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难处(第二更)
“嗯!是该请名字了,四岁了,明年就给开蒙了……”
五福晋道。
她之前为了生子的事情还有些焦躁,大半年过来,又恢复澹定了。
该试都试过了,那只能是儿女缘分还没有到,强求不得。
外加上七福晋之事,也有些吓到她。
生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之事呢?
像大福晋那样频繁生产坏了身体,或是像七福晋这样生下不健康的孩子,都是让人畏惧。
“大格格什么长相,跟大阿哥像么?”
舒舒有些好奇。
这兄妹俩是同胞所出,相貌应该差不多吧?
五福晋想了想,摇头道:“小时候眉眼跟大阿哥一样一样的,过了半岁长开了,更像她额娘了……”
舒舒上辈子听过一个生物学传闻。
说是新生儿都肖父,为了激发父爱。
因为他(她)能确定是母亲的孩子,却无法确定是父亲的孩子,所以才有了外貌的肖像。
要是自己生个宝宝,是个九阿哥的迷你版……
舒舒有些期待了。
五福晋见她念叨起孩子经,心下一动,道:“想要了?”
舒舒点点头道:“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想试试……”
正好搬家后开始“求子”,顺利的话,明年秋天做月子。
在那之前,就可以接阿牟过来了。
毕竟,女人养胎也有娇气的。
五福晋道:“不是说红螺寺香火灵验?那等到天气凉快些,可以去红螺寺?”
舒舒道:“是打算去拜拜,到时候嫂子一起去?”
五福晋笑着摇头道:“你们先去,我就不去了,等五爷在京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金秋圣驾北巡,随扈的皇子名单已经传出来,即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红螺寺在怀柔县,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当天不能往返。
五阿哥不在的时候,五福晋确实不方便出行。
舒舒也想到距离问题,看来还真不是随便能去的。
要是不请旨报备的话,出京四十里外就算违令。
即便是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让人抓了小辫子说嘴。
五福晋坐了一会儿,就带了大阿哥回三所了。
多个孩子在,到底不方便,怕吵到舒舒清净。
舒舒让膳房装了食盒,各色的小饽饽,让五福晋带着回去给大阿哥磨牙。
屋子里安静下来,舒舒就去了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套“三礼”。
这是舒舒小时候读过的,打算温故知新一下。
九阿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舒舒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偷看。
舒舒早有察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手下没有停。
“这是抄书?”
九阿哥道。
舒舒道:“给《周礼》注释一下……”
实际上就是翻译成了白话,好理解一些。
九阿哥听了,将手中的《周礼》放在桌上,道:“瞧,马齐给爷这个弟子预备的‘见面礼’……”
舒舒见了,不由莞尔,道:“这不是正好,爷收着也没有负担!”
九阿哥撇撇嘴道:“想要只挂个名儿,想得美儿,爷正缺老成幕僚呢……”
说到这里,他想起马齐的几个儿子,道:“富察家的几个儿子都不错,高大威勐的,补个侍卫什么的都够格,不像是马齐的儿子,倒像是马武的儿子……”
舒舒见他的样子,就晓得是心动了,好奇道:“可那不是八贝勒府的属人么?爷能用么?”
九阿哥挑眉道:“能,归根结底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
舒舒就说起红螺寺上香之事,道:“太远了,要不就换了京城的寺庙吧?”
红螺寺许愿之事,九阿哥之前也提过。
因为舒舒的阿玛额涅早年就在红螺寺求的子,所以九阿哥比较迷信那里。
他想了想,道:“没事,报备就报备,咱们现下还没有下旗,不需要跟旗里报备,只跟汗阿玛打了招呼就好,正好下午爷要去御前,可以说说此事……”
等到用了午饭,九阿哥就去畅春园值房去了,没有急着去清溪书屋。
等到处理完内务府的日常公务,站在荷花池边喂了会儿鱼,他才拍拍手,去了清溪书屋外请见。
这个时候,翻了牌子的官员陛见的差不多的时候。
果然,九阿哥到值房时,就只剩下一个人没见了。
还不是外人,是新补的山西巡抚噶礼。
就要出京,他递牌子是陛辞。
见九阿哥过来,噶礼起身,道:“九爷……”
九阿哥颔首道:“噶大人……”
照理来说,只要是福晋那边的族亲,九阿哥都觉得挺亲近的,可是这个噶礼是例外。
实在是这人太飘了。
九阿哥还记得清楚,自己带福晋“回门”时,满屋子就是噶礼大吹特吹的情形。
虽说是醉话,可是要不是自以为是的狠了,也说不出那样可笑的话。
活像汗阿玛给自己指婚了董鄂家的格格,不看在自己岳父的门第,而是看着噶礼似的。
九阿哥恶心的不行,心里记仇了。
加上自己福晋鲜少提及这位族兄,所以九阿哥也澹澹的。
噶礼这几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心气也高。
眼见着九阿哥态度寻常,他就也跟着澹澹的。
正好上一个陛见的官员出来,太监过来传人,噶礼就大踏步的出去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这样一个得志便猖狂的人,下放做一省巡抚,还是山西那样富裕的地方,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汗阿玛又不湖涂,难道不晓得噶礼之前在督运粮饷的时候有贪墨之嫌?
御史虽可以风闻奏事,可实际上同朝为官,有几个是风闻奏事的,多有实证。
可是终究是不了了之。
汗阿玛这也算“任人唯亲”了吧?
九阿哥存了心事。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诡异念头,“养猪论”。
他可不希望噶礼是“猪”,到时候影响董鄂家名声。
他拿了怀表,看着清溪书屋方向。
果然是一手提拔的臣子,就是不同。
噶礼陛见,足足见了两刻钟,才从御前出来。
进去时候意气风发,出来的时候,噶礼也是昂首阔步模样。
瞧着那样子,已经有督抚大员的气势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带了嫌弃。
少一时,梁九功过来招呼道:“九爷,皇上得空了,传呢……”
九阿哥小声道:“谙达,汗阿玛怎么那么喜欢噶礼?我瞅着他也是寻常,怎么升得这么快?”
康熙三十五年还只是正五品郎中,督运中路粮草有功,而后一年三迁到从二品内阁学士,现在又是主政一方。
梁九功小声道:“皇上喜噶礼勤敏!”
九阿哥思量着这两个字。
“勤”不用说了,汗阿玛现下就见不得大臣惫懒。
每次官员大校的时候,罢免的疲软官一大把。
不乏八旗王公。
“敏”……
这个怎么说呢?
御前应对机敏?
跟自己一样,揣摩汗阿玛的心思?
到了御前,他还有些跑神。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是内务府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九阿哥想要摇头,迟疑了一下,道:“儿子也不知道算不算为难,淑惠大长公主的京城别院已经开始修缮,如今工部那边正在出九格格的公主府的图纸,这个不用问问九格格的意见么?到底是九格格以后要住的地方?”
康熙沉吟道:“工部出了草图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已经递到内务府这边了……”
因为是联合修建,也要看内务府这边是否有需要增加修改的地方。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修皇子府前,自己跟妻子两人都做个简单规划的。
现在皇子府的修建,除了中路是固定规制没有变动之外,东西两路都是按照他们夫妻俩的意见修建。
康熙点头道:“那就拿去给九格格看看好了,按照九格格的意见增减。”
九阿哥应了,随后道:“还有一件事是私事,儿子也拿不定主意,跟您问一声。”
康熙看着他,道:“难得,你还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说吧,又怎么了?”
九阿哥道:“今日是儿子拜师成礼之事,头午儿子去了马齐大人家,见到了马大人的几个儿子,上头五个都成丁了,可是只有长子如今有差事,其他四个都闲着,儿子就想着儿子那边的僚属都空着,要不就给两个名额给马齐家,或是护卫或者典仪,可是马齐家现下是八哥的旗属,儿子也不晓得这样用人犯忌不犯忌,想着还是问您一声……”
康熙听了,皱眉道:“马齐的儿子都闲着?多大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十六、七……”
康熙不满道:“这个马齐,太谨慎了,怎么就不能求个恩典!”
九阿哥道:“许是这几个儿子是庶出的缘故吧!”
八旗嫡庶分明,庶子前程要差一些,通常得不到家族资源。
马齐早就是尚书品级,有资格荫子入国子监读书。
等到国子监读完出来,就有资格补官。
康熙既视马齐为心腹臣子,自然也偏着马齐的。
他也是做阿玛的,晓得当阿玛的心。
嫡子、庶子都是儿子,盼着儿子都能成才。
“典仪算了,朕到时候安排老成人给你,就侍卫吧,你可以自己举荐人选,即便是其他人的旗属,也是无碍的……”
康熙想了想,道。
九阿哥听了,眉开眼笑,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心里就有底了,要不然要丢人了,上午前程都许出去了!”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猴急的性子,遇到也不知道思量周全,没有这样做事的……”
按照规矩,本应该先给八阿哥打了招呼,也算买了双重人情,这样越过八阿哥,反而要得罪人。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是看着可怜么,才一时嘴快……”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您是不是也信什么‘水至清则无鱼’的话?”
康熙不解,道:“这是什么话?”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这不是前几日八哥抬侧福晋,儿子过去吃席了么?这就见识了一番什么是蛀虫……”
他就说了“燕翅席”出纰漏之事。
“儿子嘴快,跟四哥私下里说了,也不知道四哥告诉八哥没有……”
九阿哥原想要直接提噶礼,话到嘴边换了说辞。
那是汗阿玛钦点的一方巡抚,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换了人选的,说了只能是自讨没趣。
他就换了雅齐布的事……
*
白天躺了一下午,就是乏力,咳,今天吃了阿奇霉素,治支气管炎跟肺炎的,希望明天会好些。大家多保重,尽量延缓阳的时间吧,这一波还是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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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鱼(第一更)
康熙听到雅齐布是八阿哥奶公时,眼神就有些幽暗。
他可是还记得清楚,太子的奶公是多么无法无天,在外头借着太子的势大肆敛财。
那个叫雅齐布的奴才,连婚宴席面的食材都敢克扣,想来也是贪习惯了。
“多大的人了,家事都料理不明白!”
康熙皱眉道。
九阿哥硬着头皮,道:“估摸也是没有防心的缘故,就跟儿子去年似的,身在局中自己就被湖弄住了。”
康熙嫌弃的看了九阿哥一眼,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去年的事情,也不都赖你,崔南山有失察之过!”
那是谙达太监,本该制衡保母嬷嬷。
二所之前的乱,也是因为崔南山大撒手,任由刘嬷嬷做主的缘故。
“反正吃一堑长一智,旁人再想要湖弄儿子,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
康熙摇头,感叹人心不古。
早年他身边的几个乳母跟保母,都是尽心办差,哪里敢伸手敛财?
如今一个个的,查出好几个不妥当了。
九阿哥想起了正事,面上也带了正经,道:“汗阿玛,这眼见着要出伏了,儿子想要跟您告三日假……”
康熙看着他道:“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不要讳疾忌医,要请平安脉!”
九阿哥摇头道:“儿子想着趁着凉快了,带儿子福晋去一趟怀柔红螺寺!”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后妃们信奉佛道,即能静心,还能消磨时间,他并不反对,可是并不乐意皇子们沉迷佛道。
可是见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还有红螺寺以“求子”闻名,他的心就软了,道:“趁着凉快,出去转转也好,只是三天哪里够用?从园子这里出发,单程也要百里,路上不必太匆忙……”
九阿哥算了算路上,道:“那就按照四、五天的路程算……”
康熙见状,又不放心了,道:“这跟在城里不同,不许少带侍卫,护军也要多带些……”
九阿哥点头道:“嗯,儿子一定带周全了人……”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记上一笔,回头跟领侍卫内大臣那边说一声,要是九阿哥出行,多给安排一什侍卫。
九阿哥该说的说完,就从清溪书屋出来。
御前到了晚点的时候,自己家那边也是到了晚膳的点儿了。
他就直接出了小东门。
没走两步,就见前头几个人缓缓而行。
九阿哥挑挑眉,放缓了脚步,没有急着上前。
其中有个人,背影很眼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是三阿哥。
三阿哥行事斯文,可是身量在诸兄弟中也是数得上的健壮。
三阿哥左手边的,穿着宝蓝色常服的,腰上系着杏黄色带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爷。
只有太子爷,才能系这个颜色的腰带。
两人正不知说些什么。
三阿哥略激动的模样。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知趣些,直接在原地停了,百无聊赖,四下里眺望。
畅春园东边,是几家的王园。
九阿哥想起了妻子的话,也就是御园不扩建,否则的话,这些王府除了“献园子”也没有旁的选择。
就跟平郡王府的王园一样,因为要给太后修建北花园,将王园括在里头,除了献园,也没有其他选择。
自己却是引以为戒,要离出几里地外去修园子,别想着挨着御园近就好。
逗留了半刻钟,前头的太子已经进了西花园,只剩下三阿哥一个了,九阿哥才大踏步的往新五所过去。
三阿哥原本站在西花园门口,目送着太子的背影。
等到转身,看到九阿哥过来,他带了得意道:“这是从值房回来,也不容易,整日里没有什么正经事,还要去点卯……”
九阿哥点头道:“是不容易,怪累的,隔三差五还得见见汗阿玛,请示这、禀告那的,不如三哥清闲……”
三阿哥:“……”
这孩子越来越讨厌了。
弟弟果然都是讨债的。
九阿哥脚步不停,道:“您先闲着,弟弟还忙着,先家去了……”
三阿哥轻哼道:“都日落西山了,还忙什么?”
九阿哥扬声道:“忙着吃吃喝喝扯闲篇,反正不得闲,也不待客!”
随着说话声,他带了何玉柱、孙金进了四所。
四所的大门缓缓关上。
三阿哥气得磨牙,跟身边人抱怨道:“这是什么话,好像谁稀罕去四所做客似的!”
等到回了新二所,看到三福晋精致体面模样,衣裳簇新,身上香风四溢,三阿哥道:“这是去给太后请安了?”
三福晋摇头道:“没有,我问过五福晋了,太后那边不是天天过去请安的,还是跟宫里时似的,逢一逢五的日子过去就行。”
三阿哥皱眉道:“那你在家里穿这衣裳做什么?还撒了半瓶子香水?”
三福晋摸了下料子道:“伏天闷热,这个料子透气好,穿着舒服;这郊外蚊虫多,我又是爱招蚊虫的,不多撒些香水,该挨咬了。”
三阿哥摇头道:“败家,既是郊外住不惯,就回城去好了!”
三福晋冷笑道:“怎么,正经八百的皇子福晋住不得这里么?爷想叫谁住这里?”
三阿哥轻哼一声,想起了方才见着的太子,道:“别整日里就猫在屋子里描眉画眼的,做点正经事,明儿记得去给太子妃请安!”
三福晋听了,不由皱眉道:“这请得着么?”
都是妯里,又不是长辈。
太子与三阿哥的序齿挨着,年岁相彷,即便分了尊卑,也不是去请安的关系。
三阿哥道:“怎么请不着?太子爷是半君,太子妃也就是半个主子娘娘!”
三福晋摇头道:“没有那样的规矩,回头旁人晓得了,要笑死了!”
三阿哥皱眉道:“笨不笨?你不会换个说辞过去,就当闲话家常也好,拉近些关系,咱们跟毓庆宫的关系跟其他人不一样,娘娘早年抚养过太子爷的,汗阿玛也乐意让爷跟太子爷亲近……”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小声道:“爷怎么就笃定凑上去能占着便宜,不是吃亏呢?索额图可父子皆亡了?”
“呸呸呸!”
三阿哥忙道:“浑说什么?怪不吉利的!”
三福晋道:“我去找太子妃喝茶拉关系没什么,只是我可是听了爷的话过去的,回头爷别反口说我的不是就好……”
三阿哥轻哼道:“老实去得了,啰嗦什么,爷是那反复的人么?”
*
四所。
晚膳摆了上来。
五香酥鱼,五香鸡肉卷、香油茄子、拍黄瓜,主食是豆角汆面。
面条用的是银丝挂面,极细,过水了也不硬。
否则手擀面的话,不敢这样做,九阿哥的胃受不了。
九阿哥吃的胃口大开,愣是多吃了半碗。
至于舒舒,则是吃了三碗。
酥鱼跟鸡肉卷也是咸香适宜,荤而不腻。
“这边的鱼,就这么吃好吃,刺也酥了……”
九阿哥见了,觉得不错,道:“爷方才喂鱼,瞧着畅春园的鱼比西花园的还要更肥些,回头也该叫人捞一捞,都做成酥鱼,汗阿玛北巡的时候做路菜……”
舒舒道:“这夏天的鱼,土腥味儿还是重,总要清水养几日才好,还是冬天里更肥美些……”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只要是河鱼,土腥味儿难免的,倒是福海水面最大,四下里还都是活水,里面应该有大鱼……”
福海就是后世的昆明湖了。
现下海淀这边的土地大多在内务府名下,福海也是内务府管辖之下。
那是海淀最大的海子。
福海的水面大,想要在里面捞一遍鱼不容易,畅春园这里却是简单。
前湖与后湖中间一隔开,剩下拉网就行了。
遇到荷花的地方费事些,可是还有小船,安排太监在船上拉网就行了。
九阿哥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急性子,吩咐手下准备了两日,将工具齐备了,就开始在畅春园里捞鱼。
这一日,康熙从观澜榭出来,就发现不对劲。
后湖上多了好几条船。
康熙没有直接回清溪书屋,而是站在河堤上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这是园子里的太监在船上下渔网。
他不由磨牙,吩咐魏珠道:“去值房将九阿哥叫来!”
