还是要行阳谋……”
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夫妻说过一嘴也就放下。
接下来,就到了九阿哥的拜师礼。
即便马齐不乐意,九阿哥不乐意,可是事情也不好再拖了。
都半月了。
拜师礼是准备好的“六礼”。
提前跟五阿哥打了招呼,请五阿哥这个哥哥作陪,以示郑重。
十阿哥这个弟弟,连体婴似的,当然也不愿意落下。
舒舒原本想着再准备一份礼给马齐夫人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多事。
开始平平,后来随着相处的情形,适当增加就是。
要是开头就给足了,以后少了倒是显得失礼。
尊师重道是好习惯,可真要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放在学生的地位上也没有必要。
保持彼此客气,保持距离就好了。
*
京城,镶黄旗,马齐府邸。
不单单马齐休沐,马齐家阖家都在。
马齐的长子是嫡出,是东宫属人,名叫富尔敦,年纪与太子相彷,已经娶亲。
他之前并不知道九阿哥拜师之事,临到跟前才晓得,很是不解,道:“阿玛,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九阿哥担着内务府总管,还有一兄一弟,如今还给他指了阿玛做老师?”
马齐眼皮都没有抬,道:“九阿哥没有入朝……”
富尔敦道:“可是总有入朝的时候?”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急了?”
富尔敦忙道:“那倒没有,就是儿子想的多了些……”
马齐皱眉道:“那你就多余想!”
真要忌惮,上面还有一熘已经封爵的皇子在。
九阿哥排行这么靠后,不是幼子,也是半拉幼子的待遇,忌惮不着。
富尔敦讪讪的不说话了。
剩下成丁的儿子还有好几个,都没有补差事。
之前皇上将他们家族的几个左领从上三旗拨到正蓝旗,就将他们晃了一下,断了他们补上三旗侍卫的机会。
如今想要补侍卫,就是补八贝勒府的侍卫,可是马齐不许。
多了个皇子师弟,也不知能不能借上力?
几兄弟带了雀跃。
都是成丁的人了,谁也不乐意白待着。
马齐看着几个儿子,也是无奈。
儿子都大了,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他却是不敢彻底放手,怕带累了家族。
不过九阿哥这里,确实比八阿哥身边更稳妥些。
也不是不可以。
少一时,门房就有人过来通告。
九阿哥到了。
马齐没有托大,带了儿子们迎了出去。
来的除了九阿哥,还有五阿哥与十阿哥作陪。
见马齐要给众人见礼,九阿哥已经先一步扶住,道:“行了,老师您就别外道了!”
五阿哥也道:“是啊,马大人是九阿哥的老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十阿哥没有说话,而是在留心马齐的几个儿子。
富尔敦不用说了,是太子的手下。
剩下的几个看着也不小了,可是划在八阿哥名下大半年了,也没有去做八贝勒府的僚属官。
看来马齐对八阿哥并不看好。
今日既是为了拜师而来,首先要成礼。
都有固定的规矩在。
只是九阿哥身份尊贵,就免了跪拜叩首的那一步,只简单成了鞠躬行礼。
走了过场,九阿哥奉了“六礼”,马齐也回赠了一部亲手抄写的《周礼》,算是成礼。
然后师生入坐,九阿哥才将马齐的儿子们认了一遍。
除了两个小的还在襁褓中没有带上来,剩下还有七个儿子。
长子、三子、四子、五子、六子已经成丁,九子、十子一个十来岁,一个六、七岁。
九阿哥就重点看了下几个成丁的,道:“师兄们没有补旗缺,是准备参加八旗科举么?”
马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读书寻常,暂时没有合适的缺,回头等等再说吧!”