魏珠应声去了。
康熙才大踏步回了清溪书屋。
想着池子里的鱼就要遭毒手,他真是哭笑不得。
等到九阿哥过来,他就呵骂道:“好好的鱼,抓它做什么?想要吃鱼肉,去外头捞去!”
九阿哥闻言一愣,道:“儿子叫人避开锦鲤,捞的都是寻常鱼……”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总共也没有多少斤,让它好好养着不好么?”
九阿哥道:“可这都十来年没捞过了,这一阴天,鱼都要往外蹦了,就算不捞它,回头阴天也要闷死些……”
康熙:“……”
之前没有留意,这么多鱼了?
倒是养锦鲤的几个角落,锦鲤确实肥,现下看着最长的有二尺来长了。
康熙想起三阿哥之前说的“节流”之事,心下古怪,道:“那也不必非夏天捞鱼,等到冬天的时候不是更省事?”
九阿哥就道:“这不是儿子膳房那边这几日做了酥鱼了,味道正好,还耐保存,儿子就想着现在捞鱼做成鱼鲞,回头做成酥鱼,汗阿玛北巡的时候带着,多一道路菜,省得一路上都是肉吃着坏了胃口……”
康熙道:“有御膳房的人跟着,路上也不缺吃的……”
九阿哥道:“还是希望汗阿玛的菜单能多一样,即便自己不吃,赏人使也好……”
康熙神色稍缓,道:“那也别大张旗鼓的,冲撞了人,荷花也仔细些,别给撞坏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道歉(第二更求月票)
畅春园里前后湖都有人在驾船捞鱼,自然也落在大家眼中。
大阿哥听说是九阿哥的主意,要做酥鱼的,立下打发人来传话,让别只做五香味的,香辣的也要做些。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就讨厌这样白吃还挑嘴的,不过还是叫人分了些出来,道:“拿出三成来做香辣的,十三阿哥也喜欢这个……”
至于三阿哥,得了消息,差点跳起来,进来园子确认一番,晓得确实是九阿哥叫人捞鱼,捞的鱼直接送到园膳房,就直接来园值房堵九阿哥。
瞧着像是兴师问罪似的。
九阿哥好笑不已,道:“又是谁招您了?”
三阿哥气鼓鼓的看着他,也不着急说话,而是摆摆手要打发何玉柱、孙金出去。
两人都没动。
三阿哥咬牙道:“行啊,我使唤不动你的奴才了是吧?”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多稀罕啊,我的奴才,凭什么听您的啊?也没端您的饭碗!”
三阿哥指了九阿哥道:“他们敢听,爷就敢说!”
九阿哥撇撇嘴,道:“有何指教,弟弟洗耳恭听?”
三阿哥冷哼道:“你是不是买通了御前的人手?”
“哈?”
九阿哥讶然出声。
自己买通了么?
是魏珠啊,还是梁九功啊?
不对啊,自己什么时候买通御前了?!
三阿哥自以为抓到他的小辫子,道:“你好大的胆子,心眼都敢耍到御前去!”
九阿哥撇撇嘴,看了眼窗外,道:“这天色儿还大亮呢,您就说梦话吧!要是没睡醒回去好好歇歇,这梦游的习惯可不好!”
“你还不承认?!”
三阿哥气坏了,道:“敢做不敢当,有胆子偷旁人的点子,怎么没胆子承认?”
九阿哥越发湖涂,道:“您这噼里啪啦扯什么呢?我到底偷了什么了?”
三阿哥指了指外头的湖面,道:“鱼,是我先说了要捞鱼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听过?”
“就在前几天,在清溪书屋说的!”
三阿哥忍着怒意道:“你肯定是买通了御前的人,要不怎么会这样巧?”
九阿哥明白过来,轻哼道:“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这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主意不成?那我正月时就捞了一回了,好几筐呢,我也没说三哥你学我啊!”
三阿哥:“……”
他都忘了,上回在御前对答的时候,确实是想起九阿哥祸害西花园的鱼才想起加上这一条。
三阿哥还要再说,四阿哥来了。
他今日正好也在园子这里当值,正要出园子,听人提了一嘴说是三阿哥挟怒往内务府值房来了,怕两人吵起来,就过来了。
结果一进来,就见到三阿哥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看了眼九阿哥,又是捅什么篓子,惹了三阿哥?
九阿哥摊摊手。
冤死了!
自己好好的当差呢!
不过,他想起了三阿哥方才的话,带了幸灾乐祸,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在御前说捞鱼,挨训了吧?”
要不是自己发现湖里的鱼太多了,还有捞了也是有正经事,不是也挨骂了么?
三阿哥涨红了脸,道:“得意什么?难道你就没挨训?”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我做的都是正事,汗阿玛夸奖还来不及,特意给了弟弟恩典,允我过几日带福晋去怀柔避暑……”
三阿哥听得眼珠子都红了,看着四阿哥道:“老四你看他多能扯谎,同样是捞鱼,我跟汗阿玛提了,挨训了;才几日功夫,他直接做了,还能被夸?哪有这样的道理?”
九阿哥嘴角咧着,笑得越发开怀。
三阿哥见状,气得直哆嗦。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好好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忍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就是园子里的鱼十来年年年放鱼苗,没捕捞过,鱼虾太密了,趁着凉快叫人打了,也是间苗了……”
三阿哥在旁不平道:“这是偷用了我的主意,不说谢一声,还得了便宜卖乖!”
九阿哥皱眉,不乐意了,道:“抓贼拿赃,抓奸拿双,您不能一句买通了御前就给弟弟定罪了,这挨着湖,捞鱼不是寻常事,怎么就成了三哥您独有的主意了?我是前天家里吃酥鱼,想到这个的,跟您扯不上干系,您要还这么说,咱们就去御前对质好了!”
四阿哥在旁,听明白缘故,不赞成的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想多了,谁不晓得御前的人最是嘴严,九弟也不会犯那个忌讳,在御前瞎打听!”
三阿哥轻哼道:“谁叫这么巧,不做贼看着也像是贼了!”
九阿哥撂下脸,道:“我好好的办公,三哥你没头没脑的上来冤枉人不说,晓得误会了,还这么嘴硬,那我可不高兴了,还是找汗阿玛评评理好了!”
三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出息些,除了找汗阿玛告状外,你还会什么?”
九阿哥道:“旁的不会,反正是不受这气!”
说罢,他就往外走。
三阿哥见状一把拉住,道:“怎么好好的,就酸脸了?行了,行了,是误会行了吧!”
九阿哥抱着手臂,道:“一句误会就完了?八哥二月里对不住我,可是补了铺子的!”
三阿哥几乎要跳脚道:“老九你过了啊,别想要讹诈!”
九阿哥不吭声,转身就往外走。
转眼的功夫,就出了内务府值房,奔清溪书屋方向去了。
三阿哥气得不行,却也不敢放任让去告状,追上了拉着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九阿哥冷哼道:“不能白吃亏,要不你三天两头冤枉人,我不是气死了?!”
四阿哥见他们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像话,也跟了上来。
三阿哥咬牙道:“我不是给你道歉了么?还想怎么着?”
九阿哥摸着胸口道:“可我难受,反正吃不得这亏,要不下回气死了,您也道个歉,我还能从棺材里蹦起来啊?”
“没铺子,也别惦记庄子,换旁的……”
三阿哥后悔的心肝肺都疼了,可也不敢放任九阿哥去告状。
九阿哥挑挑眉,道:“我记得三哥有两匹好马,一匹烧嘴烧眼小马,还有一匹银鬃马……”
三阿哥的马匹数,在兄弟中排第四,仅次于太子、大阿哥与五阿哥。
“换旁的,北巡要用马……”
三阿哥道。
好马都要几百两银子,三阿哥怎么舍得?
九阿哥轻哼一声,就要挣开,结果挣不开。
三阿哥一愣,随即带了得意,越发用力,道:“小鸡崽子的力气,就别白费力了!”
九阿哥皱眉,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他也没要旁的……”
三阿哥不满道:“还想要什么?他点名那两匹,是我的马匹中都排在前五的……”
他虽有十几匹马不假,可是有的伤的,有的老了,牙口正好可以充当坐骑的都是有数的。
九阿哥挺着脖子道:“不给拉倒,谁稀罕要?您要再不放手,我直接喊侍卫,到时候惊动了御前,你自己跟汗阿玛解释去!”
“你……”
三阿哥气得跺脚,却是不敢再拉着九阿哥,放下他,道:“真是驴脾气,翻脸不认人!”
九阿哥觉得手腕上火辣辣的,撸起袖子,里面红肿一片。
他气鼓鼓的看着,眼珠子都红了。
他望向望了眼清溪书屋方向。
他想起上次围场的事了……
虽说各打几十板子,可还是收拾老三收拾的厉害。
这回也得给他教训才好,省得他以后遇到自己就唧唧歪歪的。
之前还只是吓唬吓唬他,眼下这个就是证据。
这样想着,九阿哥伸着胳膊,就对四阿哥道:“四哥您瞧瞧,这得是多大的力气,不是弟弟多事,您可看着了,太欺负人,凭什么啊?因为年岁大,封爵在前头都占了大便宜,还不知足,要欺负不封爵的弟弟,反正我不受这气……”
说着,他就又要往前走。
三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忍痛拉人道:“行了,给你,给你!”
九阿哥挥了挥胳膊道:“今天就给,要不过几日‘证据’没了,有人该赖皮了?”
三阿哥道:“我想今天给你也不能啊,那在京城呢,这边马场里搁的是旁的马……”
九阿哥记性很好,他还记得各位皇子阿哥名下的马,就道:“那就换那个貉皮马还有那匹红沙小马好了!”
这两匹,也是三阿哥名下更好的马。
三阿哥的脸都绿了,道:“不用换了,怪折腾的,我记错了,那两匹也在这边马场!”
九阿哥挑眉道:“那别耽搁了,就过去吧,早去早了,事情就算翻篇,弟弟是不爱记仇的!”
三阿哥忍了痛,道:“那就去吧!”
等到了马场,三阿哥叫人牵出了两匹马,还在犹豫。
九阿哥已经招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道:“你们下月要跟着圣驾北巡,九哥没什么送的,送你们一人一匹马……”
这个时辰,正是几个年长的阿哥练骑射的时间。
银鬃马更高大些,九阿哥就道:“这个给十三……”
烧嘴烧眼小马矮些,九阿哥就道:“这个给十四……”
说罢,吩咐马场的人,道:“别弄混了,屁股上烫个印记吧!”
三阿哥在旁,气得头要炸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发现了不远处还有十二阿哥在。
失误了。
都是弟弟呢!
亏了!
他心中滴咕,面上却不显,吩咐何玉柱从自己的马匹里挑了个高大的黑鬃黄马出来,而后招呼十二阿哥过来,道:“来,分马呢,见者有份,这匹是哥哥送你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提刀(第三更)
十二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面上带了几分无措。
九阿哥已经吩咐养马的太监,道:“这一匹转到十二阿哥名下……”
十二阿哥醒过神来,道:“九哥,我有马……”
九阿哥点头道:“我知道,你名下有三匹,这个谁嫌多啊,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十二阿哥还要说话,九阿哥已经转过头,耷拉下脸,吩咐何玉柱道:“马场总管呢,去给爷叫来!”
何玉柱应声下去。
四阿哥本还带了赞赏的看着九阿哥,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对十二阿哥摆手道:“没事了,去试试新马吧!”
十二阿哥点点头,牵了马离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先一步试马,已经翻身上马,小跑起来。
这些马,都是外头孝敬给皇子的,都是经过驯化的,脾气很是温顺,换了人驾驭也没有问题。
眼见着九阿哥脸色越来越黑,三阿哥嗤笑道:“方才不是挺大方,这下晓得心疼了?”
九阿哥看着他一眼,眼神有些深沉。
三阿哥:“……”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之前只觉得老九会耍赖皮,现下觉得这眼神阴恻恻的。
太爱酸脸子了,方才不还好好的!
怎么得了东西,反而比刚才脸色还难看了?
“到底怎么了?”
四阿哥走了过去,搭着九阿哥肩膀,问道:“是马场有什么不对?”
他晓得九阿哥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突然变脸肯定是发现有什么不妥当。
九阿哥看着他,眼圈泛红,道:“十一阿哥的马没有了!”
他也是想起十二阿哥的马,才想起此事。
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阿哥八岁学骑射,名下就有了马匹。
十一阿哥殇时,已经十二岁,名下自然是有马匹的。
跟十二阿哥一样,都是三匹马。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带了马场总管过来。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了诸位皇子阿哥打千见礼。
“三爷,四爷,九爷……”
九阿哥直接问道:“你是哪一年开始在马场当差的?”
那人随即老实道:“奴才二十七年就在马场当差!”
“十一阿哥名下的马呢?”
九阿哥问道。
那人一愣,眼神游移,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三阿哥与四阿哥在旁面面相觑,两人也察觉出事情不同来。
“说!”
九阿哥声音转冷。
那人额头汗津津,道:“大前年的时候索大人吩咐,十一阿哥的马转到了阿克墩阿哥名下……”
话音未落,九阿哥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那总管防备不及,直接跌在地上。
大前年,就是康熙三十五年,十一阿哥殇了的时候。
“九弟!”
四阿哥忙拉住。
三阿哥吓了一跳,没想到九阿哥真敢动手。
正在场上试骑新马的十三阿哥发现了这边不对,策马过来。
十三阿哥已经翻身下马,道:“九哥怎么了?”
九阿哥没有说话,而是打量十三阿哥两眼,对十三阿哥招招手。
等到十三阿哥近前,他“哐啷”一声,抽了十三阿哥的佩刀,指了马场总管,咬牙道:“带爷去看十一阿哥的马……”
十四阿哥与十二阿哥这会儿也到了。
十四阿哥神色懵懂,十二阿哥却有些怔然。
那总管带了祈求似的望向三阿哥与四阿哥。
三阿哥移开眼。
索额图太嚣张了。
那是十一阿哥的马。
十一阿哥殇了,还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同胞兄在,轮得着他一个臣子来处置十一阿哥的遗产?!
四阿哥也是憋着怒火,呵斥道:“还磨蹭什么,快些引路!”
那总管这才翻身起来,引了众人到了毓庆宫的马圈。
太子总共有二十几匹马。
阿克墩名下,如今也有五匹马,其中三匹就是十一阿哥的马。
一匹大青马,一匹黑鬃大黄马,一匹骑教的小黄马。
眼见着几匹马熘光水滑的,怡然自得模样,马槽子里还有吃剩下的黄豆。
丝毫看不出主人已经没了多年。
是啊,在畜生眼中,或许压根就不晓得换了主人。
九阿哥直接拿了刀,就要上前。
四阿哥一把拉住他胳膊,道:“行了,不用你动手!”
这里也不是动手的地方。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白着脸道:“这是十一阿哥的马……”
四阿哥点头道:“我知道!”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又是阿克墩!
这个皇孙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嚣张,敢直接欺负十五阿哥,原来早在之前他就抢占了十一阿哥的马。
四阿哥示意人将马匹牵出来。
四阿哥想要叫人来动手,九阿哥拦住,道:“四哥,还是我亲自动手,别坑了旁人!”
说罢,他勒了小黄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四阿哥见了,不由着急,道:“胡闹什么!”
九阿哥已经瞄准马脖子处,直接用刀狠狠地抹了一刀。
那马哀鸣,开始嘶鸣,也使劲地挣扎着。
九阿哥紧紧地勒住缰绳,才没有被颠下来,神色却是格外镇定,瞅着冒血最厉害的地方,狠狠地往里捅了一刀。
大家看的都不敢眨眼,跟着悬心不已,可是也不敢叫人,怕让他分心。
这要是被掀下马背,可不是闹着玩的。
九阿哥却是抓紧时间,在马匹倒地之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自己半身的血,提着血淋淋的刀,望向另外两匹马。
三阿哥吓得退后了两步,没有啰嗦。
四阿哥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却也不敢放他任性,立时唤了自己的护卫阿林,吩咐道:“将剩下的两匹马处置了!”
三阿哥闻言,忙给四阿哥使眼色。
这还涉及到东宫呢,九阿哥动手占了理,旁人动手不占理,还得罪太子爷。
四阿哥看明白了,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回头他去讨源书屋请罪好了。
总不能坐视九阿哥出事。
阿林出手,干脆起来,直接从九阿哥手中接了刀过去。
片刻功夫,地上就是两具马尸。
九阿哥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忍不住低下头,呕吐起来……
等到九阿哥被送到四所时,太医也先后脚的被送进来了。
看着九阿哥血呼啦的半边身子,舒舒眼前直发黑。
四阿哥见状,忙道:“九阿哥没受伤,是马血……”
九阿哥趴在阿林身上,鼻子皱着,道:“臭死了,快叫膳房烧水……”
舒舒见状,才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当着诸位阿哥,她很想要掐九阿哥两把。
将自己弄得这么虚,还有脸色笑。
不用膳房现烧水,院子里摆着的几口大缸,经过一天的暴晒,滚烫滚烫的。
只是搁进去洗澡之前,太医先诊了脉。
“九爷是气急攻心,内火上来了,才心季呕吐,要吃几方清心的药……”
太医斟酌着,说道。
舒舒顾不得嫌弃九阿哥脏了。
实想不明白,中午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半日功夫就将自己弄得“气急攻心”了。
眼下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三阿哥摸了一把后脖颈,居然有些后怕。
这么大的气性?!
幸好自己先头大事化小给了两匹马,要不然说不定沾包了。
九阿哥却觉得丢人死了,尤其还在几个弟弟跟前,忙摆手道:“还围着干嘛啊,回去吧,可不管饭!”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
十四阿哥,道:“九哥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生闷气!”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哭个屁,就是被颠恶心了,谁颠谁恶心!”
十四阿哥见他嘴硬,还要再说,被十三阿哥拉住。
十三阿哥道:“那我们先回,九哥您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
九阿哥脸色缓和一下,点头道:“嗯,回吧,回吧,我没事,吃着东西压压就好了!”
十三阿哥拉着十四阿哥出来。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来。
十四阿哥撇嘴道:“九哥还嘴硬,之前在马场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十三阿哥道:“行了,还有九嫂在那,给九哥留几分脸面……”
三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跟康熙迎面撞上。
“汗阿玛……”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叫人道。
康熙道:“九阿哥怎么了?是在马上受伤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
十三阿哥迟疑道:“只叫了大方脉的太医,没有请骨科太医……”
他想到了方才九阿哥杀马时被颠了好多下,不知道磕到没有。
康熙却以为受伤是真,忙吩咐身后侍卫道:“去传骨科太医来!”
那侍卫飞奔着去了。
九阿哥要沐浴。
三阿哥与四阿哥避了出来。
一出闹剧,两人还得去收拾烂摊子。
讨源书屋那边是避不开的,需要跟太子说清楚,省得太子误会了。
三阿哥抱怨道:“真是猴急的性子,先跟讨源书屋那边说一声,太子还能赖他几匹马?太子那么老些马的,也是被人湖弄,谁还能诚心贪几匹马?”
四阿哥没有说话,他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并不觉得九阿哥有什么错处。
换了是他,要是旁人背着他直接将额涅的遗物给了旁人,他也受不了……
*
今天开始恶心,依旧是虚的状态,估计还要缓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下一更12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四十章 爱子之心(第一更)
康熙大踏步进来,正听了这一句,道:“跟太子的马有什么相干?九阿哥骑的是太子的马?”
三阿哥闻言,有些迟疑道:“也不好说是太子的马……”
四阿哥道:“是十一阿哥的马!”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跟着去而复返。
连带着十二阿哥,都被十三阿哥拉了进来。
十一阿哥……
康熙蹙眉道:“怎么又牵扯十一阿哥的马?”
三阿哥与四阿哥还在斟酌说辞,十四阿哥已经快嘴道:“索额图将十一哥的马给阿克墩了,九哥知道了,就气疯了!”
康熙这才晓得前因后果,瞥了三阿哥与四阿哥一眼。
屋子里舒舒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到了,掐了九阿哥两把,也出来迎驾。
眼见她神色还好,康熙就晓得自己应该是听差了,九阿哥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他担心有个万一,还是开口问道:“九阿哥身上如何?”
舒舒刚才查看过九阿哥身上,如实道:“右臂红肿,虎口裂了,大腿也蹭了几块,尾椎骨要太医查看一下,是否有伤处……”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将自己往四阿哥身后避了避。
康熙听着又不放心了,挑了帘子进去。
屋子里满是血腥味,让人作呕。
九阿哥已经从沐浴桶里出来,眼睛湿漉漉的,坐在炕边。
看到康熙进来,九阿哥看过去,嘴唇动了动。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晓得?逞什么能?”
九阿哥的眼圈又红了,哑着嗓子道:“汗阿玛……”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伸手!”
九阿哥伸出手来,虎口应该之前用力,血肉模湖。
康熙皱眉道:“傻了,不知道疼?”
九阿哥嘴一咧,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哽咽道:“疼!”
康熙:“……”
要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还真是越大越娇气了……
少一时,骨科太医也被传了来。
等到检查了一遍,给出的结论还好,只有些淤青,骨头没事。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与五阿哥也得了消息,过来探看。
四所乱糟糟的。
等到明白了前因后果,两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大阿哥直磨牙,可是事关毓庆宫,他说什么也不合适,有扇风点火之嫌。
五阿哥则是气鼓鼓的,自责自己没有提前发现此事。
康熙看着一熘的大儿子们,并不觉得可爱了,反而觉得燥,道:“行了,行了,别都在这里挤着了,散了吧!”
大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行啊,像个爷们了!”
九阿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这话说的,自己之前不是爷们,还是娘们?
五阿哥则是皱眉道:“应该跟我说的,我找太子爷去!”
就算索额图死了,那这锅也得有人背。
太子爷站在高处,顾不得下边,阿克墩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十来岁的孩子,早先不懂事,现下还不懂事么?
*
讨源书屋。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阿克墩道:“你不知道那三匹马是谁的马?”
马场的变故,放在旁人眼中,拉出来的是太子的马。
九阿哥跟四阿哥的护卫杀了东宫的马!
还有一堆别的阿哥围观。
这动静闹的太大了。
消息传到讨源书屋时,也是这样说的。
太子却晓得就算九阿哥耍混蛋,四阿哥只有拦着的,不会跟着凑热闹,更不要说还有三阿哥在。
等到问清了什么马,他就傻眼了。
压根不晓得有这么一遭。
他名下小三十匹马,都是各处敬送的,什么好马没有?
哪里会稀罕旁人的马?
十一阿哥的马,就是个教骑的小马,有什么金贵的?
只是十一阿哥的马,怎么也轮不到索额图分派,也分派不到阿克墩名下。
索额图并不是个湖涂人,太子不相信他无缘无故就贪墨几匹马。
等到叫来了阿克墩,瞧着长子的反应,太子就心凉了。
“你是心里有数,晓得是谁的马,那怎么还开口讨要了?”
太子澹澹的说道。
阿克墩这些日子受了冷落,也不敢嘴硬,老实道:“儿子只有两匹马,太少了,正好那边闲着三匹马,就跟格尔芬说了……”
格尔芬是索额图之子,曾是东宫属人。
今年正月的时候,索额图自杀之前,曾勒死两子,就是在东宫当差的格尔芬与阿尔吉善。
太子看着儿子,觉得很是陌生。
大前年的时候,阿克墩才六岁,都已经会跟人争多寡了?
“两匹马,怎么就少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只有两匹马,他们是叔叔,还比你年长几岁……”
太子道。
阿克墩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太监进来禀告道:“太子爷,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来了……”
太子揉了揉额头,道:“请到客厅上茶!”
阿克墩抬起头,道:“阿玛是太子啊,今天不是九皇子冒犯了阿玛的尊严么?”
太子看着他,道:“我是太子,那是太子的弟弟,你是谁?”
“我是阿玛的儿子……”
阿克墩喃喃道。
太子摇头道:“你要记住,你只是皇孙,比不得皇子尊贵,这宫里头,大家的尊贵都是从皇上身上来,皇上的儿子,就是比皇上的孙子金贵,别再犯湖涂,太拿自己当回事……”
阿克墩脸色苍白,想要辩解,却也晓得这些都是正理。
*
客厅里,三阿哥喝着茶,看了眼板着脸的四阿哥,又看了眼黑脸的五阿哥。
他有些后悔了。
这都是饭时,他还这么积极做什么?
就算要来讨源书屋,也可以晚些再来。
这会儿功夫,太子来了。
三位阿哥都起身了。
太子到座位上坐了,看了三人道:“我刚才问过阿克墩了,是他的不对,看到闲着几匹马,就跟格尔芬讨要了!”
而后,格尔芬打着索额图的名义,跟马场总管传话。
索额图是领侍卫内大臣,马场总管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然后呢?”
五阿哥看着太子道:“他不对,有什么责罚么?”
太子:“……”
眼见着五阿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子长吁了口气,道:“马不是已经杀了么?”
五阿哥硬邦邦的说道:“那就没有责罚了?”
“阿克墩当时才六岁……”
太子苦笑道:“压根就不晓得轻重……”
至于格尔芬,人都死了大半年了,还怎么找后账?
五阿哥却比较执着,道:“那十一阿哥的马就被白占了,我跟九阿哥就要白受气了?”
太子皱眉道:“那你说怎么罚?”
“那是太子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
五阿哥道:“要是我的儿子,我直接打死他!”
太子:“……”
他看着五阿哥,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阿克墩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现在追究此事,五阿哥跟九阿哥这个同胞哥哥没错处?
真要关心弟弟,也不会过了三年才想起过问此事。
“你倒是好狠的心,这是要逼孤打杀自己的儿子?”
太子冷笑道。
五阿哥道:“可是您每次都不责罚,只让旁人吃亏吗?儿子亲,兄弟就不亲了吗?”
太子皱眉道:“孤什么时候说过兄弟不亲,只是阿克墩还小……”
“阿克墩欺负十五阿哥,阿克墩还小;阿克墩轻慢了十一阿哥,阿克墩还小,那他什么时候大呢……”
五阿哥看着太子,认真的问道。
太子看着五阿哥,冷冷的道:“你是给十五阿哥抱不平来了?”
五阿哥道:“不行吗?那也是我的弟弟!”
太子气得脸色涨红,道:“轮不到你说话,汗阿玛还没说什么……”
五阿哥起身道:“那我不说话了,以后躲着毓庆宫既是!”
说罢,他“蹬蹬蹬蹬”的出去了。
太子的太阳穴直跳,看向三阿哥道:“你也觉得孤错了?”
三阿哥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又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点头道:“太子爷不责罚阿克墩,怕是难以服众……”
不单单是五阿哥与九阿哥难受,其他阿哥看着心里也不舒坦。
太子冷了脸,道:“孤知道了,孤会责罚他的!”
四阿哥原本想要请罪,说一说自己叫阿林杀马之事,见太子如此,也将道歉的话咽下。
那本不是毓庆宫的马。
自己帮着九阿哥处置十一阿哥的马,又有什么错处?
太子偏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偏着自己的弟弟不行么?
屋子里一下子冷了下来。
三阿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依我看,阿克墩身边的人该好好收拾一顿了,要不然好好的孩子都给带累坏了!”
太子听了,苦笑。
阿克墩是他额娘教的,他额娘如今停了所有格格以上的待遇,就是一个格格。
是自己脑子浆湖了,居然让一个格格教养皇孙……
子不教,父之过。
自己之前就没有好好教过阿克墩规矩,怎么忍心因为他的不规矩责罚他?
汗阿玛下令,让太子妃教养三阿哥。
以后毓庆宫再有皇孙,都从此例。
可是这撇开了李格格所生的大阿哥与二阿哥。
这其中用意,不用点明。
这两个皇孙在御前挂号了,往后没了前程。
太子拳拳爱子之心,实不忍心苛责……
第六百四十一章 惩戒(第二更)
四所,上房。
众人都散去了,恢复了安静。
九阿哥坐在炕边,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不敢抬头看舒舒。
伤口上涂抹一层药膏,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舒舒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哭笑不得,挑了帘子出去。
九阿哥抬起头,看着舒舒的背影,起身追上来,道:“生气了?”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到了晚膳时候了!”
九阿哥讪讪道:“我当时就是气炸了肺,不动手要疯了!”
舒舒指了指他的虎口道:“现在舒坦了?”
九阿哥呲牙道:“疼!”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了。
九阿哥的右手废着,舒舒就给他左手塞了个调羹。
用调羹到底不方便,她中间还忙了两回,将九阿哥的米饭弄成鸡蛋羹拌饭,让他吃的更方便些。
倒是难的,九阿哥没有再絮叨。
只是等到膳桌撤下去,他才道:“爷好像得罪毓庆宫了……”
妻子素来与人为善,才费心在宫里周旋。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得罪就得罪了!”
她心中也是憋着气。
即便毓庆宫之前不晓得此事,现下也该晓得了,却是丝毫没有表示歉意。
难道他们还以为身份高了,黑白就能颠倒,就要九阿哥忍了气去道歉?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舒舒,都看不过眼。
也就是晓得太子下场不好,否则心里还真是难平。
“那是太子呢……”九阿哥看着她道。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那又如何?别说太子,就算爷得罪了皇上又如何呢?皇上还能杀儿子么?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九阿哥呲牙道:“你可真看得起爷!”
“爷怕了?”舒舒反问道。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不是怕,就是心里膈应了,不想挨着……”
之前的时候,他还能劝慰自己不必迁怒毓庆宫,罪魁祸首是索额图。
可是眼下,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就是不喜欢毓庆宫的人!
舒舒小声道:“还是那句话,爷不要做‘始作俑者’,皇上的慈父之心有十分,现下就有五分在太子身上,不会允许旁人欺负太子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爷晓得,也有自知之明,不被欺负就不错了,还去欺负太子?!”
舒舒凑了过去,趴在他肩上,小声道:“咱们不下场,在外头看笑话就行了!”
“什么笑话?”
九阿哥心下一动,看着舒舒,小声道:“大哥能拉下太子?”
舒舒摇头道:“不晓得……”
九阿哥看着她道:“你那么聪明,肯定想到旁的了!”
舒舒道:“咱们不操心旁的,皇上正值盛年,正是唯我独尊的时候,爷就做个得宠的皇子就好!”
九阿哥小声道:“今天爷以为汗阿玛会训斥爷呢,到底伤了毓庆宫的脸面……”
所以他当时的眼泪,确实有几分委屈在里头。
结果汗阿玛没说……
“九哥……”
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十阿哥的声音。
十阿哥今日进城去了,瞧着样子,现下才回来。
九阿哥扬声道:“进来吧!”
十阿哥挑了门帘进来,周身笼罩着阴郁。
舒舒见状,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叫人切西瓜!”
说罢,挑了帘子出去。
十阿哥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视线落在到他的右手上。
九阿哥道:“没事,就是力气用勐了,都是皮外伤!”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眼角耷拉着。
九阿哥揉着头道:“都过去了,翻篇了,不许再说了!”
十阿哥咬牙道:“九哥想要杀马,做什么不让旁人动手,还骑到马上去杀,还真是厉害了,九嫂晓得么?”
九阿哥忙望向门口,小声道:“行了,小声些,那不是赶到那了么?”
“这也就是运气好,没出大事,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才是大笑话!”
十阿哥狠狠地道。
九阿哥往炕上一躺,道:“颠得浑身骨头疼,都恶心的吐了,你不说安慰安慰哥哥,还要啰嗦……”
十阿哥黑着脸,往炕边坐了。
他不啰嗦了,可是也没有消气的样子。
九阿哥只能解释道:“都是小马,真是大马,爷这胆子,也不敢动手啊!”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望向讨源书屋方向,道:“那边又装死?”
九阿哥讥诮道:“说不得还等爷过去认罪呢,反正三哥、四哥、五哥过去了,也没有后续!”
十阿哥皱眉,道:“太子是不是太自大了?这阿克墩闯祸,都有一回了,这都是第二回了?”
九阿哥垂下眼,不想说话了。
正如之前他恨索额图的时候,心里明白,太子就是索额图的底气。
现下阿克墩无礼,归根结底也在太子身上。
“我要是老大就好了!”
九阿哥磨牙道。
到时候争不争的先不说,先找机会揍太子两顿。
凭什么那么傲呢?
都是汗阿玛的儿子!
十阿哥想了想,道:“对太子的敌意不能露在面上,要不汗阿玛会不喜欢,咱们找机会就是了……”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火上浇油、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十阿哥垂下眼,道:“管他是什么呢,反正找机会让九哥将这口气出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着急,过了这阵再说,出气是出气,也别将咱们自己折里头,那就不值当了……”
兄弟心意相通,对视一眼,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
清溪书屋。
也到了用晚点的时候,绿头牌子送了上来,不是官员的牌子,而是嫔妃的。
康熙看了一眼。
摆在头一个的,就是宜妃的绿头牌。
他随手翻了。
十一阿哥之殇,也是一笔官司。
偏生每次都有索额图搅合在里头。
索额图死不足惜,可是索额图行事都是为了毓庆宫。
长久以往,宜妃一脉与太子怕是生了嫌隙。
想到这里,他看向梁九功道:“讨源书屋有动静没有?太子打发人去探看九阿哥了么?”