正蓝旗的旗缺,都是固定的,早由固定的左领瓜分。
他们是从上三旗拨下来的新左领,没有正蓝旗的旗缺。
这个要他们的领主去争,或是新的旗缺分派方案,或者直接给他们正蓝旗争取新的旗缺,归在他们的左领下。
偏生这大半年来,八阿哥也不大顺当,自己还闲置着,应该也顾不上旗属的前程。
九阿哥却看上马齐的几个儿子了。
马齐是文官不假,可是富察家的子弟高高大大的,看着都不错。
要知道马齐的几个兄弟,如今可都在武官任上。
要是没有这一重关系,九阿哥不好用富察家的人,毕竟这是八贝勒府的旗属人口。
可是多了一重师生关系,用起来也就没什么了。
他就道:“我这里打算年底开府呢,到时候师兄们可以先去补个缺,品级上来了,回头再腾挪……”
马齐晓得九阿哥的皇子府已经修建好了,按照贝勒府规制修建,而且内务官已经得了司仪长的官职。
眼见着儿子们都看着自己,马齐没有摇头,道:“那到时候就要劳烦九爷了……”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说起来也是便宜了我,正缺人使唤……”
马齐的夫人是戴佳氏,也出来见了几位皇子。
马齐还有两女,待字闺中。
因为都是留头的大姑娘,就没有出来相见。
客客气气,走了过场,九阿哥几个人就出来。
等到离了马齐家,九阿哥才问五阿哥道:“我这师母的戴佳氏跟戴佳贵人的那个是同族么?”
五阿哥心里算了下马齐长子的年岁,道:“还真说不好,马齐祖父做过内务府总管,戴佳贵人的娘家虽是康熙十几年拨出包衣的,可是早年也有族亲做过内务府总管……”
八旗联姻也是有限定的。
寻常百姓人家,多是同色旗同阶层。
官宦人家,同色旗的世姻多些。
富察家原是镶黄旗满洲,还是累宦人家,父祖都做到一品大员的,轻易不大会同包衣人家联姻。
可要是包衣中的勋贵大员,也未尝没有那个可能。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十阿哥在旁,道:“应该是了,富察侧福晋好像之前有相看的人家,就是戴佳贵人伯父那一支,是已故内务府总管噶鲁的孙子……”
九阿哥讶然道:“还有这事儿?”
要知道那位内务府总管,不单单是戴佳贵人的伯父,还是皇父的心腹之一,大阿哥早年养在宫外,就是养在噶鲁家中。
一直到开蒙了,才送回宫里。
抚养皇子,这是多大的责任,也是多大的恩典。
“那大哥晓得富察侧福晋跟戴佳家议亲之事么?”
九阿哥好奇道。
十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人跟大哥提这个……”
这种事情,不好拿出来明说,否则像是指责皇父指婚不妥当似的。
九阿哥带了惋惜,道:“要是真嫁给戴佳氏多好,省事了不说,说不得我还能得个人用用……”
他缺人手,不单单是皇子府缺少班底,内务府这边也需要更妥当的人家。
十阿哥提醒道:“就算是嫁入戴佳氏,他们家也不在包衣三旗了……”
九阿哥点头道:“怪不得大哥上回举荐人手,都是听着耳生的人家,戴佳家已经不在内务府了……”
五阿哥又搬回海淀住了,兄弟三个一起出城。
舒舒这里,迎来了一位小客人。
五贝勒府的大阿哥,今年已经四岁,这次被五福晋带着过来新三所住了。
大阿哥虚岁四岁,看着并不是个调皮的孩子,倒是透着几分乖巧。
侄子像叔。
舒舒瞧着大阿哥眉眼就有几分九阿哥的模样,感觉颇为古怪。
小孩子坐不住,老实了一会儿就有些待不住,舒舒就吩咐小椿带他下去看鱼。
外头的水缸里,放了好些鱼,养着吐泥的,是九阿哥叫人从西花园里捞的。
“就这么带来了,刘格格没闹?”
舒舒小声道:“之前不是当成命根子么?”
五福晋无奈道:“怎么没闹,哭天抢地的,我瞧了都不忍,可是我们爷这回恼了,嫌她照顾不好孩子,才让大阿哥病了,告戒她再有下回,大格格也不用她照看了……”
谁乐意带庶子呢?
养好了不是功劳,出了闪失却是责任。
舒舒道:“是不是也该请名字了?”
这就是庶子与嫡子的不同了。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府上的阿哥都请圈了名字,五阿哥与七阿哥府上的阿哥,却至今都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