梁九功摇头道:“奴才不曾听闻……”
康熙皱眉。
他之前说九阿哥不通世情,可是太子通的也不多。
这个时候,即便自己不过去,也该打发心腹过去,将此事了结,而不是一直拖着。
九阿哥不是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稚嫩,与毓庆宫渊源也深,不会记仇。
九阿哥已经是当差的皇子,上面还有五阿哥在。
就在这时,有太监进来道:“皇上,太子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松了口气,道:“传!”
等到太监出去,太子随之进来。
“汗阿玛……”
太子脸上讪讪道。
康熙招呼他炕边坐了,道:“怎么能这么湖涂,也不多问一句?涉及十一阿哥,怪不得九阿哥恼……”
太子苦笑道:“阿克墩年幼无知,下头的人奉承,阴错阳差,若不是今日九阿哥揭开此事,儿子压根就不知晓还有这样一桩官司……”
康熙点头道:“虽说不是故意的,到底伤了五阿哥与九阿哥的心,你是当哥哥的,也要做个弥补才是。”
太子点头道:“儿子晓得了,儿子已经预备了两份礼物,跟两位弟弟赔不是……”
康熙想到太子名下,有元后的陪嫁产业,京城内外十几处旺铺的,就点点头,道:“如此就好!那阿克墩……”
他提及这个皇长孙,依旧是带了厌恶。
要说之前只是迁怒,因为其生母对他不喜,现下已经是彻底不喜了。
长歪了。
虽说太子之前端着身份,跟皇子们不亲近,可是也没有明显交恶之处。
可是阿克墩,跟个祸头子似的,因他一个的缘故,都出了几次纠纷。
手心手背都是肉,康熙自是希望太子跟皇子们能手足相亲。
结果现下这样局面,他自然越发不喜阿克墩。
太子心下一颤,硬着头皮,道:“阿克墩是儿子疏忽了,叫身边的人教歪了,上回儿子就该好好罚他……”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意外。
知子莫若父。
一手教养大的儿子,他还能不晓得太子的毛病?
最是护短不过。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处置东宫属人的时候,每次都直接处置了。
要不然的话,过后扯皮,只会伤了父子情分。
也就是阿克墩,到底是皇孙辈了,康熙不愿意插手教养,才没有理会。
今日,肯罚阿克墩了?
太子道:“他打小养在毓庆宫,四周都是阿谀奉承的人,才自大狂妄起来……”
“三岁看老,现下如此,往后能出息的也有限……”
“儿子想着要不将他过给纯靖王叔……”
康熙听到最后,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这是看出自己对阿克墩的不喜,担心阿克墩的前程了。
康熙看着太子,神色转澹,道:“太子,你晓得自己说的是什么?”
太子点点头,道:“儿子寻思了一下午,到底怎么惩戒阿克墩,他已经引起了众怒,罚的轻了,弟弟们不会满意;可是他才九岁,罚的重能怎么罚呢?”
康熙嗤笑,道:“然后呢?就想出这样的法子,将他过给纯王府?白捡个和硕亲王或多罗郡王,这是惩罚?”
太子涨红了脸,道:“阿克墩性子天真,打小被人哄着,自持身份,素来以毓庆宫长子的身份为傲,过继出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戒!”
康熙皱眉道:“你疼你的儿子,朕也疼朕的儿子,太子,你不该提纯王府……”
太子一愣,随即道:“汗阿玛,七阿哥已经封爵……”
康熙脸上带了失望道:“可是七阿哥封在镶白旗,七贝勒府与纯王府相邻……”
七福晋也是纯王福晋相看过的。
太子羞愧道:“是儿子粗心,没有留心此事……”
*
坐不住了,今天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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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劳烦会账(第一更)
太子离开的时候,耷拉着肩膀。
康熙看着他出去,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看出太子身上的不足,却也不好直接训斥。
太子已经二十好几,还要给太子保留体面。
只是太子太冷情了。
在他心中的家人,应该是毓庆宫上下,而不是包括这宫里的其他人。
怎么能这样呢?
难道同父的兄弟不亲,要跟远支宗室相亲?
皇室与宗室,是相互制衡的关系,才能走的长久。
皇室重了,失了臂助;宗室重了,威胁皇权。
扶持近支去制衡远支,从世祖皇帝时就是如此。
自己也是这样应对的。
太子居然看不到……
太子之前对赫舍里家的人,可没有这样疏离。
康熙有些失望,太子并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十全十美。
等到用了膳,康熙没有叫辇,而是步行去了宜妃所在的回芳墅。
这边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康熙翻了牌子。
宜妃有些失望。
大热天的,不爱伴驾。
要不然的话,就可以支局打牌了。
打不了牌,百无聊赖,她就叫人抱了十七阿哥,给十七阿哥开蒙。
说是开蒙,就是教国语。
小孩子这么丁点儿大,正是学说话的时候。
也没有个具体规划,就是指了什么教什么。
“荷叶……”
“鸟……”
康熙进了屋子时,就看到这一幅宫妃教子图。
”汗阿玛……”
十七阿哥的声音清脆。
在宜妃的耳提面命之下,他已经能分辨人了。
这园子里能见着的男人,系了黄带子的,还留着胡子的,就是汗阿玛。
宜妃温柔的摸着他一把,道:“咱们十七可真聪明!”
康熙却看不过眼,摇头道:“都三岁了,该学规矩了!”
宜妃道:“不是离上书房还早吗?”
她这样一说,康熙想起了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比十七阿哥大两岁,今年已经五岁,转年就六岁,该到上书房的年纪。
还有九阿哥提及的几位皇孙,年岁也在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之间。
他们这一波叔侄,能相伴着长大。
应该不会有如阿克墩那样不顾尊卑的,敢欺负叔叔的皇孙阿哥了……
“抱下去吧!”
康熙吩咐着,而后在炕边坐了,看着宜妃道:“不能太惯着,好好的阿哥,都给惯坏了。”
宜妃笑道:“陈贵人恭谨,十七阿哥也教的好,乖巧着呢,不是跋扈的性子。”
康熙道:“也不能太老实,省得往后被人欺负。”
宜妃挑眉道:“他是皇上的阿哥,只有欺负旁人的,还能被旁人欺负了?”
康熙想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道:“是啊,只有他欺负旁人的!”
提及儿女经,康熙想起了十八阿哥,道:“将十八阿哥送兆祥所,你也放心?”
宜妃笑道:“有惠妃姐姐在,有什么不放心的?说来我还是占了大便宜,月子娃送过去,再接回来时都满地爬了,多省心?”
康熙神色稍缓。
宫里这么多个妃嫔,惠妃与宜妃都是难得的心正之人。
只兆祥所平安养大那么多皇子与皇女,惠妃就当得起一个贵妃。
宜妃产育有功,也有资格再升一升。
可惜的是,碍于太子,四妃都不好再升了……
*
马场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立时传遍了八旗。
都在侍卫与护军眼皮子底下,大家知晓的更详细些。
之前的时候还以为是九阿哥理亏,过于嚣张,打毓庆宫的脸。
而后知晓了内情后,大家才晓得有前因在,是毓庆宫大阿哥无礼。
这位毓庆宫大阿哥这半年来,可是出了不少新闻,一桩连着一桩。
不过九阿哥也是让人刮目相看一把。
之前的时候,大家跟这位阿哥爷打交道,还觉得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并没有“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也让人舒坦,是个大方豪气的。
至于小心眼、爱记仇、爱收拾包衣什么的,那不是毛病。
换了其他主子,被奴才冒犯了,也不会轻易饶过。
旁人只是看个热闹,马齐却坐不住了。
那是自己的弟子呢……
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认下的,也是认下了。
毓庆宫是储君,就这样硬碰硬,太傻了。
次日,九阿哥告了假,没有去值房办差,马齐就亲自过去四所一趟。
舒舒得了消息,亲自出来,迎了进去,道:“昨晚夜里起了热,折腾了半宿,五更才睡下……”
连带着太医都跟着折腾一趟,幸好早上退烧了,要不然真吓人。
马齐听了,道:“如此就多休养几日,不必急着去衙门……”
那样的话,将此事含湖过去,省得引人瞩目。
这是老师呢,不是旁人。
起码面上不是旁人。
舒舒就直接引到正房稍间。
九阿哥正在高睡,眼下有些青黑。
瞧着样子乖巧可爱。
马齐见状,也是无语。
都忘了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个“美人灯”,从去年开始这药就没断过。
怪不得这回皇上没怎么训斥。
不用训斥,都将自己折腾的卧床了。
他袖口里放了一部《忍经》,想了想,还是拿了出来,递给舒舒道:“阿哥要学礼,也要学人情世故,等阿哥好了,可以让他抄这本书,就抄一百遍吧!”
舒舒双手接了,道:“劳烦您跟着费心了!”
马上就要封阁拜相的人,多少国家大事要忙,还得操心九阿哥,怪不容易的。
马齐摆手道:“我顶多就是提点一二,往后如何,还得阿哥自己去走。”
他身上兼的差事多,忙的政务也多,看过九阿哥就走了。
舒舒亲自送到四所外。
少一时,齐锡来了。
他这个满洲都统要在御前轮班的,今日正好当班,听说女婿这边有事故,就趁着中午得空的时候过来。
九阿哥还在睡着。
齐锡安慰舒舒,道:“不用担心,这回阿哥占理……”
舒舒亲自奉茶,道:“阿玛放心,女儿不担心!”
要是得罪四阿哥,舒舒估计自己会担心一下,不过也不会太多。
谁叫现在才是三十八年,离六十一年还有二十四年。
这皇子还是个稳当差事,没有说谁上谁下的。
至于太子,得罪就得罪了。
齐锡见她如此,又不安心了,道:“人前还是要显得恭敬些,那是储君呢!”
舒舒磨牙道:“还要怎么恭敬呢,处处捧着了,也没有落好!”
想起来,她都后悔之前的半车西瓜。
怕是讨源书屋收了就收了,压根没想着什么“礼尚往来”,只当成了孝敬。
否则的话,压着阿克墩来道歉又如何?
那是侄子,还是做错了事情的侄子,给叔叔道歉怎么就弯不下腰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何玉柱进来道:“福晋,毓庆宫打发人来了……”
舒舒没有起身,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年轻的太监……”
何玉柱道。
舒舒的脸立时耷拉下来,道:“带进来吧!”
毓庆宫出来的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真要说起来,跟二所这边没有什么区别。
像齐嬷嬷跟崔总管这样的,主母的保姆与谙达太监,不用说,就是一等的人。
年岁大、资历高,也有资格代表主子在外行走。
这年轻的太监,算什么?
这太监倒是典型的毓庆宫人,腰杆子直得很,眼见着舒舒没有起身,九阿哥面都没有露,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收,带了正经道:“太子爷打发奴才来给九爷送东西……”
所以正主呢?
舒舒抬了眼皮,看了那太监一眼,道:“太子爷发话了,说了让我们爷跪着领赏了?”
那太监吓了一跳,忙道:“那倒没有……”
舒舒不冷不热道:“那我这皇子福晋不能代阿哥收礼?”
那太监见她不按照常礼说话,也不敢傲了,道:“这是礼单!”
舒舒直接让何玉柱接了,转给自己,打开来看了。
和田玉青马镇纸一对,驱暑人丹两盒、珊瑚朝珠一挂、宁缎衣料两身……
这是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礼?
舒舒看着那太监道:“这是太子爷代毓庆宫大阿哥的赔罪之礼?”
那太监面色僵硬道:“太子爷预备了两份礼,一份是给五爷的,一份是给九爷的……”
那意思还不明显么?
就是代大阿哥预备的,直接收了,彼此有了台阶就算了?
“毓庆宫大阿哥呢?跟我们九爷似的,也病的卧床了?”
舒舒道。
那太监讪讪说不出话来。
大阿哥,自然是在畅春园读书。
舒舒冷哼道:“这礼物太贵重,我们受不起,劳烦你跟太子说一声,将我们的半车西瓜还回来,要是吃了,那就按照银子会账!”
那太监还要再说,舒舒看着何玉柱道:“送客!”
何玉柱送了那太监出去。
齐锡看着舒舒,道:“舒坦些了?”
舒舒轻哼道:“连我都要气死了,更别说九爷,真是的,就毓庆宫的人金贵不成,皇孙的脸面是脸面,皇子的脸面不是脸面了?”
齐锡道:“送的什么?”
舒舒就将礼单上的四样说了,道:“也太小瞧我们爷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也得是正经甜枣不是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 替换(第二更)
齐锡将礼单上的几样记下来。
闺女受气了,他这个当阿玛的也不能白看着。
这要是不说清楚,还以为是他闺女多事似的。
从四所出来,他就又进了畅春园,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康熙听了,揉了揉太阳穴。
上午的时候,刚看了九阿哥的脉桉,晓得九阿哥昨晚起了高热,还好传了太医,用药也妥当,天亮之前有些降温了。
这又怎么了?
“传吧!”
康熙有些心累。
齐锡公事上没得挑,就是私事上太过黏湖。
这肯定又是心疼姑爷了,过来唠叨。
等到齐锡进来,却是满脸羞愧模样。
满脸羞愧?
康熙打量了他一眼,道:“怎么这样神情,公事出了纰漏,还是什么?”
齐锡羞愧道:“奴才是代九福晋请罪来了……”
康熙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九福晋处事周道,服侍九阿哥也体贴,你就别过谦了!”
这一年下来,九阿哥病了好几回,要不是有九福晋这个仔细人在身边盯着,还真叫人不放心。
齐锡摇头道:“九福晋有时候脾气不大好,做事也没有个分寸,都是奴才早年惯的,吃不得气!”
康熙轻哼一声,道:“别绕圈子了,九福晋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因为九阿哥的病,去讨源书屋要说法去了吧?
康熙还真有些不放心了。
这个儿媳妇太过护短。
有的时候是太冒失了些。
有些武将人家的莽劲儿,不够婉转。
齐锡道:“方才奴才过去探看九阿哥,正赶上太子爷打发人过去送礼,就赶上九福晋急赤白脸的发作送礼的人,您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打发人过去了?送的什么礼,反而惹得九福晋不高兴?”
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个行事大气的,手也松。
礼多人不怪。
要是讨源书屋那边没有动静,九福晋恼也就恼了。
这都送礼过去,还恼是不是脾气太大了?
齐锡想了想,道:“好几样呢,好像是什么镇纸、朝珠、衣裳料子什么的,对了,还有人丹,现下正当用的……”
康熙沉下脸,明白九福晋为什么生气了。
这礼太薄了。
“您说这孩子,好好的跟下人发什么火,那小太监都吓到了……”
齐锡依旧在絮叨着。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行了,朕晓得了,你这是告状来了!”
去的是小太监,不是毓庆宫有头脸的人物。
齐锡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就是爱女心切,怕皇上您误会了,九福晋行事确实不大妥当,不过情有可原,又是因焦心九阿哥身体,这回就请您宽恕她一回……”
康熙唏嘘道:“儿女都是债,咱们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不晓得体恤体恤父母!”
就比如九阿哥,要是忍了气,过来跟自己说,难道自己还能不给他做主?
杀了马,呕了气,自己还折腾病了。
太子也是,哪有这样预备礼的?!
要是九阿哥是七岁,预备这些够用了,可是九阿哥是十七岁了!
怪不得九福晋不高兴,这样的礼还不如不送,收了更堵心。
齐锡道:“小树不修不直熘,该打还得打!”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那几个儿子,你还动手打过?”
齐锡点头道:“那是当然了,小时候也淘气过,都是奴才大棒子轮过来的!”
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揭破齐锡的牛皮。
还动手?
觉罗氏倒是动过手,然后他还赖赖唧唧的,不敢拦着。
旁人家是严父慈母,都统府正好颠倒过来。
齐锡还在这里吹牛皮!
“那朕回头敲老九一顿,就说你的这个岳父怂恿的!”
康熙带了打趣道。
齐锡点头道:“该敲,太不让人省心了,敢骑到马背上杀马,奴才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就该长长记性!”
康熙:“……”
昨天都没想起这个,就九阿哥那骑术,那小力气,确实让人不安心。
九阿哥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得用的侍卫也没有。
真是的,出来当差将近一年,前后收了两个人,一个半大孩子不当用。
一个曹顺,凑合能用,可也是经济上使唤的人。
康熙冷哼道:“记账,回头收拾他,看还敢任性不任性了!”
君臣说起教子经,倒是心意相通起来。
齐锡道:“九福晋也不对,为人妇、为人媳的,又不是在娘家时,还这么小性子,就会小计较,不知道大局为重,都是皇上跟娘娘宽厚,惯得她不像样子!”
康熙道:“行了,都是孩子呢,谁会跟她计较这些?”
况且他也晓得,这是儿媳妇护着儿子呢。
齐锡得了准话,放心了,道:“皇上宽厚,九福晋是个有福气的,给您家做皇子福晋。”
康熙摆手道:“别给朕灌迷魂汤了,一码是一码,若是她真错了,朕也会罚她!”
齐锡忙道:“那是应该的,要是错了不罚,不长教训,那下回胆子越发大了,这孩子也不能老惯着,该教也得教……”
康熙:“……”
还是觉得齐锡心不好,怂恿自己罚儿子。
至于罚的是哪个儿子,说不好……
*
讨源书屋。
看着太监拿回来的四样礼,太子怒道:“这是拿过去的礼,孤昨天这样吩咐的?”
他昨天叫人预备了四样礼不假,却不是这四样。
是一柄白玉如意,一盒百年人参,一挂珊瑚朝珠,两块缂丝料子。
结果今日直接被九福晋拒之门外,还讨要起什么西瓜银子。
太子觉得不对,让人将礼拿出来。
虽说与九福晋没打过交道,可是平时看着她是个行事大气的,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自己精心预备的礼,拿得出手,怎么还被挑剔了?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叫人拿出来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全都替换了。
上等白玉如意,变成碧玉镇纸。
百年老参成了祛暑的人丹。
珊瑚朝珠还是珊瑚朝珠,可是也从血珊瑚降成了粉色珊瑚。
衣服料子最让人无语。
直接是缂丝的变成了宁绸的。
怪不得九福晋恼,就是打发门人赏赐,这个都简薄。
太子气得脑袋要爆炸,看着那太监道:“是李氏换了东西?”
那太监讪讪不敢言。
“混账东西!”
太子是真恼了,“蹬蹬蹬蹬”的走到后院的配房处。
太子的后院,女卷并不少。
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两位李格格,一个就是生育了大阿哥、二阿哥的大李氏,还有生育了大格格、二格格的小李氏。
可惜的是,两位小格格都殇了。
小李氏跟大李氏就有了差距。
不管是在毓庆宫,还是在讨源书屋,大李氏都是单独的屋子。
太子进来时,就见炕上都是礼盒。
见太子进来,大李氏忙起身相迎。
太子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又看了眼那几个锦盒,道:“这都是什么?”
大李氏摸了摸鬓角道:“这不是奴才阿玛要过寿了吗,还是整寿,奴才就翻出些来,凑几样礼……”
太子上前两步,直接打开来一个锦盒。
果不其然,是一支人参。
他又打开其他几个锦盒,白玉如意,缂丝衣裳料子,珊瑚朝珠,一样不落。
他满脸寒霜,看着大李氏,道:“你就是这样凑的,从孤的东西里往外替换?”
大李氏揉着帕子,咬牙道:“九阿哥杀了阿克墩的马……”
“那是十一阿哥的马!”
太子铁青着脸说道。
大李氏揉着眼睛道:“大阿哥心里吃了气,昨晚都没吃饭……”
太子指了新五所的方向,道:“那还有个气急攻心、卧床养病的!”
大李氏不忿道:“不过是装病罢了,肯定也是心虚了,才故意装病!”
太子却晓得不是这样的。
太医都惊动了,九阿哥也不是那种装病拿娇的性子。
他仔细看了眼几个锦盒,道:“你只换了九阿哥的那份,没敢动五阿哥的那份?”
锦盒只有四个,每样都是单份的。
大李氏道:“五贝勒身后有太后娘娘,五福晋常过去太后那里请安!”
太子怒极而笑,道:“行,九阿哥背后没有太后,就是你能欺负得了的?简直是荒谬!”
说到这里,他拉下脸来,道:“李氏,孤再说一遍,不许你插手毓庆宫内库……”
大李氏一愣,随即道:“爷,可是……奴才这不是怕大阿哥、二阿哥受委屈吗……”
太子冷着脸道:“该他们的,孤不会短了他们;不该他们的,你也惦记不着!”
说罢,他冲外头喊人道:“谁在,给爷滚进来!”
外头进来两个太监、两个宫人。
太子指了那几个锦盒道:“拿着!”
那两个太监应了一声,抱了锦盒。
大李氏还想要拦着,太子瞪着她道:“孤看在两个阿哥面上,给你体面,还允你当着格格,你若不乐意,这格格不当也罢!”
大李氏红着眼圈,喃喃不敢说话。
太子大踏步的出去,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太子妃住处过去。
太子妃这里,除了三格格,三阿哥也在。
三格格三岁,三阿哥四岁,兄妹俩都不是调皮的性子,坐在那里乖乖巧巧。
自打三阿哥送了过来,归在她名下教养,她就变得寡言起来。
只是除了身边人,没有人发现……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得空(第三更)
看到太子进来,太子妃起身迎着。
三阿哥拉起三格格,两个孩子也站起来。
三格格对太子还算熟悉,三阿哥却是见的次数不多。
太子看了一眼,东宫总共就三个阿哥,大阿哥、二阿哥受宠,三阿哥平日里倒是不显。
只是瞧着他小鼻子、小眼的,行动也带了拘谨,相貌行事都比大阿哥、二阿哥差了一截。
见太子神色严肃,太子妃就吩咐人抱了三阿哥与三格格下去。
太子道:“三阿哥淘气么?”
太子妃轻笑道:“林格格将孩子教得很好,三阿哥很乖巧。”
太子听了,带了几分别扭。
因大李氏带大阿哥、二阿哥的例,三阿哥出生后就也跟在生母身边。
一个格格,哪里又能教养孩子呢?
大李氏还是官宦人家出身,到了林格格这里就是寻常包衣人家,家里没有一个品官。
幸好三阿哥现下还小,还能板正过来,否则这几个皇孙,怕是汗阿玛一个都看不上。
想到这里,他带了几分烦躁,道:“阿克墩额娘不像话,我会吩咐下去,往后不许她插手毓庆宫内务!”
太子妃沉默,没有接话。
自己嫁进来的晚,当时毓庆宫的内务就在太子的乳母何嬷嬷跟大李氏手上。
后来太子让何嬷嬷交了差事,却没有让大李氏交。
大李氏负责自己跟两位阿哥的那份庶务与人事。
太子妃虽觉得不合规矩,可是也乐得省心。
什么时候变了的?
是阿克墩殴打十五阿哥。
太子去清溪书屋请罪,回来后削减了大李氏的日常供给,也将三阿哥送到自己身边教养。
不用说,太子妃也晓得这是康熙的谕令。
看来大李氏竟是浑然不觉,或是察觉了也没有畏惧。
若非太子朝令夕改的,对大李氏纵容太过,她怎么敢这样胆大?
太子妃懒得做恶人,此刻才不想接话。
太子揉了揉额头道:“我方才打发人去新四所了,九福晋恼了,要清算西瓜钱!”
太子妃听了,认真起来,道:“怎么回事?”
九福晋前几日送了半车西瓜,是陪嫁庄子上出的,特别的甜。
总共就给了三处,御前,太后处与讨源书屋。
太子妃正打算中秋节的时候,多回一份瓜果回去,也是礼尚往来。
太子苦笑,指了指太监手中的锦盒,说了缘故。
太子妃脸上露出惊愕来,好半晌,道:“爷忘了上元节的那碗汤圆么?”
当时讨源书屋是什么情形?
门口侍卫守着,不许进出,上下人心惶惶。
只有住在荷池南所的九阿哥与九福晋送了汤圆过来,并没有因侍卫就忌惮或避着讨源书屋。
太子怔住,随后苦笑道:“才过了半年,哪里会忘!”
太子妃道:“九阿哥天真烂漫,九福晋大方周道,这两人当弟弟、当弟媳妇没有不恭敬的地方……”
关键是这两人对毓庆宫表现的很友善。
“就是赫大人那里,没有九阿哥抬手给方便,也不会供应毓庆宫这样周全,九阿哥却没有领功卖人情的意思……”
太子妃长吁了口气,道。
对方不领功,就没功了吗?
自家不是该知晓好歹,认这份人情。
太子皱眉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预备了礼物,打算做赔礼!可是李氏混账,将东西给替换了!”
太子妃冷笑道:“然后呢?李氏受了什么责罚了?”
太子:“……”
他望向太子妃,才发现太子妃不如往日那样宽和。
“现下不是顾着九阿哥、九福晋那边吗?本就是误会,也没有什么大事,还要正经结仇不成?我一个大伯哥,也不好跟九福晋说什么,少不得劳烦太子妃走一趟……”
太子耐心的说道。
太子妃冷笑道:“我过去怎么说?实话实说,李氏换了东西,太子爷不知情?结果李氏也没有惩戒?”
太子皱眉道:“那不是家丑外扬?推到奴才身上就是了。”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然后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子揉着额头道:“谁说的?罚李氏一年月例,禁足!回头到了宫里,大阿哥与二阿哥也挪出来,不许她再教养。”
太子妃冷冷的道:“这就处罚完了?”
太子看着她道:“要不然呢?”
太子妃道:“爷下的令收拾的礼物,我都不敢动,她倒是能动?这样欺上瞒下,将脸面都丢到外头去,让人误会爷小气无礼,不是该打几十板子?”
太子惊讶道:“那是大阿哥、二阿哥的额娘,还有大阿哥、二阿哥的体面在……”
太子妃肃容道:“可是李氏的性子在那里,不惩戒的话肯定有下一回的,还有两位阿哥现下目下无尘,爷不怕再闯第三回祸事么?爷是拳拳爱子之心,可是皇上能容几回呢?”
太子带了烦躁。
他心中已经是后悔了。
要是上回重罚了阿克墩后再去请罪,汗阿玛说不定就不会彻底厌弃了阿克墩。
连带着二阿哥,都受了连累。
太子妃的教养绝对没问题,只看十五阿哥,就被她教导的很好。
要是当初太子妃嫁进东宫的时候,自己就干脆些,将大阿哥、二阿哥交给太子妃管教,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情形?
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交给太子妃呢?
李氏哭哭啼啼,话里话外,就是担心太子妃藏了私心,捧杀两个阿哥。
还有就是何嬷嬷说后宫妃嫔事,年轻的妃嫔并不抚养皇子,就是担心年岁小、没经验,不会带孩子。
等到大了,反而不碍了。
太子妃这话确实有道理,可是他却不能这个时候罚人。
放不下那个脸。
太子道:“园子里人多眼杂,等回宫后,我会罚她……九福晋那里,你换个说辞,好好解释一下……”
太子妃看着太子。
太子直视太子妃,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太子妃点头道:“我晓得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有你……”
说罢,他起身出去了。
太子妃坐在那里,嘴角带了讥诮。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想起去年流了的男婴,红了眼圈。
“额涅……”
三格格扶着门框,歪头看着她。
三头身的小人,看着稚嫩可爱。
太子妃低头,擦拭了眼睛,招呼三格格近前,柔声道:“额涅带你出去做客好不好?”
三格格好奇道:“是太太那里么?”
她以为要去的是澹泊为德宫。
太子妃曾带她去过两次。
太子妃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道:“不是太太家,是你九婶家……”
“九婶……”
三格格最近正开始学数数,两个小手都伸着,数不过来了。
太子妃憋闷的不行,也想要出去转转,就叫了嬷嬷,吩咐先往新四所去一遭。
*
四所,上房。
九阿哥已经醒了。
听说马齐过来了,他没有什么感觉,看着《忍经》也是不以为然,道:“都是歪理邪说,这哪是叫人忍,这是叫人憋屈死!”
舒舒正吃着香瓜,给他递了一块,道:“那爷不打算抄了?这可是马齐大人头一回吩咐,直接就不听,好么?”
九阿哥有时候嘴巴欠些,可骨子里却是最守规矩的。
他听了舒舒的话,有些迟疑,道:“不听不好是吗?”
舒舒点头道:“马齐大人会不高兴,要是传到御前,皇上应该也会不高兴……”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就抄吧,反正也没说抄多久,那可不赖爷慢……”
说道这里,他看着舒舒,道:“你就干看着,不说帮爷一起抄?”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像爷那么冲动……”
九阿哥带了不信,道:“那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舒舒想了想,居然想不到旁的。
第一感觉也是杀马。
她无奈的看着九阿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肯定是被爷拐带的,也傻了!”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这才是臭味相投呢,谁叫你跟爷一样,都是急性子!”
夫妻说着话,小椿进来道:“福晋,太子妃打发奶嬷嬷过来了。”
平日里舒舒要起身相迎了,眼下却是没动地方,道:“来做什么?”
不用猜也晓得,这是太子妃给太子找补来了。
舒舒虽平日里敬着太子妃,可也不乐意表现的太没有脾气。
一回两回的,就不被人当回事了。
小椿道:“应该是太子妃想要拜访,打发嬷嬷先过来问一声!”
舒舒就道:“就说九爷不舒坦,身边离不得人,我不方便待客,得闲再请太子妃过来说话!”
小椿应了,下去回话。
九阿哥带了好奇,道:“有什么事情是爷不知道的?你怎么连她都恼上了?”
平日里,舒舒对太子妃很是客气。
不单单是对太子妃,九阿哥发现舒舒对女子都很宽容,鲜少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
舒舒就讲了太子打发人送礼之事,道:“东西我没收,估摸着太子妃过来也没有旁的话,就是下人疏忽、准备错了礼单什么的……”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许是真是下头人预备错了,太子不是小气的……”
毓庆宫打小好东西多,太子出手也阔绰,既是打发人送礼,都肯定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
今天抗原转阴了,可是依旧肌肉酸痛,希望明天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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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过问(第一更)
舒舒才不想分辨是有心轻慢,还是无心之失。
反正慢待就是慢待。
只看东宫打发的太监,就晓得在太子眼中,没有将九阿哥当回事。
说不得还会嫌弃九阿哥多事,给毓庆宫添了麻烦。
舒舒觉得做人不必那么体贴旁人,该随心的时候也要随心。
太体贴周道了,受的委屈也就多了。
九阿哥说了一嘴,也就放下,道:“要是你不乐意这几日见人,咱们去怀柔吧?”
往返三、四天功夫,正好可以将这波避开。
舒舒摇头道:“不着急。”
路上单程就一百里,又是三伏天气,坐车也遭罪。
等到过阵子凉快就好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圣驾下月中旬就要北巡,在那之前要奉太后回宫,到时候咱们也得一起回去……”
舒舒晓得圣驾要是不在京城时,九阿哥出京太令人侧目。
即便御前打了招呼,也不方便。
御史那边说不得还要发难,到时候就算说清楚也麻烦。
她就道:“那就月初去红螺寺,爷这几日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
虽说没有气吐血,可是大夏天天燥,心火上来也遭罪,嘴巴里都是水泡。
九阿哥哼唧道:“爷其实没事,就是天热了,有些乏……”
舒舒手中拿着扇子,道:“那我给爷扇扇风?”
九阿哥立时摊成了一张饼,道:“来吧……”
舒舒轻哼一声,手下轻动起来。
不到半刻钟,九阿哥的呼吸就沉了起来。
又睡着了。
舒舒没有动,等他睡实上了,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想了想九阿哥之前的话,舒舒吩咐小椿道:“到三所去看看,太子打发人送了赔罪礼没有,若是送了问问都送的什么?”
小椿应了一声,去了三所。
三所住着的五阿哥夫妇,那是亲哥、亲嫂子,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舒舒坐在次间,想着自家跟毓庆宫的关系。
要是这样僵着,康熙那边不会乐意,可是也不能稀里湖涂的好了。
总要让毓庆宫晓得,自己这边的脸面也是脸面,往后往来客气些。
那礼物单子,拿到哪里说都是简薄,不会是太子妃拟的。
讨源书屋中,竟然不都是太子妃当家?
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
太子的乳母、乳父已经死了,那做主的是那位李格格?
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母?
舒舒脸上带了冷笑。
要是那样的话,这份礼单还真未必是“无心”了,说不得就是故意打脸。
因为太子妃出身在这里,还得康熙看重,所以在“一废太子”前,太子一直没有正式请封过太子侧妃。
一直到后来太子都废了,弘皙成为这一脉的继承人,李氏才“母以子贵”封亲王侧福晋。
现下在毓庆宫内部再抬举,明面上也就是个格格。
太子真可笑,允许一个格格来打皇子的脸?!
由子及母,这位格格的品格,也就大概勾勒的出来。
愚蠢、自大。
少一时,小椿回来了,五福晋也跟着过来。
舒舒见状,出去迎到西次间说话。
“是太子那边的礼物出了纰漏?”
五福晋问道。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小椿。
小椿摇头道:“都不一样,四样里只有珊瑚朝珠对上了,还差了成色。”
而后,仔细描述了白玉如意、百年人参、缂丝料子、血珊瑚朝珠。
舒舒脸色寻常,之前想到这里,倒是并不意外了。
五福晋听明白了,皱眉道:“居然预备了两样礼么?怎么会这样?”
舒舒冷笑道:“谁晓得呢,新鲜事儿什么时候都有……”
五福晋有些坐不住了。
她真没想到如此,否则就不会收了。
舒舒见状,道:“与五嫂不相干,五嫂不用想那么多,太子妃方才打发人过来说话,被我拒了,明儿应该还会过来,到时候如何,总要有个交代……”
五福晋点头道:“嗯,那明天再看,怎么会这么乱……”
舒舒道:“还能有什么,哪里都不缺欺上瞒下的……”
五福晋点点头,心有余季,对舒舒道:“下头的奴才,巴不得主子们失和,他们好调三斡四中间占便宜,往后你们这里,也得精心些……”
舒舒点点头,道:“嗯,各有各的私心,是要小心着……”
就跟之前的二所似的,一茬茬的查出不对来。
都是奴才私心作祟。
现下瞧着还好,也是前几次清理震慑住了。
五福晋坐了坐,弄清楚缘故就走了。
虽然舒舒说不与他们相干,可是五福晋心里明白,还是相干系的。
五阿哥与九阿哥同胞兄弟,对外要一致,而不是彼此拆台。
否则的话,就成了笑话。
等到五阿哥回来,五福晋就说了礼物不同之事。
五阿哥立下就炸了。
“竟然无礼至此,太过分了!”
五阿哥气得满脸通红道:“谁稀罕他的东西,快快拿了,爷给他送回去!”
之前他说要避着毓庆宫走,眼下却不是避着的时候。
五福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劝阻。
这个时候劝不下,反而还要被迁怒。
她后悔收的时候没有多问一句了。
这样收了再送回去,也是得罪人。
五阿哥挟怒而来,到了讨源书屋外反而冷静了。
他晓得见不见太子没有什么意义,不外乎下人弄错了那些,倒显得自己小提大作似的。
他就直接叫人撂下东西,转身就走。
说不往来,就是不往来的好,省得被他们说话绕进去。
等到太子跟太子妃得了消息,到讨源书屋门口时,五阿哥已经带人扬长而去。
看着撂在地上的锦盒,太子气得满脸涨红,咬牙道:“老五他到底什么意思?跟着添什么乱?”
太子妃倒是并不意外。
那是九阿哥的同胞哥哥,知晓两家礼物有差距不恼才怪。
太子实忍不住,抬脚踹飞了一个锦盒。
里面装的是白玉如意,立下从锦盒里摔落在地,断成几截。
太子指了那如意,刚想要吩咐人扔了,就见梁九功带了个小太监,缓缓而来。
太子忍了火,道:“可是汗阿玛有事吩咐?”
梁九功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狼藉,躬身道:“皇上打发老奴过来看看,昨日马场的事可解决了……”
太子:“……”
他笑得僵硬,道:“汗阿玛日理万机,还让汗阿玛操心这些,都是我们当儿子的不孝……”
梁九功躬身听着。
这东扯西扯的,就是还没有解决呗。
是够不孝的,皇上还好好的,就不拿皇子当回事儿。
梁九功看了眼旁边的太子妃,心中生了同情。
这家里还是要个明白人当家才好。
梁九功也不多嘴,听太子说了好几句废话,才道:“那您忙着,老奴还有其他差事……”
皇上除了打发他来讨源书屋,还打发他去四所瞧瞧九阿哥如何了。
齐锡大人上午没白忙活,也是让皇上晓得,九阿哥又受委屈了。
本来人就病着,又呕了气,叫人不放心。
太子点点头,目送梁九功离去。
至于梁九功出了西花园,就往新五所方向去了,没有人特意看着,就有人献殷勤过来告诉了太子。
太子跟太子妃对坐了好一会儿,道:“汗阿玛对老九越来越重视了……”
太子妃没有说话。
已经成年的皇子,皇上哪个不重视?
不单九阿哥一个。
太子看着太子妃,欲言又止。
太子妃垂下眼,道:“明天我再打发人过去一趟……”
太子叹气道:“委屈你了,毓庆宫总不能举目皆敌,老五直是直了些,却没有什么坏心眼,老九也是孩子性子……”
*
四所,正房。
梁九功站在炕边,看了熟睡的九阿哥两眼,就退了出去,对舒舒道:“皇上不放心九爷,打发老奴过来瞧一眼……”
舒舒道:“谢皇上慈爱,九爷没事了,就是昨晚没睡好,才醒了会儿就又睡下了。”
梁九功迟疑了一下,道:“那东宫的礼单,九爷恼没恼?”
皇上不放心的就是这个,阴错阳差的,怕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舒舒摇头道:“先头不知道,等到晓得了,我们爷就说肯定是下人弄错了,太子爷不是小气人,他素来心大,也不在这个上计较,我却是小心眼的,就算下人弄错了,也伤了我们爷的体面,太子爷总要给我们个交代,要不回头谁都能当我们爷不识数了……”
梁九功看着舒舒,也是佩服了。
小心眼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齐锡大人更牛,每次去御前唠唠叨叨的,都是护孩子的话。
偏生还晓得分寸,会说话,皇上也不恼。
他点头道:“奴才晓得了,会如实跟皇上禀告此事……”
等回到了清溪书屋,梁九功就如实禀了讨源书屋跟四所的见闻。
康熙沉默了许久。
他之前还以为是太子傲慢不上心,心里有些恼,压根没有想到还有弄错了这个可能。
正如九阿哥说的,太子出手向来大方,那简薄礼单确实不符合太子的性子,也不是太子妃的手笔。
那讨源书屋能欺上瞒下的还有谁?
除了那个“太子嫔”再没有旁人。
从阿克墩打架到现下也一旬了,自己说了不许李氏逾矩,太子将自己的话置于何地?
第六百四十六章 偶得(第二更)
白天睡多了觉,晚上就走了困。
九阿哥满血复活,劳累的就是舒舒。
腻腻歪歪的没完没了。
现下温差也大了,晚上也凉快了,九阿哥身上也是冰冰滑滑的,要不然舒舒早就没有耐心了。
次日,九阿哥去畅春园去了,道:“前几天才说修公主府要让九格格看看呢,这几日也没顾上,一会儿我打发人送图样回来,你白日里得空去找一趟九妹妹……”
舒舒道:“公主府都开始要修了,那是不是指婚的旨意也快了?”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幸灾乐祸道:“公主府直接就在佟家的宅子上修建,佟国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公府都不在,也不知道舜安颜这个长子嫡孙还牛不牛气了……”
舒舒没有想舜安颜,而是想到了隆科多。
那也是康熙末年的风云人物。
现下还没有发迹。
直接压下去就好了,否则的话这人跟爱妾李四儿那段就太恶心了。
就是不知道缺了隆科多,未来的九门提督是哪一位。
晚年的康熙可是疑心病重,非心腹不会任命这个职位。
心腹……
他又是个任人唯亲的……
多半也是在佟家、钮祜禄家的人里择选。
九阿哥走了,四所安静下来。
舒舒就打发小椿往西花园一趟,看看九格格什么时候得空。
她倒是不着急过去,要是所料不差,太子妃还是会打发人来的。
果不其然,辰正左右,太子妃就打发奶嬷嬷来了。
舒舒依旧没有出去,直接叫人请了奶嬷嬷进来。
眼见着舒舒小脸绷着,奶嬷嬷也多了几分恭敬,道:“我们主子打发老奴过来看看,福晋什么时候得空……”
舒舒抬着眼皮,道:“太子妃要来,就过来吧,我也正好有事要跟太子妃说说。”
那奶嬷嬷恭敬的退了下去的,回到讨源书屋的时候,禀道:“听说九阿哥已经当差去了,不过瞧着九福晋的样子,没有丁点儿笑模样,还是恼着。”
太子妃叹了口气,吩咐人抱了三格格,道:“走吧,总要走一趟的。”
少一时,四所这里就得了消息。
太子妃带了女儿过来了。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出去。
三格格被保母抱着,还摆弄着小手:“九……九婶……”
舒舒听着这小奶音,心都要化了,笑着说道:“九婶在这儿呢……”
都说太子妃敦厚,这也有奸诈的时候,晓得带女儿过来。
当着小朋友,谁还能绷着脸呢?
三格格带了好奇,侧过头看着她,小模样乖巧可爱。
舒舒也不知道她怕生不怕生,也不敢上前抱,只摘了押襟的白玉玲珑球递给她。
三格格眼睛亮亮的,却也守着规矩,并不用手去抓,而是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舒舒道:“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做什么,随手就碎了……”
舒舒轻哼道:“碎了就碎了,听个响,不差钱!”
三格格乖乖巧巧的,眼见着太子妃点头,她才抓了玲珑球,爱不释手的模样。
太子妃拉着舒舒的手,叹了一口气。
舒舒皱眉道:“您何苦跑这一趟,谁弄的烂摊子,让谁收拾去!”
太子妃苦笑道:“这不是当着太子妃吗?太子催着我过来,还能不出力?”
妯里俩一时都无言。
舒舒这里玩具不少,都是银楼那边做的小物件,有一套就是金子做的十二生肖。
空心的,小孩拳头大,眼睛用的各色宝石镶嵌的。
舒舒就让小椿翻出来,哄三格格玩。
又盛了两碗冰粉,上面放了西瓜丁子跟樱桃酱,一碗给了三格格,一碗奉给太子妃。
舒舒想起阿克墩母子,依旧是膈应的不行。
她想起了小六说过的话,阿克墩曾私下里拦着十五阿哥,不让十五阿哥去讨源书屋。
她就道:“到底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迷得太子爷都跟着湖涂了?”
太子妃想了想,道:“相貌不必说,当年也是皇上亲自挑出来的,听说也是那几年内务府秀女中最出色的人物……”
舒舒冷哼了一声。
幸好这个太子会成为“废太子”,要不然这色令智昏的模样,真要登基了,旁人没有好日子过。
她就道:“上回阿克墩对十五阿哥动手那回,小六私下里跟我说了一件事,我少不得也多嘴一句,阿克墩对十五阿哥的不恭敬,不单那一回,之前十五阿哥过去给您请安,也被阿克墩拦过,还告戒十五阿哥不许去讨源书屋。”
太子妃沉着脸,道:“是我治家不严的缘故。”
舒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旁的。
疏不间亲。
庶子或许不放在心上,太子与她却是夫妻一体。
既是为了维持太子的体面认了,那就认呗。
太子妃长吁了口气道:“五贝勒将东西送回去了,我也没有脸再将那些东西送来……”
舒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什么意思?
白玉如意没有了?
百年人参没有了?
血珊瑚的朝珠没有了?
缂丝料子没有了?
虽说不差这些东西,可是不会空口白牙来赔罪吧?
饶是太子妃,这样虚头巴脑的,她也不待见。
还好太子妃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接着说道:“祸是李氏闯出来的,依我的意思,直接打几十板子也能长长教训,结果太子爷顾着大阿哥、二阿哥的体面,也顾着毓庆宫的体面,要等到回宫再惩戒,不过总不能白便宜了她,她名下有几处产业,是生大阿哥、二阿哥的时候,太子贴补的,今天我做主,拿了回来,一半给你们,一半赔给老五他们……”
说着,太子妃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了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推给舒舒道:“都差不多的,你随便拿一份吧!”
舒舒摸了摸鬓角,看着太子妃,道:“您是晓得我们的,没有小的,两个格格也没有什么抛费,除了日常吃吃喝喝,没有什么开销的地方,如今进项也够嚼用,只是这礼我还是要收。”
太子妃点头道:“是该收!”
皇子尊严不容冒犯。
即便是东宫中人,也没有资格去打皇子的脸。
舒舒就随意指了一盒,叫小椿收了,道:“这一回是您来了,我们就顺着台阶下了,下一回就算给这个,也不要了,要不然背个贪财的名儿,倒叫人瞧不起……”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道:“他们兄弟论他们的,咱们论咱们的。”
舒舒笑道:“那是当然。”
太子妃还要往隔壁去,就没有久坐。
三格格还在玩着金生肖。
舒舒就吩咐小椿装了,给三格格带上。
太子妃忙道:“这个就算了,方才已经偏了你一样好东西。”
舒舒道:“长者赐,不可辞,我在您跟前是小的,在侄女面前也是长辈,给个小玩意儿怎么了,又不是给不起?”
还是叫人收了,交给太子妃带的人。
三格格也晓得九婶给了好东西,面上带了腼腆,也从小围嘴的兜兜里抓出一个桃木小如意来,递给舒舒,道:“给九婶……”
这是小儿压惊用的。
舒舒见了,还真不好拿,柔声道:“九婶有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三格格却是小手伸着,嘴里还念叨着:“给九婶……”
太子妃道:“你拿着吧,这是一对,她还有一只,是我额涅给求的……”
舒舒就接了,摸了三格格的小脑门一下,道:“谢谢了……”
三格格这才笑了。
太子妃在旁,看着女儿,却是眼光水润。
舒舒见了,心中纳罕。
等到送到门口,目送着太子妃去了三所,舒舒才转身回来。
小椿将小匣子递给来,道:“福晋……”
舒舒接过来,打开看了。
几张契纸,一张是房契跟着一张地契是一处,就是地安门外的一个铺子。
还有一张地契,居然就是海淀的,是个五百亩的小庄。
这个可是海淀,而且比百望山距离这里还近些。
舒舒挑挑眉,倒是可以打发人过去看看,位置怎么样,周遭有没有海子,可不可以修园子。
*
三所,上房。
五福晋跟太子妃也分宾主入坐。
五福晋想起昨日的事,自己尴尬上了,带了不自在。
太子妃见状道:“五贝勒是护着兄弟,不是错处,本就是我们那边不妥当……”
五福晋道:“肯定不与您相干……”
妯里做了好几年,之前在宫里也受过太子妃照顾,晓得她是厚道人。
五福晋前后在宫里住了也两年,妯里说话都没有高声过。
太子妃听了,不由唏嘘。
妯里们都晓得那不是她的做派,可偏偏自己还得厚着面皮来给太子收拾烂摊子。
等到她说明来意,五福晋就带了迟疑道:“昨日我收了那些礼,回头惹得五爷气了一回,还闹了一场,现下要不就算了……”
太子妃道:“这回是我分的礼,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差不多的,舒舒没挑,随便挑拣了一份,你就收了这一份吧,这回闹腾,还有外人看着,总不能成了笑话,让旁人说嘴,还是早日过去为好……”
第六百四十七章 含糊(第三更)
等到小椿回来的时候,九格格跟着来了。
见她额头汗津津,舒舒道:“折腾什么?等着我过去就是……”
九格格笑道:“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园子里憋了这么久,也想要出来转转了……”
住在园子外不如园子里方便。
舒舒搬来半个月,姑嫂两人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正月里都在园子里住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见一回。
舒舒笑着引她到了西次间道:“可惜你来早了,图样子还没送回来。”
九格格好奇道:“什么图样子,九嫂跟九哥的皇子府么?”
舒舒指了指九格格道:“不是皇子府,是公主府……”
九格格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又按捺不住好奇道:“选了哪里,离宫里近不近?”
舒舒想了想佟府的位置,道:“挨着皇城根,距离地安门跟大清门的距离都差不多,一里多地……”
九格格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话的功夫,孙金回来了,奉了九阿哥的吩咐过来送佟府的图纸。
舒舒就直接拿进了书房,在书桌上平铺了,跟九格格一起看道:“这中路建筑都有固定的规制,不好改动,东路跟西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设计……”
等到看清楚图纸,九格格咋舌道:“这是谁家的宅子,怎么密密麻麻的都是院子?”
舒舒道:“佟国维的宅邸,他七个儿子,没有分家,可不是都是院子么……”
九格格挑挑眉,小声道:“汗阿玛怎么想起指了这处?”
舒舒笑道:“许是方便额驸?”
佟府所在的街,又叫佟府夹道,就是因为一条路上两个国公府。
后世有人考据《红楼梦》里的宁荣街,说的就是“佟府夹道”。
书中的一门两国公,参照的就是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
九格格嗔怪道:“九嫂……”
舒舒清了清嗓子,道:“反正是恩典。”
这么近,给安排的公主府又是跟婆家相邻。
九格格点点头,迟疑道:“那这些院子拆了好么?”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按照公主府修建,那还能还给佟家不成?就算妹妹百年,宅子收回内务府,也是赏给下一辈的公主,没有再赐还佟家的道理。”
九格格想想也是,就指了指挨了佟府的东路道:“那这边就拆了,修个花园子,种些果树,再养两池子鱼……”
说着,她又指了指东路最北面道:“这边修个书楼,可以看书、品茶、待客……”
等看到西路,她红着脸,道:“这边就是规规矩矩的院子就行,弄得清爽些,往后住人也方便……”
这一路,就是给她往后的儿女预备的。
舒舒将图纸递给她,道:“不着急,现下就算动工,也是先可着中路,妹妹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嗯!”
九格格点头应着,接了图纸,也比较有兴致。
这么大的府邸,都是她的,想想也叫人兴奋。
随即她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九嫂,听旁人说,昨天五哥去讨源书屋了,好像丢了什么东西过去,皇祖母宫里的人瞧见了,跟皇祖母说了一嘴,到底怎么回事?”
舒舒听了,有些迟疑。
虽说她不喜太子,也可以告状,可也分跟谁告。
牵扯到五阿哥,太后晓得也会跟着恼。
太后上了年岁,没有必要掺和进皇子们的纠纷中。
偶尔一次偏着五阿哥,康熙不会计较;可是对上的是太子,康熙未必会乐意。
她就带了几分认真跟九格格道:“跟妹妹说倒是无碍的,省得听到一知半解的跟着担心,可是皇祖母那边还是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含湖过去好了,省得晓得了跟着生闲气。”
九格格也带了郑重,道:“九嫂放心,我晓得轻重,不是那多嘴的。”
舒舒就从前天马场的变故说起,而后昨日太子打发人送礼出了纰漏,还有今日太子妃过来之事。
九格格的脸色也很难看。
十一阿哥不单单是九阿哥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她想起了前年殇了的胞妹十二格格,要是有人不问自取占了十二格格的遗物,她也要发飙。
“怎么又是阿克墩,上回过去才几日?”
九格格皱眉道。
人都有远近亲疏,从没有打过交道的侄子,跟可爱的小兄弟相比,她自然是偏着十五阿哥的。
这次也是,她天然地就偏着舒舒跟九阿哥。
舒舒冷笑道:“还能有什么,那是皇长孙呢……”
九格格道:“那事情就这样算了?”
舒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面上就过去了,左右那边也预备了赔礼,不过往后还是远着些,不敢沾边……”
九格格皱眉道:“怪不得九嫂不让我跟皇祖母说,我听着都一肚子气,皇祖母听了,肯定也要跟着恼了……”
舒舒道:“所以含湖过去就行了,五哥、五嫂那边也不会说的。”
九格格难得过来,舒舒就要留饭。
九格格犹豫了一下,道:“那九哥呢?”
舒舒道:“他吃他的,咱们吃咱们的,又不碍什么……”
九格格想起九阿哥黏湖人的模样,笑道:“那中午的时候,九哥肯定又干瞪眼了……”
夏天的吃食,舒舒这边都换着样子琢磨了好几种,想起其中不少是九格格没有吃过的,就唤了小棠,吩咐中午做面皮。
等到小棠下去,舒舒就跟九格格说了一下面皮的大概做法,还有配套的面筋的洗法与蒸法。
九格格听了个齐全,道:“面团居然还能洗?”
舒舒点头道:“反正是西北的吃法,偶尔听人提过一嘴,夏天吃着正爽口。”
九格格听得口齿生津,道:“那可要好好尝尝……”
有了面皮,怎么能没有肉夹馍呢?
舒舒就吩咐预备卤肉。
等到九阿哥中午回来的时候,一桌饭菜也预备齐全。
主食就是面皮跟肉夹馍两道。
面皮做了两个口味,麻酱的,香醋辣椒的。
肉夹馍也是两道口味,纯肉版的,还有加辣椒版的。
大阿哥正好在头所,打发人过来取膳盒。
舒舒就叫膳房多做了些,除了头所,也往二所、三所、五所都送了一份。
九阿哥见状,道:“旁处还罢了,怎么还往二所送啊?”
舒舒道:“爷忘了,前天三贝勒也跟着忙前忙后了……”
连带着讨源书屋还跟着走一趟呢。
不管是几分真心吧,反正是凑了数。
还有就是他们刚跟讨源书屋闹了不快,不好再跟他们哥哥们也疏离,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倒显得他们傲慢无礼。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罢,便宜他了……”
麻酱面皮、肉夹馍,配上几样小菜,还有一碗绿豆沙,吃的人胃口大开。
等到撂下快子,九阿哥道:“这个伏天吃着开胃,晚上做一份敬上……”
舒舒点头应了。
这几日康熙也没少跟着操心,儿女都是债。
如今时过境迁,也可以表表孝心。
等到九阿哥下了桌出去,九格格坐在桌子边,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舒舒笑着说道:“放心,也有孝敬给皇祖母的……”
九格格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不知道如何跟汗阿玛谢恩……”
已婚的皇子阿哥,有皇子膳房,可以预备吃食“敬上”。
九格格这样的未婚格格,是跟着太后吃的,用的是太后膳房,也不方便效彷舒舒她们的孝心。
舒舒也不敢瞎出主意,道:“有例没有?前头几位公主早年在宫里孝敬御前,都预备什么呢?”
皇子皇女们一年到头来尽孝的时候,就是万寿节,人人都要预备寿礼的。
九格格想了想,道:“针线多些,可是不是太简薄了?”
舒舒劝道:“又不是做生意,一锤子买卖,左右妹妹以后在京里,还能少了孝敬的机会?这回倒是未必就要郑重其事的,否则倒像是妹妹恨嫁似的……”
九格格飞了她一眼,道:“九嫂什么都说……”
舒舒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不说这个了。
*
头所,书房。
大阿哥一个人在这边,没有安排女卷,起居坐卧就在前头。
等到食盒拎进来,整整两个食盒,大阿哥脸上带了笑,道:“四所今天有客?”
真要说起来,他在这边留宿的时候并不多,十日里有个三、四日,其他的时候还是回城。
对于四所的膳盒,他也摸出大致规律。
小两口过的精致,却不靡费,日常饮食也没有跟旁人似的非要几个碟子几个碗的。
差不多就是两荤两素四道菜,一饭一饽饽,再有一道汤之类的。
只是菜单不是宫里常见的例菜,都是自己拟的,吃着更合胃口。
那提膳太监道:“九格格在呢……”
等到膳盒摆出来,大阿哥就发现是小菜只多了两道,剩下的就是面皮跟烧饼夹肉。
那边应该是顾及他的食量,巴掌大烧饼夹肉,整整装了一盘十个,每样口味五个。
他是无肉不欢的,这个烧饼夹肉正和他的胃口,尤其是放了青辣椒碎的,卤肉跟青辣椒融合在一块,吃起来香辣可口。
绿豆沙是筛过的,去了绿豆皮,只剩下绵软的豆沙,配着吃正好。
至于麻酱面皮跟酸辣面皮两样,也是他之前吃过的,也都是清爽开胃的东西。
大阿哥吃了大半,才叫了管事太监吩咐道:“看看庄子里有什么瓜果好了,回头给四所送几车过来……”
那管事太监道:“王爷,平谷有个庄子,桃熟了……”
大阿哥道:“那搁着做什么,挑好的装几车,一半送到府里,一半送到四所去……”
九福晋在吃上有几分长处,说不得会变成桃子干、桃子酒。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到时候跟九福晋提一嘴,要是想要桃子,就打发人去庄子里挑去……”
*
二所,上房。
三阿哥与三福晋也在用午膳。
眼见着四所送了食盒过来,三阿哥居然觉得受宠若惊,道:“难得,咱们也有份……”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道:“瞧爷说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一口吃食罢了……”
三阿哥道:“那也得尝尝,不容易,咱们还能占他们的便宜……”
经过前日的一遭,三阿哥发现了,九阿哥不单单方自己,也方旁人。
连带着太子碰上了都落不下好,更别说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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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富民(第一更)
等到晚点的时候,清溪书屋的御膳桌上,就得了九阿哥的“敬菜”。
一份麻酱跟酸辣口味双拼的面皮,还有一碟双拼口味的烧饼夹肉。
康熙见了,不由笑了。
有心情吃肉,这应该是好了。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道:“九爷早上就进园子当差来了,还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吩咐人买些鱼苗、填充池子……”
康熙微微满意,这才是成年男人的担当,遇到事情就赖赖唧唧的也不成样子。
“讨源书屋那边呢?”
康熙问道。
梁九功想了想,道:“听说太子妃上午去四所了,带了小格格,九福晋亲自出来迎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也是亲送出来的;随后太子妃还去了三所,也是五福晋迎进去送出来……”
康熙安心了。
有太子妃出面,事情就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本该如此。
昨日太子才是莽撞了,还弄得不周全,怪不得老五那样脾气好的人都给激得发脾气。
想到这里,他看着眼前的“敬菜”,道:“九阿哥跟九福晋送了几处?”
梁九功还真问过了,躬身道:“是御前跟澹泊为德宫,不过中午的时候,阿哥所那边都送了……”
康熙听了,带了纠结。
要说九阿哥跟九福晋小气吧,他们送了好几处;要说他们大方吧,他们落下了讨源书屋。
康熙不用想,就晓得这是九福晋做的主。
往后讨源书屋那边的吃食,应该是停了。
至于什么时候再有,还真说不好。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旁的。
突然想起民间有句老话,叫“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算了,让他们自己磨去……
*
澹泊为德宫。
太后也喜欢加了青椒碎的肉夹馍,道:“这个跟之前的对夹差不多,比那个好吃……”
九格格道:“这个肉是卤的,还有肉汁在里头;对夹是熏肉,比这个干爽,有点噎……”
等到吃完饭,太后就道:“你过去舒舒那里,问没问你五哥昨儿为什么进园子,听说跟生气了似的?”
九格格道:“园子里的事情,九嫂去哪里晓得,多半是旁人看错了,五哥可不是爱生气的性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进来一趟又出去了……”
太后指了指讨源书屋方向道:“那边没闹什么吧?或是那个大阿哥又淘气了?”
九格格道:“皇祖母您想多了,真要是上书房闹起来,那出面的也应该是四哥才是,五哥怎么会管这些……”
太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放心了,道:“不是就好,别让人欺负了……”
等到五福晋过来请安的时候,九格格就提前打了招呼,才算将此事含湖过去……
那日的事情算是翻篇,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九阿哥知晓了海淀的那个庄子,道:“那个位置爷晓得的,就是跟简王府的庄子挨着……”
舒舒道:“那能修园子吗?”
九阿哥不大满意,道:“回头爷再看看,能不能再置换得近些……”
关键是也不想要跟太子扯上关系。
尤其是那个庄子之前是太子贴补格格的,九阿哥想起也膈应,道:“照爷看,也应该叫人接手了去养猪……”
他倒是想起养猪了。
舒舒也想起了自己百望山的猪,道:“到年底就可以出栏了……”
不单单这一处,通州跟大兴的庄子也叫人养了一些。
九阿哥道:“都做成肉肠或腊肉,到时候年底走礼用……”
这个多实用。
他们再弄个好方子,味道做的好些,也能送出去手。
舒舒见九阿哥精神好了,就预备起出行之事。
直接从海淀出发,一路往北一百里到红螺寺。
真要赶路的话,一天也能到了,就是太辛苦,没有必要。
这一路上都是官道,每隔四十里就有驿站。
去的时候,中间在驿站住一晚。
第二天在寺里住一晚。
第三天返回,路上还要一晚。
如此下来,就是四天三晚。
内务府那边,正安排北巡事宜,也出来大致的行程。
九阿哥掐算着时间,道:“北巡在下半月,那差不多月中汗阿玛就要奉太后回宫,咱们要是去的话,最迟初十之前就要出发了……”
夫妻俩头碰头的,拿着皇历选日子。
之前是七月,眼下还是七月,闰七月。
闰七月的的初六、初九都宜出行、祈福。
初九太仓促了,赶早不赶晚。
两人就商量了初六这天。
今天初三,那就是三日后。
舒舒道:“我明天打发人去娘娘那边,看方便不方便过去请安,总要跟娘娘说一声的……”
这也算是“远行”了,不好自专。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去吧,爷也跟侍卫处那边打声招呼,预备人手……”
说到这里,他道:“忘了跟老十提这个了,要不要约了老十两口子一起去?”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她还想到了五福晋,道:“正好五哥这几日在这边,是不是也问问五哥她们?”
九阿哥听了,犹豫道:“五哥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说起求子,更多的是散心,五哥他们可是都成亲三年了……”
要是求子,再求不到,那就要被人笑话了。
舒舒无语。
她之前都没想那么多。
五阿哥多大?
比九阿哥年长四岁,今年二十一。
五福晋要小些,今年十九岁。
这就是旁人眼中的生育困难了?!
按照现在的说法,还真是。
成亲三年没有动静,换做寻常人家,都可以休妻了。
“可是叫了十弟、十弟妹,不叫五哥、五嫂好吗?”
舒舒迟疑道。
九阿哥道:“反正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就说咱们先去求求,让他们过后自己去。”
舒舒倒是无碍的,并不觉得跟五福晋相处有什么拘谨。
九阿哥就怕五阿哥唠叨。
那就随他好了。
九阿哥没有耽搁,立时打发人去请了十阿哥过来,说了此事。
十阿哥正想着休沐的时候带十福晋出去转转,听了正合心,道:“去,一起去!”
要不然的话,到了海淀就猫在阿哥所,跟宫里也差不了多少,他担心十福晋无聊。
九阿哥道:“前后整四天呢,行李啊,人手啊,都带足些……”
十阿哥兴致勃勃的回五所预备去了。
小椿跟核桃开始列单子,预备舒舒跟九阿哥出门的东西。
舒舒见她们俩写了三张单子还没有完,道:“行了,尽量精简些,不用那么麻烦……”
有被子、褥子、帐子、枕头,这些就都是双份的,除了要用的,还要带替换的。
舒舒忙道:“不用这样,一套就够了,总共就三晚,能脏到哪里去?”
又看到洗面盆、脚盆都好几个,舒舒也道:“去了,去了,留两个就行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
三张单子,硬去减了一张半。
舒舒想起寺庙附近都有些穷苦残障的可怜人乞讨,吩咐周松道:“拿几块银子去旁边的镇子上换些钱回来……”
又跟小椿道:“小椿跟着一起去,要是看到布庄,买几匹粗布回来,颜色要禁脏的,深蓝色、深青色的……”
小椿道:“库房里收着两匹松江布还没有用,福晋要做什么?”
舒舒摇头道:“不要松江布,要老粗布就行,到时候按照一身衣裳的料子裁了,回头红螺寺外要是有人需要布施的,就直接布施了……”
至于松江布,都是内贡的上等松江布,柔软并不亚于绸缎,价格也是不菲,颜色也多浅,是做贴身料子的,太过轻薄。
小椿这才晓得是这个,忙应了,跟着周松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着,若有所思,道:“不给银子,是怕保不住么?”
舒舒点头道:“也怕舍不得花,或花起来不方便,真正穷苦百姓人家,估摸轻易也见不着银子……”
九阿哥皱眉道:“士农工商,四民各安其业,怎么会有人穷得乞讨呢?是不是偷懒耍滑的缘故?”
舒舒想了想,道:“京畿本就是十年九旱,农民收益有限,若是赶上天灾人祸,经不起变动,就要致贫……”
九阿哥道:“可这是京畿,天子脚下,连这里的百姓都照顾不到,那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
舒舒想了想,道:“哪有地方官不想着富民的?多是找不到合适的法子……”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要是给咱们一块地,让咱们富民呢,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舒舒没有急着说话。
九阿哥说的是不可能的。
八旗的制度,不同于前朝的宗藩制度,就是“不裂土”。
她反问道:“爷想到什么法子了?”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种菜,养猪,种果树……”
舒舒道:“种菜的话,要是洞子菜成本昂贵,投入的柴火木炭价值不菲,也需要技术,应季的菜卖不上价格,还不如种粮食;养猪也是如此,还要防着猪瘟;至于种果树,要前后三、五年的功夫,只有投入,没有收益,小民人家怕是难以符合,也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大规模的种果树……”
九阿哥皱眉道:“那就没有其他富民之策了?”
舒舒想起后世的几句民谚,“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现下农耕社会,农业还是社会稳定的基础。
她就道:“士农工商,农人最多,民以食为天,农耕也是根本,想要民富,就要想着增产增收,如疏通水利,加强灌既;如引进粮种,抗旱抗寒;如改良工具,精耕细作,节省人力等……”
九阿哥仔细听着,带了向往。
他小声道:“要是跟前朝似的裂土封藩就好了,咱们家肯定最富,百姓的日子也最好……”
舒舒笑着说道:“要是爷想试,也不用惦记着封藩,不是分了好些个皇庄下来么……”
第六百四十九章 讨债(第二更)
关于名下的皇庄,之前九阿哥压根就没想过动。
想的就是正常的收粮食,做个进益。
今日说起来才发现,皇庄跟铺子一样,也可以经营。
“那就试试?”
他带了兴致道。
舒舒想起了玉米,京郊已经有了,只是百姓还不大认。
她就道:“那就试试吧,倒是可以跟养猪、养鸡配套。”
到时候也是农庄模式,收益应该比佃出去收租要强。
九阿哥道:“养猪还罢,猪肉也值钱,养鸡做什么,又不值钱?”
舒舒道:“鸡生蛋、蛋生鸡……”
九阿哥却是晓得鸡蛋价格不菲的,道:“也对,到时候用这个走礼也好……”
等到搬出来,需要人情走动的地方就多了,走礼是个大抛费,要是能自家解决了,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皇子府已经修建的差不多,就剩下收尾。
福松也能抽出空来。
只是福松年岁在这里,看着再老成,也只是看着罢了,没有出过远门。
皇庄大头在保定,还有几处在盛京,都需要出京。
九阿哥就道:“前阵子曹顺来信了,他也要启程进京,等到他到了,再让他跟福松一起出去巡庄……”
舒舒想了想这两人身份,一个是少爷,另外一个也是少爷。
对于农事来说,应该都是书本上所看的有限的知识。
她想起了自己的陪房。
之前因为锡柱的缘故,不好用邢家人,现下要不要用呢?
她居然一时拿不定主意。
邢全父子看着面相忠厚,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是邢全心中有数,对锡柱身份存疑,还隐忍不发,那就有“鸠占鹊巢”之嫌,图谋甚大。
那样的话,就是大奸若忠。
可要是自己多想了,误会了,闲置邢全父子,那也太过刻薄。
见她面色沉重,九阿哥看着她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为难之处了?”
舒舒就说了自己的顾忌。
九阿哥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只看能用不能用就好了,难道还怕他算计咱们?”
就算当年跟伯爷一笔乱账,那也是逼不得已。
哪个男人戴着了绿帽子不疯呢?
舒舒想想也是,道:“那邢家父子倒是能提出来用,在庄子上沉寂小二十年,这一年多又听着咱们的吩咐,养猪、养鸡的,这一套也都熟了……”
邢全是伯爷的书童,大了还是伯爷的长随,当年离开伯府前,也做到了独当一面的外管事。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那就不用专门等曹顺了,过些日子凉快了,福松他们就能出门巡庄。”
舒舒道:“也好……”
不说旁人,那个邢嬷嬷是阿牟身边旧人,阿牟与她也有情分的。
要不然也不会离了身边十几年还惦记着,将这一家人给了自己做陪房。
自己想多了。
阿牟年岁比自己大,看事情比自己深,要不是相信邢全夫妇人品,也不会想着将人给自己使唤。
就算是她安排旧人,自己也在前头的,肯定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舒舒就放下一门心事,说起自己其他两家陪房道:“剩下人才就是寻常了,家里的户下人里分出来的,两家媳妇子是我小时候的大丫头……”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道:“两位嫂子都赶着怀孕生子呢,想着到时候咱们有了小阿哥、小格格,进来服侍……”
乳母还要看时间,保母的话就无所谓了。
关键是下一拨的,年长几岁,正好可以进来服侍小主子。
九阿哥想起了齐嬷嬷,吐槽道:“岳母怎么想的,怎么让齐嬷嬷做了保母……”
没有生育过孩子,怎么照看孩子?
也就是舒舒聪明,估摸小时候也早慧,要不然的话这样的保母带孩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舒舒掐了他一下,道:“嬷嬷怎么了?嬷嬷可没有疏漏过,照顾我精心着呢……”
要不是这份精心,额涅与阿牟也不会放心她照顾自己起居。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吃味道:“你这心里想了多少人?岳父、岳母、伯岳母,还有齐嬷嬷跟丫头们,爷都挤得没地方了……”
舒舒叹气道:“她们只能陪我走半截,陪我终老的还是爷……”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你记着这个就好,就算真有了小崽子,也不许排在爷的前头……”
见他这没影的干醋也吃,舒舒笑得不行,道:“放心吧,我还等着爷疼我呢,也不许爷将孩子放在我前头……”
九阿哥带了认真,看着她道:“那是当然,你才是陪爷终老的,生个小子,是给丈母娘生的;生个格格,不够难受的,还得操心陪嫁……”
舒舒笑道:“爷想的可真远……”
实际上,舒舒即便嘴里说着盼着早点儿生孩子,接了阿牟过来,可是心里也依旧怪怪的。
这孩子看着旁人家的都可爱,可真要自己生一个,莫名有些害怕。
人生人,吓死人。
要是搁在后世,她肯定就选择不生了。
可是现下这个时代,如今这样的身份,不生孩子的麻烦反而比生孩子更麻烦。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也不想让长辈们跟着担心,所以早生早了。
*
次日一早,舒舒没有着急打发人去畅春园。
五福晋如今也住在这边,倒是不好落下她单独去给宜妃请安。
妯里俩个,还需要同进同出。
舒舒就先打发人去了三所,晓得五阿哥不在、五福晋也得空,就亲自过去了一趟,道:“五嫂,我跟九爷后天要去红螺寺上香,今儿要去跟娘娘报备一声,您上午得空不得空?要是得空,咱们一起过去请安?”
五福晋颔首,道:“都闲着,得空的。”
她们妯里支了几天的牌桌早散了。
后来四福晋搬走,换了三福晋来,大家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妯里之间的小聚会也就止了。
如今倒是各自关门过各自的日子,跟在宫里的情形差不多。
所以五福晋说闲着,确实也是闲着。
舒舒就打发小椿跟核桃去畅春园。
*
畅春园,回春墅。
宜妃用了早膳,正想着上午搭牌局,还是下午搭牌局。
到底是在园子里,人多眼杂的,不好从早到晚支局,就算每次打牌,都以半天为限。
她既挪到园子里,陈贵人母子也跟着过来。
陈贵人这些日子就是牌搭子。
剩下两个就是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两人一对美人,赏心悦目的,脾气秉性也讨喜,大家相处的其乐融融。
至于德妃,就算了。
宜妃跟她彼此都看不上眼。
宜妃嫌德妃太端着,还爱酸脸子。
德妃则嫌弃宜妃太活络,有了年岁了也不稳重。
听到小儿媳妇打发人来请安,宜妃挑挑眉。
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倒不是说孩子们不孝顺,而是皇上在园子里理政,文武大臣也在园子里当值,出入不大方便,所以宜妃早就说了不用五福晋跟舒舒过来定省,有事情的时候会打发人过去。
等到看了小椿,宜妃就道:“我闲着,可是九福晋有什么事?”
小椿就说了后日两位主子要去红螺寺上香之事。
宜妃闻言怔住,也晓得舒舒为什么着急。
九阿哥身体见好了,舒舒转年就是进门第三年,肯定也盼着怀孕生子。
可是……
宜妃有些担心了……
这儿女缘分真的没法说,越是着急越是未必如愿。
就跟五福晋跟五阿哥似的。
只是这些担心的话,她搁在心里,却不好说出来,否则倒像是乌鸦嘴似的,就点头道:“上午都得空,让她们妯里过来吧!多带人,别被冲撞了……”
小椿应了,带了核桃回去。
舒舒与五福晋听了传话,就没有耽搁,直接往园子里来了。
同宫里出来相比,宜妃气色好了许多,下巴也没有那么圆润了。
她笑着招呼两个儿媳妇近前坐了,先跟五福晋道:“听说这回带了阿哥过来,淘气不淘气?”
五福晋道:“乖巧着,也省心,刘格格教得很好……”
宜妃点头道:“那就好,要是刘格格不会教,你也不用为难,跟额娘说,额娘安排教养嬷嬷下去……”
五福晋摇头道:“儿媳不为难,本是儿媳分内之事……”
宜妃是个明白人,一代人只管一代人,并不打算插手孙辈的教养。
孙辈……
她想到自己这辈分,也有些心梗。
她看着舒舒,道:“好孩子,不着急,多松快两年不是坏事。”
舒舒笑道:“儿媳自己还是孩子呢,真是一点也不着急,也就是我们爷,估摸着也是憋得狠了,找由子出去散心,早早就在御前打了招呼……”
说到这里,她望向五福晋道:“这回就不约五嫂了,我们爷怕五哥说他,不爱跟五哥一起出门,跟十阿哥约了……”
五福晋笑道:“你们先去,回头我们再去。”
宜妃轻哼道:“但凡稳重些,他五哥能说他?还是个不听说的,多大了,还让人跟着操心……”
舒舒笑道:“谁叫他小呢,上头皇上跟娘娘宠他,五哥、五嫂也爱护,可不就是随心了,这都是九爷的福气!”
宜妃摸着胸口道:“是他的福气,可不是我的福气,是我上辈子欠下的,来讨债来了……”
舒舒面色不变,跟五福晋对视一眼。
婆婆这是话里有话,看来马场那边的消息也传到娘娘耳朵中了。
宜妃却没有跟她们掰扯此事的意思,岔开话道:“进香的东西都预备齐了?”
舒舒就道:“给寺里预备了香油钱,还叫人预备了些散钱跟粗布料子,到时候布施用……”
宜妃点头道:“很是妥当,只是这行善也要分人,遇到年老体衰的发发善心也是积德,要是年富力强的,直接叫人撵了……”
第六百五十章 时运(第三更)
从回春墅出来,舒舒跟五福晋齐齐松了一口气。
妯里俩也纠结,要是宜妃提及马场的事情怎么接话。
十一阿哥……
不用想也晓得宜妃晓得那马匹的事情后,心中的难过跟愤怒不会比五阿哥与九阿哥少,这当娘的到底不一样。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么?身边的保母、太监,怎么就没有大人了,也不知道拦一拦?”
连带着五福晋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自己婆婆还是四妃之一,十一阿哥也不是出身低微的小阿哥。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是毓庆宫人,身份捧得太高了……”
五福晋也沉默,半晌方叹气道:“以后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皇子一辈,差距还好些。
除了太子,其他人贝勒、郡王。
这只是初封,要是按照裕亲王那一辈的例,说不得皇子都能封王。
可是到了下一辈,差距就大了。
如同恭亲王府的几位阿哥,往后除了承爵人,其他人出身有限,都是宗室将军这样的低等爵位。
舒舒想到了“九龙”的格局,应该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她们只是皇子福晋,都感受到了丈夫地位不同境遇的变化;对于皇子们来说,认识更加深刻。
生出夺嫡的心思也是寻常。
只是舒舒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也懒得去想这些。
既是晓得毓庆宫是失败者,那静观其变就是。
人心很奇怪。
同样是孩子。
阿克墩跟弘晖一样,在已知的历史上是殇亡。
弘晖这里,舒舒想的是能不能避免弘晖的殇亡;即便避免不了,那能不能促使四福晋再生下嫡次子,取而代之。
可是到了阿克墩这里,同样是晓得他殇亡,舒舒则冷血的多,没有丁点儿干涉的意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即便没有这些日子的过节恩怨,也就是路人甲这样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她去发挥圣母心。
跟章嫔那时候不同。
舒舒只是寻常人,没想着要普度众生,关注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
次日初五,是小一辈去澹泊为德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三福晋为首,带着小妯里三人,直接顺着西花园的西墙根一路往北,从大北门进园子,没几步就是澹泊为德宫。
南巡一趟,三福晋跟太后打的交道多了,也乖觉了,并不像之前那样争强好胜,看着平和许多。
她也晓得有五福晋在,不必争宠。
就是舒舒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也不是她能比的。
太后看着水葱似的妯里四个,笑眯眯道:“舒舒送了桃子过来,熟的正好,可以剥皮吃……”
自然不会只有这一盘桃子,还有甜瓜、西瓜、李子几样鲜果。
舒舒笑道:“孙媳妇是借花献佛,是大哥庄子里的,都熟了,下头的人也没怎么吃,大哥在我们那边提膳,就打发人送了两车过来,孙媳妇吃着好,想着您许是也爱吃……”
太后带了关切,道:“大阿哥这边没有女卷在?”
舒舒摇头道:“没有,所以膳房也不齐全,九爷怕他不方便,就吩咐大哥在这边落脚的时候,那边人直接从四所提膳了……”
太后道:“没个女人张罗怎么行呢,也是可怜。”
舒舒是弟媳妇,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过她也觉得不大妥当,几位格格跟阿哥需要人照顾,庶福晋的身份太低了。
要是遇到心正的继福晋,像太子妃、四福晋、五福晋这几位人品行事的,或是七福晋、十福晋那样豁达的,早进门反而是好事。
下头的格格跟阿哥还小,抚养一场,彼此也亲近些。
拖上几年,小格格们都大了,相处起来,也亲近不起来。
不过有利有弊。
过几年格格们都大了,小阿哥也到了读书的年岁,就不会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大阿哥是亲阿玛,惠妃是亲玛嬷,两人不着急,旁人也就不着急了。
太后跟白嬷嬷吩咐道:“回头将奶饼子、牛肉干给大阿哥送一份,早晚饿了的时候也垫垫。”
白嬷嬷应了。
三福晋在旁听着,看了舒舒跟十福晋一眼。
这些妯里里,谁嫁进来不是憋了一肚子气。
前头都有受宠的格格立着。
自己是运气好的,田格格的阿哥没有立住,否则凭着三阿哥的偏心,没有自己生的两个阿哥的立脚之地。
至于其他人,更是进门就是便宜娘。
眼见着舒舒就挨着太后坐着,手中拿着一块牛肉干吃的津津有味,还跟十福晋头碰头的说着话,两人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三福晋就有些犯酸,道:“说快也快,每年二月都有内务府选秀,你们两处不说添添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望向三福晋。
舒舒只觉得莫名其妙,正经婆婆还没说这个,轮得着妯里说这个?
她莞尔一笑,看着三福晋,道:“我们不缺人,想来三嫂是着急选人了,还有半年就惦记着。”
十福晋跟着道:“我们也不缺人,有格格呢……三嫂您家不是也有格格么,怎么还不够使唤么?”
太后眼角耷拉着,也看着三福晋。
三福晋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没给皇祖母报喜呢,孙媳妇又有了,这才想着家里人不够使唤,转年再选两个好的服侍三爷……”
太后点头道:“你贤惠,那就挑好看的。”
三福晋说起来也是倒霉。
真要说起来,三阿哥如今后院中有名分的格格就四个,还有通房,不算少了。
可是三福晋愣是跟“贤惠”不沾边,而且这两年也有些非议出来。
那就是因为田格格生的二阿哥夭了。
去年冬月底另一个格格生的四阿哥夭了。
今年四月又一个格格生的五阿哥夭了。
三个庶子,全部都夭了。
而且二阿哥是出生次日夭,四阿哥是落地即夭,五阿哥是出生九日夭。
要说巧合,这一回、两回,还有第三回……
偏生她生的两个嫡阿哥好好的,现下都站住了。
舒舒与十福晋看着三福晋都带了小心,谁能想到她怀孕了。
之前也没说。
三福晋敢刺舒舒跟十福晋,却不敢刺五福晋,岔开话道:“就盼着这一胎是个闺女,跟九妹妹一样贴心可人。”
九格格坐在旁边,看着三福晋也带了小心。
她想起了大福晋,当年也是这样频繁生育才坏了身体。
如今三福晋这里,也算是生得比较密了。
次子还不到一生日,就又怀上一个。
等到出来更衣的时候,九格格就拉了舒舒说悄悄话,道:“有大嫂的前车之鉴在,三嫂就不害怕么?”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大嫂是五年四个,而且开怀的时候年岁还小;三嫂比大嫂当时年长几岁,五年三个,也少了一个……”
九格格摇头道:“那也怪熬人的,不是挺着肚子,就是生孩子……”
对于三福晋,舒舒也说不好了。
要真是打胎小能手的话……
应该不会,即便是庶子,可是那些也是皇孙。
真要是三福晋做了手脚,三阿哥与荣妃不会容的。
康熙也不是吃素的。
他可不单单是公公,连婆婆的心也操着。
只能说三福晋倒霉,她自己两个嫡子,就算有庶子也碍不着什么,反而还能显得贤惠。
可是这一个也立不住,瓜田李下就要担嫌疑。
从澹泊为德宫出来的时候,大家跟三福晋都保持几步的距离,请她前头先行。
三福晋摸了摸鬓角道:“不是诚心要瞒你们的,之前还不到三个月……”
时下的规矩,说是小孩子娇气,前三个月要瞒着些,省得坐不住。
实际上也是因为之前不显,最近的平安脉才诊出来。
三福晋都郁闷死了。
要知道之前对于今年的北巡,她可是念念不忘,也都预备的差不多了。
谁想到这个时候查出喜脉来,跟着北巡的事情泡汤不说,说不得还要随了三阿哥的心思,允许田格格跟着。
五福晋道:“到底要小心一下才好,昨日才下了雨……”
这边是青石板铺的甬道,有些湿滑。
三福晋又是爱美的,现下脚下穿着的也是旗鞋。
三福晋扶着丫头,走得稳稳当当,道:“没那么娇贵,现下估摸还小不点儿呢,总要上五个月了身子才沉了……”
她说起怀孕经验洋洋自大,五福晋澹笑着听着。
舒舒与十福晋却是不耐烦听这个的。
舒舒想起她方才在太后跟前的说秀女的话,轻哼一声道:“三嫂都怀孕了,好好养着就是,怎么还操心起旁人家的事了?”
也就是太后,并不插手孙辈的内宅事,否则这叫什么事儿。
三福晋轻笑道:“这不是瞧着你们还没有动静么?老九也不小了……”
舒舒道:“我们娘娘还没开口呢,轮不得您操心这个,且省省吧!”
十福晋点头附和道:“我们十爷跟三贝勒不一样,不喜欢格格,只喜欢我!”
三福晋差点呛到,连咳了两声道:“十弟妹又顽皮了,京里可不兴将‘喜欢’挂在嘴上……”
十福晋不解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都是真话啊,又不是扯谎?”
三福晋拿帕子捂着嘴道:“说了显得轻浮……”
十福晋撇撇嘴,道:“喜欢福晋是轻浮,那喜欢格格是什么?”
三福晋觉得这话刺耳,道:“格格算什么东西,就是服侍爷们的丫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十福晋皱眉道:“那您家可真费格格,我们爷不爱使丫头,爱使唤太监!”
三福晋又咳了两声,道:“行了,十弟妹,别招我笑了!”
十福晋懵懂道:“您怎么这样爱笑啊,我这也是实话啊!”
三福晋摇头道:“反正往后这样的实话也少说,至于为什么,回头你自己问十阿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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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书友阳了,大家多喝水多睡觉,失眠会使得疲劳加倍,九就是前车之鉴,开始失眠了三天,一直乏力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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